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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师——常叁思

时间:2016-01-16 19:49:22  作者:常叁思

    他看着陈西安的脸色下菜,半天没看出喜好,倒是把人弄得无可奈何起来。陈西安妥协的笑道:“你住和平桥是吗?那边有个江西菜馆,顺道,瓦罐汤也不错,就那个吧。”
    钱心一其实不爱喝汤,但吃完就能回家睡觉对他很有吸引力,就是面上还要装一装:“这么将就我,多不好意思。”
    陈西安轻笑着说:“不将就,我也住那边。”
    这种时候正常人一般都会顺着问地址,钱心一却没有,他往下溜了溜:“那就江西菜,赵儿一起吧,给你加个餐,明天不用去公司了。”
    赵东文惊喜道:“真的!!!师父你真是个天使,么么哒。”
    钱心一笑的有点高深,赵东文被他笑的一阵心虚,他背着他叫过黄世仁,看这表情好像知道些什么的样子。
    陈西安默默的看他们互动,觉得这对师徒关系挺融洽的。
    钱心一不是个能聊的人,陈西安更冷,所以钱心一干脆假装闭目养神,结果真的睡着了。
    到了饭馆他是被摇醒的,睁眼就见赵东文从前面钻过来个头,胳膊还杵在他肩膀上,他说:“师父,到了。”
    钱心一还不太清醒,过了半分钟才嗯了一声,转头去向陈西安道歉。
    陈西安陷在傍晚车里的阴影里,面容有些模糊,声音却很温和:“没事,我能理解。”
    钱心一就觉得这个人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三人进了白鹿居,赵东文作为后辈,担任了点点点的工作,汤汤水水的下了一堆,上的倒也很快。
    陈西安不喝酒,两个熬夜的乐见其成,钱心一不知道说什么,就总要陈西安吃菜,好不容易有个活跃气氛的徒弟,结果半途赵东文去了趟厕所,回来就说要告退,女朋友突发奇想要去看电影,票都团购好了。
    钱心一没有不应的道理,赵东文周末两天都在陪他加班,这徒弟不算特别聪明,但很尊师重道,他就是看上了这点才肯收的他。
    赵东文走了之后,饭桌上的气氛居然诡异了轻松了起来。
    陈西安随便问了些公司的注意事项,钱心一想到哪里说哪里,接着话题又扯到了绿地的项目上,钱心一才猛然想起来自己明天请了假,他说:“我明天不开机了,有邮件或是问题你帮我看着一点,好吧?”
    陈西安抬了抬眼皮,说:“可以,保险起见,把你家座机给我吧。”
    “手机,”钱心一接了他的手机,一边往里输号一边交代:“上午十二点之前没人接电话的。”
    陈西安瞥了一眼屏幕,笑着问:“电话真来了你不接?”
    钱心一丧心病狂的说:“我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插电话线。”
    陈西安:……
    吃的也差不多了,钱心一问他还要不要加菜,陈西安说可以走了,钱心一去结了账,出门之后他把公司的车钥匙给了陈西安:“我离这近,还懒得停车,车给你开回去吧。”
    有车确实是方便,陈西安接过钥匙,两人道了别,钱心一沿着路牙子走了。陈西安看着他稍显单薄的背影,最终还是坐进车里走了。
    他不否认,他对钱心一感兴趣的原因是他的人生经历,他被开除之后去了哪里、大学的时候为什么会在他的学校门口当服务员、又是怎么走上负责人的位置的……但是当着他的面他又不想问了。
    每当他想开口的时候,他就有种奇妙的负罪感,好像他为了满足自私的好奇心,就要剖开钱心一的盔甲,看他过往狰狞的疤。
    陈西安心想:如果我真的想知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吧。
   
    第5章
   
    外头是个阴雨天,钱心一一觉睡到了下午一点。
    长期饮食失律的生活让他对饥饿的感觉很迟钝,他不太饿,只是浑身发软。他在床上赖了半小时,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吃完饭之后能干点什么,这大概就是长期加班人的通病,忙起来想死,闲起来更生无可恋。
    这个点,屋里屋外都很安静,他踩住床尾的手机往手这边滑的时候,心里忽然一阵悲哀,马上就要奔三的钱心一,除了工作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开机看了看,见认识的号码里只有几个厂家的电话就又把手机关了。座机的电话线只是一个谎言,好好的接着,但一直也没响过,看起来是没什么事的样子。
    他洗漱完去冰箱里瞟了一眼,几把蔫头蔫脑的叶子菜不记得是上星期哪天买的,两土豆,牛奶过期了,面包也过期了,鸡蛋就剩一个,他一瞬间连下面的欲望都没了。
    他勾出一瓶矿泉水把冰箱关了,仰头灌到衣柜前,忽然想到了一个蹭饭的地方。
    瑜苑是个老小区,里头住的基本也都是老人。钱心一路过大门右边的小卖铺,在丝瓜架子下打麻将的大爷大妈立刻看见了他,“小钱哪,一阵儿没来了吧。”
    钱心一堆起笑脸:“各位伯婶下午好,我师父他没出门吧?”
    小卷发大妈潇洒的甩出一个七筒:“在后头下棋呢。”
    “谢谢刘妈”,钱心抄着口袋就钻到筒子楼后头去了。
    没见人就先听到了杀气十足的对弈声,两老头棋艺不怎么样,瘾大还爱喧哗,落子全是砰砰的。他师父老杨背对着他,从对头盘子里捡了个卒子,然后得意八叉的笑着。
    钱心一不做声的杵到他背后,过了好几分钟对面的老头才发现他,笑出一脸褶子道:“杨新民,你徒弟来了。”
    正准备将军的人手势一顿,很快转过秃顶的头来,是个气色精神都不错的老头,胖脸粗眉毛,嘴边有颗黄豆大的肉痣。
    杨新民把松皱的眼皮一撑,里头有一点点笑意,他见了鬼似的说:“诶哟,皇上下朝了。”
    自从钱心一到了GAD,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杨新民好几次打电话叫他来吃饭,他都说忙,从那之后他这师父见了他就用皇上讽刺他。
    钱心一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脸上的笑意浅而轻松:“朕来给太上皇请安。”
    太上皇用鼻子哼了一声,到底是将了军说不下了。钱心一撵在他师父后头进了老旧的筒子楼,门口小花坛里的玉簪开的茂盛,洁白而香气浓郁,地上败过的一层昭示着夏天即将过去。
    杨新民老了,背虽然没弯,但动作已见迟缓。5层楼他怕的很吃力,钱心一从底下的楼梯上看他的背影,恍惚间觉得时光真是残酷。
    他遇到这个平凡,却改变了他命运的人的时候,他才四十出头,好像一眨眼他就老了,钱心一在背后默默的扶着他的背,心酸骤然掠过:我也很快就会老的。
    杨新民的二居室钱心一很熟,他蹭饭也不是第一次了,杨新民一进门就去换衣服,指挥他去冰箱里掏菜。钱心一乖乖的把东西扔到阳台上,坐在小马扎上开始刨土豆皮。
    杨新民泡了杯大红袍喝着过来,在大板凳上坐下了,捡起块藕开始刮皮:“最近怎么样?这是忙完了?”
    “忙不完了”,钱心一脸上一凉,抬头不耐道:“你慢点,皮都飞到我脸上来了。”
    “等着吃还这么多废话!我侄子一会儿过来吃完饭,你也给我快点,弄个土豆老费劲。”
    钱心一的动作停了下来:“哪个侄子?什么时候来?你先给我炒个土豆丝,我吃了先走。”
    杨新民骂道:“吃个饭又不是要你的命!我大侄子杨江,跟你好像还是一个初高中的,说不定你们还认识。”
    钱心一想了想,一点印象也没有:“你家里人来吃饭,我呆着不自在。”
    杨新民麻利的刮完了藕,开始摘豆角:“你就自作多情吧,上了饭桌谁看你啊,吃就行了。再说你都多久不来了,没半小时就走,我还有话问你呢。”
    钱心一快两个月没来了,占不住理不敢说话,又不想答应,便转移话题道:“什么话啊?这小气氛多生活,说呗。”
    杨新民迟疑了一下:“就是想问问你,现在跟着高远干,以后有什么想法没?”
    钱心一一愣,抬头与老人对视道:“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杨新民语气一抬:“这不需要别人说,高远是什么人我清楚,就你像个傻子被他使唤的跟头驴似的。”
    钱心一摆出一副嫌弃脸:“不会打比方就安静的做个文盲,我这么帅的千里马,你说是驴子?”
    杨新民作势拿刀背拍他:“越学越油滑了!少贫,说话。”
    钱心一收起玩笑:“没打算,混完今年再说吧。”
    杨新民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一啊,你说你都快30了,事业谈不上,家也空荡荡,这一年一年混起来可快了,你真要好好想想了。”
    钱心一垂着眼皮认真的刨皮,杨新民看他那样子就来气:“这几年你给他做牛做马,熬的医院都进过,当初那点借钱的恩情早就还清了,你不能一辈子都吊死在这点人情上,你得作息正常点,你得有个家啊。”
    钱心一心里一片暖意,抬头装乖的笑了笑:“师父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也跟高总提过辞职的事了。”
    “光提有什么用啊!”杨新民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什么尿性我还不清楚?他一说没了你不行,你就开不了口,你啊,也就装个纸老虎,心理还是太嫩了。”
    钱心一左耳进右耳出:“是是是,我再锻炼锻炼。”
    杨新民接着教育:“我看高远的财运好像到了,他比以前发达了,胆子也肥了,你千万要留心眼,每个项目都要把自己立在刀尖上,合同、签字什么的千万注意,别万一出了事,被人推出去背黑锅。”
    钱心一眼底划过一抹黯然,快的老人没注意到,这次他认真的应了:“我知道的,你别操心。”
    杨新民见他听进去了,笑了笑把重点从工作转移到婚姻:“钱儿啊,你秦阿姨家有个侄女,马上博士毕业,工作也定在这边了,阿姨觉得你工作和人品都不错,想……”
    钱心一只觉右边的眼皮一跳,立刻打断了他:“师父我跟你说,我办公室新来一同事,搞计算的,也是个博士,专业没话说。”
    他难得夸人,杨新民的思维立刻被好奇牵走了:“嘿,还有你一下就满意的人,还这么高的学历!真是难得,人博士帮了你什么忙?”
    为了防止反弹,钱心一添油加醋的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为了增加故事的张力,他把在沙县熏了一股子蒸饺味的陈西安的出场安排在他被对方的计算压的无力辩驳的一刻,把他平和的提供方案那段渲染的抑扬顿挫。
    杨新民是个老技术,听他的转述就对这个他反应灵敏而且下料准确的同事很有好感,钱心一的同事关系一团糟,他听这个蛮有处头的感觉,就说:“挺厉害的年轻人嘛,下次带来我见一见。”
    钱心一见他似乎忘了拉皮条那茬,刚想答应,又觉得这要求有点不对,要带男同事见师父,什么鬼!
    接下来杨新民没空闲聊了,他把汤煲上又去切丝切片切葱姜蒜,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的团团转,钱心一就闷了个米饭被他赶了出来,坐到客厅里看科教频道。
    屋里盈满了饭菜的香味,钱心一往饭桌上挪菜,挪一盘用手偷一点,他这个习惯很不好,但就是一直没改过来。他拈着藕夹往嘴里丢的时候,客厅的门忽然开了,进来的人深灰衬衫黑西裤,看起来挺有品味。
    钱心一顿了下,还是把吃的塞进了嘴里,一转身进了隔出来的饭间。
    进门的人脸上也是一愣,像是没料到屋里有陌生人的样子,杨新民听见开门的动静,从厨房探出头来笑道:“小江来了啊,去洗个手,马上就开饭。”
    杨江叫了声大伯,还在拿眼神瞥饭间,杨新民见状说:“那是我徒弟,以前跟你提过的,钱心一。”
    杨江听见这名字眼神一动,反应过来似的笑着说:“原来你徒弟叫钱心一啊,以前只提过人,没说过名字。”
    杨新民暗自有些得意:“你们一个个大忙人,我说了也没人上心,懒得跟你们说,去去去,洗手。”
    钱心一放了菜出来,刚好赶上和准备转身的杨江碰了下眼神,对方朝他说了声你好,在得到他的回应后去了浴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钱心一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观察的意思。
    杨江是个挺随和的人,说话也很得体,挺像陈西安给人的感觉。晚饭吃的并不沉闷,哪怕钱心一不想说话,看在他师父的面子上他还是回答了杨江的每一个问题,包括杨江问他是不是在乾城二高上过学的事。
    那是段挺尴尬的过去,杨江既然这么问,那肯定是见证过他“光辉”的一刻,但是现在钱心一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所以他回答起来也是闲聊的口气:“上过,我是2001届的。”
    杨江笑了笑:“真巧,我也是01届的,我是一班的。”
    如果钱心一那个时候不是那么焦头烂额,稍微注意一点学校名人榜的动态,就能知道一班的学霸除了面前这人,还有他的新搭档陈西安。
    杨江没有接着叙旧,倒是把话题转移到了杨新民的高血压上,钱心一把杨新民当爹,立刻就跟杨江统一了战线。
    吃过饭之后杨江就走了,钱心一陪老人看了会儿电视才走。他在路上的时候把开了机,发现陈西安六点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怕是公司有什么事,他回拨了过去,却被提示占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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