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很快从那种惊诧的失神中回过神来,打起精神,警惕着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危险。
他脑海中不由闪现过唐渊的身影,米迦勒和路西法都在这里,这里几乎集结了所有界域的军队,而且他还在这里看到了深渊恶魔的身影……
那么他呢?他是不是也会在这?,米迦勒和路西法死了,他又怎么样了?
希拉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浓烈的不安感,他沉了脸,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疾步向前走去,来到血线的汇集处。
一部分血线最终汇成一个法阵,剩余的血线化成一根根粗大的锁链,不断向上延伸,希拉下意识抬头向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白骨塔,无数的白骨堆积在黑红色的土壤上,成为一座登天高塔。而那些血线就是在输入能量,维持它的运转。
希拉并没有立即去探查这座塔,而是在塔的周围,绕着塔仔细走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后,他明显松了口气。
然而,当他再次回过头去看那座十分壮观的塔的时候,他的大脑似乎突然被什么东西攻击了,一些东西如同奔流一般涌入脑海,没有给他半点思考的机会。
恍惚间,希拉又陷入了混沌的黑暗中,他晃了晃脑袋想要摆脱这种不适感,然而一切都只是无用功,他的眼前模糊不清,情绪交杂错乱,脑海中的一切都陷入了无秩序的混乱之地。
他只能感觉的到自己似乎曾经来到过这里……
然而他在脑海中片地搜寻,却找不到熟识的片段……
他的耳畔忽地响起淡淡的朗诵声,似是一个人的声音,又像是无数人的声音,他的意识似乎陷在雾中,轻飘飘的,只能随着本能一起朗诵,将声音融入其间。
仿佛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员,神圣而沧桑。
“无论是质朴纯真的平民……”
“还是贤明公正的帝王……”
“无论是凶狠残酷的暴徒……”
“还是杀人盈野的暴君……”
……
“无论是纯洁正义的天使……”
“还是阴狠恶毒的恶魔……”
“无论是孤独诡异的吸血鬼……”
“还是狡黠智慧的人类……”
“无论是轻灵优雅的精灵……”
“还是野蛮残暴的兽人……”
……
“无论是神圣……”
“还是罪恶……”
“这世间的一切生灵都无法逃离命运的审判……”
“命运即规则,规则不灭,命运不变……”
“世界又开始运转……”
“生生息息……”
“永恒不止……”
希拉眼中一片茫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身体就像是被人操控一样,沉迷地看着那座白骨塔,一步一步走进那里。
……
“你说的关于希拉的,我不知道的事是什么?”唐渊转过身来,看着背对着他的医生。
这样的角度正好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在他的脸上,为他白皙的几近透明的皮肤镀上一层光晕,然而他却皱起眉,眼中浮现出一股厌恶,向前走了几步,进入仓库中,避开了阳光的爱抚。
“看来你的厌光症依旧很严重啊,由心里引发的来自生理上的厌恶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改善吗?”皱了皱眉,眼中流露出忧色,摘掉了眼镜的医生依旧改不了职业习惯。
“我并不认为有那个必要。”陷入阴影中的唐渊明显脸色好看了不少。
“你现在就像个吸血鬼。”医生十分唾弃他这种讳疾忌医的心理。
“不要把我和那种残缺的生物相提并论,好了,我还赶时间。”唐渊有些不耐烦,没有希拉这只镇定剂,他觉得他的狂躁症正在慢慢发挥作用,直观表现——耐心随着时间的消磨,变得越来越少。
“……”你以为你完整得到哪里去?一个病例单不断加长的蛇精病患者,医生面无表情地把满肚子的吐槽咽下去,毕竟现在有求于他,如果把他那稀少得可怜的耐心耗光就不好了。
“希拉的力量一直在流失。”
“怎么可能?”唐渊皱起眉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和希拉一直呆在一起,无时无刻不在感受他的力量,从没有被削弱的一刻。
医生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然后感觉到指尖空空如也的触感,愣了一下,随即想起眼镜在他为了装逼的过程中被取下来,他站在原地静静地思考了一下,还是从兜里掏出眼镜戴上了。
感觉还是戴眼镜更好装逼,医生露出一个十分鬼畜的笑容,然后继续了他的解答。
“我说的流失,并不是短时间的,而是长时间上的。”
“杀戮天使被称为武力值最高的天使,甚至能与神媲美,然而为什么他会打不过米迦勒,甚至于被神的器具所封印呢?”
“那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有三重封……”唐渊下意识地说道,这是这个世界所有人的说法。
“不,”医生却猛地打断了他,然后笑着看着唐渊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说那个武力值最高,甚至能于神媲美的时候,本就是他被重重封印之后呢?”
唐渊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动,唯有瞳孔紧缩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了原状。
医生看到了唐渊这个细微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愈发深起来,“而且谁说他现在的力量没有流失呢?要知道骗过别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骗过自己。”
唐渊垂下眼,食指轻轻刮了刮下巴上光洁的皮肤,若有所思。
医生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毕竟身为世界的毁灭者,终结者,理当拥有绝对的超越一切神明的力量啊。”
“而且不仅仅是希拉啊……”
医生没有给唐渊反应的时间,猝不及防下又揭露了这个世界最大的真相。
“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灵的力量都处于不断削弱的状态。”
“因为这个世界已经决定收回它的力量了,因为世界的意识在说……”
“我不想就这么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
“生灵不存在,还可以再次创造。”
“所以,它开始了它的反抗,具体措施就体现在力量的剥夺上……”
“等等,”唐渊忽地打断了医生的述说,提出了最大的质疑:“既然希拉是世界的毁灭者,世界的终结者,必定是独立于这个世界的,又怎么会受到世界意识剥夺力量呢?”
他对医生扬起了妖异到了极点的笑容,眼中的冰冷与残酷纤毫毕现,艳色的唇一张一阖:“医生,这你该怎么解释呢?”
说明白的,就是……
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
医生再次推了推眼镜,浑身隐没在黑暗中,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第60章
“为什么要将自己堕落到庸人之列呢?我以为你明白的……”医生嘴角的笑宛若刀锋,似要狠狠撕开眼前的一切,触摸粘稠的血液。
“原本旧的毁灭,新的重生,轮回会使这个世界更加强大,就像以前代的死亡换取后代的强大。”
“毁灭与新生本就是世界的自导自演,所以,即使是终结者也依旧处于这一个体系之中啊。”
医生顿了下,语调放轻了些。
“但,如果某一个‘前代’不愿意了呢?”
“世界产生了像人一样的意识,然后人性包裹着的原罪就这样……”
医生忽地张开五指,“炸开了啊。”
一室静寂,良久,唐渊打破了这沉静,他缓慢的,仿佛每一个字都要在口腔中被咀嚼千百遍,磁性的声音压低得犹如满弓的弦——
“你中二病没吃药吗?”
医生兀自陶醉的情景立马卡住,像是吃了一只苍蝇。
“……”彼此彼此。
“说这么一大堆有的,没的,你是来搞笑的吗?”
“……”呵呵,你才是来搞笑的,你全家都是来搞笑的。
“说实话,你刚刚说的那些,我一个字都不相信。”唐渊摊开双手,无奈地说:“因为你的演技实在是太差了。”
“我无法委屈自己去附和那拙劣到了极点的……”
“那么,你想知道你那个叫唐斯的哥哥的消息吗?”
猝不及防间,医生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以为我会……”唐渊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
“他没有死。”
“他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我知道他在哪。”
“你想见他吗?”
“我能带你去见……”
一字一句仿佛雷鸣,震撼得令他失语,最后巨大的声音化作嗡鸣,他已经听不进他接下来的话。
砰——
盘旋在脑中的嗡嗡声终于停止,同时那股想要将他拉到更深之处的力量也轰然消散。
唐渊抬起头,冷冷地望着他,眼底的红仿若深渊之火,那是比血更深沉的颜色。
他问:“他在哪?”
“哈……嗬嗬……”医生低下头艰难地看着那只让他陷入窒息的手,想笑,肺叶却十分不配合地发出杂音。
“原来你还记得他吗?”
“造成你一切痛苦的源泉,却又曾给予你幸福。”
“你所残留的感情到底是爱?”
“还是恨呢?”
干涩的语言仿佛生锈的铁丝。
唐渊缓缓松开了他,退后了几步,垂下头沉默半晌,才嗤笑一声,神情古怪地看着他说:“你说的对,怎么可能不恨呢?”
“所以,我还是不要乖乖踏入你的陷阱——去见他了……”
他转身欲走,嘴角却浮现出妖异的笑。
欲擒故纵,谁不会呢?
更何况也未必没有一些真心话的意味在里面,谁能对一切变故之始不恨呢,愧疚一旦过了头,就会变质。即使已经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却依旧对从前的幸福时光心存怀念啊,然而,这种怀念现在的他已经再也无法……承受了。
哥哥,这种东西……
或许,现在的他,已经要不起了。
他唇角平平,无悲无喜。
见面,对他们来说,是重逢,也是再见。
医生沉默片刻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神幽深,笑容有着淡淡的苦涩:“你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你,我却还是原来那个我。”
“走吧,让我们……”
他径直走了出去,脸上的苦涩已被漠然取代,“开启最终的篇章。”
唐渊颔首,他也需要一个终结,而这里……
他望着墙上仍然斑驳的血迹,这些过去,已经不需要了。
他们从黑暗走入黑暗,从未触及过光明。
……
“为什么?”希拉轻轻闭双眼,喃喃地问道,脸上出现罕见的软弱之色。
为什么要这样逼迫于我呢?
为什么想要的东西那么少,却一点也不肯给我呢?
为什么非要毁掉我心里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感情呢?
希拉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妖异的弧,既然得不到,既然不被允许,既然被世界排斥,那么就通通都毁掉吧,一点残渣也不留下。
彻底地毁灭吧……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熟悉的弧度,果然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吧。
既然唐渊陛下不在,那么他也不需要再有所收敛了吧。
他抬头看着这片阴沉沉的天空,他已经不想再让这个世界苟延残喘下去了。之所以豪不反抗地任凭这个世界剥夺他的力量,都是因为他还心存留恋啊,但现在这点留恋都没了,那么这个世界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封印从来都是我对自己下的一道禁锢啊……”他发出意味不明的叹息,径直走向前方。
浑身的力量随着他的步伐而爆发出来,冰蓝色的瞳仁更趋近于无机质的银色,银白的长发疯长,背后伸出13只纯白的羽翼,黑红色的轻甲瞬间覆盖全身,脚尖,膝盖,手肘都挂着尖锐的倒刺,他的手中,一把黑金混杂的细窄长剑慢慢成型,剑尖殷红,似是血迹。
然后希拉缓缓将随轻甲一起出现的头盔扣在了脸上。
“唐渊陛下,我想我们之后或许可以进行一场旅游,就去你之前的那个世界吧。”
与他嘴角隐隐浮现的温柔笑意截然相反的是他月光在他的轻甲上反射的冰冷。
过于强大的力量,直接超出了这个世界的承重范围,这个空间被毫不留情地撕裂,出现巨大的黑洞,就像被吞噬了一般。
希拉停滞在半空中,吸收着周围的能量,当所有的能量都被回收之后,他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双目已经化为一片银白,看不到一丝感情的存在。
身体的能量被填充满,所有丢失的回忆也回来了,第一次穿过时空隧道所看见的画面也清晰起来。
白骨王座,空余一人,绝望的笑容。
那是他的王。
他弯了弯嘴角,“原来,那么久就有了预兆啊?”
但,没关系啊,他的王,他绝对不会让他的王陷入那种处境,露出那么绝望的笑。
只要把一切的源头——这个世界提前毁灭就行了吧。
说起来还没有到终结之日呢……
但,那又怎么样呢?
身为一切混乱秩序之源的,为什么要遵守这种弱者制订的规则呢?
他随手撕开这片空间,强大的力量直接创建了一条通道,这条路通往——神葬之地。
……
“你哥哥就在这扇门的后面。”医生伫立在门前对唐渊说道。
“阿嚏。”唐渊陛下却在此刻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不适地揉了揉鼻子。
“哟呵,唐渊陛下这是被哪个小情人念叨着吗?”医生抬了抬眼睛,一本正经地调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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