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比划啊,也可以画画。”沈文昕的小脸上露着兴奋,就好像是洞悉破解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如果她画画告诉王子,王子就会爱上她啦。美人鱼就不会变成泡沫,可以和王子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了,美人鱼太傻了。”
我因为他天真的想法笑了笑,摸摸他柔软的发顶。
“是啊,还是我们昕昕聪明。”
小孩子的兴奋劲过去了,很快就累了,睡着得出乎意料的快。
我给他捏了捏被子,没忍住亲了亲他的小脸。
“做个好梦。”
我出了沈文昕的卧室,小孩子睡得早,我看了看表,不过八点过半。
沈君山看到我出来,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脑袋里一时没转过弯:“你在这儿坐着干什么?”
“麻烦你了。”
我如梦初醒的怔了怔神:“没什么。那个时间不早了,我就回去了。”
“我送你。”
“不,不用了。”我看他要去取衣服,赶紧拒绝了,“这点还有车,不用麻烦了。”
我趁着他没出声,整理好了就出了门。我像是深怕他追出来,像是被鬼追一样头也不回的下了楼。直到看到落锁的铁门,才松了一口气。
“呼——”
我一个走在去往公交车站的路上,忽然又想起了沈文昕说的话。
我像个神经一样笑了笑,海神的小女儿怎么会是傻子呢。她不问只是害怕,害怕王子真正爱的是那位人类的公主,害怕王子对她的感情,还抵不过对人鱼的厌恶与恐惧。
☆、05
我是一个alpha,副职广达集团企划部总监,主职给总裁看孩子。
我成了沈君山家里的常客,这段时间去的频率频繁得我自己都吃惊。我和沈君山的关系从前并没好到这个份上,甚至由于某些原因,是有些尴尬的。不过,谁叫两位少爷对我爱的深沉,这也是魅力不是吗。
“阿爸,我肚肚在唱歌。”
沈文昕摸着肚皮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放下沈文舒的习题册,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的确是早就过了沈君山平日里回来的时间。
但是明明没留在广达加班啊,我想起今天中午看见沈君山开车出去,把念念送回了家,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儿。
我看向他们,随意问道:“你们爸爸说过今天要去哪儿吗?”
两个小脑袋摇啊摇,我没办法叹了口气。
“那我去做饭,你们两个先吃好了。”
我淘米煮饭,洗好青菜,切丝装盘,理好葱姜蒜,开火热油。
油温升起,姜蒜爆香。我的心里和溅起的油滴一样七上八下,我有些担心,毫无缘由的惶恐,让我拿着锅铲的手有些颤抖。
我的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沈君山他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来,他到底是知道什么了。
只有看着他们两个吃得津津有味,我心里的恐慌才能平歇几分,我强撑着笑了笑:“慢点,又没人和你们抢。”
“小兔兔!”沈文昕看到兔子豆沙包,开心得眼睛闪闪,话都说不清了。
“好好吃,别呛着了。”我拍拍他的小手。
沈文舒也夹了一个小兔子豆沙包,却突然开口:“沈叔叔,我觉得你和我阿爸好像。”
“是吗?”我愣了愣,才说道,“可我是个alpha,怎么会是你阿爸呢。”
沈文舒小心翼翼的盯着碗里的小兔子豆沙包:“我想他了。”
沈文昕的肉爪子拍了拍他哥哥的胳膊,满脸严肃:“阿爸在!”
“是啊,阿爸在……”我开口顿了顿,发现声音有些颤,“你们的阿爸一直都在,会陪在你们身边,看着你们长大。”
那天沈君山半夜才回来,满身酒气。我有些佩服他是怎么找回来的,只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吐了一身。
沈大总裁,真是毫无形象可言。
我庆幸我是个alpha,不然根本扶不动这滩烂泥。
“老婆死了,你就是这么当爹的?!”我一边骂,一边把他扒了扔进了浴缸。
虽然我明知道,这个人平日是多么的风雨不动安如山。出事之后,我从没见到他失态过,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他都看上去平静而理性,上一次这么颓废,还是十年前吧。
扒掉外面的壳子,我发现他瘦了整整一大圈。我打开淋浴给他冲洗,他像条死鱼一样躺着不动。
酒精让沈君山的眼神涣散,我听到他口边似有似无的呢喃。
“唐棠。”
“嗯。”我试着和他搭话,即使他叫的人并不是我,“君山?”
“唐棠。”他的声音几乎被水声覆盖了,“别……”
“不走。”我握着他的掌心,假装我是他的爱人。
“君山,我不走。”
整整一晚,沈君山都在这么执着而固执的握着我的手不放开。我斗不过这个醉鬼,在床边坐了一夜。
沈君山一直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时间让一个男人更有魅力与气度,却也不可避免的打磨了年轻的轮廓。
我喜欢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从很多年前起,那个时候这个人还是那么锋芒毕露,棱角分明。我躲在他不知道的边边角角,贪婪的看着。
此时此刻,他在我面前,脆弱而固执的呼唤着他爱人的名字,我却连答应的权利都没有。
很久很久以前,一条鱼尾巴公主,向王子吐露了他的爱意,王子却告诉他。
——你是一条人鱼。
就好像我,是一个alpha。
我红了眼,哑了嗓子,却哭不出声音
☆、06
“你醒了?”我看着沈君山睁开眼睛问道。
他看了我一眼,神色全然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沈君山揉了揉酸胀的额头,似乎努力回想了下昨晚的事情。
我打断了他的回想:“你昨天去哪儿了?”
“去了医院。”他声线平稳,“他的状况不太好,医生建议拔管,关掉呼吸机。”
“医生还说……”他起身看我,突然转变了话头,“你怎么了?”
“我怎么?”我揉了揉通红的眼睛,“熬了一晚上,可能有点扛不住吧。”
他动了动胳膊,突然发问:“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还行。”我擦了擦干涩的眼睛,“毕竟当了这么久植物人,身体再好也是三十好几了。还要多谢你,没把我从医院里扔出来。”
“你认识唐棠吗?”
“唐…糖?”我摇摇头,“我去哪儿认识去啊,他是谁?”
“我爱人。”沈君山居然勾起了嘴角,“我以为你们认识。”
“为什么?”
“因为当初是他一直要求继续看护治疗,同时在广达保留你的位置,我一直以为你们是熟人。”
“那说明你爱人他是个好人。”我躲开他的眼睛,却听见沈君山继续说话。
“他的确很好。”沈君山依旧笑着,“和他在一起这些年,我很幸福。”
“是嘛。”我想要调侃出口,却把头低了下去,“再痛也不过就是这段日子的事情,过了也就过了。”
沈君山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在看着我,我的话有些太过无情了,但可悲的是,这的确是事实。
“沈君山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今天的痛苦思念不过如此。等时间长了,你充其量觉得可惜,却再也不会为了他痛苦。”
我的掌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握着,像是要捏碎骨头。声音却平静得不得了,我抬起头,看着他沾染上憔悴的眼睛,看着那瞳仁中的自己。
“你是一个alpha,一个优秀甚至卓越的alpha。就算没了他,对你前仆后继的omega难道就会少了吗?是的,你很爱他,你们很幸福,有一个共同的家,三个可爱的孩子。”我看着我在他眼中的表情,一本正经得可笑,“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唐棠了,你明明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而总有一天,会有一个新的omega出现在你身边,你们之间自然会出现新的化学反应。谁也不能阻止一个alpha和omega之间的吸引力,你会爱上他,就像爱上过去的那个人一样!”
“怎么可能。”沈君山固执的看着我,“杜堂,我跟他是怎么走过来的,你知道吗?”
“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公司里就出了漏子。十年前是广达最惨的时候,我们兜里什么都没有,所有的家产都抵上了广达的亏空。周转不灵,资金链断得根本接不上。再大的名头,在利益面前,根本一文不值。那个时候,我的身边只有他也只剩他。我手下的人能跑的跑,能跳的跳,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关系好点的都在劝我,把广达卖了至少也能摆脱这块烫手山芋。只有他,还在企划部为我拼死拼活,为了签单子上上下下的交涉……我那个时候年龄太轻,根本不会疼人,脾气起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骂人,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他。着急上火,睡不着觉,身上的骨头都快撑不起这张皮。”
沈君山一直都是内敛稳重的,我从没听他说过这些,也不知道他的那段记忆是这个样子。
“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果不是他在我身边,我哪里撑得下去。那年我们有了文舒,他不肯告诉我,我一直等到他因为太累快要小产,被送去医院的时候才被通知的。我是他的爱人,却连他的身体状况都不知道,我看到他在病床上昏睡的那个单薄的样子,一个人跑到楼梯间哭。那个时候我就发誓要让他过上好日子。我守着他守了一夜,当他睁眼看到我的时候,他给我说对不起,明明是我对不起他……后来日子好起来了,我却永远那么忙,陪他和孩子的时间从来没有长过,两个孩子都更亲他,永远都帮着阿爸。我挺吃味,但更多的是高兴,这世界又多了两个爱他的人。”
“别给我说什么alpha和omega的吸引力,一个穷鬼能有什么吸引力。再多的omega前仆后继又怎么样,有几个是要我沈君山这个人的。没了身份,地位,财富甚至是这张脸……”他没有说完,抹了把脸,“只要他能回来,做什么我也……”
“唐棠回不来了,一个omega……”
我打断他的话,却又被他打断。
“不是omega,他是我的支柱。”
我被他的语气怔住,击碎了我眶里强撑的眼泪。
“你怎么哭了?”
我笑笑,任由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去:“我喜欢的人,当着我的面给他爱的人表白,我能不哭吗。”
☆、07
我是一个alpha,却在很久以前爱上了另一个alpha。
这简直是一件荒谬的事情,但事实上就是这么奇怪的发生了。
两个alpha怎么可能在一起呢,就像是鱼尾巴公主和他那个没有结果的王子,终究是会成为泡沫的。
“杜堂……”
我躲开沈君山的手掌,胡乱擦了擦脸:“得了啊,不用你说,我知道我是个alpha。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早就拒绝我了。我现在就随便一说,你还能真当真啊。”
“我只是觉得,你家那位要是能听到你这么说,真是死而无憾。”我清了清嗓子,“你饿不饿?我们昨晚上还剩了不少菜,我去热热。”
“爸爸!!阿爸!!”
我刚刚站起来,就听见沈文昕连哭带嚎的冲过来。
“怎么了?”沈君山起身问道。
“哥哥!哥哥他!哥哥痛痛!”
我来不及擦擦他带着眼泪的小脸,就奔去了沈文舒的卧室。
他蜷缩在床上,脸色涨红,呼吸急促。我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哥哥他吃了什么?”沈君山在我身后,我听见他问沈文昕。
“饼干。”沈文昕这个时候异常镇静,言简意赅,“包装在垃圾桶里。”
“昕昕有没有吃?”
“吃了。昕昕吃的多,没有不舒服。”
沈君山立马就翻了垃圾桶,我把孩子抱起来:“配料里是不是有花生”
“有花生酱。”
我听到这话心掉了半截,又悬在半中,沈文昕这孩子花生过敏,我看着他小脸都开始肿起来了,背后一身身的冷汗。
“去医院。”沈君山拿了车钥匙,准备接过他。
“直接去医院行吗?”我担心得不得了,“家里过敏药呢?”
“上次买的已经过期了,没了。”
“有!”我想也不想的打开了药箱,“还有一盒,我放在这里面的。”
我记得上次买了一盒过敏药放在家里,应该没有过期。
“就是这个。”我看了看保质期和适应症,给沈文舒喂了下去。
“走吧!”我抱起沈文舒,直接冲了出去。
沈君山的车开得飞快,我却只觉得我的心跳更快。沈文舒的出气越来越急,我特别害怕他的气管被堵住,我一遍遍的喊他:“晚晚…晚晚…晚晚……”
“阿爸……”他迷迷糊糊的嘟囔,我都快听不见他的声音。
“嗯,阿爸在呢,晚晚不怕啊。”我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阿爸马上就带你去医院,马上就没事了,没事了……”
“哥哥没事。”昕昕也拉着他哥哥的手,大眼睛通红,却忍着没掉金豆豆,“哥哥最棒。”
把孩子交给医生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是软的。
门被关上,红灯亮起。
那个灯亮的感觉,让我全身都不舒服,我抚着额头跌坐在冷硬的椅子上,后背上的汗凉下来,我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闭着眼睛喘着粗气,却被另一具汗湿的身子搂住了,沈君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没事的,没事的。”
“阿爸不怕,哥哥最厉害,棒棒的!”昕昕这个小家伙也趴在我的膝盖上,跟着他爸爸一起安慰我。
我知道,我暴露了。
但我还是忍不住抱紧了他们两个,挨着他们,我才能踏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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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alpha,一个做了十二年omega的alpha。
令人庆幸的是,晚晚的情况虽然严重,却因为就诊及时,没有什么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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