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暮远是领先到达的,他一出现在会场内,几个公司的老总便率先热络地迎了上去。
贺清文则是在竞标即将开始的时候才出现的,他的出现,却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
接风宴会上那天,由于灯光和环境的原因,人们也只是惊叹于他的年轻和俊雅的外表,以及做为一个华人进入沃*家族的传奇,可当这个传奇一样的人物今日一露面,人们才发现,原来这个年轻人实则是深沉到了极至。
虽然他依然会面带笑容,姿态优雅,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冷得让人感到彻骨,那么的拒人千里之外。
萧暮远的手再次与他相交,仍然冷袭。
“萧董,我们又见面了。”
是呀,又见面了,两年七百多日,哪一天不是在翻看他的资料,查看他的信息中渡过。
贺清文早已磨拳擦掌,等待多时。
“幸会!如果戴文先生不介意的话,竞标过后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萧某想请您吃个饭,希望戴文先生能够赏脸。”
“萧董还真好兴致,我当然不会介意,无论今天是否成败,希望我们今后仍有机会能够合作。”
“那是自然。”
话毕各自落座,竞标开始。
显然这场竞标是不过是一场秀,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廖廖数家零散地举了几下牌子,到最后果然就只剩下盛世和宏天。
维尔和李东旭相继举牌报价,并由每次递增的五十万依次改为一百万,一百五十万,两百万,两个人皆像是鳄鱼,只要咬到猎物就不撒口。
唯一笑得合不拢嘴的人就是赵国忠,看到台下如此激烈的战况,就仿佛看到大笔大笔的钱从两个人口袋里蹦出来一样,到最后全部蹦到他的口袋里。
赵国忠想得很美。
竞标会结束了,最终由盛世一举拿下此标,宏天落败。
贺清文走出竞标会议场所的时候,看到萧暮远的车子果然还停在门口,而萧暮远看到贺清文的身影后,微笑着从车上走了出来。
“萧某已在此恭候多时,还请戴文先生给在下一个面子吧!”
贺清文淡淡一笑,“萧董这么有诚意,我怎么好再推辞,你说个地点,我的车跟在后面就是。”
萧暮远的目光扫过维尔,然后点点头,“也好。”
车子行驶了半个小时,行进了一个十分别致的山庄内,一行人下了车,走进宴厅里。
宴厅的设计非常巧妙,它是采用靠山的优势,利用山壁做为大厅的一道主墙,沿山而建,并且在宴厅内还开发了一块天然的植物带,厅内不仅有天然的树木植物,更有一些鸟鱼在池中和树木中穿梭。在这些植物带中分布着几座小亭,亭内摆设了高档的桌椅,周围挂着围帘,坐在里面落下围帘,这些亭便就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包间。
“没想到萧董的心思如此雅致,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餐厅,在这个地方吃饭一定会别有一翻滋味。”
“戴文先生在美国常吃西式的东西,所以萧某就自作主张,想请您尝尝中式的特色,你不介意吧!”
“介意。”萧暮远一愣,却见贺清文又玩味的一笑,“萧董总是那么客气,叫我戴文就行了。”
“哦!”萧暮远挑眉。
戴文——
可惜连这也不是你的本名。
贺清文,你的戏演的真好!
萧暮远笑笑,“这样不好,会对您不敬。”
贺清文摊手,表示你随意,反正无论叫什么都只不过是一个代码而已。
各色菜品上了桌,萧暮远端起酒杯,“再次欢迎你,戴文先生。”
贺清文回礼,两人浅饮示意,而后放下酒杯。
“今天还真要多谢萧董高抬贵手,让出了宝地。”
萧暮远轻轻一笑,“贵方实力雄厚,是萧某比不能及,戴文先生如此说还真叫在下惭愧。”
“呵呵,萧董何必过谦,贵方的实力,我还是知道的!”
两年来,他一直都在关注着宏天的每一步发展,时至今日,宏天在萧暮远的手中扩展成什么样的规模,贺清文心中当然有底。
贺清文执起杯品饮了一口酒。
“戴文先生,国内的酒浓烈,还是慢饮为宜。”
贺清文看了萧暮远一眼,微翘起唇,“是我失礼了,我还未敬过萧董呢!来,萧董,我敬您一杯。”
说着,贺清文举着酒杯,迎向萧暮远。
萧暮远同样举杯回敬。
几句话间,杯中酒已剩下了一半,萧暮远笑道,“没想到您的酒量这么好,在国外也常喝这种烈性酒吗?”
贺清文轻扯着嘴唇,淡淡一笑。
在餐厅的那段日子,作为领班,见到熟客,敬酒的必然的,有时为表诚意,喝上一大杯烈性的伏特加,不加冰,是常有的事。
尽管喝了以后会吐得胃肠像要拧断了似的疼,但小费往往会很可观。
小费,可不是只凭一张巧嘴和一张俊脸就能轻易而得的。
这就是,他在那段为求生存的日子里练就的东西。
贺清文看着满桌的菜,全部都是当地最有名的菜品,他的笑始终挂在脸上,却有些嘲弄。
这个萧暮远明明早就已经知道了他就是贺清文,可为什么还不挑明?
他举起筷子,落在久违了的家乡味道上,吃得很地道,什么菜配什么佐料,根本不用萧暮远来当领路人。
“戴文先生似乎——对国内的事很通晓。”
贺清文落下筷,用餐布点下嘴唇。
“不错,我是近几年才去的美国,萧董难道没觉出我的中文说得很地道吗?”
萧暮远呵呵一笑,“确实相当的地道。”
“我想萧董更想知道的是——我为什么会进入到沃*家族吧!”
这才是重点,萧暮远的确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做为美国最庞大的几大家族之一的沃*家族,怎么可以允许一个外人甚至是外族人进入到家族内部,萧暮远百思不得甚解。
贺清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萧暮远将身子往前探了一探,“恕我冒昧,戴文先生愿意跟我分享你的故事吗?”
“呵呵,萧董果然很好奇,但——我的故事非常简单,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哦,是这样!”萧暮远挑着眉,微微一笑。
两个人的话题兜兜转转,从国内的经济谈到了美国的经济,然后又重新回到了今天竞标的那块地上。
“我们心里都很明白,我们两人出的价格,早就已经超出了赵国忠底价,只是没想到您对这块地竟然这么执着,这次倒让赵国忠占了大便宜。”
贺清文转动着酒杯,这已经是第二杯。
“其实,有件事,萧董可能比我更清楚吧,所以最后才会放弃。”
“哦?戴文先生说来听听。”
贺清文抬起眼,虽无醉意,但因为喝了酒,眼中竟会映着灯光泛起一点迷离的感觉,他看着萧暮远,并没有刻意,眯着眼睛回道。
“赵国忠的这块地还存在着一些问题,萧董不可能不知道。”
“这么说,戴文先生也是明知而为,为什么?”
萧暮远看到贺清文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不一样的神情,他吸了一口气,将身子又继续往前探了些许。
贺清文笑意更浓,“因为——”他又摇了摇头,“十天以后,你会知道答案的。”
十天以后吗?
萧暮远用手指轻敲桌面,他很想看看贺清文到底会动用什么样的能量,使其变废为宝。
贺清文——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肯卸下伪装,做回自己。
就算你真的恨我入骨,我也想看看,真实的你,到底——是什么模样。
午夜——
贺清文坐在房间的吧台上,此刻正慢慢地嘬饮着红酒。
幽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消减了白天里的冷袭,使他此时的面部看起来分外的柔和。
其实,这才是他真正的自己吧!
夜晚背后的无力、消沉、颓废!
唯有在看着萧暮远的照片时,才能令他有一丝震奋。
如今,这个令他旋进无底旋涡的原凶,就在他的眼前。
他恨!
他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
萧暮远竟然还想探听他进入到沃*家族的始末——
哈哈哈——
恐怕萧暮远这辈子都猜不出,他贺清文到底是拿什么换来的。
他今日的位置,他今日的权力。
对,以他今日的地位,他可以轻易地翻覆像盛世这样任何一家公司或是任何集团。
只要沃*家族的实力依然伫立在世界经济的最顶端,只要道格朗依然对他宠爱,那么像盛世这样的企业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件玩具而已。
对,盛世就是道格朗赐给他的一件小玩具而已。
而他所得到的三年时间,也只不过是道格朗心血来潮地放开了他颈上的套圈,时间一到,他就得乖乖地回去。
三年——
为了这三年他付出了一生,他将自己卖给了道格朗,一辈子。
哼!也许不会是一辈子,几年以后,当道格朗不再对他迷恋,当他不再拥有年轻的身体,当他的皮肤和□□开始松弛,道格朗就会毫不可惜地将他丢掉,就像对待一只快要老死的狗。
也许他——还不如一条狗。
贺清文伏在吧台上冷冷地笑,迷离的眼睛泛着水光。
☆、入局
十天过后,赵国忠走进盛世,走到贺清文跟前,在他还没有完全丧失行走能力之前,一屁股跌落在了办公室的沙发里。
“戴文先生,怎么会这样,请你——不要这样做。”
转椅旋了过来,从黑色的皮椅中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赵经理,我并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在照章办事。”
“这——这只是小问题,我之前已经全部都打通好了,谁知道——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他知道自己的这块地有一些手续问题,但那也只是小问题,而且他已经打通了的关系,所以才可进行拍卖,可谁知道,事情竟然突然翻转。
因为这块地欠缺手续,竞标结果不成立,他不但失去了盛世这个买主,更让这块地成了他目前最烫手的山芋,抛不出更留不得。
赵国忠急得额头暴汗,一边擦拭额头上的汗,一边用余光打探贺清文的神情。
“赵经理,我们都要根据章程,公司才能稳妥发展,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天下,交易更不是儿戏,我既然可以出那个价钱来购买这块地,就已经很好地在说明我的诚意了,但事到如今,您的这块地居然会出现这种问题,那我们也只放弃了。”
“戴文先生,请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好的,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是吗?可我计划不等人,要知道,我所建的项目可是这几年的新兴事业,过了这个风头,还有什么意思。”贺清文故作无奈,“对不起,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再物色其他的地方。”
“戴文先生,请你——再给一段时间,再给几天。”赵国忠尽量为自己争取,如今这块地被盛世收购,已是众所周知,留在手里根本不会有人敢买,他想过宏天,想过萧暮远,但问题是,萧暮远似乎根本无意,那么他到最后也只能把希望放在盛世这里了。
赵国忠尽量稳住自己的心神,他要保持住清醒的头脑,他要在走出盛世之前,猜出贺清文究竟要的是什么。
“戴文先生,说句实在话,我这块地的问题根本不重要,如果顺利的话,我可以在近期之内就把它解决掉。”
“可有一老生长谈的词是怎么说来着,时间就是金钱,对吧!赵经理!”
果然就是钱的问题,赵国忠也是渐渐才觉察出,事情并不像他想像的那简单,明明什么都处理好了,为什么还是会在关键时候出错。
何重明明给过他警告,告诉过他眼前的这个人并不简单,只是他没曾想会是如此厉害的一个人物。
仿佛就像是他安排好了每一步,因为已经早就知道了最后的结果将会作废,所以才会一路追价,不计成本,最后将标拍到手中,掌控一切主动权,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这个人真可怕——
戴文·沃*——
这么年轻,就有这种城府,真是比萧暮远有过之而不及。
而且——赵国忠看着眼前这个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眼熟,太像一个熟人了,尤其是那双眼睛。
贺清文低眼,目视着正在沉思中的赵国忠,他知道,赵国忠这个人,还算是比较聪明的,他知道继续熬下去,吃亏的总是自己。
拖得越久,亏吃得越多。
贺清文笃定,赵国忠已经快要被熬透了,他已无需再添柴。
“戴文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按照竞标底价的那个价钱,将这块地转让给你。”
贺清文依然低垂着头,他看着桌上的文件,随手翻了一下。
“再少五百万。”赵国忠试探。
贺清文从文件中把眼睛抬起,扫了一下赵国忠,微笑着不说话。
赵国忠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上,咬着牙,下了个狠心。
“八百万,比底价少八百万,戴文先生,不能——不能再少了。”赵国忠狠狠地捏住了手,怕自己下一刻后悔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贺清文这才回道,“赵经理这是在难为我,你让我如何跟公司上下交待?”
“请贵方放心,这件事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的,只要戴文先生点头,这块地就是您的。”
“好吧!赵经理既然已经说到如此地步了,我再不答应,似乎不近人情,我期待着你的好消息,合作愉快!”
“愉快!愉快!”
赵国忠将一头闷汗甩掉,可是双腿,却早已无力。
土地的转让合约终于签完了,赵国忠这次亏的很大,但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从此不敢再轻举妄动。
一步步精心设计,一步步稳操胜券,贺清文将一切掌握在手中。
他站在山林地的最高处,俯看全局,在心中规划出这里将来的面貌。
这里,将会是他的王国。
可是,还来得及吗?
三年后,他还看得到吗?
也许,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对赵国忠说,时间就是金钱。
然,时间对他来说,更是生命,更是他短暂的梦。
他不能浪费一点时间。
发动机的声音在身后熄了火,他听到有人下车后的关门声,然后是簌簌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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