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忧眨眨眼,纯澈的眼神带着笑意:“无事,只是弟子感觉此地过于安静了。”
乔墨木点头,手揉了揉太阳穴:“的确是,哎,这鬼地方怎么跟没没尽头似得。”
告诉他这剧情意义何在,能不能至少来点动静,这给人无波无尽的错觉是要弄那样。
萧无忧眼看距深渊地界越来越近,脚步默默停顿在地。
他唯一担忧的是乔墨木,这魔气噬天,太过浓重,恐怕对乔墨木内府有所扰乱。
元神回归本体叶并非很容易的事情,前世他觉醒血脉,七魂六魄融合天地至凶,全身血肉宛如被刀挖箭刺,灵魂似乎都要被无源的煞气生生撕裂,痛不欲生。到时地狱门的封印会被惊动,七雷劈闪,刹那照亮这一方地界,恍如白昼乍现。
但天地至凶,尸海成山,煞气汹汹,六道无人可阻拦。
又岂是那一把小小的上古神兵可镇压的。
要不是他元神脱离,失去七魂六魄,又怎么会被那些凡人关在此地?
待会若是觉醒血脉,乔墨木恐会受到泱池。
萧无忧假装无意踢到硬物,踉跄了一步,乔墨木才放松没多久的胳膊又慌忙紧扶住萧无忧身体:“小心点。”
他顿了顿,又将审视的眼神凝聚在了越走越深,几经漫过他们脚踝的血水下。
萧无忧出其不意撞进乔墨木的怀里,鼻尖蓦地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
对待自己的亲人,一向不必修饰自身,依然披着重重铠甲来防护彼此——少年吸了几口气,稚嫩犹在脸上不自然地染上几抹眼泪红晕。
师父就是这么不经意的给予他满心的暖流,哪怕对方莫然而不自知。
乔墨木蹲下身,手掌伸进粘稠的血水中,直接掏出了一颗骷髅头,空洞的嘴巴还不断往外涌出黑气。
呵呵呵。
他默默抚平自己受伤的小心脏,又摸索了一下,结果又掏出了一颗骷髅头。
“……”
靠!他就说自己怎么老不经意踢到了啥玩意。感情全是血肉被融化的死尸?!
“这……”萧无忧亦跟着弯下腰,假意惊奇地张开嘴,私下已用漫散的元神勘察这其中存不存在四方地界其他空间,而且必须进入不能伤人性命的地界。
乔墨木眼看萧无忧也顺摸着看过来,手欠地用没沾上血的袖子糊了男主一脸:“小孩子别看,太血腥暴力,不宜身心健康。”
萧无忧顿时板直了腰。
乔墨木看着自家徒弟反应直乐呵,这么乖的徒弟上哪找去?
他重新直起身,随意地把满手鲜血往自己身上一擦,霎留上手印形状的血渍,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
☆、第26章 异变陡生
这地狱之门中的血有多干净?若不留心有煞气入体,也不失为麻烦。萧无忧沉默一顿,道:“师父,在这里最好不要随便乱……”
“咦?”乔墨木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往后退一步,神情凝重,“这血……怎么往下渗透了?”
刚及脚踝的血海不过短短两三句话的时间便逐渐稀薄,几千具森森白骨露出寒人色泽,整体犹如血腥风过,乱箭穿空后遗留下来的乱葬岗,散发出*的阴气。
这骷髅肢体散布得四零八乱,可见每一脚步下都有密密麻麻的残骸,放眼望去,尸堆成山,骇人心冷,头颅空洞的眼眶死死钉来,宛如利刃。
此情此景,逆袭小助手忽然探出头:【友情提示:这是地狱之门对外来者的防范措施。】
乔墨木则对这百年难一遇,自发出现的系统颇感意外:“呦,你终于有良心找我了?”
逆袭小助手:【……这些骷髅看似杂乱无章,实际是有规律可言的。】
“哦?”乔墨木笑笑,“那不就是说地狱之门想排阵来整死我们。”
逆袭小助手:【宿主说的对,不过可以把“们”去掉,萧无忧不属于外来者的范围。】
“wat?!”乔墨木难以置信。不是说好了吗,男主的东西可以随意拿吗,能不能让我愉快的当反派了!
【呃……我也不知道,似乎是地狱之门坚决不让宿主闯入的。】
“……”乔墨木极其心塞,揉揉眉心,神色隐现愁,“算了算了,你闪吧,谢谢你今天良心发现专门发出警告,我先想办法怎么可以让自己不受点皮肉之苦。”
无论怎样,至少他当了回男主亲如父子的师父,前途无量,一片红火,与其相比从前那些摸滚打爬,天天遭心被各种人杀的日子不知好了几万倍。
“师父。”萧无忧目往远处,扯了憋他的衣角,试探着猜测道,“这些白骨从血下露出来,是想传达我们不准再前进的信号?”
说对一半,的确是不准再前进的信号,不过只针对我。你一个男主谁拦你还不都只有跪下喊爹的份!
乔墨木手放在萧无忧头上,少年的个子总是在日新月异地长高,一小点一小点的往上拔,不留神间已成芝兰玉树,他要够到少年头顶,手还要提几分,这等如雨后春笋节节高升的成长速度,另乔墨木不得不担忧一下下。
这小子,长的也忒快,不得不考虑回门派后加大饭量,保证发育期男孩的茁壮成长。
“恩,是在警告我们,但非信号。”乔墨木有模有样。将系统的警告原封不动地搬出来,“这些骷髅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是有规律的。”
萧无忧眼睛一闪,几乎没有考虑道:“是阵法?”
“聪明。”乔墨木习惯性地夸赞萧无忧,一脸欣慰。
萧无忧往四周扫过,有些漫不经心:“那当务之急,就要想办法破坏阵法,让其无法启动。”
他方才感应了自己此地其他残魂,发觉它们正传播出巨大、浓厚的力量。
——是排斥。
排斥乔墨木的到来,排斥他的接近。
萧无忧尝试将这洪水滔天般的力量压下去,他担心出现什么于乔墨木不利的事情,然而……
萧无忧眸光冷凛。他压不住,它们在本能地拒绝命令,拒绝消除对乔墨木的排斥。这事情有点意思,依附物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抗主人。
“这恐怕就说不准了。”乔墨木悠悠道,“破阵就要找阵眼。蕴含天地至凶的阵法,哪儿会随随便便让我们找到阵眼给破了的,数万亡灵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他说着,心忽沉进深海,眼下白骨累累,排列混乱,蛇头不及尾,规律太难勘破,世上奇阵异甲,也没这里的血骨阵叫人摸不到头脑的。
阵法遵旨之一,是为扰惑人心,颠倒黑白,真变假,假变真,在虚幻鬼测中出其不意,致人死地。
乔墨木往前跨一步,想再仔细勘察,怎想他才落脚,森才骷髅空洞的眼眶与最一齐迸发出浓浓黑雾,直破障气弥漫的阴沉苍穹,地面血水被颠簸起层层涟漪,随后剧烈抖动。
阵法开启了!
雾草!没有一点点的防备啊!
乔墨木一把拽起萧无忧,五指翻飞,金光咒印霎时将两人团团围住,铸成坚不可摧的金铁城墙。可就算如此,地壳强大的晃动依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城墙后的两人震荡地脚下几个踉跄。
乔墨木勉强稳住心神,手死死抓紧萧无忧,心头喊苦。
靠了大爷,他不就只前进了一步,一步啊!用不用这么心急火燎对他赶尽杀绝。
乔墨木整个人都非常不好,抹把冷汗,正准备思考对策,一串空灵声宛如鬼音,丝丝凉凉,飘进耳里,重复好几遍,勉强听见了几个词。
“不该来……这里……你……”
“是谁?”乔墨木脑神经猛然崩成一根弦。这声音飘渺无际,仿佛在遥远的另一个平行世界,断断续续,嘶哑又低沉。
“不该……”
“当初契约……忘了。”
“从此……倘若……必苦……”
一连串杂音纷杂踏来,似乎被朔风吹撼,摇振得动,听不真切,但又真切地围绕在耳边嗡声嗡气,就是不愿露脸。
不。不对。
乔墨木浑身冰凉,他听不懂这些充斥在脑海重的语句在仓促尖锐的说什么,但他莫名被其中杂乱的信息彻底扰乱,心底升腾起一股铺天盖地的情绪。
绝望。
对,就是那种所有一切都不在了,一望无际的世界里只存在你一个人,深髓的绝望。
逆袭小助手察觉出不对,尽职尽责地发出提醒:
【警告……警告……】
☆、第27章 幻像残影
乔墨木麻木僵硬原地,耳边嗡鸣声起,一切外界的声音都被隔绝在这层屏障外。
他是有多久,没体会过这种渗进血脉,下一刻就会窒息身亡的感受了。
这种绝望的痛苦才浅酌一口,乔墨木顺时又被一股紧随而来,猛烈吸力牵引双腿,全身肌肉仿若在此时此刻被千斤石碰撞,心魂都要被这一击给撞飞出躯壳。乔墨木只来得及在散尽气力,猛地一推近前的萧无忧,清醒的意识刹那破碎,蔓延周遭的黑气张开大口,他只感到身体一轻,就被团团的浓雾吸噬而进。
事情突然到他一秒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萧无忧被惯性推倒摔倒在地,脸色霎变,浑身血污,伸手扑来。
“师父!”
………
数百人在耳边嘈杂说话。
或怒骂,或可怜,或厌弃,或悲痛,或惊惧。
太乱了。
乔墨木昏沉地漂浮在灿烂星河中,鼻尖嗅到几生缕熟悉的味道,铅灌般的四肢沉重无力,他咬牙反复尝试几次,终是叹气一声,认命放下。
“有人没?”
一片沉寂,方才嘈杂落尽,无人声答。
这种感觉并不好,乔墨木尝试神思探进内府,悚然发觉内府里云雾缭绕,一片苍茫,灵气被这股渺渺白色禁锢,无法催动。
没内府灵气护体,与凡人有何两样?此时若要有魔物突袭,也万万是挡不住。乔墨木思及此,呼吸不禁放缓,神经高度警惕,无感放大,就在他开始缓缓放下高悬的心时,猛地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名字。
字字哀泣,纷杂混乱。
乔墨木猝然回头——那一片惊心动魄的迢迢星河轰然崩塌,碎片般消散。
无数金蟒蛇迤逦地面,迅疾爬上他身体,竖瞳犹如瑰丽的单色烟火,蛇身粗大,一个个缠绕住他的身体,做出保护姿态,而周围悬空着数不清的宝剑,剑刃凝着冰霜,寒气肆意。
乔墨木置身蛇中,恐俱还未曾席卷,忽而感到有温热的血渗透进他单薄衣衫,那悬浮空中的剑刃不知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刺进了挡他身前的巨蟒体内,绽放出红艳血花。
幻象太杂,瞬息万变,不过一个愣神,彼岸血花的景象便层层撕裂,白雾袅袅,身着一身白衣的男子漠然出现,身拔挺直,如白松磐石,岿然不动。就算隔层纱,乔墨木也看清了那人的脸,最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叶望月朝他伸出手,唇一开一合,似乎在对他无声说了三个字,那群被利剑狠狠刺穿内脏的巨蟒一同扭过头,齐齐发出嘶哑又毛骨悚然的声音,仔细辨别,才听出来是三个莫名其妙,并无前因后果,突然冒出的简单词语。
“活下去。”
活下去?
乔墨木一时怔然,不懂为何种深意,周遭又开始镜花水月,雾里看花的交叠更换场景。
这次幻像倒是分外清晰。潺潺流水,竹林飒飒间,一人手持竹笛,吹奏出的曲子却不是什么安神悦耳,优美绝伦的悠扬调子。乐声抑扬顿挫,宛如战场厮杀那金戈铁马,势气磅礴,吞江万里,同这里静谧的幻境相衬托,反而有些扰人清静的意味。不远处匆匆走来另一个人,乔墨木看清那人的脸时,心刹那骇到嗓子眼。
竟又是叶望月?那吹笛的人岂不是……原身。
叶望月此刻一贯的沉着冷静通通被抛脑后,人还没走跟前,已经愤怒至极地将手里拿的书用力掷在吹笛人的身上,怒吼道:“你怎么可以自甘堕落?!看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
书发出一声闷响,“啪”一声掉落在翠绿的草丛间。吹笛男子停止吹奏,转过身,侧脸清雅,面朝叶望月,嘴角勾起笑意,拿竹笛在手里把玩着:“这有什么大逆不道的,魔道与天道地道人道,有何不同。”
叶望月斥责:“这藏书楼的*《鬼尸》不大逆不道,还是个奇珍异宝不成?你难道还想要踏上鬼道,用邪术驱策人血肉之躯,祸乱心智……这与你平常学的道法哪处相同!”
吹笛人不为所动。
叶望月这一通说完,疲惫渗体,满心盛着沉甸甸的石头,语气斜转,长长叹了口气:“小江,别闹了,你这只是胡闹。”
“胡闹?”乔江冷冷笑了笑,“这天下有什么道义可言。哦,对,你们说的道不就是降魔伏妖,歼灭鬼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嘛,我偏要制鬼策魔,报仇雪恨,称霸天下,拿到天玉玺。”
末了,又刻板地补充:“我不是你,于我最重要的,就算杀戮尽天下人,做尽恶事,背上千古骂名,也无所谓。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在我身体里下的封印,究竟是擅自让我忘了哪段记忆。”
这话无疑于一把冷刀,猝不及防割的人遍体鳞伤。叶望月神情痛苦地抖动了下手,闭眼睁开,眸色沉淀下来,又归于平静:“小江,别看这些书,别学这些功法了,好不好。”
最后三字,近乎低声下气。
世界再次模糊,直到虚无,人影消散,唯乔江回答清晰传耳。
“不,不可能的。”
乔墨木顾不得其他,看完这些幻象残影,只感到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小江,乔江,字墨木。
显而易见,这并非他的记忆,是原身。那无恶不作的混账不知所云的过去,但叶望月与原身那谈话,又是什么鬼意思。
乔墨木抚上额头,莫名其妙陷进奇怪的漩涡中,他时而迷茫自己究竟是不是原身,时而又怀疑自己灵魂与原身究竟是一体的,还是不同的,况且……叶望月竟会封印人记忆的术法。
擅自抹消,可以轻而易举地斩断一个人所有的过去,与从前的一切都断开联系。
多可怕。
乔墨木闭上眼,翻来覆去,心里只想到:“这他妈都是些什劳子事情。”
等他心绪逐渐缓平,一肚子疑惑小心翼翼地收敛心底,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不该身在此地,清明的记忆冲破乌云禁锢,一切得以重见天光。
萧无忧,萧无忧呢?
他撑起身体,四肢骨骼似乎有骨折,但痛觉都被一腔麻木延迟,等强行睁开眼,模糊的世界分崩离析,褪下尘埃,拨开云雾,迎面撞上了一个白色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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