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爸祁妈点点头,让祁逸炀在外面等着便进去了。
也许是因为是心理咨询室的,为了保证每位病人的隐私,房间的隔音措施做得非常好,祁逸炀一点也听不见屋里的人在说什么,他只好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安静却又焦躁的等着他爸妈出来。
祁妈刚在医生前面坐好就立刻开口:“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他……还能不能……”
祁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医生打断,徐医生看着眼前这对焦急憔悴的父母:“祁先生祁太太,你们觉得同|性|恋是种疾病吗?”
祁爸祁妈没有说话。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徐医生叹了一口气:“祁先生祁太太,同|性|恋不是一种疾病,他们一样是正常人,虽然他们喜欢的人是同性,可这并不代表同|性|恋者就是变态。”徐医生打开抽屉将一份资料递给对面的这对父母,“从心理分析的角度,每个人或多或少可能有同□□的倾向。在1973年,美国精神医学学会董事会决定将同性恋剔除出疾病分类。最终,学会决定以会员公投的方式来决定。一共有一万多名精神病学家参加了投票,其中58%的人赞成董事会的决定,37%的人表示反对。到1992年,世界卫生组织也以同样的方式将同性恋剔除出了精神疾病的行列。美国精神医学学会不但责难政府对同性恋的歧视政策,呼吁社会消除对同性恋的歧视,还发表公开声明支持同性婚姻的合法化。用于描述对同性恋毫无原因的憎恨和恐惧的名词“同性恋恐惧症”,也被归为精神病学。“恐同症”将成为一种临床意义上的精神病,“恐同者”们会在精神病院接受大夫们的治疗。祁先生祁太太,同|性|恋并不是一种疾病,那些讨厌害怕憎恨同|性|恋的才是一种疾病。“
其实徐医生说的这些,昨晚这对父母也在网上查到了,可是他们始终抱着一种幻想,希望有个人告诉他们,你们儿子的病可以治好的,他可以和社会上大多数的人一样喜欢女孩子,长大了娶妻生子,可以做个最平凡的幸福的人。
看着这位母亲的眼睛红了,她带着哭腔说:“你怎么会懂……说得容易啊,你又怎么会懂我们的痛呢?“
徐医生起身倒了两杯温水给这两位父母。他看着男人把红着眼睛的女人抱进怀里,他沉默了一会才继续开口:“祁先生,祁太太,不瞒你们说,我女儿也是同|性|恋。”接受到两人震惊的视线,徐医生笑了笑,只是这抹笑容背后却带了一丝伤痛,“我也曾和你们一样,痛苦,震惊甚至失望。我曾经也带着我女儿看了无数个心理医生。可笑吧?我自己就是个心理医生,却把自己推向别的心理医生,希望他们能治好我女儿。”
“那段时间,我断绝了我女儿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把她关在家里,以为这样是对她好。我和我的爱人甚至想搬离这个城市,因为我们走在路上总觉得路人看我们的眼神读不对劲,像是在说,你看这人的女儿竟然喜欢女的呢。就这样,我们把女儿关在了家里,不让他出门,甚至连自己也不再爱出门。”
“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女儿跳窗逃跑了,和她喜欢的那个女生。我和我爱人翻天覆地地找她找不到,也不敢报警,不敢说我女儿要和同性恋人私奔跑了。但是在一个月后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在医院,我们见到了她。等我们在医院再看见女儿的的时候,她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后来了解之下我们才知道,她喜欢的那个人承受不住家里的压力,外界的眼光抛弃了我女儿。我女儿最后……选择了轻生,还好及时被发现救了回来。”
“我爱人骂她为什么那么看不开,我女儿哭着说我有什么办法,喜欢的人不要我了,我爸妈也不要我了,觉得我是变态,没有人爱我了,我还活着干什么?那一刻,我真正意识到我错了。的确,同|性|恋是这个社会的少数人群,他们特殊但是并不是变态,如果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支持自己的儿女,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真心地支持着他们呢?这个世界本来就给予了这个群体异样的目光,如果我们父母不站在前面为他们挡去那些目光,不支持着他们,他们要如何独自支撑下去呢?如果连我们都觉得他们不正常,那么还有人能接受他们吗?”
“那,现在呢?”
“现在,”徐医生笑起来,笑容里多了一份欣慰,“她找到了真正爱她的人,组成了一个简单的家庭,她们没有婚姻的保证,没有法律的保护,但是没关系,她们有爱她们的父母,还有支持她们的朋友。她们现在很幸福。”
谈话的最后,徐医生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母亲在自己爱人的怀里哭泣,而那位父亲,怀里抱着自己的爱人,眼眶通红,却没有掉一滴泪,那是要撑起这个家的坚韧。有些话,说到这里就够了,他相信这两位父母也会明白的。
父母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儿女安康吗,那还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呢?
☆、别怕
祁逸炀坐在外面,心情又一开始的焦躁变成害怕,最后竟然奇异地平静下来。
紧闭地门终于打开,他看见了被祁爸抱在怀里的祁妈,他猛地站起来向前走了三步,却又猛地站住,没敢再前进。
然后他看见祁妈离开了祁爸的怀抱,向着他走近,下一秒自己垂在两侧握成拳的手被她抓在手心。祁妈笑着说:“我们回家。”她的眼眶还是红肿的,一看就知道在里面掉了不少眼泪。
祁逸炀心里一酸,几乎落下泪了,可是他忍住了,使劲地点头。
祁爸一言不发,他只是走过来把两个人揽在怀里,回头对着徐医生点点头,然后带着自己的妻儿离开了这里。
徐医生看着那三人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直到早自习下课了,韦亦都还没见到祁逸炀,发了短信也没回,他不免有些担心,下节课正好是班主任的语文课,他看见老师进来忙走过去:“老师,祁逸炀一直没来,是请假了吗?”
“恩,是啊,他妈妈打电话来说要请一天假。”班主任把教科书放好,看着韦亦,“你不知道嘛?”他知道两个人关系很好,还以为韦亦知道了。
韦亦摇摇头,不管怎么说,既然是请过假的那就不是来的路上出事了,那他也就放心了,和老师说了声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可是即便得到了祁逸炀请假的消息,韦亦却还是一直有些静不下心来,上课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往旁边看,喝水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多倒一点,喝不完了才想起祁逸炀今天不在。祁逸炀只是一天不来,自己就不习惯成这样,这是韦亦之前想都没想过的状况。
因为祁逸炀不在,韦亦觉得这一天过得异常漫长,连在食堂买到了自己爱吃的糖醋排骨都不太有精神。平常都是祁逸炀和他一起吃饭,帮他吃自己碗里不喜欢吃的菜,可是现在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食堂,身边都是不认识的人,餐盘里堆了很多挑出来的不爱吃的菜,韦亦第一次觉得以前习惯的日子是这么难受。最后,韦亦也吃了几口就倒了饭菜回了教室。
中午没吃多少,下午肯定饿得快,之前祁逸炀总会每天都备好小零食,在韦亦饿的时候拿出来给他,可现在祁逸炀不在,韦亦饿了也就只能饿着。演变到后来,学霸韦亦第一次趴在桌上过了一节课,还把老师吓到了,以为他生病了,反复确认他没事只是有点累,老师才放心让他继续在桌子上趴着。
趴在课桌上,听着老师在说着那些他以前很有兴趣听的知识,韦亦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祁逸炀,你怎么不在呢?你不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这样我才能做好一个人吃饭的准备,自己一个人去跑圈,自己备好零食啊……
这么想着,韦亦忍不住偷偷拿出手机,给祁逸炀发的短信还没有回音。心里的沮丧更严重了,韦亦把手机扔回书包了。
明明很饿了,晚饭却还是没有吃下很多,因为坐在食堂里的时候,他总感觉那些人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像是在说“看吧,那个祁逸炀也不要他了,他就适合一个人”。
走出食堂,韦亦绕去小卖部买了盒牛奶,虽然喝着没有祁逸炀每天带来的好喝,但是他还是梗着脖子喝完了。
回到教室,他从抽屉里掏东西的时候摸到了手机,忽然想起来自己干嘛不给祁逸炀打电话呢?心情好了一点的韦亦把手机偷偷揣在兜里,跑去男厕所。其实老师们都知道他有手机,也没来收,所以他更不好光明正大地用,不然其他同学看到了老师很难做。
所以说啊,老师们都喜欢好学生,而有时候好学生也能因为这份喜欢得到一点点小特权。
韦亦扬着嘴角给祁逸炀打电话,可是电话却没有接通,电话里传来一个机械的女生:“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you……”
韦亦抿了抿唇,把手机重新放在包里,耷拉着嘴角回了教室。
如果此时祁逸炀出现,他一定会说:“阿亦啊阿亦,没有我你这么不习惯啊?看来你以后不能没有我啊~”
只不过,现在祁逸炀不在。
祁逸炀这时候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和他爸妈正式地谈起性向这件事情。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性向的?”祁爸面前放着的还是烟灰缸,但是昨晚的残留已经都清理出去了。
“半年前。”祁逸炀斟酌了一番给出了个答案。
祁爸其实还有很多想问,但是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却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爸……”祁逸炀看着这样子的祁爸,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妈……我……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一开始我也很难接受,我甚至觉得自己不正常,我偷偷查了很多资料,才能告诉自己我不是不正常,我不是变态,我只是喜欢的性别和别人不一样。我……”
“别说了!”祁妈忽然出声打断。
“妈……”祁逸炀咬住下唇。
忽然,一双温暖的双手落在了他头上,他稍微抬头就看见了自己一直以来严厉而又温柔的母亲:“别怕。”他的母亲把他抱进怀里,这个怀抱很小,却像是阻挡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异样目光,“祁逸炀,别怕。你很正常,你是我们的儿子,让我们骄傲的儿子。不论未来你会遭受到什么样的目光,你都记住,我和你爸在,没有人能看不起你,没有人能……”
“妈……”
一直沉默的祁爸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里有着突然的苍老,有着对妻儿的欣慰,有着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他的大手拍了拍被妻子抱在怀里的儿子:“恩,别怕,有你爸在呢。”
“爸……”
祁逸炀,就像徐医生说的,这个世界异样的目光,让我们站在前面为你挡住,你只要做最真的你就好。
你永远都是让我们骄傲的儿子。
永远。
祁爸祁妈也不知道,“别怕”,这简单的两个字,是祁逸炀曾经最想从他们嘴里听到的话,也是他未来牵着韦亦的手毫不畏惧地走下去的支撑,因为他知道,这一世,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为了爱情和亲情对抗,而是在亲情的支持下去追求自己的爱情。
只要有父母的支持,那么别人的目光又有什么重要呢。
☆、orz
祁逸炀直到躺在自己的床上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上辈子他拿自己的身体和亲情博弈,最终让自己的爸妈妥协了,这辈子他依旧因为出柜和亲情博弈,虽然最后获得了全胜,伤害却是不可避免,只不过,他现在只能告诉自己,以后用行动去回报这对爱自己的父母。
睡不着,他伸手想去拿手机,可是摸了半天都没找到手机,过了一会才想起来早上把手机丢在客厅了,这会他爸妈应该还在客厅,他暂时不想出去,最后直接拿了衣服去洗澡了。
韦亦一直在等着祁逸炀的电话,连吃饭的时候都破天荒地把手机放在了身边。韦妈看了忍不住问:“小亦,你在等谁的电话吗?”
韦亦点点头。
“逸炀的?”
韦亦再度点点头,
“天天见一天少个电话都不行啊?”韦妈在他碗里放了块他最爱的宫保鸡丁。
韦亦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白饭:“没有天天见啊,又不是天天上课,再说了,他今天没来上课,短信电话都没有,我这不担心他有事吗。”
“那他请假没啊?”韦爸也问。
“老师说他请假了。”
“那不就得了。”韦妈拿筷子敲了敲韦亦的碗,“别担心了,估计有什么事情忙,你明天见到他问问不就得了。你就好好吃饭吧。”
“哦。”韦亦还是有些有气无力。
韦爸看他这样也笑了:“傻小子,有点耐心。”
韦亦撅了撅嘴:“知道啦。吃饭吃饭。”说完自己果断塞了一大口饭到嘴里。
韦爸和韦妈相视一笑。
韦亦第二天起得很早,一起床就去看手机,手机过有一天未读短信,几分钟之前发来的,发信人是祁逸炀。
祁逸炀:阿亦,昨天手机没电忘记充了,现在还看到。起床没?学校见。
韦亦欢快地回短信,看着显示发送成功才跑去洗手间洗漱,然后换衣服,再欢快去吃了早饭,韦妈韦爸看他这样子就猜到估计是祁逸炀联系他了,也没说话。
韦亦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和爸妈说了声再见就跑向教室,看的韦爸韦妈在后面直摇头。
韦亦到教室的时候祁逸炀已经在了,韦亦想偷偷从后门进去吓他,结果还没等他走到,祁逸炀就转过来看着他:“想吓我啊?”
韦亦原本还刻意放轻了脚步,这会被发现了就恢复了原样:“没意思,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祁逸炀站起来让开身,让他走进去:“饿吗,我妈让我给你带了他自己做的煎饺。”
“阿姨做的啊!”韦亦把书包塞进抽屉,“不饿也要吃啦。”
祁逸炀被他亮晶晶的眼神逗笑,把还温热的煎饺拿出来给他:“吃吧,给你放了一点辣酱了。”然后又把包里的保温杯拿给他。
韦亦笑眯眯地接过:“对了,你昨天怎么没来,生病了?”
祁逸炀顿了顿:“没啦,我爸有点小生病,我妈去上班,我在家照顾下我爸。”祁逸炀坦然地把自家爸妈拿出来当挡箭牌。
“叔叔生病了?现在好了吗?”祁爸祁妈一直对韦亦很好,韦亦也很喜欢他们,听到祁爸生病就有些担心了。
“没事没事,就是小低烧,吃了药睡了一觉好多了,今天精神奕奕地去上班了。放心吧,没事,快吃煎饺吧,待会要冷了。”祁逸炀赶紧转移话题。
“哦。”知道祁爸没事,韦亦也就放心享受美食了。
祁逸炀撑着下巴看着吃煎饺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嘴角慢慢扬了起来,阿亦,现在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阻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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