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我们还能撑多久？”詹姆斯问道。
“一个月，最多。”拉尔夫答道。
“将我所有的酒、金器和别墅都卖掉。”詹姆斯说。
“这个时候，他们卖不了大价钱。”拉尔夫说道。
“我知道，照做就是了。”詹姆斯说道，“拿出一部分钱送到马森堡。”
“是的，长官。”拉尔夫说道。
拉尔夫带着几个手下回到别墅，打开詹姆斯的酒窖，拉尔夫被里面成千上万珍贵的名酒惊呆了。
广播里正在播放德国军队又打了胜仗的消息，但是偶然接收到一些不清楚的信号，里面传来的却是苏联军队打败德国军队的消息。
“希特勒终将战败，胜利属于全人类。”广播里说道。
伊安看着桌上詹姆斯派人送来的钱，紧张的攥紧了拳头。
高登医生将桌上所有的面粉袋子打开，一千二百多人，只剩桌上两袋面粉了，而且，所有人都已经饿了几天了。
“华莱士先生，很抱歉，我们没有更多的食物剩下来了。”高登医生说，“这些食物对我们所有来说不够吃一天。我们很感激在战乱时期您和克莱恩华莱士先生愿意收留我们，有尊严的死去是我们唯一的愿望。”
高登医生向后退了一步，所有人都恭敬的站在原地。
“听我说，不要放弃，战争不会持续太久了，我保证，传言希特勒已经死了，有人说在地下室发现了他的尸体，苏联军队已经攻占了柏林，战争就快结束，别放弃。”
1945年5月9日，德国正式签署无条件投降书。
当广播里传来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大厅里正在听广播的人发出一阵欢呼，约瑟夫一家抱在一起，大家喊着“自由了！我们自由了！”有人欢声大笑，有人痛哭流涕。
“是的，你们自由了。”伊安笑着说道。
突然他低头看了看表，冲出了门外。
汽车孤独的行驶在路上，外面是漆黑的夜。
柏林城里一片混乱，很多自由的犹太人奔跑在街上，想要找到原来的家。
伊安尽量避开路人，开到詹姆斯沃德的别墅。
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灯火，没有仆人，没有家具，整个别墅空无一物。
伊安坐上汽车开到詹姆斯的工厂，犹太人接连从工厂门口离开。伊安不得不在工厂门口停下车，逆着人群走到办公楼，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尽头就是詹姆斯的办公室。
詹姆斯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手里握着一个酒杯，看着外面逐渐离开的犹太人，旁边的收音机里仍在广播着苏军的胜利。
“我希望它不是1945年制造的。”伊安走上前拿起桌上的酒瓶。
詹姆斯听出伊安的声音，低头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到伊安拿着酒瓶站在自己的身后。
“恐怕你要失望了，我现在只有1945年的酒。”詹姆斯说道，将头又转回去面对着窗外。
伊安拿起詹姆斯手中的酒杯，喝干了杯子里面的酒，皱了一下眉头。
“哦，太难喝了。”伊安说道。
詹姆斯又笑了笑，似乎每次看到伊安都会让他的内心感到平静。
“现在我了解你当初说的对的一面了，”詹姆斯说道。
伊安点了点头。
“太晚了，是不是？”詹姆斯说道，“明天我就是一个通缉犯，我会被带上军事法庭接受审问，然后会被枪决，我是个严重的罪犯。”詹姆斯又倒了一些酒在杯子里，“如果我想有尊严的死去，我也许应该自杀，但是现在不行。”
詹姆斯抬头看着伊安，“现在不行，”他重复着。
远处传来犹太人的祷告声，伊安站在詹姆斯的旁边一起看着窗外，远方好像有亮光。
☆、第 21 章
“现在宣读战犯名单。”广播里传来的声音。
已接近后半夜，广播里传出的消息让两个人异常清醒紧张。
詹姆斯有些紧张，双手很紧张的握在一起，伊安伸出手将詹姆斯的手握在手里。
前面读了一些名单，隆美尔将军、斯坦利将军都在名单上，隔了很久，他们听到了连姆 沃德的名字。詹姆斯看了一眼伊安，低下头继续听下去。
“安德鲁英夸特、杰克施特赖歇尔、沃森 冯克、罗素赫斯、詹姆斯沃德、克劳德邓尼茨……”
詹姆斯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闭上了眼睛。
没有人能逃得掉审判。
詹姆斯关掉收音机，躺在床上，伊安躺在他的身边。
窗外天空从深黑逐渐淡成深蓝，远处的建筑物也逐渐清晰起来。
“你真的不该这个时候来柏林。”詹姆斯说道。
“我不得不来，现在工厂里的犹太人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了。”伊安说道。
上帝可以解释这一切吗？
他曾是个恶棍，所以他受到了审判。但是他确实改过了，上帝看到了吗？
詹姆斯转头看到躺在他身边的伊安。
也许，上帝看到了。
詹姆斯看着伊安，伊安也转头看着他。
詹姆斯知道天亮之后他们两个人都将会被带走，然后伊安会被释放，自己会被送上法庭。而这个他深爱的男人，也许以后都不会再见。
詹姆斯揽过伊安的头，两个人深吻起来。
“我很遗憾，”詹姆斯说道，“我浪费了太多时间。”
“也许是，”伊安说道，十分认真的回应着詹姆斯的吻。
“那次你受伤，看到我之后说了一些话，是什么。”詹姆斯问道。
伊安想了想，然后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会来。”伊安说道，“虽然有些迟。”
詹姆斯重新吻了伊安。
“是的，我会来。”
黑夜逐渐退去，天空慢慢明亮起来，詹姆斯换了一套体面的衣服，从窗户可以看到大门口有苏联的士兵进入。
詹姆斯和伊安站在办公楼的门口，苏联的士兵看了看詹姆斯，又看了看伊安，几个人上前将两个人按到地上，詹姆斯的脸被压倒地面上，他费力的转头，看到伊安也被用同样的姿势按到地上。
两人被拉起来走向两辆不同的车。
“嘿，如果你还活着，你知道我在哪。”伊安回头朝詹姆斯大喊。
“当然，”詹姆斯也回头大喊。
如果不是还有希望，也许□□的日子不会感觉那样漫长。
四个月后审判才正式开始，一切进行的很隐秘，詹姆斯沃德最终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
这是必须要偿还的债，詹姆斯想。
☆、第 22 章
1960年的春天，詹姆斯走出柏林监狱的大门，外面的一切让他感觉陌生。
二十年重复的单调的生活，似乎让他不能很快适应突如其来的自由。
整个柏林城变得一点也不一样，纳粹党旗不再随处可见，女人们穿着短到膝盖的连衣裙，男人们似乎也不在热衷西服。站在曾经是沃德别墅的下面，它现在已经变成一家酒店。
詹姆斯用自己唯一的财产，一块手表，登上了去德国南部马森堡的运货车。
他没有家，也没有家人等待迎接他。
他在距离华莱士农场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车，詹姆斯背着背包下了车。
步行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华莱士农场，远处的米尔山让他感到熟悉。
詹姆斯站在农场的大门口，摸了摸自己胡须丛生的脸，应该先找个地方收拾一下。
詹姆斯想往回走，也许他还没准备好。
“您有什么事吗？”二十四岁的钱尼亨特看到这个男人在农场门口徘徊了好一会都没有进来，看他的样子，像是个流浪汉。
“嗯……我想找伊安华莱士，我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在。”詹姆斯缓慢的说道。
钱尼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您不要走，先生，”钱尼说着，迅速向房子的方向跑去。
詹姆斯打开大门，走进农场了，看到西面的牛棚。他曾经和伊安在这里骑着马将牛群赶进去，那天天气微阴，很快下起了大暴雨。
凯瑟琳奎因夫妇从房子里走出来，后面跟着塞斯约瑟夫和他的姐姐爱玛约瑟夫。
“詹姆斯沃德？”奎因约瑟夫试探着问道。
“是的。”詹姆斯说道。
“你出来太好了。”奎因说道，“我们都知道你做的事情，那很伟大。”
“华莱士先生说您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我们和每一个农场里的人交代，如果有一天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来找华莱士先生，一定要十分尊敬的接待他。”
奎因带着詹姆斯向楼上走去，奎因六十七岁了，行动有些慢。
“华莱士先生死于胃病，太可惜了，他还那么年轻，高登先生做了一切他能做的，但是并没有改变结局。那是七年前的事了，高登医生去年也过世了。我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了，我知道很快上帝就会来接我了。”
“这是华莱士先生的房间，他过世后我们没有动过任何东西，也没有别人来住。但是我们每天都会打扫，就像他还住在这里一样。”
奎因说着打开门。
詹姆斯走进伊安的卧室，是的，一切都没有变，和二十几年前的装饰一样，只是窗帘旧了，床和桌子也有些磨损。
伊安的衣服还挂在衣架上，旁边是那顶牛仔帽，打开衣柜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曾经穿过的那套衣服挂在里面。
房间里似乎还有伊安的味道，詹姆斯坐在床上，他不能遏止的痛哭起来。
詹姆斯留在了华莱士农场，他住在伊安的房间里。
早上会像伊安一样早起，在暴雨到来之前将牛群赶回栅栏里。
天气好的时候他会骑马跑得很远，一直跑到曼比河边，回头远远的看着米尔山的山顶，好像上面也有人在注视着他一样。
时间退回到二十二年前的那天，他和伊安第一次见面。
詹姆斯高举酒杯像伊安示意了一下，伊安也举起酒杯回敬了一下，微笑着。
两个人坐在酒吧里谈论着，背景里人来人往，他们谈得很愉快，像是很久不见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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