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闭着眼，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
张起灵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到吴邪看着自己那哀怨的眼神，实在拿这徒弟没辙，只好说道：“你去端点饭来，吃完就去。”
吴邪眼睛一亮，应了一声就匆忙跑下楼，上楼的时候倒是小心翼翼的，好像端着的不是饭菜而是什么易碎的宝贝。
看着某人亮闪闪的眼睛，张起灵颇为无奈，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慢条斯理地吃完饭，这才从床上起身。
吴邪也懒得收拾了，直接拖着师傅的胳膊就往外走，身后隐约传来小二的声音：“又要我收拾！”
落雁山的山神这次不用张起灵召唤，自己就出来了，自从今天一大早来了一群官兵把整个山头搜索一阵之后，他就知道张起灵肯定会来。
“仙君，这次来不知所为何事？”
张起灵道：“我需要凝仙草。”
山神一惊，神色间有点惶然，说道：“不瞒仙君，小仙这里的凝仙草已经有十多年没有长出新苗过了，恐怕……”
张起灵皱着眉：“我知道了。还有一事，你可知县令的妻小在何处？”其实他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人颤着声音说：“落雁山的包袱怎么办？”另一人回答：“哼，不必管。”张起灵在外面听到，不禁觉得好笑，干脆今天过来找到之后送回去。
山神拱了拱手，说：“山阴有一处溪涧，源头有个隐秘的山洞，人便是在那里。”
“这便告辞了。”
“等等，我记得有个道士手里有凝仙草，可是那道士四处云游，现在不知身在何处，我在青州也只见过他一次。”山神想起了一点，补充说。
吴邪很想翻白眼，说这些有什么用，又找不到。
张起灵只点点头：“我知道了。”
回了客栈，吴邪一脸沮丧地说：“师傅……”
“虽说凝仙草生长于比较灵性的山，但不代表只有这里有。”
“那就是说有希望咯！”
“嗯。”
张起灵没有告诉吴邪，其他生长凝仙草的地方已经过了成熟期，唯一可以找到的地方就是蓬莱。看来，他们要早点去了。
☆、不愉快的见面
马车一路向北。
吴邪很心疼银子，虽然很想试一试大众交通，可是在看到张起灵没有表情的脸时，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不管怎么看，他家师傅都不像是和平民老百姓挤在一个大车里，忍受声音的嘈杂和气味的熏扰。
“师傅，我觉得我们迟早有一天会把银子花没的。”
张起灵看了一眼吴邪背着的小包袱，说：“不会的。”
吴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和我都不会赚钱，每天还不停地花，怎么可能不会用完？”
“不用担心。”
那好吧，既然师傅（金主）都这么说了，他也懒得继续纠结。
这次的路途比较远，张起灵很大方地买了一辆马车，反正以后都要用的，买完之后又嫌马不好，出去半天之后牵回来一匹纯色黑马。吴邪惊讶地张大嘴：“师傅，这是你买的马？多少钱？”
张起灵慢慢地抚着黑马的背脊，低声说：“这是妖怪。”
“……”马妖？！吴邪有点淡定不能，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到妖怪吧，怎么感觉跟想象中出入很大呢？
还没等吴邪回过神来，黑马一声长嘶，原地升起淡淡的白雾，黑马被罩在白雾之间，带白雾散尽过后，哪里还有什么黑马，分明是一身黑衣的男子。
吴邪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男人，其实心里已经掀起了狂风巨浪，怎么不给人一点心理准备啊，突然变身，还好他心理承受能力大，换成别人，不得吓死啊！
黑衣男人温柔地笑笑，说：“你好，我是小黑。我是先生带回来的。”
吴邪点点头：“我叫吴邪。”先生？听起来好奇怪。
三个人站了半晌，还是吴邪先反应过来，他说：“呃，我们还走不走？”
于是两人一马在渐渐下沉的夕阳中踏上路途。
因为小黑是妖怪，所以吴邪完全不用担心没人赶车，其实就算小黑是普通的马，他和师傅也都不具备赶车的技能。吴邪比较在意的是为什么小黑愿意温驯地跑在马车前头。
张起灵自从上车之后好像一直在睡觉，吴邪实在闲得发慌就会有一搭没一搭找话说。只是无论他提什么问题，张起灵都会耐心地回答，这让吴邪怀疑师傅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吴邪掀开帘子，让窗外的风也稍稍吹进来一点。盛夏季节还是那么炎热，风吹进来的时候带来一丝凉爽，可吴邪的鼻尖还是渗出了点点汗珠。
“师傅，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停会儿，小黑应该也累了。”
张起灵闻言张开眼，声音有点哑，说：“那就在客栈歇一晚。”
吴邪微微低着头走出去，坐在马车前边的槛子上，冲着黑马说：“小黑，我们就在前面停下，休息一晚。”
小黑打了个响鼻，脚步放慢了点，规规矩矩地停在客栈门口。
吴邪跳下车，高兴地摸着小黑的头，说了句“真乖”，然后又在那双温润的黑眼睛中看到笑意。
张起灵朝那两个亲密战友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没有变化地走进客栈，要了一间上房之后直接上楼。吴邪在后面喊：“师傅，等我一起。”说完又小跑着追上去，心里隐约感觉到师傅生气了，可是为什么会生气，吴邪不明白。
张起灵一直闭着眼睛，吴邪不知道他睡着没有，也没了聊天的兴趣，干脆在楼下吃了点饭菜后出去溜达了一圈，等夜色深了再回来睡觉。
一夜无话。
早上起来的时候，张起灵仍是淡淡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吴邪想来想去，还是没想到自己哪里惹到了张起灵，只好语气软软地问道：“师傅，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想说。”
“师傅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为什么要生气啊？”
“没有。”
“你生气的时候就不会说话。”
“我现在说话了。”
吴邪哭笑不得，他哪里是在说话，分明是不耐烦地回答问题而已。可是他不敢这么说，万一火上加油就不好了。而且他以为张起灵生气也只是以为而已，并没有听到张起灵承认，于是心里又高兴起来，露出脸上的梨涡。
可是之后张起灵的话越来越少了，就连吴邪问他，他也不会多说半个字，通常只有一个敷衍的“嗯”。吴邪有些气馁，勉强挂着笑容，祈祷赶紧到达目的地。
终于到了的时候，吴邪惊讶了。眼前雾气缭绕的景象有点熟悉，更多的是陌生。
“师傅，这是哪里？”
张起灵收回视线，看了吴邪一眼，说：“蓬莱。”
吴邪张大嘴，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这个蓬莱是仙山蓬莱？”
“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邪仰着脑袋看到张起灵脸上是他看不懂的表情，严肃中多了点什么。
小黑再次化成人形，微微躬身冲张起灵拱手道：“多谢先生。”
张起灵往前走，像是回答，声音却是极轻：“应该的。”
几乎是一瞬间，原地只剩下张起灵和吴邪两个人。吴邪垂着脑袋站在张起灵身边，伸手扯了扯衣袖，说：“师傅。”
张起灵像是刚回过神来，牵起吴邪的手，一言不发。
蓬莱静静地浮在水面上，四周笼罩着白色雾气，朦朦胧胧的，让吴邪好一阵恍惚。吴邪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就到了传说中的地方？有点激动，有点好奇，反正就是无法平静。他紧紧攥着张起灵的袖子，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
张起灵带着他直接来到接近山顶的云雾林，准确地说，是飞到。
吴邪显然还处在兴奋当中，这是他第一次在空中飞起，地面离他越来越远的感觉实在太美好，差点忍不住喊了出来，还好他及时捂住了嘴巴。
“到了，这是云雾林。”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张起灵放开吴邪，神情淡淡，往前面走去。
吴邪愣了下，因为前头站着的那个人脸色实在差得很。
那是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女人。
“张起灵，你终于肯回来了？”语气是说不出的讽刺。
吴邪很气愤，可师傅都没说话，他又能说什么呢。他狠狠瞪了那女人一眼，大步跟上张起灵。
张起灵仿佛没有看到那个女人，仍然笔直往前走，惹来女人一声冷哼，但还是跟在张起灵身后进了屋子。
屋子大厅坐着一个英俊的男人，五官和张起灵有点像，吴邪默默猜测这两人是谁，就听男人说道：“回来了。”
张起灵点点头，说：“嗯。”
男人不理会张起灵的冷淡，轻轻一笑，转向吴邪说道：“你就是那个小拖油瓶？”
吴邪不爽了，他家师傅都没嫌弃过他，这人谁啊，就敢这么说话！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他、徒、弟！”
“哈哈，那你要叫我一声师叔吗？”看着吴邪疑惑的样子，又补充说道：“我是张海客，你师傅的哥哥。”
“……”
吴邪这下惊呆了，师傅的哥哥？！他家面瘫冷淡话少的师傅居然有哥哥！
“哥，既然张起灵回来了，那就交给他吧。”张海杏撇撇嘴，往边上的椅子上一坐，大咧咧地就开始吃水果。
吴邪淡定了，他家师傅还有个妹妹。
张起灵听到张海杏的话就皱眉，语气也冷了不少：“我回来只是因为十年快到了。”
张海杏轻蔑地笑笑：“我看不是吧，你不是受伤了吗？除了这里，还有哪里有疗伤的仙草？自私！”
“不许你说师傅！”吴邪虽然不知道师傅说的十年是怎么回事，但就算张海杏说的没错，他也不允许有人诋毁张起灵。
张起灵倒是不以为意，他说：“你说的没错，时间一到我还是会离开。”
“哼，作为张家族长，你就一直逃避你的责任吗？什么事都推给我哥，你这些年过得真是潇洒啊。”
“不关你的事。”
张海客看了会儿戏，才慢悠悠地说道：“海杏，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
张海杏憋着火，狠狠咬了口苹果，低着头不说话了。
“小邪，我们先过去。”
吴邪乖乖地点头。
即使过去多年，张起灵对这个地方依然熟悉，带着吴邪转过几条走廊，来到一间积满灰尘的房间。
吴邪一进去就被灰尘呛得咳个不停：“咳、咳咳，怎么这么多灰！”
张起灵没有什么反应，这些灰尘对他似乎没有影响，他轻轻一挥手，屋子马上变得干干净净，“这些不过是障眼法，张海杏搞的鬼。”
吴邪本来就对那个张海杏没什么好感，这么一来就更讨厌她了，他说：“她还真是讨厌。”
“也不怪她，她今天说的那些也没错。”
“可是她说得也太难听了。”
“何必在意。”
吴邪说不出话了，是啊，何必在意呢，不过是几句话而已，这么想着，心里那口气很快散了，于是他又打起精神来，笑着说：“那我打扫一下，今晚可以舒舒服服睡觉了。”
张起灵看着那张唯一的床，没有回答。吴邪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顿时有点尴尬，说：“要不我睡地上？”
“不用。”张起灵微微扬起嘴角，在吴邪看到之前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哦，那好吧。我们晚上吃什么？”吴邪伸出手拍拍床，很满意地发现没有灰尘扬起，收回手一看，很干净，不用打扫了。
“看张海杏做什么。”
“什么？她做饭？能不能吃啊。”
“能。”
“那比起我做的，谁的好吃？”
吴邪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带上了点期待和小心翼翼。
张起灵眯着眼睛笑了，“你。”
“……”
师傅笑起来真的好好看！
☆、这才是真正的修炼
张海客往后一靠，神情放松，说：“只要你这段时间好好呆着，我就帮你。”
张起灵点点头。
看着张起灵走远的背影，张海客若有所思，比起好奇，更多的是惊讶，这个闷油瓶子居然会找他帮忙，还不是帮他自己，而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徒弟，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过，他们也只能是师徒。
张海客皱着眉，索性回房间睡觉去了。
从这天起，吴邪就没看到他家师傅了。
“啊！什么破地方！”吴邪郁卒地大喊，虽然他每天可以四处走动，但不能下山，这跟软禁有什么区别？
张海杏慢慢悠悠地晃过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才装作刚看到吴邪一样说道：“小孩，你喊什么？”
吴邪白了她一眼，说：“反正不是你。”
“我还以为你会受不了跑掉呢，没想到还赖在这里，真是够厚脸皮的。”
“等我师傅来，我们就走。”
张海杏突然笑了，神神秘秘地，“别等了，他不会出现的。”
吴邪皱着小脸，干脆不理她。
张海杏讨了个没趣，刚想转身走人，正好看到自家哥哥过来，于是挥手打招呼：“哥！”
“正巧你们都在，我有事要说。”张海客淡淡地笑了笑，让吴邪迷惑不已，他还没见过这人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张海杏也发觉了，笑容敛了下去，严肃道：“哥，什么事这么严重？”
“也没什么，我答应张起灵要教导吴邪，可是最近出了点小事，我忙不过来，海杏，你来教吴邪吧。”
张海杏十分不情愿，可是想到海客确实疲累的样子，只好点头答应了下来，“嗯，我知道了。”
吴邪睁大了眼，问：“教什么？”
“我说教什么就教什么。”张海杏口气很冲，“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吴邪也不理她，径自去拉张海客的衣袖，继续问：“师傅呢？”
张海客不动声色地避开吴邪，叹了口气，说：“他有要事，暂时别找他了。”
吴邪只觉得郁闷不已，把手缩回袖子，一抬头就看到张海杏烦躁的脸，暗暗道了句“不好”就想走，结果一下被张海杏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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