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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物——薇诺拉

时间:2016-01-24 19:45:04  作者:薇诺拉

  “你这话太孩子气了。”寇边城突地笑了,将鹿临川搂紧一些,“阉党误国不错,那些言官又何尝不是些沽名速迁之徒,大明早已积重难返,唯有另出一个铁腕新主,敢杀敢伐敢以强权治下,方才有一线中兴的可能。”
  “是了,我家老爷子曾与信王多有往来,信王素来勤俭自律,若由他承继大统,想来是我大明百姓之福。”两人吐纳相闻挨得极近,鹿临川自是情难自禁,一只手摸进寇边城的衣襟之中,忽地又缩手回来,诧异道:“大哥,你怀里……揣了什么暗器?”
  寇边城轻轻摇头一笑:“暗器至多不过伤身伤命,它却能教人十分伤心。”
  鹿临川仍要发问,却被寇边城捉住那只手腕,拉进怀里狠狠吻住。
  这一吻,吻得鹿临川眸中情意绵绵,面上春情无限,哆哆嗦嗦张开两片唇,便连嗓子都哑了好些:“大哥,你今晚……留下来?”
  “你歇着。”寇边城将鹿临川推开一些,道,“我得走了。”
  鹿临川难掩失意之色,黯然道:“你……不要我?”
  “你方才伤愈,明日还得携两位公子出塞,这迢迢长路太辛苦,你受得,我可舍不得。”寇边城抬手轻拧了一把鹿临川的脸颊子,又在他额前颊边连连落下轻吻,方才又哄出他的笑脸来。

  ☆、第22章 (二十二)

  昏蒙中依稀闻见茶花香气,叶千琅方知自己又活过一遭。
  本就过着在刀尖上营生的日子,奈何桥边巡回几番,阎王殿前常去常往,却没有哪一回像这一回般痛得如此刻骨分明,便是睁眼醒来的这一刻,仍似有万把钝刀齐齐在身上切割,痛得天昏地暗,完全难以动弹。
  血仍未止住,一丝血腥气渗入幽幽花香之中,竟独有一番旖旎浮艳之感。
  “醒了?”觉出对方已经醒来,寇边城仍未撤去输送真气的双掌,掌心间白光翻涌,额前不住有汗水沁出,已将鬓边白发洇得透湿。
  “没死。”叶千琅面色惨白中带着暗青,气息微弱,甫一出声喉咙里便泛起一口甜丝丝的腥味,强行运气方才咽了下去。
  “别出声,气随我走。”
  但觉一股炽热激盛的真气在血管经脉中巡游,叶千琅五脏燥热,体表滚烫,如同把了三巡烈酒,他心知寇边城此刻殊无保留,正竭其所能救治自己,可同是自重伤中醒来,这回的心境却与在嬿婉水洞中大不相同。
  彼时他一意求生,恨不能融进这人骨血,与他就此缠绵不分,可现在这人身上的暖热与温存,都教人感到陌生且可怕,也再不愿与之有任何瓜葛。
  胸口剧痛不减,思绪倒格外清楚,自相识起那些假意殷勤、体贴入微原不过是草蛇灰线,而今皆因这一刀而水落石出。叶千琅并未运功自救,只淡淡道:“穆赫死了。”
  “不错,穆赫死了,但你还活着。”
  “外头人必都认为是我杀的。”
  “不错,”寇边城掌下真力源源而入,微微颔首,“叶千琅不止杀了漠北土司穆赫,还杀了四渎八盟的盟主高迎祥,只不过他也力竭身死,烂了大半的尸首已被魏太师带回京里。”
  “好!好!”叶千琅突地扬声连连赞了几声“好”,一时脉息不畅,犹如几处要穴同时被人拿住,脉中真元再难行进一分,反激得他吐出一口鲜血,“眼下土司府中十之八九必定恨我叶千琅入骨,至多有一两个脑后见腮的将信将疑,想寇兄为寇多年,账内有金银,麾下有猛将,只要稍加威逼利诱,大不了多杀这么一个两个,便能顺理成章袭了土司王爵,既兵不血刃地除去夺[]权路上的绊脚石,又换来四渎八盟上下对你死心塌地,寇兄一石二鸟借刀杀人,叶某……甘拜下风。”
  许是对方心脉尽损又不够配合,无论自己如何尽力施为,输出的真气全如泥牛入海,几无作用。寇边城汗下淋漓,只怕鬓边的白发又得多添一片,许久才不得不撤掌,叹气道:“高迎祥亦是我借五阴焚心诀所杀,你怨我也是应当的。”
  叶千琅扶着胸前伤口坐起身来,半咳半吐出又一口血,却是分外平静地摇头道:“不怨。”
  寇边城微露讶色:“你不怨我?”
  “寇兄城府之深,心计之险,手段之辣世所罕见,我伤在你的手下,委实不算折辱于我。”
  叶指挥使此刻绝非说得气话。人有眼、耳、鼻、舌、身、意六欲,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人言七情伤五脏,六欲生六尘。
  确是怨不得别人,怨只怨自己千年道行一朝破,对这人动了一刹心思。
  “若无五阴真气护体,你此刻已经死了。你心脉俱损伤重难治,若不与我合修大红莲华经,只怕最多还能再捱上三五日。”寇边城伸手触碰叶千琅的断臂之处,许是痛到极处已经失了知觉,对方却不躲不避,只若一泓死水般冷冷寂寂望着自己,眼神中毫无恨意,却生分得教人不痛快。
  寇边城目露惋惜之色,声音听来也醇郁似酒,分外多情:“阿琅,让我救你,外头的冰茶开得很好,你该去看看。”
  夜风暗送茶花香,只不过物是人也是,心境到底大不相同,终究迟了。叶千琅冷淡道:“寇兄这一局布置入化,救叶某岂不横生枝节,多此一举?”
  寇边城答来大大方方,毫不犹豫:“我喜欢你,我要你,我不愿你死。”
  叶千琅冷笑看着对方,心道也只有这个人,撒着弥天大谎,自己倒笃信不疑。只干干脆脆回他道:“你喜欢的是造冕垂旒,你要的是龙登九五。”
  叶指挥使一字一顿,说的端的是要人头落地、抄家灭族的骇人话,然而寇边城也未辩驳,只以一种离奇温柔鼓励的眼神望着对方,轻笑道:“你总是比旁人懂我。”
  “痴人说梦,妄人妄行。连魏忠贤都不敢废帝自立,你凭甚么?”便是京里的九千岁也常抱怨,叶指挥使面太冷,话太少,一张嘴永远是既不招人讨厌也不懂讨人欢喜,如今他重伤之下,寥寥数语便能当头棒喝照脸打,委实不客气。
  寇边城似全不在意,眼眸低垂,一只手将叶千琅身上的白袍解开,摸索起他的肌肤与躯体,心说造物奇妙,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勾人的身体,美而有力,浑似白壁天成,口中又道:“人逢乱世,若运气不好,生得樵夫渔父之家,担赋税徭役之苦;若运气再坏些,生得蝇差小吏之家,担增俸减秩之忧;若运气坏得不能再坏,生得帝王将相之家,担江山社稷之重……”
  对方的手游弋于自己胸前凸起,轻揉慢捻,极尽挑逗之能,叶千琅却无动于衷,抬臂将其推开,一双眼睛虽是古井无波,又分明暗藏汹涌杀气,道:“我虽不怨你,却必杀你。”
  见对方显然不愿自己施救,一张脸是骤青骤白,寇边城伸手捏过叶千琅的下颌,拽近了他那张冷冰冰的脸,笑道:“我喜欢你,却也并不十分喜欢。只是大红莲华经尚未练成,我还少不得你这个鼎炉。”
  这话说得许真许假,似激似刺,换别人怕是得气不顺,意难平,当场呕血而亡,叶千琅竟真真不以为忤地露了个笑:“这一声‘喜欢’叶某实在听不得,寇兄还是这般坦白的好,反教人痛快多了。”
  寇边城也笑,俯身靠过去,一双唇轻贴于对方耳廓道:“罢了,我既骗你又伤你,也不差再欺你一次。”
  料这险些伤重不治的叶指挥使无力反抗,索性整个儿压下身去,只三两下便扯下对方的亵裤,又用膝盖顶开他的一条腿,另那两腿闭合不上,而雪白双丘间的风光也是一览无遗。

  ☆、第23章 (二十三)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不全,见作者微博,微博ID【不羁型作者薇诺拉】,嘻嘻嘻
  ……本章不全,见作者微博
  叶千琅自一身酸痛中睁开眼睛,却见那人仍睡在自己身边。
  纵是阖眸沉睡的面容仍英俊得撼人心魄,他青丝披散,全身未着寸缕,壮美胸廓上汗珠滚落,看似岩石一般坚密,仿佛能清楚感知里头的心脏,一声一声,沉重激昂如阵前鼓点。
  尤是几束白发格外打眼,若非短时间内耗损大半真气,绝不至于一夕间便鬓染华发。
  原本是诸脉俱废死生旦夕,这合修之后竟觉脉息畅通,连心口的伤痛也缓解不少,叶千琅自榻上起身,拾取扔在地上的几件衣衫——
  一只荧蓝色的小东西突地掉在地上,正是姐姐留下的耳坠子。
  叶千琅看了那耳坠子片刻,便将它拾起,重又戴回左耳。
  穿齐整后便出了门。

  ☆、第24章 (二十四)

  自屋中出来,夜已极深了,叶千琅并不急于找寻出路,反倒慢慢踱步于月色下的狼角湖边,望着湖面上云烟弥漫,大丛大丛的冰茶毗邻盛开,有的植株低矮,有的参耸入天,反正是枝格相交,香气氤氲,极为热闹。
  不禁心中冷笑,那人竟能在荒蛮大漠中寻着这么一处有水有花的地方,还真有逆天的心思。
  想起以前王安嗜好牡丹,也是珠围翠绕一府招展,他倒从不曾伫在花前观赏,也不是不喜赏花,只嫌牡丹过于富丽,倒是这些难得一见的冰茶,不若牡丹富贵无格,不若山茶浓烈逼人,真若姑射仙子一般冰姿玉洁,绝非人间俗品。
  那人虽满嘴谎话,独这一句还算真挚,冰茶确是奇花,也确实很美。
  静静赏了片刻这万丛花树如银似雪的人间奇景,忽地一阵夜风吹过,晃了晃空荡荡的右臂衣袖,叶千琅伸手摸了摸断臂处,又感胸口隐隐腾起一股寒意。
  也知自己伤重好不了那么快,方才与寇边城合体双修,恰如饮了一剂重药,又引药力入奇经八脉之间,只是待这药劲过去,必然又是一阵入骨的剧痛。
  “阿持,我不明白,爷为何不干脆一刀杀了他?又为何要将他带回来,耗损内息救他性命?”
  虽重伤未愈,耳目依旧灵敏,叶千琅远远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忙闪身匿于树后,皱着眉头细细一辨,说话之人应是桃夭不错。
  一双丽人渐渐走近,正停在距他不过丈远的地方,听那黑裳的子持道:“阿桃这醋呷得没道理,爷不是稀罕他的命,爷是稀罕他的身子,只不过爷也不会稀罕太久,脉息纯为阴寒之人可不止他一个,行香苑里就有那么些个鼎炉呢。”
  “可我总觉得,爷待那姓叶的,始终与待别人是不同的……”
  “大红莲华经何其生猛霸道,练功之人稍出差池即会经脉俱断而亡,也是近一两年来爷的功力日渐入化,才免受了鼎汤镬釜之苦,想十年前我初识爷的时候未满十四,爷以我为鼎炉练罢大红莲华经后,便将我轻轻放平于榻上,客客气气对我说了一声‘对不住’……我仍记得当时他说,即是对不住你这黄毛未脱的小丫头,也对不住那位将门之后贺雪雎……”子持伸手捏住桃夭一双纤葱也似的手指,将它们一根一根掰开交握,揉进怀里,不似姐姐待妹妹,倒像情儿对着情儿,停顿片刻才道,“你且想一想,倘若爷真喜欢他,又怎会狠下心来断他一臂,不留余力刺他一刀?”
  暗处的叶千琅不动声色仔细聆听,又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胸前那处可怖伤口,周身寒意莫名又重了些,这要命的地方倒无一分痛楚。
  似那一丝缘已灭,一段情已止,也摸不着里头方寸软肉跳或不跳,真真止水一般。
  “可阿持竟没想过,倘使爷是真喜欢叶千琅,却又是真心实意想要杀他,”桃夭突地打了个哆嗦道,“我也知爷心存大计,素来心思周全,喜怒不形于色,可这样的人难道不可怕吗?”
  “阿桃,”这丫头缺心少肝是惯了的,哪里想过这些有的没的,子持瞧她半晌,疑道,“你近来……可是碰上了什么人?”
  “真是白日撞鬼的碰上一个,那姓罗的完全疯啦!”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语,桃夭忙瞠圆了一双杏子眼,摆手辩道,“自那魏太师打京里来了,锦衣卫倒都被撵了回去,就那一个官无二两的千户死活非留下不可,他不信那位叶大人已经死了,成天在街上逮人就抓着问,上回我买胭脂碰巧撞见了他,他牵着一匹与他一般嶙峋的瘦马随了我几十里路,吃了我几十个巴掌,脸都破皮出血了也不还手,就红着眼睛不断问一句话‘求姑娘明示,我家大人现下人在何处’……你说他,痴不痴?傻不傻?”
  “我看你是那一夜与他肌肤相亲,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了。”这冰雪美人语气虽是嗔怪,目中却尽是怜惜之意,“阿桃,你别一时心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他又不知那夜与他合欢的人是你,你骗他说是个村汉,他自己却只当是黄粱一梦,梦里是与他的好大人卿卿我我呢。”
  “呸!哪个瞎了眼的会对那个丑八怪动了心思!我只不过……只不过难得碰上一个这么傻的……”桃夭忿忿折下一朵冰茶,将那花瓣碾得稀碎,沾得满手清香汁液,又偎着子持走远,“阿持,我仍盼着与你、与爷相亲相慕,止我们三个相守不分……”
  叶千琅一字不落地听她们说完,只待那一双情谊古怪的女子离去良久,方才又自树后出来。
  再不赏这不当赏的冰茶,寻去子持口中的行香苑,见屋中都是些容貌姣好的年轻男子,只是显是阳元不足,一个个瞧着柳腰楚楚,亏弱不堪,说了半天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琐碎话,无非都是如何谄媚取宠那个响马子,真似了几分三宫六院攫夺帝宠。
  叶千琅悄无声息地在外头听了半晌,忽地抬袖出手,以一注暗劲破纸窗而入,灭了屋内一排烛灯。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便是断去一臂也不得小觑,照旧是动若杀器,静似祭器,单凭一臂,只眨眼间便教屋内七八个年轻男子毙命于掌下。
  直到最后一个咽气倒在地上,方才感到心口一阵撕裂般的恶痛,浑似被人以巨斧破开胸膛,又扯出心肺来瞧上一瞧。
  叶千琅步履微晃,以独剩的左手自点一处要穴封住心脉,再摁住胸前伤口,不顾一股接一股的血液渗出指缝,又循原路回去。
  尚在数丈之外,便知屋中人已醒了。
  推门进去,见寇边城正于桌案边怡然用茶,修长手指轻揭青瓷盏盖,听见有人入门来的动静,眼皮也未抬一寸,只微笑道:“大人回来了。”
  叶千琅径自落座,掀转茶瓯,自沏了一杯清茶,也不解释自己这血染重衣是何模样,淡淡接话道:“茶太凉了,酒更好些。”
  两人以茶代酒,互敬了对方一盏,继而又以茶言欢,大有尽释前嫌之态,叶千琅道:“寇兄方才倒是好眠,竟不怕我趁你熟睡,取你性命?”
  “寇某于大人正如一味强药,药若断了,命就没了。”寇边城唇角轻勾,似是扯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笑来,突地倾身靠近,眉眼间仍是一派情深款款,浓郁不化,“再说,你喜欢我,你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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