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唯一考上自己本校的法学硕士,老师早就认识他,又跟楚爸爸是好友,平常也很照顾楚唯一。有案子便带着他去见见,比使劲抱着书更长见识。
今天,楚唯一就和老师约好了去找一个委托人,关于家庭财产分割的。
从委托人家里出来,送老师回家,楚唯一开着车子路过步行街,想起步行街里有一家蛋糕店的黑森林深得自己父亲喜欢,方向盘一转,将车开往附近的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里,车多人少,楚唯一开到角落,才找到空闲的车位。将车停好下车,走了一段距离,楚唯一听到隐约的呵斥声。
他停下脚步,驻在原地听了一会,皱起眉头。
地下车库这种黑暗人少的地方,也是一些罪恶容易发生的场所。
虽然出口和某些通道里有摄像头,也难免有死角。
抢劫的事情可能不会发生,但是打架、乃至猥/琐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听着争吵的声音有女声,正义感趋势,楚唯一抬脚往传出声音的角落走去。当见到争吵的人之时,他大吃一惊。
并没有他以为的男性冒犯女性的事情,楚唯一看到的是一个穿着得体的女士,指着一个低头倚墙的青年在怒骂。
责骂的内容……很有些不堪。
女士一头短发,穿着羊绒开衫,原本端正的五官因为张嘴怒骂,使得整张脸表情都扭曲了起来。她并没有说一些粗俗的词语,但是比那些粗俗的词语更加伤人。
被女子责骂的青年穿着一件浅灰色外套,露出的高领毛衣包得下巴都看不见。
他静静地低着头,背靠在墙壁上,不知道是头低的幅度太低,还是刘海比较长,楚唯一看过去,只看到对方的鼻梁,还有下拉的嘴角。
“你就是生来害人的。你说你小时候怎么就没跟着去死?还要回来?反正你也没有人要了,你还要害你哥他们。”
女士越说越生气,甚至扬起了手,向着青年甩去。
楚唯一向前一步,伸手没挡住,靠墙的青年抬手挡住,楚唯一看到了对方的脸。
很小很瘦,脸只有自己巴掌大,眼睛很大,带着一股敌意,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那双眼睛里的抗拒和冷漠让楚唯一心惊。
明明是个大活人,只让人感觉到死气沉沉。
也只有那双眼睛里潜藏的怒火,昭示着这个人并非表面上那样冷漠。
“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什么?”
已经有些疯狂的女子大喊起来,愤怒地看着楚唯一,继而扭头冲着青年大骂。
“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勾引来的,果然变态就是变态,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带来。”
楚唯一脸色变了变,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吧?
“你滚,你马上从我面前滚,最好是马上死去外面,我也不会给你收尸!”
女子歇斯底里咆哮起来,青年看了女子一眼,一句话都没说扭头就往车库门口走去,他走动起来一瘸一拐,很是不方便。
楚唯一低头看了两眼,判断对方可能脚不太方便。
“对不起。”
青年从楚唯一身边走过时,低声说了一句,紧接着加快了脚步,以一种快速、扭曲的姿势,极快地远离被匆匆赶来的两个成年男子拉住的女人。
“苏驰你去看一下小霭。我在这看着。”
男子之一焦急地喊着,另外一个男子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对方,楚唯一转身就追着青年去了。
大步走了几步,远远地,楚唯一看到车库出口的地方,有个人扶着墙站着,慢慢往前挪。
几步上前,一手拉住对方,楚唯一话没来得及说完。
“你的家人好像在找你——”
青年泛红的眼眶,没来得及擦掉的眼泪,脸上愣怔的表情,让楚唯一心里一软。
看到这个人,有点想当初自己看到的猫。
怯生生地,倔强又可怜。
“这里车很多,我们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楚唯一轻声道,意图安抚对方,他的处理似乎很得当,原本炸毛一样的青年缓和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车库,站在街头。
“有些长辈的话,听过就算,不用在意——当然,有些话直接当没听见就好。”
楚唯一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对方,用眼角余光看着站在自己对面,干瘦的青年——应该成年了吧?又瘦又小的……
“谢谢,习惯了。”
男孩接过纸巾,掏出一张来擦了下眼角,声音和他的表情不符,冷静得像块冰,一丝起伏也没有。
楚唯一站在他身边,一手插在自己大衣口袋里,摸着打火机,一手搁在身边,想点跟烟,又觉得不妥。
“今天害你被骂很抱歉。为了表示我的歉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步行街39号的店里,拿一份点心。我会打电话告诉他们。”青年顿了一下,“要麻烦你告诉我你姓什么。”
“哦,不用。”楚唯一习惯性抬手想摸烟,摸在自己下巴上,手指动了动。
“那种……那种长辈,避着不理就好。”
“嗯……”
青年应该不是多话的那种,全程除了擦脸,都是低着头的,看得楚唯一有些皱眉,抬手撸猫习惯性的就去揉了下对方的头。
手掌在对方柔软的头发上揉过,楚唯一居然还想到了一句话。
内心柔软的人,连头发都是软的。
青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楚唯一,比青年高出一截的楚唯一咳了一声。
“年轻人,开心一点,不要老低头,会看不到路的。你的眼睛很漂亮,露出来多精神。”
青年偏头躲开楚唯一的手,表情虽然不明显,往一边靠的动作很明显表达出自己的不快。
看着自己的手,楚唯一也有些无语,刚才那么下意识的伸手,现在想来,自己实在是太冒犯人了。
“对不起,我觉得你挺像我弟弟的。”闭起眼睛说瞎话,楚唯一强行解释。
对方微微向一边挪动了一下,离他更远了一点。
苏驰从地下车库走出来,脸上难得带了一点焦急,看看苏霭,再看了一眼楚唯一,苏驰挤出两句话。
“下次不喊你了,不让你见她。”
苏霭回头看了一眼苏驰,扭头往步行街方向走,走了两步,他停下来,回头认真看着楚唯一:“先生,请你去吃块点心吧。”
楚唯一看一眼苏驰,再看一眼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青年,心里没来由一软。
“好。”
拿着蛋糕上车之后,楚唯一发动油门,鸣笛之时,脑海中滑过青年低头伸手给自己找蛋糕的景象。
不知道为何,对方那种态度和说话的声音,有点莫名的熟悉感。
☆、第23章 你不知道的世界
圣诞节,从学校到街口,从现实世界到游戏里,人们似乎都沉浸在节日甜蜜的氛围里。
平安夜前夕刷苹果,还有亲友组队去持国看月亮,放烟花的。热闹得让人忘记了时间和空间。
将第一百八十九颗小铁收入包里,乘风客一个一个交易着工资。
团队里,气纯云中君站在副本一角,远山近水都平复不了他身上隐约的戾气。
乘风客:小花花怎么了?今天输出有点可怕,非橙武气纯的极限了吧?
叶辉:全单体输出,他键盘我感觉都要敲碎了。
楚唯一密聊叶辉,两人悄悄嘀咕着。
今天的龙渊泽,混入了一个犀利气纯,小吃附魔不要钱一样全部砸上,走位间隙都穿插输出技能,差点把昭昭ot了。
乘风客:是考试没考好么?
叶辉:p,我们都拿奖学金的。要保研,绩点不能低。
乘风客:你没问?
叶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一脸淡然,神情有些恍惚的苏霭,悄悄回复乘风客。
叶辉:问不出来,苏爷内心有高墙,翩翩君子如我,翻墙要时间。
乘风客:好有道理,我竟不好再多问两句。
将烟狠狠吸了一口,楚唯一把烟屁股摁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走到书房窗前,把窗户拉开,让屋外的冷风吹进屋子,带走烟气。
今天是邹慧在国外留学的女儿回来的日子,楚唯一一时之间,还没想好怎么跟对方相处。
邹慧的女儿叫邹敏,高中的时候就出国留学去了,年年拿奖学金,独立自强的新女性。
甚至,比楚唯一还大两岁。
回到电脑前,说了一声自己挂机,楚唯一开门下楼。
尽管邹慧和楚政已经结婚快一年,尽管楚唯一日常生活中也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满,两个大人和已经成年的儿子相处起来,还是有些无形的尴尬。
邹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粉色毛衣,微卷的齐肩长发,化着一点淡妆,看起来非常精神。
楚爸爸对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大的继女也有些尴尬,挠着头说了几句,介绍了下自己的儿子,给出一个红包之外,楚教授忙不迭跑进厨房,给妻子帮忙,给儿子女儿做甜点。
彼此做了个自我介绍,楚唯一看了一眼厨房里忙碌的两人,再看一眼端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先提出了离开。
邹敏点头,态度也有些谨慎:“我们两个也不用客气了,这是我的名片,我在加利福尼亚伯克利大学读外科,这是我的名片。有机会我们再看聊聊,找个不那么紧张的时间。”
楚唯一双手接过邹敏的名片,点头:“好,如果有需要我会先给你写邮件。”
两姐弟见面不到十分钟,各自又分开,回到自己房间,楚唯一才放松身体和精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坐回椅子上,楚唯一看到云中君的血在慢慢变少,最后变成血皮。
叶辉不在队伍里。
他在好友里打了个问号。
云中君:贫道修仙回来,为何见到小师兄血皮?
叶辉:我们在切磋,你来玩么?
同时,密聊响起。
叶辉:我们在长安城门口切磋,他心情好像非常不好。
乘风客:等我。
帅气的剑纯落在长安城门口,空格前行落到云中君所在的地方,就看到一个南皇气纯原地打坐,身周剑光缭绕。
一身金光灿烂的藏剑坐在云中君身边,因为叶辉“恶名远扬”,周围一圈人在围观,议论纷纷。
内容不过两点,叶辉闲得荒跟副本气纯切磋,叶辉太恶了,欺负副本气纯。
零星有人说,气纯冒傻气,副本装跟阵营装打。
看到武林天骄的乘风客走了过来,有人开始在近聊起哄,刷屏让恶人藏剑和浩气剑纯插旗。
云中君突然站了起来,离开队伍,一柄旗子插在乘风客面前。
楚唯一“嗯”了一声,点开自己的经脉界面,换了几个点数,接受了云中君的切磋——他仍然穿着他的一身剑纯副本装。
围观的人热闹起来。
剑纯打气纯,很多外行看热闹,内行看的是门道。
倒数结束后,两个纯阳身边都铺满了气场。
乘风客一个聂云冲向云中君,起手人剑炸气场,跟着大道无术想定住对方,云中君凭虚梯云纵后跳,空中下了个生太极在脚下,落地瞬间对着乘风客拍了个九转归一,将人推了出去。
乘风客一改一般剑纯圈地打法,顶着蛋壳靠近云中君,两人卡着技能一个爆掉对方的气场,一个瞬间补上。两个纯阳打成一团,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最终乘风客一个大道韬光满气接八荒归元,把云中君斩杀。
云中君原地打坐喝茶,围观的玩家又开始起哄,说要乘风客他们继续,就当圣诞节娱乐。
亦在同时,叶辉和乘风客面前,不少人开始点他们切磋。
寝室里,苏霭揉了揉手腕,冲着叶晖笑笑:“打架果然能缓解情绪,我打够了,你们玩吧。”
说着,苏霭站起身来,往洗手间走去:“我先去洗澡,等会换你。”
叶晖坐在位置上,“嗯”了一声。
洗手间里水声淅沥沥地响起,叶晖看着游戏里不断冒出的旗帜,有些心烦,鼠标一转点到穿好阵营装备的剑纯身上,密聊对方。
叶辉:我们来切磋吧。
乘风客:不陪小师兄?
叶辉:他洗澡去了,心情不好。
乘风客:打一场。
宿舍里,叶晖叹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飞度移动着,游戏里的藏剑重剑一挥,剑气流虹。
苏霭站在浴室花洒下,任凭水流从头顶洒下,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向下淌,顺带把忍不住的眼泪和内心喷薄的委屈、不甘一起带走。
他不喜欢自己的小姨妈,就和对方憎恨着他一样,他也在内心深处憎恨着对方。
他始终记得,当年自己才从昏睡中醒来,脚踝上的伤口已经溃烂,小小地自己就被姨妈拖拽着,从病床上一路拖行到楼梯口,无论自己如何凄厉地哭喊恳求,都没有人将他从灭顶的惊恐和无助中拯救出来。
最后是闻讯赶来的医生,接住直接被甩下楼梯的他。
自己所谓的长辈,高高地站在台阶上,犹如看着一只死狗,带着疯狂和憎恨的眼神,苏霭怎么也忘不了。
为什么这么恨自己?自己做错了什么?
苏霭得不到答案。
苏家的那些亲属,总是用同情和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他们给予了苏霭能得到的最好的物质条件,可在苏霭小姨妈疯狂地精神虐待方面,没人多说过一句话。
他的双胞胎堂兄,会在各个方面上竭力照顾苏霭,但对于自己母亲的疯狂,一点阻止的意图和能力都没有。
整个苏家和苏霭,除了姓字相同,亲属间的感情,甚至不如苏霭和叶晖一家的感情。
同学室友,都会关心他吃了什么,变天了身体会不会难受。对方的家长,虽然奇怪,但也会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宠溺自己的小孩。就像正常的家庭一样,温馨又圆满。
暑假的时候,苏霭跟着叶辉去玩耍,短短的几十天,日子美好过他经历的这些年。
有人嘘寒问暖,有人时刻关切。夜晚会有人温柔地说晚安,早起会有可口的早餐。别人家里看似平常的一天,已是他内心渴望期盼了的多年。
苏霭想过,会不会是自己小时候太调皮,所以才会走丢被拐走?因为自己走失,所以导致父母早亡?所以小姨妈才会如此憎恨自己?所以现在的自己除了同情,得不到其他一丁点多的关爱?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所谓的亲人们,就不要再见面就好……
反正,自己也能在游戏世界里,认识其他的人不是吗?
在那个二次元的世界里,自己多努力一点,再刻苦一点,既不会被人用嫌弃的眼光看待,也不会因为自己有残疾而被刻意关照。更不会因为自己的性别被辱骂。只要有付出,必然能得到一定的回报。
苏霭闭上眼睛,用力盖着脸,直到呼吸完全平静下来。
他羡慕极了叶晖,同时,也无比看重自己和对方的相处。
曾经有人问苏霭,为什么要那么执着的赚钱,他应该不缺钱。
苏霭说只是一种游戏的玩法。看似洒脱,实际理由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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