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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笑——玉师师

时间:2016-01-30 12:53:01  作者:玉师师

  “……”王三笑的如花笑靥僵在了脸上。
  魏琮西装笔挺,伸出手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是啊,”王三笑木然和他握手,心想怎么能想得到呢,打死都想不到昨夜刚入了自己好梦的男人竟会出现在这里啊。
  张教授对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毫无知觉,乐呵呵地说:“那,我们就走吧?”
  “嗯,”王三笑点头,他视线在对面二人之间一转就知道这个张教授估计只是被请来掌眼的专家,而真正买主应该是魏琮家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了。
  三个人到了卖主家中,将长长的图卷在书案上展开,宋代画家李公麟的《华严变相图卷》出现在众人面前。
  王三笑手里把玩着一个小放大镜,淡淡道:“张教授觉得如何?”
  张教授谨慎地一寸一寸鉴赏过来,目光恋恋不舍地在古画上逡巡,唏嘘道:“李公麟画法精湛,集众家之长,被尊为百代宗师、宋画第一人,苏东坡曾作诗称赞龙眠胸中有千驷,不惟画肉兼画骨……”
  王三笑听见他掉书袋就牙碜,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一动,突然怔住,只见魏琮随意坐在旁边一张官帽椅上,神情淡淡的,正打量着自己。
  两人视线一触即分,王三笑顶着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转头看回张教授,清了清嗓子:“李公麟的画自然是最好的。”
  双方谈好价格,交易完毕,张教授握住王三笑的手不停地感谢:“这次多亏八千岁提点,请向令尊转达我的感激,不知三少今晚是否得空,在下做东,请三少吃个便饭。”
  王三笑带着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实在不巧,辜负张教授的好意了。”
  “唉……那好吧,”张教授遗憾地说,“希望以后,三少有合适的买卖,能多想起我这个老头子。”
  “那是自然。”
  上下嘴皮子一动,八百万佣金到手,王三笑将支票随手一揣,就回酒店补眠去了,他自从12岁被王八贤收养,手里流过的古董不计其数,账户里的零也从来没有数清楚过,几百万虽是巨款,对他来说,却只是个数字而已。
  一觉睡到傍晚,王三笑没有立即起床,倚在枕头上慢慢抽了一根烟,他不是八千岁那样香烟不离手的人,只有思绪混乱的时候才会抽一根,来静静脑子。
  吐出一个烟圈,他两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心底不由得感慨:莫不是最近运势下行?一夜没睡好,连累整天都没精神不算,竟然好不容易补个眠都满脑子全是乱七八糟的前尘往事,自己一个翩翩美少年,怎么像老年人一样动不动就怀念过往呢?
  正在想着,手机突然响起来,王三笑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纳闷地看着陌生的号码,心想北京的?谁啊?接通:“喂?”
  “三笑……”魏琮低沉柔和的声音传来。
  “!!!”王三笑一个激灵,差点将手机丢出去,清了下嗓子,“咳……那个……魏总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事指教?”
  魏琮客气地说:“关于那幅《宋李公麟华严变相图卷》,家父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想请你明天过府一叙,不知道有没有空?”
  王三笑神情严肃起来,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魏老觉得画作不真?”
  “只是有一些疑问,”魏琮道,“明天张教授也会过来,你如果觉得不合适,不来也可以,我会处理……”
  “没有不合适,”王三笑打断他,翻开日程表看一眼,将第二天的工作安排断然抹去,淡淡道,“我明天闲着,几点?”
  魏琮轻笑:“那好吧,明天下午三点,我派车去酒店接你。”
  王三笑挂了电话,心想还派车来接,难道是怕我跑了么?啧,当年是你对不起我,又不是我辜负了你一片真心,你魏大总裁左怀右抱满嘴谎言,我一片痴心就当挖了喂狗,我躲什么!
  王三少爷又是一夜辗转反侧,拜读整本《知音(合订刊)》才做好心理建设,觉得那歌里唱得真好:情人最后难免成为朋友,虽然魏琮罪大恶极没资格当王三少的朋友,但念在他魏氏家大业大,以后难保不会再有合作的机会,自己还可勉为其难装一下下。
  等到了魏家老宅,他才知道自己错了,一夜的心理建设都他娘的喂狗了——人家魏琮压根不在家。
  其实想想也是,热爱古玩的是魏老爷子又不是魏琮,魏家老宅里住着的也是魏老爷子不是魏琮,请他过府一叙的更是魏老爷子不是魏琮,你凭什么就默认人家得在家等着你?
  不就是旧情人吗,你这辈子就谈过一回恋爱觉得很是珍贵久久不能忘怀,知道人家魏大总裁有多少红颜知己蓝粉情人吗?
  真真是自作多情不可理喻!
  
  第3章 酒店前偶遇
  
  魏老爷子风流堪比澳门赌王,前后娶过六位夫人,如今和六太分居后带着几个秘书独居在老宅子里,庭院中种着梅兰竹菊,房间里陈列着琴棋书画,不知道老爷子读过多少诗书,反正看上去是个十分风雅的礼仪人。
  王三笑跟着生活助理走进书房,魏老穿一件黑色的对襟褂子,正在伏案研究昨天新得的图卷,张教授垂手站在旁边,看到王三笑进来,神情有些讪讪的。
  “好几年没见魏老了,还是这么精神矍铄,”王三笑朗声恭维,走进书房,和张教授点头致意,看向书案上的图卷,“魏老是觉得哪里不真吗?”
  老爷子慢慢抬起身来,他已经很老了,前额的头发已经掉光,只有头顶至脑后还有少许稀疏的短发,苍老的脸上有着拼命保养却依然敌不过岁月的无奈,他看一眼王三笑,“只是有些疑问,找你们两个专家过来一起探讨一番。”
  “这幅《宋李公麟华严变相图卷》传承有序,品相完美,”张教授急促地说,“在王世襄先生的《锦灰堆》中也有著录,所以我觉得,应该是真品。”
  魏老看他一眼,未置可否,将放大镜随意等在书案上,往后一倚,端坐在一张黄花梨玫瑰文椅中,淡淡道:“你不用紧张,我听说李公麟的画法扫去粉黛、淡毫轻墨、高雅超逸,如今见到这幅画,觉得古朴温润、敷色精细,和想象中略有几分出入,有没有可能是后世哪位画家的摹本?”
  “这……”张教授犹豫了片刻,看一眼王三笑,见这货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副绝不率先发言的怂样儿,只好壮着胆子道,“魏老,您是收藏大家,对书画尤其有研究,但……但您不能凭想象去收藏啊。”
  魏老脸色一黑,张教授倏地住嘴了,愁眉苦脸地看向王三笑,满眼都是乞求。
  王三笑微微一笑:“不知魏老有没有看过故宫博物院馆藏的李公麟《临韦偃牧放图卷》,画上有1286匹马和143个人,气势平缓柔和,同样的敷色精细、古朴温润,虽无华贵之气,却依然能看出国之强盛,”他拿起放大镜,俯身在画卷上一寸寸地看过,“现在的确有很多伪作扰乱收藏市场,但是书画作伪比瓷器作伪更加难得,因为画家模仿得了古人的画法,却模仿不了画的灵魂,李公麟作画,立意为先,布置缘饰为次,明末清初的收藏家孙承泽曾道‘自龙眠而后未有其匹,恐前世顾、陆诸人亦所未及也’,魏老您想,连顾恺之、陆探微都比不上的画技,现在的那些画家们有几个能模仿得了?”
  听他讲完,魏老脸色稍霁,抬头看过去,犀利的眼神盯着王三笑年轻的脸细细端详,半晌,点了点头:“说得有几分道理,你就是王三笑?王八贤的养子?看着有点眼熟。”
  “几年前,我曾跟着家父来拜访过魏老,”王三笑顿了一下,“和令公子也有几分薄交。”
  老爷子的生活助理跟在身侧,轻声提醒:“阿琮当初在英国念书时,从一家乡村小拍卖行给您买回了一对乾隆粉彩小碗,就是在三少的帮助下。”
  魏老恍然大悟,再看向王三笑,眼中不可一世的倨傲稍稍褪去,有了一丝欣赏之意:“你很有眼力,那对粉彩小碗我十分喜欢。”
  王三笑谦和地笑笑:“是魏总孝心可嘉。”
  他的谄媚风格和王八贤不同,没有那种让人牙疼的虚假,再之,他长得很有亲和力,不暴露本性的时候看上去比其父亲要靠谱多了,夸人也能夸得让人心旷神怡。
  魏老表示很喜欢和这样知书达理的年轻人聊天,于是又拿出好几件古董来让他鉴赏,等王三笑走出魏宅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
  一个司机候在门口,见他出来,低声道:“王先生,魏总让我送你回酒店。”
  “那多谢了,”王三笑坐进车里,拿着手机上了一路的网,快下车时突然问,“你们魏总今天干嘛去了?”
  司机赔笑:“这个我也不清楚,大概一直在工作吧。”
  “哦,”王三笑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还想请他吃个饭的,那既然他这么热爱工作……就不打扰他了。”
  司机:“……”
  王三笑回到酒店,懒得出门吃饭,让酒店送一碗扬州炒饭送到房间,吃了几口,他郁闷地放下勺子,觉得虽说以自己住这个酒店的规模很难会有杰出的厨子,但这碗炒饭也太他娘的难吃了吧。
  他挖起一勺炒饭抬到眼前,对着灯光看去,觉得这米饭毫无晶莹透亮之感,简直像是用泔水煮出来的!
  勉强噎了几口,王三笑一冲动,推碗站起来,大步走出门去:“熊大,开车,我们去扬州吃炒饭。”
  “!!!”五大三粗的保镖猛地站起来,嘴里噎着满满的炒饭,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王三笑戳戳他的腮帮子:“别吃了,这么难吃还吃得这么欢,你没长味蕾吗?”
  雄壮的保镖一抻脖子,喉结猛地一动,将满满一口炒饭硬生生咽了下去:“三少,我是熊二。”
  王三笑:“……”
  熊二连忙问:“现在就开车走吗?”
  “废话,”王三笑理所当然道,“动作快点儿,你和熊大轮流开车,明早正好吃扬州炒饭。”
  熊二严肃地点头,待王三笑转身走回房间时,猛地弯腰端起饭碗,拼命将半碗炒饭全都扒进嘴里。
  王三笑听到声音一回头,熊二眼明手快地放下饭碗,豪迈地一抹嘴,鼓着两个塞得跟仓鼠一样的腮帮子,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王三笑怒,“吃死你!”
  熊二将车开到门口,王三笑双手插在风衣里,走出酒店,被迎面扑来的寒风冻得一个寒战,他竖起衣领,刚要拉开车门,突然觉得旁边一辆黑色的卡宴很是眼熟,不由得抬眼看过去。
  只见车门打开,魏琮走下车来,他看到自己,露出些许诧异,但很快就恢复淡然,笑着走过来:“原来你也住在这个酒店。”
  王三笑回头看一眼酒店残破黯淡的招牌灯,心想还有人跟自己一样喜欢住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
  瞥他一眼,淡淡道:“也?原来魏总还有朋友下榻在此?”
  魏琮一笑:“算不上什么朋友,生意场上偶尔认识而已。”
  “那可真是太巧了,”王三笑皮笑肉不笑地嘿了两声,看一眼腕表,再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一番眼前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凉凉道,“北京时间,晚上九点,魏总漏夜前来,只是找一个生意场上偶然认识的人?”
  魏琮沉静地看着他,待他笑完,好脾气地反问:“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王三笑提高声音,他唇角衔着盈盈的笑意,清朗的嗓音在这样酷冷的冬夜里更显阴寒,“您魏总做事,什么时候需要我王某来说可不可以了?”
  魏琮眸子一紧,仿佛被一语刺痛,滚滚往事涌上心头,他出神地看着眼前丰神俊逸的男人,双眼沉静、深不见底。
  王三笑被他看得心底发虚,掩饰性地清了下嗓子,极力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心底不由得腾起一丝烦躁,他抬起眼皮,冷声:“看什么呢?”
  魏琮倏地回过神来,沉默片刻,突然低声道:“三笑,这么多年,一直欠你一声道歉,那时候……是我做错了。”
  王三笑呼吸一窒,感觉心脏在那一瞬间差点从心口窝跳出来,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冷,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半晌,突然又笑起来,笑容还十分的深明大义十分的云淡风轻,“提当年做什么,这么多年过去,谁对谁错都已经不重要了,再说,欠一句道歉的人是我,再怎么生气,也不该用台灯打爆你的头。”
  “……”想起当初狼狈的往事,魏琮怔了片刻,忍不住跟他一起笑起来,“你现在的性格好像随和了很多。”
  王三笑一脸武林高手般的高深莫测:“魏总比当年也沉稳多了。”
  两人站在寒风中,相互都没有了言语,过了一会儿,王三笑对酒店里一摆头:“不是找你的生意伙伴吗,去啊,人家等久了可要生气的。”
  他的语气里透着揶揄,魏琮知道自己早已被看穿,遂摇头一笑,关切地问:“你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王三笑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嗤笑:“管得着么你?”
  “……”魏琮倏地噎住了。
  王三笑畅快地大笑起来,拉开车门坐进去,重重关上车门,坐直身子舒爽地吁出一口气,笑道:“熊大,开车!”
  “三少,”司机回过头来,“我是熊二。”
  “……”王三笑顿时笑容僵硬,觉得好像吃了三个煮鸡蛋没喝水,噎得五脏六腑都堵得慌,暴怒,“熊你爷爷!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熊大!”
  司机喜滋滋道:“太好了,我想当大哥很久了。”
  王三笑深吸一口气,用力一脚蹬过去,怒吼:“啰嗦什么,开车!!!”
  话音未落,宾利嗖地一下以火箭的速度冲了出去。
  王三笑回头,看到魏琮还站在酒店门口,在招牌灯昏黄的灯光下,长身玉立、身姿挺拔,身材相貌仿佛比起当年要更胜十分。
  
  第4章 撞个大乌龙
  
  夜晚的高速公路上车如游龙,王三笑仰躺在车里,斜望着旁边擦肩而过的一辆辆车子,昏黄的车灯彼此辉映,照亮倒映在车窗上静如沉水的脸。
  北京城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王三笑拿起手机想要上网,却发现根本静不下心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去算过时间,那些言笑晏晏的往事已经过去太久,久到仿佛根本不是自己的故事,如今潮水般涌来,却觉得每一件都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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