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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君子——十里沧浪

时间:2016-04-25 21:32:17  作者:十里沧浪

  老人快步走至他俩身前,行了个礼,就急忙低声道:“王爷!您和徐家的婚事怕是得取消了!”
  刘颐与宁瑜对视一眼,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前几日子鸢不是还为了给他送自家哥哥从赣南带来的醇酒,而亲自上门拜访了么?
  宁瑜向他示意先听王顺德说说缘由,便轻声对那老人说道:“是为了什么呢?把事情给殿下说说……”
  王顺德猛喘了几口气,急促说道:“禀告殿下,宫里刚刚传出消息,说是皇帝当众赏了宗正卿一耳光,言语之间愤怒非常。好像是因为他犯了什么大事还是怎么着,宫里的人说皇上差点就提剑砍了他呢!”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
  宗正卿徐朗虽然称不上皇帝眼前的大红人,但在朝廷里还是颇有根基的,如何会惹得皇帝大发雷霆?
  刘颐顿了片刻,急急转身要回屋中换身衣服去宫中拜谒,正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清如溪流一般的声音说道:
  “不要着急。”
  他以为是宁瑜,刚想拍开他的手,突然觉得声音不对,猛地转身,才看到身后的人赫然是刘蒨!
  刘蒨今日穿的是侍卫武官的衣服,威风凛凛之下更显得丰神俊朗。他对上三人惊讶的眼睛,挑眉笑了一下,戏谑的看着这三位,见王顺德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四下打量着可有人看见刘蒨在恪王府中,便猛地拍在他肩上道:“王叔你别看了,我翻墙进来的,你们偌大一个恪王府,只有檀云知道我在这里。”说着扯扯身上衣服,笑道:“喏,这身上的衣服还是他借给我的呢!”
  刘颐见他越发没有正形,急忙止住他的话头,问道:“你既然来这里,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哎!王叔你这管家当的称职啊!这侍卫的衣裳做工都如此精致啊!”王顺德被这么一说,看着自家主子脸色已然不善,只得唯唯诺诺的点头,一边心里祈告:三殿下啊三殿下!您快些回答王爷的问话吧……
  刘蒨见王顺德脑袋低的越发朝下,再一看刘颐双目似乎要喷出火来,就散漫的对着侍立一边的宁瑜嗤了一声:“真没趣儿!”接着又漫不经心的转向刘颐道:“这事对于我的利害关系远甚于大哥你,我都不急,您着急个什么劲儿?”
  自从听说皇帝在宫中怒斥了徐朗,他第一个想到的事情就是,这样一来,刘颐与徐子鸢的婚事没准就吹了!虽然这婚事也有他一手促成的功劳,但如今听闻大婚难成,他才意识到自己心里有多么不情愿刘颐娶亲!然而自己远远跑来他府邸中,第一句话问的居然是徐家,难不成他是真心想娶徐子鸢?!
  “关系到你?”刘颐听了这话甚为惊讶。
  “我不是让徐可宁告诉过大哥你,他父亲是王皇后那边的人?”刘蒨四下望望,调侃道:“咱们就在这里说啊?”
  “哎哎哎!大人们!容小的先进去通报一声!哎哎哎!别硬闯呀!”
  “我等有要事跟恪王殿下说!”
  前院吵吵嚷嚷之中,还传来几声“哎呦”的惨叫。一阵风从刘颐身边扑过,直冲前院,刘颐见是隐身于屋脊之上的檀云,连忙拉住他道:“你去跟他们说,我不在府内,一时半会儿恐怕是还回不来的!”说完这句话就拉起刘蒨,拽着他往旁边的廊子去了。
  这条廊子正通往萧谨之的屋子。此处在花园之间,离得最近的就是清漾制药的处所和萧谨之寄居的所在,清漾那里有绝不能被众人看见的青槐,自然是去不得,只得往萧谨之那里去。
  本来不大的小屋,因为明日就要搬走、东西都已经收拾停当了,所以显得有些空荡。刘颐、刘蒨、宁瑜、萧谨之围坐在屋内的矮桌前,面面相觑。
  萧谨之先笑了一下道:“我去回避下……”说着就要起身,刘蒨伸手一把拉住他的手道:“没什么可回避的。”他们二人拉着的手就在刘颐眼前。萧谨之平日下棋时,那双手就很引人注意,实在是白皙修长;只是没想到相貌全然是一个翩翩公子哥的刘蒨的手,手背上居然纵横着两道深疤,狰狞非常,手指关节各处,更是可见扭曲损伤。
  刘颐心里陡然疼痛一下,更是涌上来一丝莫名其妙的怒气。刘蒨见他盯着自己手背,也看了一眼,便收回那只右手拢在袖中,微微笑道:“哪个上战场不带疤的?”
  怨不得他时常把右手藏在衣袖下。
  刘颐有些不满自己心里那些莫名的情愫,皱眉催促道:“宫里情形到底如何了?”
  刘蒨这才慢条斯理的讲起来。居然是当年徐朗贿赂巫官、“承天命”帮助王皇后得以把刘蒨收养入她宫中的事情被揭发了!徐朗官任宗正卿,管理着皇族子孙姻亲嫡庶的记载,多年来居然胆敢收取王皇后的酬金,更改嫡庶名册、主导皇家姻亲关系!如此嚣张,皇帝不当场抽刀了解他性命,也算是法外开恩了!
  刘颐听完刘蒨一言半句的解释,突然想起,这件事归根结底还得怪到王皇后的身上去,事情要追究到王皇后的身上,必然也要牵扯到刘蒨,哪里能那么容易脱净关系?可是看刘蒨情态倒好像事不关己似得。
  虽然刘颐心里关切刘蒨,出口却问成了:“那徐可宁与徐子鸢能否逃过一劫?”
  刘蒨点点头,笃定说道:“他两个会没事的。”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萧谨之突然看向散漫靠在桌角的刘蒨,轻声问道:“三殿下自己出路可想好了?”说话间,可见那人露出的小半张脸上微蹙的眉间、和如波涟漪的眼眸,看在刘颐眼里,使他更觉得不舒服。
  “我嘛……”刘蒨仿若谈的是别人的生死大事,“反正死不了。”
  听着的三个人表情各异。刘颐是早就料定了他会这样说,宁瑜是一脸愕然,他虽然早认识刘蒨,也略知他的性情,但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看淡人事;萧谨之眼中则露出一丝怜悯了然。
  宁瑜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咦?三殿下刚刚说徐朗之事,是被‘揭发’的。敢问是哪位揭发的?”刘颐经此提醒,也疑惑道:“难不成是刘钰?”
  “当然不是他。说到这里,还有个故事听。“刘蒨扶着矮桌起身,踱到一只插着花朵的绘金瓷瓶前,用手指拨弄着枝上的花朵。
  徐可宁在府里养着个极喜欢的姑娘,名叫罗宁儿。前一月他到赣南做事,没想到回来时罗宁儿躺在床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家里只骗他说是罗宁儿是生了恶疾,可徐可宁好歹也是在成怀王手下办了多年事的人,不过几日就查明了原来是妻室王曦月下的毒手。
  王曦月是王皇后大哥的宝贝女儿,娇生惯养,受不得一丝气。况且她父亲是军中高官,她自幼身上就沾染了一股狠戾之气。当年她看中徐可宁,是徐家父亲压着他的头,逼他娶了那女子,不受宠也就罢了,徐可宁居然在她眼底下喜欢别的女人!顿时怒不可遏,乘他出京,便抓了那罗宁儿来好一顿打,那女孩儿也是可怜,好不容易等到徐可宁回来,没几日她就死了。
  徐可宁到此还准备忍气吞声,谁知那王曦月越发得寸进尺,下令不许他给宁儿发丧,命人把她尸身埋去乱坟岗。徐可宁忍无再忍,与王曦月大闹一场,气急之下还将她好一顿揍。
  事情到了这里,也还只能算是小夫妻闹别扭,没想到王曦月不甘心,当日就进宫找王皇后哭诉。王皇后正忙活着筹办刘颐与徐子鸢的婚事,故而也懒得理她,言语间还刺了她几句。曦月更是火气冲天,一心想着报复徐家和王皇后,跑到皇帝那里将事情抖个一干二净,殊不知这样一来,把自己的王家也坑了进去,真是愚蠢之极。
  “那她手里难道有证据不成?修改姻亲嫡庶可是非同小可,皇帝不可能听她一面之词吧。”宁瑜行事最是一心只求稳妥。
  “也是巧了。当日王皇后写了一封便笺托入宫的王曦月传给徐朗,没想到她无意间把那信笺扣下来了,人证物证具在,我这‘成怀党’怕是跑不了了喽!”
  刘蒨手里捏着一朵从花朵上揪下来的粉红花瓣,边说着话,边溜达到屋角处,瞥见了那张遗留的棋盘。
  檀云敲敲门进得门来,行了个礼,禀告道刚刚嚷着要见大殿下的礼官们不肯走,在书房里等着见殿下。
  宁瑜叹口气,对刘颐说道:“恐怕是来劝谏您主动上奏、要求取消婚约的。”刘颐点点头,朝萧谨之微微颔首,便领头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萧谨之与刘蒨两人。
  萧谨之缓缓起身,衣角摩挲着软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动身走到屋角刘蒨的身后。
  “可曾解出棋局?”
  刘蒨笑而不答,随手捻起一枚白子儿。
  他捻着这颗白子儿回过身来,微微笑着看向萧谨之,手里的棋子慢慢落在棋盘上。
  “好久不见啊,纪昕。”
  那颗微小的白子儿落入棋盘。生机顿现。
  那曾是他离开朝国王宫前,与刘蒨下的最后一盘棋。暴雨喧嚣在御花园凉亭的屋檐上,眼看着棋局上自己似乎节节败退,他浅淡一笑,又捻起了一颗子儿。
  “已无生路。”刘蒨好意提醒。
  他摇摇头,“看着这招:,记住了。”说话间将手中棋子笃定按下。棋子与棋盘相碰,发出“笃”的一声。
  “生路。”他凝视手下已破的棋局。
  “我还要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大家不给宝宝一些评论呢?(好委屈哦)求评论~谢谢大家啦
另外热烈欢迎我们的新人物!当当当!纪昕小朋友!猜猜他为啥认识刘蒨呢?猜猜他的出现有什么使命呢?记得关注下回分解哦~(期待大家的支持呢)

☆、决然离去

  一夕之间,徐家倾覆。
  曾经荣耀一时的徐家,仅仅一个晚上,变成了京城人口中禁忌之所。
  昔日光辉的门楣被砸碎在门前,胡乱的堆放在一角。大门紧关着,看不到府内景象。但猜也能猜到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趁着昨晚把徐家一家老小、主子下人都押到牢中去之后,禁卫兵便在门上贴上了上书红字的封条,在府前还留了两个“门神”。
  刘颐微微掀开轿帘的一角,望向那大门,神色漠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前几天还在彻查此事的时候,皇帝抽空把他叫入宫中,问他关于婚事的意思。刘颐当然觉得不能在徐子鸢危困之时舍弃她,所以痛快的答应下来婚事继续进行。虽然皇子娶罪臣之女说出去并不好听,但刘颐自己就是个废太子,再加上徐朗犯事在前,徐子鸢回到徐家在后,皇帝心里琢磨一下,许是觉得没什么损失,也可以作为皇家重情重义的例子,也便痛快准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不久之后,徐子鸢就托人向皇帝呈送了一封书信,大意就是说她要推掉这门亲事。之后皇帝特意将她招进宫来,但她意志坚决,皇帝也没了办法,只是把这事暂时搁置起来,等着她明白过来,收回请求。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也不是没有苗头。
  刚刚订好亲事那些个月,子鸢得了什么好东西,包括哥哥从赣南带回来的美酒,都紧着慢着送到恪王府中,请他与宁瑜共享。那时候宁瑜还时不时打趣他,那样一个性格刚烈的女儿家,硬生生为他变的温柔贤淑。
  而自从徐家出了事之后,徐子鸢再也不曾到他府上来了。一次都没有请他帮忙求过情。
  刘颐也去找过她几次,那时徐府尚在的时候,徐家老爷徐朗只是好生把他引入正堂,再拿“现在大殿下实在不方便来府中”、“小女不方便见您”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竟然一次都没有见到子鸢。
  刘颐放下帘子,恍惚中觉得轿子晃悠悠的走动起来,心里突然涩的很,仿佛被一大团棉花堵在心口。
  他命人把轿子停在护城河边,定定的在哪里站了良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之前总觉得子鸢哪有一点姑娘的样子?自己还是更喜欢温软娇羞的女孩子多些。但是子鸢她……
  王皇后算是徐朗背后的主谋呢。她据说将要被皇帝强令软禁到太庙了,说是为太皇太后祈福两个月,静思悔过。
  哦,对,也不知道是哪个宫的长舌人把他婚事的变动告到了皇祖母那里,又急又气,隐疾被勾了起来,就一病不起了……
  对,还有刘蒨。他……好像要被皇帝责令幽闭成怀王府,非王命不得出……
  刘蒨,刘蒨,刘蒨。
  他曾说过会保徐可宁、徐子鸢的命,可真能做到?
  那他自己呢?能够保全自己么?
  思绪纷乱如麻。
  在这里耽搁了一阵功夫,进了府时,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来,弥漫在半个天空的霞光给整个府邸染上一层橘色,像是沉浸在什么泛黄的药水中似得。
  古人说,月光如水。不曾想到,霞光也似水氤氲啊。
  王顺德小步上来,凑到他跟前,躬身禀告道:“王爷,赵常侍来府里了。”
  赵常侍是皇帝身边极亲近的人,他来是为了什么事?刘颐心头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他大步走进大堂。赵常侍身着锦绣便服,拢着手。他手旁边搁着茶盘,盘子上的茶水热气也没有几丝,看来是等了不短时辰。
  他看刘颐进来了,急忙站了起来。刘颐边去伸手扶他,边看向一旁陪着赵常侍坐着的宁瑜,眼中含着些许责怪的意思。宁瑜无奈的低了低头,却恰恰被赵常侍看进眼里。
  赵常侍之所以能长久陪在皇帝身边,就是因为他极善于察言观色,现在看刘颐和宁瑜的表情,便已经猜着一二,温吞的解释道:“小人喝凉茶水习惯了,也不大喜好热的了。”
  听他语气,似乎也没有得罪他,刘颐也便放下心来,忙请他坐下。
  那赵常侍伸出只手拦住他动作,直截了当的说道:“小人有事禀告殿下,事了了也便就走了。”看刘颐目光紧张的看着他,便直迎着他的目光缓缓说道:“皇帝取消了您和徐子鸢姑娘的婚约了。”
  宁瑜惊讶的楞了一下,再看向刘颐,却发现他只是皱了下眉头,全然没有未曾料到的样子。
  他本来就猜测,赵常侍此番前来,是为了徐家的事情,而徐家的事情与他有关的,也只有他与徐子鸢的婚事了。取消婚约在他意料之中,可是难道……
  徐可宁和徐子鸢兄妹难道也遭遇了不测?
  “正午时候,徐可宁被王侃大将军保了出去。只是,宫里让我出来带个消息,您和徐子鸢姑娘的婚约废止了。”
  宁瑜瞪着两只大眼,无语片刻后感叹道:“那王曦月还真是对可宁兄用情不浅啊!”
  赵常侍不置可否,说完了话就想要告辞离去。刘颐忙向宁瑜使了个眼色,宁瑜会意,赶上去拦住他道:“赵大人,能否问一句,我殿下的婚约是缘何取消的?难道是子鸢姑娘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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