刚刚唐浅灼被这人全部抱在怀里，一点伤都没有，比清和还好连个擦伤都没有。
钟涵光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脸色有点苍白，不过大体还属于正常的范围之中，她冲唐浅灼摇摇头：“我还好。就是被砸了一下有点内伤，还是去看看师兄，他刚刚挡在我身后了。”
这三个人赶紧把地上的李墨扶起来，他的伤就严重多了，脸色苍白如纸已经几近失去意识，背后几乎塌下去一截，半张身子都是鲜血，一口一口混着内脏的碎片吐在了地上，在地上画出一副凄惨地画。
“李墨！你如何！”唐浅灼将人扶起来，皱着眉头就探脉门。
李墨没办法回答，他看起来已经濒死状态，他摇摇头，好像要从喉咙里憋出什么，但是喉咙里的音节破碎，根本没法构成音节。钟涵光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上眼眶，她虚扶着李墨的肩，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触碰他的身体。
唐浅灼的脸色也不好，将扣在脉门的手收回来，脸色阴沉得彷佛能滴下水来。
“受伤太重了……”唐浅灼几乎是咬着牙根在说这句话。
刚刚的重量太可怕了，而为了让钟涵光能够出去，李墨几乎是一个人承受了那几个瞬间的巨力。就算没有学医术，唐浅灼也能感受到那身体中已经生机尽散。
“浅灼，有办法的吧！”钟涵光已经控制不了她的泪水了，她满手都是温柔的血，几乎是颤抖着在说话。
如果是放在平时，这伤也不过是让医疗部烦恼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但是现在留在基地的，没有一位能够治疗，而向外的道路已经被堵上了，短时间根本无法找到通路去往外面。同理，从外面回来救援的人也是。
这是一筹莫展的状况，李墨摇了摇头，看着面前三个人，在极度的痛苦中勾勒出一个笑容。那个笑容代表的是李墨的意志与力量，是注入到唐浅灼那双颤抖的手，空白大脑中的巨大力量。
唐浅灼深深吸了一口，她低下头，对着李墨像是在发誓：“我会结束一切……”
然后唐浅灼站起来，将李墨放下，用那双手拍了拍身旁两个人，向基地内部走过去。她不能回头，一旦回头就会产生怨恨跟无助，她需要抑制自己。将眼角的泪水拭去，唐浅灼步伐不停。
她听到了伙伴的离去。
是顶天立地的英雄离去。
五十八、我瞎
叶清欢露出了一个空当。
她的左手已经抬不起来了，骨头差不多已经碎成了粉末，估计就算能回去也只能砍了重新接条义肢。就在这么危急的时候，叶清欢脑子里冒出来的竟然还是受了这么重的伤手居然还有形状。
这个时候出手的是梨饰，她手上弹出一只蛊虫，那白色的团子瞬间胀大，竟一口就把朝着那个空当的攻击给吞了下去！吃下攻击那蛊虫也因为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坠落在地，化为一团脓水。
梨饰现在伤痕累累，一只肩膀已经是被污血给濡湿，腹部的衣服破了个大口子，里头不是春光而是一团不伤口，血肉模糊筋肉纠结，只看一眼就忍不住移开目光。她的脸上半边脸都用绷带包了起来，余下的那只眼睛里满是血丝，配合上眼角的细小伤口，看上去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这是最后一只了。”梨饰晃了晃自己的手，上头鲜血淋淋全是来不及包扎的伤口。
叶清欢笑了一声，她的左手没办法恢复行动能力，而梨饰用光了身上蛊虫，真是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梨饰的背后，沈秋狸正靠在她的腿上，长发披散在肩上，浑身的都是血，从脸上开始就已经没有多少完好的大块肌肤。她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牙关咬死，整个身体完全找不出一点力气。
看起来就跟具尸体没什么两样。
实际上沈秋狸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坟墓之中，在这种找不到人及时施救的情况，即使是梨饰用大量的治疗蛊虫堵住了沈秋狸身上最大的伤口，但在两人都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情况下，这样脆弱的身体已经是死亡的宣告。
梨饰跟叶清欢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事情，她们只是相当耿直的对着敌人。
三人这么凄惨地状况并不是敌人直接造成的，虽然也确实是因为敌人，但是其实造成直接伤口的是大水晶的自主防卫系统。本来三人对阵面前的敌人还算是绰绰有余，就算不小心受点小伤，也能掌控整个场面。
也许是发现了这点，那些敌人不要姓名的冲了上来，直接触发了大水晶的防护系统。那系统可不分什么敌我，直接是几乎遍布全空间的激光射线！在这灭顶之灾面前，挺身而出的是沈秋狸。这秀矮子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防护全部加在了梨饰跟叶清欢身上，自己几乎承受了全部的压力。
然后结果就是这样了，沈秋狸意识陷入重度昏迷，呼吸越来越微弱。
当然那防护也不算完美，所以叶清欢跟梨饰也伤痕累累，不过好歹避开了要害还是艰难的活了下来。
本来这事吧，都是大家一起倒霉，炫迈三人组狼狈，对面的敌人更是讨不到好，直接给全灭了。可坏就坏在对面死的都是小虾米，死了一批，没过多久又补上了一批，简直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就好像这边是炸了个塔，对面只死了一批小兵。人家的小兵还能随便补点兵线，这边塔可没有什么办法恢复。所以受了重伤的叶清欢跟梨饰错漏百出，越来越无法应对。
“还特么是自爆蛛！连个暗器囊都不给一个！”梨饰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叶清欢闪身躲过一枚子弹，将脸转过来半面：“这种时候还要玩梗？”她的脸上也溅满了鲜血，眼睛却是亮的可怕。她的身体像是风中的柳絮，瘦弱的身躯似乎不堪一击，但如果因为她脆弱的外表就轻浮的攻过来，绝对会被撕得粉碎。
这女孩束发的发筋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她有一半的长发在血水里，而另外一半已被敌人的攻击削去。她一只手软软的垂在身侧，另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按在机械上，以一个常人根本无法看清的速度不断的操作着。
“爆炸吧辣鸡们。”梨饰站在叶清欢身后配音。
叶清欢将一边的肩膀伸出去将一个不可能躲过的攻击挡住，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我通常不这么说。”她的表情相当认真，甚至将眉头稍微的皱起来，以表示她的困惑或者不满。
“我会说，上天吧撒比们！”叶清欢拿出一个手榴弹，咬开插销狠狠丢出去！
爆炸将三人的长发都卷起来，叶清欢看着对方的兵线断掉，露出了一个冷笑：“你看，我送他们上天了吧。”
梨饰思索了一下，回答她：“我觉得是下地，下地狱嘛。”
两人贫嘴的时候，听到了背后一直没有声响的大水晶终于有了动静。
从那夺目的水晶中冲出来的是陆浅，她一只眼睛合上，眼角流着刺目的鲜血，脚步踉跄感觉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一般。她跌跌撞撞，堪堪在跑出水晶的自卫警戒线之后才恢复成实体，她的手指按在胸口，指节用力到发白。
梨饰伸出一只还残留着力气的手臂接住扑过来的人，差点被身上两个人叠加的力量给压倒。陆浅将一口鲜血喷在梨饰的胸前，才勉勉强强站稳了身子，将那双无神的眼睛恢复到清明的状态。
“怎么样？”趁着小兵还没能补起来，梨饰问了一句。
陆浅撸起袖子粗略的擦了擦脸上的血，眉目里终于浮现出那么一点的喜色。她点点头，一只眼睛还未睁开：“资料传输成功，只要我们的基地还存在，就可以判断我们胜利了。”
叶清欢跟梨饰都不由得喜上眉梢。
只是这笑容还没到达眼睛里，就见着陆浅脚下一晃，整个人往下一趴，跪在了地上！
陆浅虚弱撑着自己的身体，将腰弯成虾米，七窍里都流出血来。但即使是这样她也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将梨饰的一只手指在手心抚摸了一把。
“我已经走不动了，你们先走吧。”陆浅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的是一种释然的表情：“只要走出这个地方，你们就是安全的了……”
梨饰保持着支撑沈秋狸的动作弯下腰，伸手把陆浅扶起来一点，让人能够用一个舒适的姿势坐下，顺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她：“既然安全了，那么第一反应不该是，医生我还有救吗？”
陆浅举起一只手挥了挥，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有点事要做？”
“……你们的任务是便秘吗？没完没了了啊！”在这里炸开的是叶清欢，她趴在她的器械上，一张小脸皱成一小团的样子。
陆浅喘出一口气，嘴唇都开始泛起了紫色：“虽然判定我们胜利，但是所谓的审核们要开始扫尾也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所以你们得自己从这里走出去……”陆浅说到这里试图站起来，不过很认真的失败了。
小姑娘长长的睫毛掩住她已经几乎完全变成红色的眼睛，她又一次摇摇头，嘴角艰难的勾了一下：“我已经走不出去了，在这群混账最后相对其他人造成伤害之前，我先把一切都毁掉。”
陆浅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黑盒子，见到这个，不管是叶清欢还是梨饰都不由得脸色一变。她们都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东西，可以说是装备部没有人敢惹的原因之一，这个炸弹的威力能够毁灭掉一整栋大楼，基本把这个都被他们打下一半的敌人基地炸毁没什么问题。
“你们快走吧。”陆浅两只眼睛都闭上了，在地上胡乱摸了一会儿，撸起一把沈秋狸的裙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叶清欢跟梨饰沉寂了一会儿。
然后之后是叶清欢笑了出声，她倚靠着背后的机械，笑得差点眼泪都掉下来了。直到陆浅把那张脸转过去面对她，叶清欢才施施然弯下腰，擦了擦陆浅一点没擦干净的东西：“你不知道么？”
得到的自然是陆浅的懵逼脸。
叶清欢伸出手过去勾了勾陆浅的下巴，笑眯眯的：“你刚才眼睛还能看见的时候，没看到我跟梨梨的腿已经断了吗？”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耸耸肩：“从刚才开打开始，我跟她就没移动过步子。”
梨饰蹲下来，把沈秋狸跟陆浅都搂进怀里，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我跟叶清欢发现自己受伤到这个地步之后就明白自己跑不掉了，真的是很认真的在等你出来等死呢。”
陆浅愣了好一会儿，才在梨饰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死命的嘟囔：“不早说。”
“次奥你让我们说了吗？”叶清欢冲她丢了个白眼。
正说着，那边的通道里，传来了零碎的脚步声。三人一齐闭上嘴，把目光投向那个通道。
陆浅摸了摸怀中的黑匣子，她的视野中是一片黑暗，但是她知道。
她正身处光明。
五十九、结束
柳晴霄觉得自己是来打酱油的。
这酱油咸的发苦，口腔连带着喉头都被这味道占满，又猝不及防的体会出点血腥味来。
永远和最激烈的战斗错过，也同样，错过同伴的生命。
奥利奥冲进那房间里，里面的信息传输已经结束，地上躺着一个狼狈的少年，眼看着已经要失去呼吸。奥利奥冲进去的时候，那孩子还能够说话，只是他的眼神已经模糊，双瞳中失去了神采。他身上满是伤口，七窍中都淌着血，神色却是安稳的。
“你们快走吧。”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阿贞已经失去了视力，不过感知还算在，他握紧自己的手指，喊出了面前人的名字：“哥哥，嫂子，快走吧。”他又重复了一遍，口中含着鲜血，一开口就从嘴角流出来，将他白嫩的面颊濡湿，在那惨白的面容上添了一分色彩。
奥利奥几乎不敢看这孩子，他固然是最出色的医生，却也只是个凡人。既然是凡人，自然就有无法解决之事。所以他无法拯救面前人的生命，所以他只能捂住自己的眼眶，拼命的不让其中的眼泪掉落。
柳晴霄将这一幕，将这张脸，将这个表情都揉进心里，然后他弯下腰，把一只枪搁在弟弟手心，他将手按在爱人的肩上，千言万语在唇边打了个转，最终只说出了这句话：“走吧。”他的手心带着温热的温度，与奥利奥手心的那只逐渐变得冰冷的手形成对比。
奥利奥早就已经满脸泪水，他颤抖着身躯，将手心那只伤痕累累的小手缓缓搁下，像是背负着千万的重担站起来。他的手已经不是第一次鲜血淋漓，但他依旧感觉这血像是从他心口流出来似得，痛彻心扉。
“我们一定能回去的。”奥利奥低声向地上的孩子起誓。他俊秀的五官揉满了每一份的光线，即使是在阿贞什么也已经无法看到的视线里，也是最亮的希望。
地上的孩子就这么勾起唇角笑了起来，他温柔的点点头，就好像平常一样，最后他张嘴，回答了一个字。
他说，好。
温暖的手远离了，零碎慌乱的脚步声远离了，那个视野中什么都不残存的少年，终于是听见宁静的死亡之音。他握紧了手心，感受到了那把枪，他知道自己的兄长留下这枪是做什么的，那毫无疑问。稚嫩的脸上浅浅的笑容还未褪去，阿贞将枪端起来凑齐自己，他从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在一片黑暗中也从不曾迷失方向。
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阿贞的视野突然就亮了起来，他似乎是听到了欢呼的声音。
啊，那是胜利的笑声。
柳晴霄跟奥利奥回到基地的时候，差点找不到进去的入口。
原本的入口被堵得死死的，新闻里不断有专家在说着地震跟灾难分析，柳晴霄跟奥利奥就站在塌了一半的大楼面前，瞎叹气。
幸好这一段路全是炫迈的产业，就算是底下的普通职员，也是炫迈的外部人员，素质都是无可挑剔的。就算是在炫迈核心都死的差不多的情况下，也能快速的运作起来。不过说这种是炫迈的问题，不如说是楚家的势力在起作用。
两个人绕着大楼转了几圈，才被钟涵光捡回去。
钟涵光倒是没受太重的伤，长发束在脑后，脸上贴了几块绷带，膝盖上还缠着纱布，但精神还是好的，脸色红润没缺胳臂少腿，走路能蹦能跳。这么一看的话，柳晴霄跟奥利奥加上面前的简直可以凑没伤三人组。
比起其他受重伤乃至死掉的人来说，真是太幸福了。
“现在基地在另外一个地方。”钟涵光在前面带路，拆了支糖果塞进自己嘴里。
那糖果是哈密瓜味的，隔了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香甜的味道，钟涵光晃了晃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摸下了一手的汗。
三人表面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平静的像是温水。
走了一会儿，开口打破平静的是柳晴霄：“涵光，你怎么知道要来接我们？”
“啊，这个啊，”钟涵光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蹭了蹭嘴角，“是那个白大褂的眼镜说的，她说幸存者在靠近基地，火勺就把我打发出来了。”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了一下，似乎是想问什么，但结果她只是把糖果塞回去，将头转过去了。
三人又不说话了。
他们走的是一条小路，这附近本来偏僻，又因为发生了灾祸，这一路走来也没遇见一个人。不过也幸好没来过人，不然就无法解释这三人一身的狼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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