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叶逸的自觉
“你诨说什么！”陈斯明的话吓了叶逸一跳，瞪着眼睛就冲陈斯明吼了一声。
陈斯明不以为意地揉揉耳朵，痞笑道：“我开个玩笑，你吼什么？陛下可是在外边呢，再惊了圣驾，当心被御史参上一本。”
叶逸也是吼完了就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度和惊慌失态，暗骂自己愚蠢。
“玩笑是这样开的吗？”叶逸瞪着陈斯明道，“若是让人听个一知半解地传了出去，我不用被御史弹劾都要倒霉了。”
陈斯明颇感意外地斜睨着叶逸，狐疑道：“怎么？咱们叶少卿向来是信奉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什么时候也害怕起流言蜚语了？何况你与唐家兄弟之间的谣言少说也有三五个版本了，都能编成戏本子了，事到如今你还这么紧张做什么？”
就是说啊，事到如今他还紧张什么？叶逸也觉得自己太不正常了，明明以前都能淡然地应付过去，可似乎从做了那个梦之后，事情就乱套了。
陈斯明打量着叶逸的神色，沉吟片刻后又往叶逸身边凑了凑，贴着叶逸的耳朵鬼鬼祟祟地问道：“我说，该不会是唐霄对你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吧？我怎么觉得你们俩怪怪的？”
昨日叶逸一行到兖州时，陈斯明远远瞧见这一行人就觉得哪里奇怪了，唐霄和叶逸之间的距离感总让人觉得十分违和。今儿早上再见时又觉得一切如常，现在想来兴许是因为这两个人一直都没有接触的机会，都是在各自行动。可唐霄抱着叶逸回来时还是正常的，这转眼的功夫就又变得奇怪了。
“什么怪怪的？阿霄能对我做什么？又能说什么？”叶逸白了陈斯明一眼。
陈斯明摸着下巴，狐疑地打量着叶逸。
陈斯明与叶逸的交情也快二十年了，打从在国子监里学习时，两人就意气相投，这情分一直延续到今日，陈斯明自以为还算了解叶逸，这精明的小子入了大理寺之后就学得更加精明了，不管面对什么都是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容，即使内心翻腾，也绝不流露于表面，叫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反倒总是会被他套出话来，陈斯明是已经有十几年没见到这样满是破绽的叶逸了。
此时的叶逸与其说是因为他的胡言而感到气愤，倒不如说是恼羞成怒，是被人看破后心虚的掩饰，叶逸这明显是慌了手脚了。
但叶逸本人是否意识到自己的慌乱就有些不好说了……或许是没有自觉吧，若有自觉，叶逸的掩饰会更加高明，绝不会这样破绽百出。
陈斯明脑中灵光一闪，突然觉得事情似乎变得有趣了。
眼珠子一转，陈斯明又不正经地说道：“我哪知道唐霄会跟你说什么啊，兴许是说他对你思慕已久，又兴许是说他有了意中人，反正那小子不是什么都跟你说吗？而且你们这一趟去蒲州只有四个人，你跟唐霄那是日日夜夜都在一起呢吧？两个人都是年轻气盛，有没有搂搂抱抱亲亲摸摸啊？”
“你傻啊！”叶逸立刻一个眼刀扫过去，“你见过两个大男人卿卿我我的吗？”
陈斯明一副“你太天真”的模样道：“当然见过啊！朝中大臣有不少偏好此道的，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叶逸无言。
……他知道，他不仅知道，甚至还得到过邀约的暗示，可对于那种事情，叶逸一直都只把自己当成是个旁观者，那些邀约也都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打发掉了，可……难不成他对阿霄……
不对不对不对，阿霄是他的弟弟，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大概是因为他们整日在一起的缘故……
可他为什么会梦到被男人亲？难道他也是此道中人，只不过是他一直以来都不考虑情爱之事，因此才没注意到？
叶逸静静地坐在那里，用他大理寺少卿断案的聪明才智分析着自己的种种失常，陈斯明就在一旁看着，叶逸想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看得他暗道此生已圆满，现在让他去死都可以了，因为叶逸的表情实在是太精彩了，简直是精彩绝伦，而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见证这份精彩的人，这感觉简直太棒了！
思考中的叶逸突然转头，眼神诡异地看着陈斯明，而后突然勾勾手指，道：“陈斯明，靠过来一点。”
“什么？”陈斯明不明所以地靠过去。
叶逸突然伸手勾住陈斯明的脖子，猛地凑了过去。
陈斯明吓得瞪圆了眼睛，抬手就捂住了叶逸的嘴，反复确认自己的嘴唇是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陈斯明才放心下来。
“兄弟，冷静，即使你喜欢男人，我也只喜欢女人。”虽然叶逸的长相也足够撩拨男人，可陈斯明还不想被唐云或者唐霄杀掉。
只隔着一个手掌的厚度近距离与陈斯明视线交缠，叶逸打了个冷颤，赶忙退开，视野重新开阔起来，叶逸便瞄见了站在帐篷口的唐霄，唐霄手上撩着的帘子还没有放下，维持着震惊的表情呆立在那里。
“阿、阿霄，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叶逸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又有些慌张。
一听到叶逸这话，陈斯明脊背一凉，不情不愿地扭头，冲唐霄讪笑两声：“唐二公子你回来了啊？那我这就出去了，我这就出去……”
话音未落，陈斯明就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暗骂陈斯明不够义气，竟留他一个人面对唐霄，叶逸尴尬地咧开一个笑容，开口道：“那个阿霄……”
唐霄突然放下帘子，大步流星地向叶逸走来，吓得叶逸连话都忘了说。
“因为太子遇刺，所以陛下下令立刻回兖州行宫。”这一句算是解释，话说完，唐霄就将叶逸打横抱起，转身大步离开帐篷。
老实地缩在唐霄怀里，叶逸突然发现，尽管他一直都以哥哥的立场管教着唐云和唐霄，可他似乎对唐霄的怒气十分没辙。
不过唐霄这一次的怒气似乎并不是叶逸乖乖听话就能轻易消除的。
第38章 两情相悦兮
回到兖州，唐霄将叶逸送回房间之后就没了影儿，且全程一个字都没说，这让叶逸感到不知所措，本还想着要解释一下，可唐霄放下叶逸之后一转身就走了，快得连叶逸都没反应过来，等叶逸意识到唐霄是撂下他就不管了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叶逸送走了来探望的叶承谦，也送走了来慰问的太子，却始终没等到唐霄回来。眼看夜色渐浓，来送饭的却是行宫里的女婢。
躺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叶逸有些庆幸，却又有些失落，庆幸的是不需要在思绪混乱的此时面对唐霄，失落的却是唐霄真的撂下他了，而与那份庆幸比起来，叶逸觉得心中的失落似乎更加明显一些。
不管发生什么，唐霄总是在他的身边打转，这还是唐霄第一次主动远离叶逸，且还是在叶逸受伤的时候。随着夜色渐浓，叶逸心里被抛下的失落也越来越强烈，再加上大腿上令人焦躁的疼痛，叶逸隐隐地对避开他的唐霄生出一分怒气。
这小子有本事就躲他一辈子！
终于是忙完了所有的事情，唐云一回到住处就瞧见了坐在院子里如一尊石像的唐霄，抬头看了看叶逸房间紧闭的房门，唐云一脸困惑地走到唐霄身后，一巴掌拍在了唐霄的肩头。
“你怎么在外边？逸哥的房间有客人？逸哥的伤怎么样了？”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唐霄被唐云拍得浑身一震，猛地扭头，下意识地就要拔剑，见站在身后的人是唐云，才放下第一时间搭在腰间的手。
“太子来的时候带了医师过来，伤口应该是好好处理过了。逸哥现在应该是一个人在房间里，你进去吧。”
“应该？”唐云挑眉，又望了望叶逸紧闭的房门，再看看一脸郁闷的唐霄，“你又跟逸哥闹别扭了？”
唐霄抿嘴，一语不发。
是啊，他就是又一个人傻乎乎地闹别扭了怎样？看到那样的场景，他能不生气吗？生气了还不敢问，他就是这么没用怎样？反正他就是笨，他就是孩子气，他就是胆小，怎样？他不想生气冲动伤了逸哥，他自己憋着生闷气还不行啊？！
见唐霄这副样子，唐云就知道他猜中了，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两个人最近还真是别扭得够呛啊，之前的尴尬才刚有所缓解，这又是闹哪出？到了该他出马的时候了。
拍了拍唐霄的头顶，唐云大步向叶逸的房间走去：“那我过去看看，你继续……吹风吧。”
唐霄一把拍开唐云的手，怒瞪着唐云悠哉且欢快的背影。
该死的，他早晚要揍唐云一顿！
“逸哥！”推开叶逸的房门，唐云故意放大自己愉悦的声音好让唐霄听见，却又在进门后坏心地把房门关了个严实，让唐霄听不到也看不到在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唐霄忍不住一个劲儿地瞟向那扇门，可两刻钟过去了，那扇门却还是关得紧紧的，丝毫没有要打开的预兆。
唐霄有些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然后轻手轻脚地摸到了门边儿，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屏气凝神地偷听起来。
然而隔着一扇门板，屋里的声音到底是听得不清晰，唐霄憋气憋得差点儿死过去，才勉强听到一点。
“阿云你轻点儿……喂别闹了……恩……喂，我真的要生气了……”
这个声音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儿？云在里面做什么呢？
唐霄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尤其是叶逸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暧·昧，快跟呻·吟声没两样了……
呻·吟？！唐霄心里一惊，直起身一脚踹开了房门。
“唐云！你找死啊？！”
“恩？什么事？”坐在床边凳子上的唐云抬头看着闯进来的唐霄，笑得洋洋得意。
“你们……在做什么？”见唐云和叶逸之间还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唐霄一时反应不及，一脸呆相，可再仔细看唐云那得意的表情，唐霄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霄你说逸哥是不是很过分？伤口那么深，他还说不疼，你看疼不疼？疼不疼？”唐云一边说一边轻按叶逸的伤口，疼得叶逸一头冷汗。
紧紧抓着唐云的手腕，叶逸却怎么都扯不开那只在自己伤口上肆虐的手，疼得连连告饶：“我知道了，你快住手……恩！疼……阿霄你快来帮我！”
不等唐霄做出反应，唐云就收回了手，若无其事道：“逸哥你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不在乎，可有人在乎，你不觉得疼，可有人要心疼死了。逸哥你若是再这样，我就让父亲把霄调职成侍卫官，然后派到你身边寸步不离地保护你！霄这辈子是能做个将军，还是只能当一辈子的侍卫，就看逸哥你的意思了。”
叶逸无言，虽然觉得唐云的这种威胁实在是不合常理，可这威胁对他来说却十分管用，唐霄的前途对他来说是一件要慎重对待的事情，万不能因为他而受到不好的影响。
“我知道了，”叶逸叹息道，“以后我会把十六卫送来的那个侍卫带在身边的。”
在朝为官者，身边都会有十六卫分派的侍卫，分派给叶逸的那个，还是太子暗中精心挑选的，只是叶逸对自己的武艺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再者唐云和唐霄总是在他身边打转，他也不想有更多的人围在身边，便将那侍卫留在了叶府，跟兰若一起打理墨雅居内的大小事务。
“那也好，”唐云耸肩，“那么我就先回房了，霄你在这里陪着逸哥，虽然你很笨，但好歹能端茶倒水跑个腿。”
说罢，唐云就站了起来，走到唐霄身边时，还给了唐霄一个“哥哥对你好吧”的眼神，气得唐霄差点儿揍他。
才撞见了逸哥跟陈斯明接吻的场景，他要怎么心平气和地跟逸哥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可云说了这话，他要怎么丢下逸哥一个人离开？
唐云走了，房间里就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唐霄寡言，因此平常跟叶逸独处时几乎就都是两个人安静地做着各自的事情，叶逸也从没觉得那份安静有什么不妥之处，不用说话反而还轻松了不少，然而今日，叶逸却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沉默，这沉默让他觉得尴尬，觉得坐立不安。
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叶逸开口道：“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听到叶逸暗藏在声音里的不悦，唐霄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桌边坐下。
逸哥似乎有些生气了，这个时候若他顺从地离开，逸哥一定会更生气。
没想到晾着他这么长时间的唐霄这个时候反倒在房间里坐了下来，叶逸有些烦躁地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唐霄心里也不舒坦，一听见这话也有些恼了：“逸哥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叶逸转头看着墙面，不作回答。
避开的人又不是他，怎么就成了他不想跟阿霄在一起？
见叶逸这种态度，唐霄腾地站了起来，气呼呼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去把陈斯明叫来总可以了吧？”
“去叫他做什么？”很诧异会在突然听到陈斯明的名字，叶逸下意识地发问。
唐霄已经转身，背对着叶逸冷声道：“逸哥不愿让我这个弟弟照顾，我去把你的情人找来照顾你还不行吗？”
“情人？谁？”叶逸突然意识到先前的那一幕果然是被唐霄看到了，且还被误会了个彻底，“先前果然是被你瞧见了，我只是跟他开个玩笑罢了。”
“开玩笑？！”谁知听了叶逸的解释，唐霄却好像更生气了，转身恶狠狠地瞪着叶逸，胸膛一起一伏，那模样还像是给气得不轻，“开什么玩笑会去亲一个男人？！”
“呃……不……就……那个……”叶逸顿时没了脾气，尴尬地搔搔嘴角，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总不能跟阿霄说他是想验证一下自己是否喜欢男人才去亲陈斯明的吧？不过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到现在还让他有些别扭，果然他还是正常吧？
唐霄瞪着眼睛，三步并两步地冲到床边，两手“嘭”的一声落在了床上，笔直地撑在了叶逸的两边：“既然是个玩笑，那你能跟他做，也能跟我做吧？”
唐霄的怒容离得太近，让叶逸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那个……这个就有点儿……”
唐霄死盯着叶逸，冷声道：“怎么？我还以为我才是跟逸哥最亲近的人，结果只是我自以为是？”
“这个跟那个是两回事儿……”觉得唐霄似乎靠得越来越近，叶逸下意识地伸手抵住唐霄的胸膛。
“哪里不一样？”唐霄顺势就收回一只手抓住了叶逸抵在自己胸前的手，反倒让叶逸想抽回手的时候怎么都抽不回去了，“那样亲昵的行为，你能跟他做，却不能跟我做，我是哪里比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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