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以后注意一点。”我淡声道，说着，走向电梯。
51
这几天我都很少再看见宋祁。
刚陪父亲去谈成了一个合作的专案，我恍然间意识到这一点，心下隐隐有些愧疚——这些天真的是忙昏了头，加上宋尧那番扰人心神的话，竟然一直没有联系宋祁。
忽然间，我想起了什么。
——似乎明天就是那个日子了。明天宋氏企业继承人的位置会落到谁的身上，对很多事情都有很大的影响，而我竟然才想起来。只是奇怪的是，宋祁也一直没有打给我。
我清楚过去的自己，虽然谈不上特别主动，但是，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让喜欢的人开心，也愿意为一段感情做出很大的努力。这样的我竟然也这么好几天不联系我？
我挑挑眉。
心中隐隐有什么预感。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宋祁的电话，听到那头传来很长的嘟嘟声，心中突然莫名的有些害怕，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情绪了。我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怀疑，他听到了吗？我回忆起在办公室里宋尧跟我说话的情景，以及那股淡淡的松露香味。
如果宋祁真的听到了那段对话，我想，这应该是一个打击。一个不小的打击。
然而我没有害怕多久，电话就被接了起来，宋祁的语气没有任何异常，只是感觉有些疲惫，但细细一想，明天就是宋父宋母做出决定的日子，这两年的观察，足够让人心中有所定论，那么他此时有些累也是很正常的。
“怎么了？”宋祁语气没有任何异样，我心下自嘲的笑笑，看来是我想多了。
“明天是不是就要公布成果了？”
“嗯。”宋祁声音在电话里听不太清晰，我却似乎能够想象他现在的样子。
“宋祁，”我没忍住，开口叫道。
“嗯？”
我犹豫了下，干咳一声，有些不自在道：“我有点想你。”
那边久久没说话，我喂了一声，以为对方不会再讲话的时候，他突然说：“其实我也是。”
我听着那边变得有些微弱的声音，似乎能看见对方慌张的脸色通红的样子。我们都不擅长说这样的话，可是却又忍不住想说出来。
“顾经理，有没有空去聚个餐？”挂了电话回到办公间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手下的职员笑着看过来。
我摇了摇头：“不去了，有事。”
“咦，不会是要和女朋友约会吧？”对方半开玩笑地看着我。
知道他们没打算听到肯定的回答，但我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吧。”
然后离开了办公间，留下一群人在那里想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径直开车到了宋祁公寓楼下，我把车停好后便驾轻就熟地走向宋祁住的房子。
拿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后，客厅的灯是亮着的，电视机也开着，里面在播放新闻联播。我转眼看到宋祁房间还有开着的电脑，赫然是这几天的工作内容，这个家伙过去几天估计没少熬夜。
洗澡间传来哗哗的水声，宋祁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时，看见我似乎吃了一惊，但随即眼中带上笑意，显然很开心。
我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身侧，他走上前蹲在我身前任由我拿半湿的毛巾替他擦头发。看我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明亮温柔。可似乎还带上了点别的东西。
我还没想明白那是什么，他便笑着说：“借我靠靠。”
话音刚落便有些疲惫地将头枕上我的腿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下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头发还没干，你这样会感冒。”
“就这么擦嘛……”难得撒了次娇的宋祁背对着我似乎专注的盯着电视里的新闻联播，仿佛那是天下第一好看的东西。
我有点纳闷：“新闻联播有我好看？”
宋祁噗嗤一声笑了：“怎么可能？我对着新闻联播可不会花痴一整天。”
我也笑了，继续动手替他擦头发。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但我还是有点幼稚的小小自得了一番。
时间在无声无息的静谧中慢慢过去，我的心里是几乎只有和宋祁呆在一起时才有的宁静平和。
突然间，宋祁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让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简峥，有个问题，其实一直想要问你。”
我没有回话，静静地等他问出那个问题。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我沉默了一会，说：“你以前问过。”
“嗯，可你并没有真正的回答过我。”
我记得我当时回答的是，因为看他顺眼，他当时也没有继续再问。我以为他不会再纠结这个问题。
可现在为何又想起来了呢？
宋祁继续说道：“你甚至答应和我在一起，你明明知道会带来什么结果，会面临多少困难。”
“我喜欢你，我和你说过。”我陈述道。
“你喜欢我？因为什么？”宋祁的声音竟然隐隐带上颤抖，他问我：“如果，我是另一个人，我不是你，你会喜欢我吗？如果我换了一张脸，你会记住我吗？”
我良久没有说话。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之前明明表现的那样平静，我想起办公室门口的味道，只有上次和他提到的松露小笼包才会发出的松露味。
他曾经问我喜欢吃什么，那个应该是他打算自己做给我吃。
我从不撒谎，尤其是面对宋祁的时候，于是我诚实地说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如果他不是我，我会不会关注到他，会不会像对其余所有人一样把他当做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可是并没有那样的如果。事实就是，我喜欢你，这样还不够吗？”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想的那样复杂呢？
就像我只要知道，宋祁在知道了真相之后不会选择离开我，这就够了。
除此之外，没有让我害怕的事。
宋祁没说话，电视里的新闻联播放完了，开始放广告。他突然攥住了我的手说：“其实，我本来没打算让你知道我知道了的。”
我一愣。
“我本来想，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现在想想，我当时可能是太害怕知道答案，“
”可是刚刚……”宋祁的声音变得有点小，我仿佛感知到什么，伸手抚上他的脸。指尖传来微微的湿意。
宋祁眨眨眼，他的睫毛划过我的指缝，过了一会，声音总算平常起来：“刚刚我突然改变主意了。顾简峥，我想要的变得更多了。”
我握回他的手，心下了然。
于是我低头在他的耳边问到：“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声音是我自己都没怎么察觉到的引诱。
宋祁抖了抖身子，片刻后转过身钻进我的怀里，语气认真：“我希望你爱我不是因为我的身份，不是因为你可怜我，不是因为你想改变我的命运轨迹。”
我吻了吻他的耳廓，说道：“如你所愿。”
52（修）
令我奇怪的是，宋祁对我的身份和为什么会存在没有表示任何的疑问，那一晚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很安心地躺在我身侧睡着了。
他好像真的不在意这些。可是怎么可能会真的不在意呢？如果是我，在知道了那样一个真相，我能接受吗？到头来，和自己在一起的人，竟然是另一个自己，这种近乎诡异的事情，宋祁怎么会没有困惑。
我几乎一夜没有睡，听着身侧之人安稳绵长的呼吸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怀疑。
宋祁很早就去了公司，我起床后他已经热好了早餐在桌上，我开始思考之后一直跟他同居的可行性。
最终想想还是等家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再说。
今天父亲本来说要给我一天的休假，因为我去上班时开始几分钟表现得有点心不在焉，被他看见了，但我还是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父亲，我只是一开始不怎么在状态，现在没什么事了，不用休假。”
父亲自然也知道今天宋祁的去或留对我们二人都有很大的影响，虽说我并不觉得是什么很大的影响，但在很多人眼中看来就是如此。所以父亲打算给我休假倒也有理可循。
听到我拒绝，父亲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了一句那就专心工作，便回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工作我又回到了过去的效率。因为我相信那个自己。
如果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有谁会相信你？
而且，就算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是我太自信，以宋祁如今的能力，过个几年要达到让父母满意的高度并不算太难，宋父宋母也不可能真的因为这次失败就不再接受他了，所以这些事情从来都不会真的对我和宋祁的感情有一丝影响，那么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我听宋祁说过当初他们比拼的内容，今天他们会对自己过去这两年做过的所有工作做一个总结，然后结合所有董事的意见选出接班人。
宋祁昨天晚上本来应该是在修改他的ppt，如果不是我去了他那，估计一晚上就是那样过去的。也不知道昨晚多了个我去打扰，会不会影响他今天的发挥？我心想，却没多少歉疚感。
替他放松下身心还不好，近些天这家伙把自己的神经绷得太紧了，又要忙公司的事，又要担心我们的事，不知道多少天没睡好觉了。
下班后，我发了个短信给宋祁，直接把车开到了宋氏企业门口，静静等待。
没过多久，我看到宋祁穿着一身西装身姿挺拔地出现在门口，看到我的车，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走过来。
看着他明亮的眼神，我便读懂了今天的结果，笑了笑，说道：“恭喜。”
我的少年，从来不让我失望。
带着宋祁回了我的公寓，我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颇为丰盛的菜。
宋祁坐在桌边，一边伸手拿筷子把糖醋鱼肉放在酱汤里蘸上酱送到嘴边，一边说：“根据你做的这菜，我大概就能猜到我的厨艺将来肯定还有长进。”
我笑了笑，和他一样将鱼肉蘸上酱，夹到自己和对方的碗里。
这是我在宋祁面前第一次做菜，之前是怕他吃我的菜猜到什么，不过现在似乎没有这层顾虑了。
“宋祁，”我犹豫了会，还是问：“你……难道没有一点想法？”
宋祁自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说道：“说真的，我听到你们那样说的时候，就站在你的办公室外面，当时差点手里的盒饭都没端住，这种事，真的挺惊世骇俗的。我本来以为我当时的震惊和害怕应该是来自于我们是同一个人，未免太过诡异，也太过悲哀。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你会不会是为了我回到宋氏避免悲剧的发生才对我好，如果我真的回到了宋氏，如果其余一切都好了起来，你会不会就那样离开，就像你来时那样不露痕迹，而如果那样……那我怎么说服我自己一个人在世界上生活下去。”
我的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看着他。
宋祁知道我想说什么，只是低下了头：“对不起，简峥，我知道我可能对我们感情的态度太过悲观。可是过去那些年经历的事情对我的影响让我现在……下意识地就开始思考这些问题了，你明明说过要我有信心一点，可是我却……”
我摇了摇头：“没有关系。这件事情以那样的方式让你知道，对你造成打击让你思绪有点混乱是很正常的。不过我还是想你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跟你担心的那些问题无关，我也不会因为可怜你或者不甘心就答应跟你在一起，我还没那么愚蠢。”
没有关系的，如果过去的几年让你真的如同当时的我一样，对感情失去了信任和安全感，那么我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给你安全感。因为这不仅是在拯救你，也是在拯救我自己。
今天晚上宋尧给我来了电话，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没有什么不甘或者沮丧之情，或许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顾简峥，或者说，宋祁？”对方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我够了解你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你。”
“你只是低估了宋祁。”
“有区别吗？”对方笑问。
“有。”我很认真地回了一个字。宋祁现在是宋祁，我是我。我自己都不知道前世的我能否做到这一点。
他身上有我自己都没有发现过的东西。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许你说的对吧。”
“你还有事吗？”
“当然有，我要回美国了，继续创我的业。”对方语带笑意说：“等我回来了，你们就担心你们的公司吧，可别想过整天好日子。”
我也淡淡笑了：“随时恭候。”
一切，在这一天后都步上了正轨。我让宋祁搬到了我的公寓，离我们的公司都比较近，两人对工作也早已得心应手，随时都能接受更多的历练，接管我们的公司。
不久前，父亲告诉我他和宋氏企业谈合作的事宜，当时宋董事长带上的他的儿子，他也见到了传说中的宋祁。
父亲跟我说时神色有些复杂：“他倒是确实跟传闻中不一样，也挺有才干。这一点出乎我的意料。”
我十分平静地陈述：“父亲，你应该信得过我的眼光。”
父亲失笑着摇了摇头：“行吧，既然当初我都答应过你了，那么现在当然也不会反悔，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只不过以后还是不要让关于他的消息出现得太频繁。”
我知道他们自然还是不大能接受我喜欢男人这一点，不过他们能做到现在的让步，已经是我当初设想的最好的结局了。
我现在回家的心情很热切，——自从我和宋祁住到一起，那里就变成了我们的家。
前世的每一天夜里我都会梦到父亲和母亲坠机身亡的那天，然后在彷徨无助中醒来，白天都在和种种阴谋诡计打交道，保证父母给自己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不会被他人夺走，那样的生活每天都像是在地狱，而我是一个被上苍遗忘的人。
我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谢老天给了我这样的机会让我重新活过，并且见到那个过去的我。
那让我重新拥有了当初失去的一切，让我知道我也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
53
“最近过得怎么样？”
看到msn上这条消息，就知道向来不主动找我的王新勇过的是多么春风得意了。
“该怎样怎样。”我坐在办公椅上不咸不淡的随手回了句，然后继续看一旁的公司报表。前几日父亲将我破格提升为了公司总经理，事务有点多。
看完报表后才注意到对方发过来的消息，我不禁挑了挑眉。
那上面是一张宋祁和一个人的照片，应该是最近的，两人坐在色调雅致的咖啡厅，相谈甚欢。原本该没什么才对，只是和宋祁谈话的那人，我怎么都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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