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似乎应有尖叫，然而面前两只只是齐齐注视着他，仿佛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就完了？”半响没有后续，乔吉奥对这个答案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吧，请回答下一个问题。”
“你竟这样轻慢的态度，我可是你们的创造者！”
乔吉奥斜觑了他一眼，那根针管和那句让你做第一个他可是没忘记呢，把人变成丧尸就变成丧尸了，竟然还敢这么嚣张，炫耀个啥啊，是不是还得跪谢你丫？
“下一个问题。爱答答，不答滚。”
“你。”
“你啥你，捏着个枪了不起啊，有本事把枪丢了咱俩单挑啊，孙子！”
文森特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了起来，手里握的枪嘎嘎作响，乔吉奥不屑道：“就知道你丫只有拿着枪才凶的起来，认怂就开枪，别哔哔……”
口中的谩骂不停，他已经做好了挨上几枪的准备，暗示着许山缓缓朝边上移动，正当这时，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却让他愣了一下。
临近爆发的文森特警觉地朝后望了一眼，与此同时，许山迅如闪电地扑了上去。
文森特反应极快，抬手便是一枪，而许山此举旨在引开他的注意力，在他开枪时即往旁边儿一闪，只是被打中了肩膀，文森特连开几枪，然而却被从后到来的大力扑倒在地。
“程戈！”
看清了来人，他没有惊慌，而是狂笑着，抓住最后的机会将一枚信号弹发了出去，来不及阻止的程戈劈手一掌，击在他的后颈上，将他打昏了。
信号弹在天空炸响，他仰起头，面色凝重。
这么久没见了，乔吉奥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看起来没有变，还是一尘不染的挺括白衬衣，可眸中却好像多了许多东西，乍一看竟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
“糟了。”他喃喃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吉奥刚刚问出口，小食物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乔哥哥快走，坏人要来了。”
小家伙被薛桐抱着跑了出来，两个人都有些惊惶的模样。
程戈亦是一把背起了文森特，“来不及解释了，他的人就在附近，很快就会赶过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喂！”
奈何程戈根本无暇停下来搭理他，乔吉奥气愤地哼了一声，正要跟上，忽而想起还有一人。
“我没事。”许山落后了几步，一手捂着伤口，见他回头，微笑着安抚着，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并无停止之势。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乔吉奥扶住他，小食物遥遥地喊：“乔哥哥快来。”
“来了！”乔吉奥矮下身子，不由分说地背起许山，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液体渗透布料腻上肌肤的感觉让他有些心惊，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感觉到了许山的心跳似的……
“乔吉奥，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他伏在他背上，闭着眼睛，耳畔一片静谧，“那时候小区里没有别的小孩子，咱们俩就总是一起玩儿，你爱看大力士水手，如果在家吃了菠菜，就一定要背一背我看看有没有变成大力士……”
他说得话仿佛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似的，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出现在乔吉奥的眼前，笑着闹着。
“说这些干什么！”乔吉奥恶狠狠地嚷：“你可是只丧尸啊，别跟个人类一样！”
背上的人哼哼了两声，似是笑了。
“看，你现在背得动我了。”
“妈的。”乔吉奥一把把他甩在地上，从斑马小书包里头掏出个血袋，咬破了就往他嘴边送。
“乔吉奥……”他仰头看着他，却是拒绝的姿态。
乔吉奥与他对质着，身子一点点儿的颤抖起来。
他所担心的，终于要成真了么？
不远处，程戈终于也停下了脚步，静静伫立着，乍一看，同人类别无二致。
闭上眼，乔吉奥问出了心中久存的不敢问的疑问：“这些血袋里，是你的血，是不是？”
“……是。”
“可你已经不是人类了，所以再也不会有新的血袋了，是不是？”
“……是。”
仿佛一双大手大力撕扯着心脏，乔吉奥的嘴角因痛苦而下弯着，向着许山：“所以这些血袋用完了就没有了，是不是？”
“所以你就一直不用留给我是不是？”
“你打算放着自己不管让我一个人活下去是不是？”一声比一声高的质问，越来越确凿的语气，他睁开眼，目眦欲裂。
许山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愧疚，他张了口，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他的确，是想让乔吉奥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是以丧尸的存在。
他的沉默回答了一切，乔吉奥粗暴地将血袋扔给他，“给老子喝下去！”
“乔吉奥……”
“不喝你真的会死的！”
低头看了看手边的血袋，极度空耗的身体发出阵阵饥渴的诉求，可是面前站着的人啊，仿佛拥有某种魔力似的，只要看见他，要付出多少代价，也都无所谓了。
“就算只支撑一个人，血袋也用不了多久了……你活着，就是我活着了……所以……”
“所以？”声音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所以……”他小心地提起血袋，用颤抖的手去封住打开的口，不肯让它洒落一滴。
“妈的。”
抢过血袋，仰头灌下一口，毫不客气地掰过他的头颅，近乎粗暴地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用舌尖撬开他意图抵抗的牙齿，用胸膛压下他下意识抗拒的手，一直要将他压入尘土里似的，狠狠的，将口中的血液射入他的口中，不容抗拒。
小食物惊呼一声，却被薛桐挡住了眼睛。
溢出嘴角的血液顺着脖颈的曲线流下，如同心中流下的那滴泪，所过之处，潮湿一片。他睁开眼睛，看见程戈颠倒的身影，面无表情的脸。
“老子不想独活！”抹一把嘴，乔吉奥将剩余的血袋塞进他手里，然后一把背起他。
“走啊。”
路过程戈身边的时候，乔吉奥未曾斜视。
☆、第二十三天（中）
程戈却盯着他不放，仿佛要在他的脸上钻出一个洞似的，然而任凭他怎么看，那一双故作冷漠的眼睛也未曾落在他身上半分。
果然分开的这段时间，他是长大了，不再孩子气地绕在他身边了。
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程戈缓缓低下了头，压下心中的波澜。
当务之急，是要离开这里。
小食物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仿佛有些弄不懂大人之间的事，薛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让他抱紧了自己的脖子，跟随在几只丧尸后头。
几个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唯有脚步声急促。
隐约的听得犬吠，空气中一阵臭风，可猜想是文森特的人寻来了，且不在少数，程戈沉着脸，引着一行人左兜右转，屡屡避开了正面交锋，然而踪迹却还是难逃，一直被紧追不放。
“这样下去不行。”乔吉奥道。
他们无所谓体力，薛桐却已气喘吁吁了，程戈脚步不停，将文森特改背为抗，让小食物坐到自己闲置的臂弯来。
“放心。”
他微微喘息着，声音坚定。
这寥寥的两个字，仿佛是一剂强心剂似的注入了队伍，乔吉奥发现，哪怕他不说，但在他身边的时候，自己总是安心的。
想到刚才的事，他想同他说些什么，然而未及张口，便是一连串的尘土飞溅。
“快！”程戈催促，全副武装的人类士兵一边朝他们狂奔而来。
无暇旁顾，唯有使出全身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奔跑着，人类亦是不肯放过，几条警犬率先脱离了桎梏，狂吠着急速靠近。
小食物害怕地呜咽了一声，蜷进程戈的怀里。
“滚开！”乔吉奥一脚踹开欲扑上来的一条，子弹几乎擦着脚踝飞过，或许是唯恐伤及文森特，又或是想要活捉他们，那些士兵不敢开枪，偶尔射击，也皆是往他们脚下去，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步就会断了这条腿，再也跑不动，而现在，他唯有竭尽全力。
“乔吉奥，放下我吧。”许山的声音在耳畔颠簸。
若不是情况紧急，乔吉奥发誓自己一定要把他揪下来痛扁一顿。
“你给我闭嘴，赶快恢复！”
悄悄的，乔吉奥感觉到背上的人展开了些身子，尽可能的遮掩着他的后背。
暗骂了一声，随着前头的人一转，拐入另一条路，他喊：“下一个路口，程戈，我们分开走！”
才刚刚相见，难道又要分别了？
程戈心中猛得一滞，却又说不出不许的话。
“砰砰砰”异于追捕者的枪声响起，传来人的惨叫与惊呼，他忙喝：“再看看！有情况！”
的确是有了情况，似乎是异于文森特的士兵们的另一股武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趁着士兵们不备之时，给了他们一记突袭。
毕竟是训练有素之士，士兵们立刻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用以迎敌，一部分继续追捕，继续追捕的知道情况紧急，也是爆发似的，追的一个比一个紧，脚下射来的子弹也越来越密集。
左腿猛得一滞，乔吉奥身不由己的摔了出去，心中知道自己多半是中了枪了，心一横，猛得发力将许山甩了出去。
“快走！”
腿上果然中了一枪，饶是他超高的复原能力，也无法在这紧要关头一蹴而就了。
差了几分钟，就逃不出去了。
“快！打中了一个！”后头士兵兴奋的啸叫着。
“乔吉奥！”程戈回头，神情复杂而挣扎，他的脚步已经缓了，乔吉奥鼓足元气大吼：“快走！”
他一滞，然而情势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抱紧了怀中害怕蜷缩的外甥，转身而去。
能逃掉一个是一个，乔吉奥自己安慰着自己。
“乔吉奥。”虚弱的呼唤，许山踉跄地站起来，要向他走来。
蠢货，你倒是走啊。
乔吉奥捂着伤腿，挣扎着要站起来，忽而一股大力掐住他的手腕狠命一拽，同时“砰砰砰”几声枪响，血花四溅，追击者倒下了几个，立刻减缓了速度。
“不是叫你在原地等我吗？”阎西满身是血，表情几乎可以用魔鬼来形容，离得这么近，乔吉奥感觉自己几乎要被他的火气焚烧了，又是他，每一次倒霉的时候，都会遇到他，无穷的委屈涌上心头，“等你干吗？等你带人来抓我吗？”
“放开他！”
隔着一条街道，许山怒目呵斥。
阎西的眉梢跳了一下，将乔吉奥往小巷深处一推，“不想死的，就给我乖乖呆着。”
话毕，他已如孤狼一般，猛得蹿了出去，也不知他是如何开的枪，只见得士兵接连倒下了几个。
他就地一滚，到了许山的位置，揪住他的衣领，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提离地面似的，逼视着他的眼睛，“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叫我放开他？嗯？”
在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说这种话，乔吉奥也是服了他了，“别废话了，想想怎么逃跑要紧。”
“逃是要逃的，不过不是我们。”
他将许山垃圾似的一丢，傲然举枪，弹无虚发，又是数人倒下。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过如此吧。
另一头的枪战亦是到了白热化，两边儿的压力显然叫士兵们相当吃力，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手榴弹，阎西当着他的面儿，眼也不眨的甩了一个出去，登时便叫敌方吃不消了。
“先把后面的干掉！”
闻得呼声，忍不住咧嘴一笑，他们总算能喘口气了。
阎西大步流星地迈了过来，强盗似的抓住他的手臂，“走！”
差点儿忘了，这煞星是绝不可能放他自由的。
身不由己地朝前几步，便立刻被另一只手拽住，扭头，许山坚定道：“你不能带他走！”
“你一个自身难保的废物，凭什么跟我说什么能不能？你以为你是他生前认识的人就了不起了么？大不了老子看着他退化！当小宠物似的养着！”
“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
“就凭你早就喜欢他！在他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喜欢他！”
乔吉奥呆住了，阎西猛得一滞，继而火山喷发似的揪住了他的领子，“你有种再说一遍。”
“许……许……许山……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难道不是么？我记忆里出现的，总是在放学的时候，在亮着灯的临街的窗子里站着的你，难道不是在看乔吉奥吗？”
周围好像都没了声音，阎西放开了他，脸一下子刷白，“你……你看见了……”
“一开始我还奇怪为什么在那个点总是有人站在窗口，有一次我们面对面走过，我立刻就懂了，你看他的眼神和我看他时太像了。”
许山整了整衣领，神情悲恸。
“隐忍，克制，却又无法克制的眷恋……”
乔吉奥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眼神会出现在一向残忍变态的阎西眼里，可是当他的眼神投向自己的时候，就是傻子，也看出了其中溺水一般的慌乱。
——“为什么非要选我……”相当无奈的问。
“我念旧。”他微微一笑。
原来，是真的念旧。
“阎……阎西？”艰难的开口，他宁愿听见他说想把他当小宠物养，也不愿是现在的情况。
“呵……哈哈哈哈哈哈……”近乎于癫狂的笑，引得人直起鸡皮疙瘩，他面上挂着瘆人的笑，点头道：“不错。我是在看你，在你还是人的时候，我就迷恋上了你，我只恨那时我不敢靠近你，只敢在你上下学时从窗里看你……所以现在，你无论看见我多少次，也不会想起关于从前的任何事。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假如那时我一鼓作气认识了你，是不是现在我就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了？”
他的笑容逐渐落寞，乔吉奥局促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到底哪里好了，说出来，他改啊！
“可是，没有假如。”许山握住乔吉奥的手，“又何必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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