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得严重吗?”看柳言明挂掉了经纪人打来的电话,沈鹤随口问了一句。
“医生说还好我的拳头没用多少力气,不然真可能把人眼眶这部分打出问题。”
从经纪人那里了解到卫彦的伤势并不严重,柳言明明显松了口气,心情也好了起来。
到了晚上,卫彦从医院回来,沈鹤经过酒店走廊的时候,还看到柳言明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往卫彦的房间走。贺阗就站在门口,离得有些远,沈鹤看不到贺阗的表情,但显然对方得知柳言明的来意后,很快打开了卫彦的房间门。
他来不及收回目光,与正巧朝走廊看过来的贺阗视线对上。对方微微颔首,转身走进房间。门关上的瞬间,沈鹤才挪开视线,望着电梯门打开后,正巧从里面出来的盛伯雍。
*
房间里的灯光被人“啪”的一声关掉,14寸的电脑屏幕里,漆黑的房屋被突然打开了一个窗口,原本看上去漆黑一片没有人影的房间似乎有什么动了动,然后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有个裹着破旧毯子的东西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镜头往下,毯子掉落在地上,露出了两条纤细的腿,腿上布满了疤痕。那双腿开始迈出第一步,两只脚出现在镜头中。
一步,两步,三步……最终在窗口前停下。
从屏幕里,开始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有点沙哑,带着焦急和恐慌。与之对应的,是窗口外一个破锣嗓子,尖酸刻薄的喊着话。
镜头这时候终于从踮起的脚往上移动,停留在了那人的脸上--那是一张属于少年的脸,虽然脏兮兮的,头发也乱蓬蓬,但是黑发、黑瞳,属于东方人的脸孔,在整个暗沉色调的画面里,显得是那么明亮,一下子就能吸引别人的眼球。
“埃布尔!你必须找到食物!”
“埃布尔!为什么这里没有打扫!”
“埃布尔!我们的衣服呢!”
尖酸刻薄的声音不断的叫嚣着。电影利用后期特效,将少年的身影不断虚化。他拼命地奔来跑去,就好像要幻化出无数个□□,循着呼喊他名字的方向奔跑。
随着剧情的推进,名叫埃布尔的少年鼓足勇气逃离折磨他的家庭,在躲避家人追逐的过程中,意外跌进山中的一个暗无天日的山洞。
就好像爱丽丝误入仙境。少年顺着山洞中滑溜溜的山壁,大叫着磕磕碰碰地滚落到山洞底。
如果说之前的画面大多是暗沉的基调,那当少年跌落山洞昏迷过去再睁开眼的时候,整个屏幕的颜色突然亮了起来--
参天的大树,绿草如茵,繁花似锦,还有丛林中偶尔信步走过的麋鹿,甚至从高大的花丛后蹿出来的奇怪生物,都赋予了整个画面最明艳的颜色。
然而,沈鹤的视线还停留在埃布尔伸手去触摸麋鹿的画面,左边的肩膀忽然一沉,温热的呼吸就那样拂过脖颈。
他小心翼翼的侧头去看,盛伯雍大概是累了,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以免惊扰到人休息,沈鹤回头,看着屏幕里高兴的追逐着风在丛林间奔跑的少年,忽然无奈地笑了笑。
自从那次带大王去盛伯雍家里做客陪着看了一下午的电影后,沈鹤可以肯定身边的这个男人足够称得上是宋霖的忠粉。
他收藏在家里的所有dvd,无一例外都是宋霖的电视剧和电影。每一张都被他重复地看过了很多遍。
刚才提出要他一起看电影的也是这个男人。所以,看到放出来的电影是宋霖出道拿影帝那一部《风之旅》的时候,沈鹤只是愣了愣。现在回过头再看自己早年的电影,也许是因为换了一具身体的原因,沈鹤总是感觉有点奇异。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盛伯雍竟然会在电影开始没多久就……睡着了?
沈鹤没敢动。自从知道盛伯雍也在这里拍戏,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葛晖有时候会骂这个男人是戏疯子。
和之前拍摄《天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可能是因为《天工》更多的是文戏的关系,加上大家的配合都很好,很少有熬夜拍摄的时候,沈鹤并没有看到盛伯雍是怎么拼命的。
但是最近,沈鹤偶尔遇到盛伯雍那个剧组的演员,经常会听到他们聚在一起议论拍武打戏狠得像是真的在上阵杀敌一样的男人--
他可以不要替身,完成各种危险动作,就连马上对阵的戏,也可以自己上场和对手戏替身演员过招。一场戏如果他不满意,甚至会要求导演再拍摄一遍,对画面细节的追求几乎到了苛求的地步。和他合作的的演员往往叫苦不迭,但是效果最后呈现出来的时候,的确叫人拍案叫绝。
只是最让葛晖抓狂的是,这个在片场疯子一样工作的男人,仅有的爱好就是反反复复的看宋霖的作品。
沈鹤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是何德何能让一个影帝把自己当做终身目标,反复的翻看他的作品。哪怕这些作品很多票房并不理想,甚至被人高骂烂片,这个男人也收藏得甘之如饴。
屏幕里的剧情已经放到了埃布尔帮助这个神秘世界里的生物找到邪恶的魔兽,并且将其杀死的地方。
整部电影进行到这里的时候,背景音乐是最为悲壮的。
那些为了自由和幸福生活协助埃布尔与魔兽对抗的生灵,不断地倒下,不断地死去。即便明知道前面危险重重,还是有更多的生灵向前冲杀。
故事的最后,是漆黑的房间里,少年突然睁开的眼。
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醒了,埃布尔还是生活在那个折磨他的家里。吱呀作响的床下,有老鼠逃窜的声音,门外还有好吃懒做的家人催促他起床做饭。
但是沈鹤知道,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是埃布尔带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碎钱,从家里跑了出去,寻找属于他自己的新的生活。
这是属于埃布尔的新生,也是属于宋霖和沈鹤的。
*
“我说,已经八点了,不打算起床了吗?”
“再稍微等等。”
“还等什么?剧组其他人都去片场了,你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我就给你去请假……”
一夜好梦,如果不是头顶上有个声音吵得厉害,沈鹤可能还能继续睡下去。不过大概也睡不着了,昨天的枕头有些硬,脖子好像……不太舒服。
沈鹤半梦半醒地抬手揉了揉脖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落枕了,但是这会儿脖子实在是有些不舒服,想想还是起来揉揉,免得等下去片场的时候,因为脖子问题没办法做动作。
他闭着眼从床上撑起来,手肘撞上旁边一堵结实的墙。这一撞,倒是把沈鹤给撞醒了。
他扭头,愣愣的看着身边正在挂电话的盛伯雍。后者挂了电话,抬头看他:“落枕了?”他说完话,动了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看着盛伯雍走路明显有些不自然,沈鹤一抹脸,咳嗽两声:“盛哥怎么不叫醒我?”睡了一晚上大腿枕,不落枕才怪。但是他明明记得一开始是盛伯雍靠着他的肩头睡着了,怎么最后变成他自己……
盛伯雍抓了抓头发,走进浴室:“半夜醒来的时候看你睡着了,没好意思叫醒你,就让你这么睡着。”他洗了把脸,又出来道,“要不要给你揉揉?”
话音落下,他才听到关门的一声响,再仔细找,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沈鹤的踪影。
“跑得真快。”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里头还透着惋惜,但是再照镜子的时候,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明显带着笑意。
第39章 疯子(下)
从酒店到片场的路上,陈大少明显发现沈鹤的精神状态不大对劲。昨晚接到电话说要和盛哥一起看电影,陈大少正累得趴在床上昏昏欲睡,也就随口说了声门不锁等他回来。但是一觉醒来天都亮了,隔壁床依旧空荡荡的,再去查看房门。
哎哟我去,人根本没回来过。
等他急匆匆要打电话找人的时候,沈鹤倒是回来了。只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微妙。
“昨晚……你是不是跟哪个美女共度春.宵去了?”
“和盛哥看电影看睡着了。”春.宵没度上,倒是睡了一晚上的人肉大腿枕。
陈大少还想问,车子已经开到了拍摄基地,再问沈鹤的脸上直接挂起了“无话可说”的免战牌。
今天拍摄的内容是场马戏,剧情在卫彦饰演的霍远还没有去到边关之前,仍然是少年天子身边的一员武将。这一场马戏,是天子照例参加击鞠赛的内容。
剧组早早给几位主要演员安排好了替身,沈鹤刚化好妆出来,就跟被副导演带过来的替身演员低声交谈了起来。再抬头的时候,柳言明和卫彦也正在和各自的替身说话。
替身是没有台词的,只需要和演员穿戴一样,然后拍摄各种马上的危险动作就好。但即便替身代替演员拍摄了那些十分危险的戏份,需要演员真身上场的马戏仍然是存在的。好在演戏用的马一般都是经过精心调.教的,性格温顺,也懂得人类的指挥,大部分不会在片场造成混乱。
卫彦在助理和驯马师的帮助下翻身上了马背,还没坐稳,差点被撅蹄子的马摇到了地上。等他白着脸抓稳了,一回头,就看见沈鹤拍拍马脑袋,转身一跃上马,动作熟练地抓着缰绳,骑着马在片场慢慢悠悠走动起来。
“你这马真乖。”柳言明也上了马。他本来就是拍武戏出身的,已经习惯跟马接触了,骑着马就和沈鹤一起晃荡起来。
两匹马都很听话,驯马师跟在身后,沈鹤两腿一夹马肚,驾了一声,纵着马在旁边的空地上跑起圈来。
等演员和马都相对熟悉了一些,其他群演也都准备好了。郑辉没有再拖时间,直接按照计划开拍。
*
沈鹤和卫彦驱马走到一处,两匹身量相当的骏马互相碰了碰脸。
沈鹤扬了扬下巴,笑道:“今日击鞠,你等万不可将朕视作天子,须知只有尽力才是真比赛。”他说完顿了顿,对着卫彦笑,“阿远,你可不能让我。我今日一定要和你分出个高低来。十三叔!”
柳言明驱马上前:“陛下。”
“十三叔,我今日一定要赢过阿远,十三叔你可要帮帮我。”
柳言明大笑:“陛下既然想赢,做叔叔的自然要帮你。”
那头负责裁判的大太监作了个手势,一旁的锣鼓前御前侍卫长敲响了开赛的锣声。
锣声一响,比赛开始。
沈鹤的姿势很专业,像是经常骑马,双腿一夹马腹,微微俯身,他胯.下的骏马当即小跑加速。
卫彦不甘落后,驱马向前。他的姿势并不好,在镜头下甚至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郑辉皱了皱眉头,考虑到骑马毕竟是难题,想想仍没喊停,打算事后再上道具马让卫彦补拍几个镜头。
柳言明的马起步要比他们俩都慢一点,在镜头里的差距也极其明显。
在沈鹤一手握紧马缰,一手挥动球杆俯身打飞地上的击鞠时,旁边有人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就在这个时候,卫彦像是没能操纵好马,竟然跑过了预定停留的位置,直接冲到了正往沈鹤这边过来的柳言明的马前。
因为那马是加速跑来,卫彦的突然插入让柳言明措手不及,只好猛地往上勒住缰绳,把马头和前蹄催得向上扬起,试图让马往旁边避让,减少两匹马撞到一起的冲击力。
但是卫彦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瞎蒙了,只顾得上抱紧马脖子,埋着头尖叫,根本没有像柳言明那样做出回避的动作。
饶是柳言明这样马戏经验丰富的演员,面对这样的意外情况,一时间也有些紧张,拉缰绳的力道大了点,马的反应比预期的要巨大,竟然高高扬蹄,整个身体要往卫彦那匹马上踩。
然而这时,柳言明的马也似乎突然变得异常,一声凄厉的嘶鸣,直接把柳言明甩到地上,疯狂地转向卫彦。而卫彦的马却在这个时候,像是感受到危险的袭击,竟然突然加速,从旁边跑了过去躲过一劫。
这样一来,被甩在地上的柳言明,就极有可能被自己突然陷入发疯状态的马踩踏。这种事,就算不死,也不会仅仅是断肋骨这么简单了!
所有人的惊恐过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冲上前要去救人。但是发疯的马比什么都恐怖,马蹄的杀伤力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轻,就连驯马师一时之间也不敢轻易上前。
沈鹤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驱马上前。
没人知道他俯下身子和他的坐骑说了什么,那马奔跑的时候,几乎身体腾空,乌黑发亮的鬃毛迎风飞扬,马背上的青年神色严肃,目光紧紧盯着摔倒在地显然已经受伤了的柳言明。
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看着沈鹤操纵着马撞向前蹄就要落下踩中柳言明的大马,而后跳到地上拽着柳言明顺势一滚,逃出了危险范围。早已准备好的驯马师这个时候终于冲了上去,费力将被撞倒在地的那匹疯马制服。
片场一时间全是惊呼声,不仅有剧组工作人员,还有不少拍摄基地的人跟在远处围观的游客,此时都惊魂未定。直到沈鹤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又拍拍撞到疯马后蹭过来求表扬的大黑马,人群中才爆发出激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卧槽!简直就跟拍电视一样!刚才其实不是意外吧?”
“看样子好像是在拍戏……不对啊,拍戏的话那些人怎么会突然反应那么大,好像是真的出事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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