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峰和龙尾峰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中间还隔着一座苍龙峰。幸好各峰上都有专门的引鸾台,台中饲养着一定数量的鸾鸟供弟子使用,否则要是靠双腿走过去,至少也得两三个时辰才能到。
乘着日鸾越过苍龙峰,一刻钟之后,顾子言降落在了龙尾峰半山腰的一处引鸾台。
跳下鸾鸟宽阔的脊背,顾子言顺着山路往峰顶走去。相对于其他几峰来说,龙尾峰高度最低,地势也相对平坦,道路两侧大多是茂密的树林。林中置有不少石亭走廊,可供弟子平常的练习与休憩。
“呀……!这猫儿好凶。”
就在马上到达峰顶长老所居之处时,顾子言听到旁边林间传来一声少女的惊呼。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来源,便看到了蹲在林间树下的一个毛茸茸的白团子,正和面前的女子对峙着。
那是只猫,此时炸开的雪白绒毛和尾巴,让它在一片碧绿间煞是显眼。更为特别的是,这猫的眼睛一金一蓝,仿佛两颗异色琉璃珠,十分好看。
至于站在猫面前的少女,顾子言之前在太清殿见过,就是玄怀的宝贝孙女林初夏。既然凌镜是外门长老,那他的女儿会出现在这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林初夏手腕上多出两道血痕,很明显是被这炸了毛的猫给挠了一爪子。这一下挠的不轻,也让从小被捧在手心的林初夏起了怒意——原本是看着猫儿可爱,想抓来玩玩,没想到这小东西不仅不听话,还趁机伤了她。
摸了摸被挠伤的手腕,林初夏一气之下正准备出手教训这只小东西,却被一道淡漠的声音阻了下来。
“还请这位同门,手下留情。”原本不会理会这些闲事的顾子言,这时候却一反常态的从正路上快步走了过来。他一步步走过来,他话说的委婉,语气却称得上是淡漠。
林初夏本就因为这猫儿不顺心,此时听到这龙尾峰上居然还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头都没抬就呵斥道:“你又是谁!今天这小东西伤了我的手,我偏要让它知道什么叫做教训。”
见林初夏并没有收手之意,顾子言眉上前挡在了那只猫面前:“它不过是一只猫,何必如此。不如我陪你去白龙峰上的药堂一趟,将你的伤治好,就算我替它赔礼了。”
“谁稀罕你给我治伤,那些疗伤的丹药我要多少有多少……咦?”林初夏话说到一半,突然看清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上两三岁的少年,竟是今年剑仙墨敛刚刚收下的弟子。这么一来,原本就已经因为猫而满心怒气的林初夏,就更生气了:“你是顾子言?”
原因无它,原本答应会想办法让她拜入墨敛门下的爷爷玄怀,今天却告诉她,墨敛只收一个徒弟,连掌门对此都毫无办法。也就是说,她多年来的愿望成了一场空。
而顾子言,在林初夏眼中自然就成了抢走她位置的人。
第22章 球球
“你认识我?”顾子言对林初夏心里那点弯弯道道自然不知道,他眼中带着一点惊讶看过去,却莫名其妙被林初夏瞥了一眼。
林初夏很不服气,这个顾子言到底有什么可取之处?灵根仅有七层,放在太华仙宗中根本就是平庸之材;外貌上除了那一头特殊的白发外,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连聪慧灵动这一点也看不出来,甚至有些太过呆板。
要是顾子言知道,自己帅气如斯的脸被评价成这样,肯定会气得想揍人。
“哼。”再开口时,林初夏的语气明显带上了一股酸味儿,“当然知道,剑仙墨敛的唯一弟子,太华仙宗里谁不知道呢?内门弟子中比你强的人数不胜数,真想不通怎么墨敛师叔怎么会选上你。”
林初夏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所以顾子言也没打算跟她客气,况且算起来顾子言跟她的父辈甚至祖辈,都有着生死之仇。接着,顾子言特别无所谓的笑了笑:“不如你自己去问问我师父?不过师父向来不喜欢外人打扰,若是你被赶出去就不好了。”
左一个外人,右一个赶出去,顾子言这话看上去委婉,但在林初夏眼中绝对是讽刺!讽刺她连墨敛的面都见不到,顺便那一口一个师父,气的林初夏几乎发抖。
这是赤。裸。裸的炫耀!
看林初夏一时气的说不出话,顾子言也并不想在此多做停留,于是抱起地上的那只猫道:“我今天只是来给长老送信,不便多留。猫我就先带走了,这是伤药,希望你的伤能早点好起来。”
最后一句话说得如此敷衍,连他自己都觉得不能相信。
从内门弟子统一发放的储物袋中取出一盒常用伤药,顾子言也不顾林初夏是什么表情,直接塞进了她手里,然后抱着怀里的猫转身就走,不留下一片云彩。
说来也是奇怪,这猫明明对林初夏那么凶,这会儿被顾子言抱起来倒是温顺得很。甚至还主动探出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眯起那双琉璃珠般的眼睛,软软喵了一声似是在撒娇。
一边走,顾子言一边伸手摸了摸怀中猫儿的雪白绒毛。如他所料,看到了这猫背上数道银色的花纹。
这不是只普通的猫,而是在天枢山所发布的“异兽榜”中榜上有名的银纹狸猫。这狸猫据说能听懂人言,通晓人心,对幽冥魂魄之事极其敏感,古籍记载中,曾有人用此灵兽来施展还魂之术。
握住这猫的前爪,顾子言摸到了一个用红绸系在上面的小铃铛。他这次终于完全确认了:“球球?”
猫儿懒洋洋的晃了晃尾巴,没有否认这个名字。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顾子言晃了晃手中球球的爪子,脸上是自他重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欣喜笑容。
这只银纹狸猫是他刚来到书中世界时,某个属下献上来的礼物。
当初被送上来的一窝小猫崽里,顾子言挑了一只最顺眼的留下,其它的就分给了身边的弟子。开始为了区别几只长得差不多的小猫崽,顾子言还特意给它挂了个铃铛上去。
至于为什么叫球球这种随便的名字,大概只是顾子言一时兴起而已……
顾子言在苍冥教呆了十年,球球也陪了他十年。
那时候,在系统严密的控制下,顾子言的处境比现在难得多。但他什么都不能说,一旦他的真正想法被身边任何人得知,都必然会被判定为影响剧情。虽然大部分时间,要么是他在闭关,要么是球球在苍冥教中乱跑,但这只据说能通人心的小猫,大概是顾子言当时唯一能说些心里话的存在。
时过百年,能在完全不同的地点再次遇到这只猫儿,这对顾子言来说是额外的惊喜。
“可惜你不能说话,要不然我很想听你讲讲,这些年你都过得怎么样。”抱着球球回到原本的路上,顾子言即使刻意压低了声音,也压不下话中的欣喜,“对了,你到死是怎么跑到这来的?要不是被我碰见,你说不定就要被变成一锅猫汤了。”
而球球只是嫌弃的看了顾子言一样,然后则极其熟练的蜷缩在他胸前,懒懒晃着那漂亮蓬松的大尾巴。
在他走到龙尾峰顶,即将来到后院侧门的时候,球球突然挠了挠他的右侧肩膀。
顾子言停住了脚步,这附近安静异常,明明是大白天却看不到什么弟子,也是奇怪得很。于是他低下头看着球球:“你想告诉我,我们该从哪儿走?”
球球动了动身子,从顾子言怀里跳了下来。
然后它一路小跑,绕过后院的侧门。从另一个角落处纵身跃上围墙,站在屋檐上对顾子言轻轻叫了一声,似乎在唤他上去。
顾子言也提气跃上围墙,当他站到和球球同样的地方时,突然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一丝血腥气息。
和这股奇异同样异常的,是从围墙内部升起的一层结界。这个结界所用的术法很明显不属于仙道,它将整个后院都包裹起来,从远处看几乎不会发现任何异常。
球球突然伸出雪白的爪子,朝着那层透明的结界来了一下。
“球球——!”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顾子言的后半个字就被咽回了嗓子里。因为一个半人高的缺口,已经在结界的角落形成了。
【触发隐藏“龙尾峰之谜”。】
【该任务为解谜任务,难度较高。需要在一定时间内引出真相,否则将导致极为严重的后果,请务必认真对待!】数秒的惊诧之后,顾子言恢复了平静。这回他长了记性,先向系统问道:“这次的任务有几个路线?”
【本次隐藏任务,当前只有两条路线选择——“进入探查”或者“直接离开”。】“哦,那我能直接离开吗。”顾子言看着眼前这一片诡异的情形,真的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去。
【根据系统推算,“直接离开”这一路线导致任务失败的几率为99%,并且有50%会触发死亡事件。你确定要现在离开吗?】“……尽说些废话!你还不如告诉我只能进入查探呢。”顾子言撇了撇嘴,顺手抱过脚边的球球,头也不回的从屋檐上跳了下去。
这系统果然没有最坑,只有更坑。
要是今天忘记问一声,按他的性格十有八九会直接离开,真要走到那一步,顾子言哭都没地方哭。话说回来,就连送个信都能遇到这种要人命的隐藏任务,自己也是脸黑得没谁了。
【正式进入“龙尾峰之谜”初始事件,获得探查状态,不会被任何人发现。】顶着这个想到于隐身的BUFF,顾子言小心地朝着后院中唯一的住处走去。越是靠近那排房间,顾子言鼻尖嗅到的那一丝血腥味儿就越发浓郁。
等走到房间的台阶前时,顾子言看到有还新鲜的血迹,从虚掩的门缝中一点点渗了出来。
里面似乎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
“你为什么……”首先听到的是个年轻的男声,但很明显并不是玄镜的声音。
还没等着男声将话说完,另一个夹杂着啜泣的女声直接将其打断:““如果你和他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那么这就是我的选择。”
“……这个地方已经容不下我,所以带我走好不好!”
顾子言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
第23章 林境之死
原本布置着大批精美器物的房间内,此刻已是一片狼藉——屏风倒落、桌椅翻覆,各种大大小小的物件更是碎了一地。本该在此休憩的外门长老夫妇二人,此时皆是倒在地上,模样相当狼狈。
只是这一切,从外面看来却是悄无声息——极强的结界将整个后院都笼罩其中,再加上此时龙尾峰的弟子都被遣开,以至于没有任何人能发现这其中的异常。
房间门口,跌坐着的女子正是苍龙峰长老玄怀之女,外门长老玄镜之妻沉月。她虽然没有受什么伤,却是脸色煞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眼中尽是泪光闪烁。
“沉月,上一次我就说过,我一定会杀了林境。这跟你没有关系,所以你也不必再说什么。”说话的是一名以金色面饰遮去真容的年轻人。他站在房间中央,着一袭黑衣,长发高高束成马尾,手中所执剑刃之上尽是淡金流光。
说完这番话,年轻人向前走了数步,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注视着面前跌倒在地的玄镜。
玄镜胸口剧痛,难以抑制地吐出一滩鲜血。
他畏惧的看着年轻人手中那把淡金色长剑。就是这把据说一直被封印在“古域”中的仙剑昭明,曾经在一个多月前斩下了他的右手。而这一次,这把剑要斩去的大概就是他的头颅了。
年轻人居高临下的看着玄镜,金色面具之下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眼中冰冷的恨意:“整整一百年……林境,你已经活得太久了。”
“你被玄虚真人伤了心脉,现在才刚过了半个月。”玄镜摇摇晃晃地扶住身后的床沿,挣扎着站起身来,“让我猜猜,你宁愿冒着旧伤复发的危险,也要迫不及待的杀了我的原因……今天是师尊的忌日,我没说错吧?”
林境口中的最后一个音节还未落下,一道剑光便贴着他的咽喉闪过,带出鲜红的血迹。血滴滴答答的砸下来,在床榻之上汇聚成一小滩。年轻人一字一句的寒声道:“你再敢提起师尊,我就将你千刀万剐。”
“哈哈,说的好像我不提,你就不会这样做一样。”玄镜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他伸手抹了一把身后床榻上的血,“师弟啊……你有时候真是固执得可笑。若是你不这么心急,再忍耐上一段时间,等到心脉完全恢复之后再来杀我,那我定然毫无还手之力。”
年轻人霎时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眼中寒光凛冽,手中的长剑再无迟疑,朝着林境的要害刺去。
“晚了!”玄镜一改刚才虚弱的模样,以还完好的左手在那滩抹出的血迹上猛地一拍,手中多出了一幅画卷。刹那间巨大且耀眼的光充斥了整个室内,将年轻人逼得不得不向后退了两步。
恍惚之间,似乎有一卷画轴幻影铺开。待到光芒稍弱,更令人吃惊的景象展露出来。
一座规模庞大的法阵以玄镜的左手为中心绽开,几乎布满了整个房间的地面。构成法阵的纹路极其复杂古朴,如同亘古星辰般闪烁着炽烈光芒,竟是和当日太清殿上所用法阵相同。
“缚仙图……”年轻人低头,发现脚下的纹路仿佛有生命般,已经顺着他的双脚爬了上来。那一寸寸银色光芒,如同蛛丝般层层束缚而上,虽看似脆弱却难以挣脱。
缚仙图乃是一道特殊的法阵,它不像寻常法阵般需要设在固定地点,而是被高人绘于灵气所织造的画卷之上。由于本身并没有实体,所以缚仙图可以被藏在任何东西中,等到需要之时即可随时取用。
越是高阶的修士,越是容易深陷其中,这阵法果然不愧其“缚仙”之名。
“没想到吧,早就料到你今日会来找我麻烦,所以我早早就求来了一卷缚仙图。”玄镜抹去嘴角的血迹,半是炫耀半是嘲讽地走到年轻人面前,“这副缚仙图是清垣祖师亲手所绘,伤你心脉的玄虚真人所习功法都出自于他。所以这缚仙图不仅能困住你,还会引发你的旧伤……现在,你的心脏感觉还好吗?”
虽然已经用珍贵的丹药修养半月,但正如玄镜所说,此时年轻人的心脉仍然没有完全恢复。被缚仙图上所蕴藏的力量一引,心脏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玄镜伸手,得意的从旧伤复发的年轻人手中夺过神剑昭明,赏玩一番过后不由啧啧惊叹:“果然是神剑……话说你既然这么想念师尊,不如趁着今日忌日,也去陪他老人家好了。”
抬手扬剑,光华四溢的剑锋抵住了年轻人的心脏。
“噗呲——嗒、嗒……”
利刃没入胸口,血沿着剑锋一滴滴的落下来。
但被刺透了胸口却并非年轻人,而是得意之色还未褪去的玄镜。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艰难的看清了从身后捅了自己一刀的人:“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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