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消散在风中,莫柒听得有些费劲,可等他理解过来,脸上不由绽开一抹极好看的笑--“封,我爱你。”
“嗯……”
青年又凑了过来,低下头,深深地含住了莫柒的双唇,莫柒情难自禁地张开嘴,热情地回应着他。
对于莫柒来说,这是他久违的爱人。
而在莫柒看不见的地方,青年的手心已被指甲刺得渗出血液。
*
凤末看着身旁沉睡的莫柒,眼神有些复杂。
这是他的兄长,可他们却做了逾越兄弟关系的事情。更可怕的是,他不仅不觉得这是错的,反而甘之如饴,视之若沙漠甘霖。
他离不开哥哥。
正如方才悲哀的对白,哥哥,是他的存在的意义。
当年离开锦秀宗后,师父便将他带到福地进行苦修。那处福地灵气极浓,浓到修为尚浅的他呆在那的每一刻都仿如被千百根针扎一般,初时他每次都疼到想死,可因为念着哥哥,才苦苦撑了过来,再后来,那种疼痛便令他麻木了,而师父也在他习惯这种疼痛后,开始正式教他无情心法。无情心法的要诀便是无情无欲,超脱外物。凤末本就是欲/望不重的人,顺利地通过师父初时的考验,诸如美人、佳肴、香料、声乐,他都能逐一断去喜好之情。也正因此,他境界提升相当之快,短短十年,便跨入了金丹期。可代价也是极严重的,他能面对孕妇在眼前被残害而面不改色,也能从容静待蟒蛇将他吞入腹中,旁人不能令他怒、惧、恶,也无事能令他喜、哀、爱,就连梦中亲人被杀害的情景也在不知不觉中影响渐小。可当他提出自己与哥哥结丹相见的约定时,师父却摇了摇头,说他修炼未到家。
原来再如何修炼,他都有一个软肋,那就是他的兄长--凤柒。
凤末辩驳师父,说凤柒是他血缘上唯一的牵绊,不能舍弃。
师父说,无情道是要将自己化作山川河流,对万物皆有情,也对万物亦无情。
他将哥哥摆在特殊的位置,即使他修炼至化神,也逃不开这个败笔。
凤末垂头无语,面无表情,心底却种下心魔。
然后师父便让他下山,让他去寻自己的机缘,而他也拜天道宠幸,闯入了一个上古秘境,然后用了五年,从金丹期跨越元婴,顺利步入大乘期。其中心酸自不多言。
可师父当年那句却一语成谶。
他渡不到化神,无论他杀死多少妖兽、取得多少天灵地宝、让自己多少次逼到生死关头,他都不能化神。
他修无情道,心中却有执念。
取得秘境出入法宝后,他便下定决心,要断掉这个执念。
可当他来到全宗大比,看到台上那个白衣身影时,关于那个执念的记忆就如滔天潮水般向他涌来。
凤家还在时,所有人视他为无物,唯独凤柒给他带吃食,朝他笑,带他习字,为他念书。后来凤家没了,他苦闷在师父身边思念哥哥的往事,还有再见时的相救,相亲,还有他曾在心底立誓要成为哥哥喜欢的人的样子的稚语,一件件,一桩桩,仓促得如同极力发芽的种子,破开了他的心房,染着鲜血与甜蜜,迅速长成了一棵大树。
他还想起自己修炼的初衷--为了赶上哥哥。
那些遗忘在岁月中的过往在他没有注意的角落酿成一壶甜蜜的苦酒,慢慢浇灌进血液、经脉,渗透他全身,只等见到哥哥时开始发挥效力。
而事实是,很有效。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着迷地看着台上的那个身影,仿佛天地万物都化为乌有,他的眼中只瞧得进一个人。
而凤末的心境在见到莫柒与那个名唤“乔亦”的小子比试时出现问题。
他嫉妒并且憎恨能接近莫柒的人,他的怒恶再次苏醒过来,于是他将兄长插在台下的长剑扔了过去,直直对着那人的脑袋。
可惜的是,哥哥放弃了这个机会,并且让自己的手受了伤,原因是那把剑。
那一瞬,凤末害怕得不得了。他担心哥哥发现是他扔的剑,是他让他受伤。
所以他逃走了,一个人游荡在外,内心迷惘焦灼,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接近哥哥。
偏偏--他又碰巧听到魔修的阴谋,那些人打算捉全宗大比的道修回去练功。
凤末第一反应便是哥哥有危险,他拼命赶了回去,然后从重重包围中将哥哥毫发无损地救了出来。
他没有在哥哥面前杀人,他担心那样的自己会令哥哥害怕。
没有同情心,不会害怕死亡,不会为别人攻击自己而生气,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哥哥喜欢的样子。
凤末心里苦闷,脸上却习惯着面无表情。
而神奇的是,这样压抑的他却引起了哥哥的好奇。他感觉得出,哥哥想要亲近自己,所以明知道不该过多接触的他还是忍不住放纵了一刻的沉迷,然后便是误打误撞,哥哥将他认作了一个对他来说似乎很亲密的人。
那份亲密竟比他还要亲近。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哥哥已经和不是他的人比他还亲近。
这个认知令凤末嫉妒到发狂,他逃走了。因为担心自己失控,担心会忍不住逼问到底是谁,担心会在哥哥面前说他要杀掉那个人的狠话。
所以他逃走了。
面对哥哥,他没有勇气,没有权利,没有希望。
他们是兄弟,可他对他却不止是兄弟的占有欲。
他爱他。爱到发狂,可以疯癫,可以为他放弃自己的修为,他断绝的七情六欲在面对他时统统都死而复生。
这种渴望到偏执、岩缝中的爱情,还只是他一个人的单相思。
如死尸般游走,又如虫子般蛰伏,他留在那个窗口,静静地看着自己贪恋的人聊天谈笑、吃饭睡觉。
可一想到哥哥的感情与自己无关,他心底的嫉妒就忍不住膨胀。
还是逃逃逃。
来到全宗大比附近的小镇里,他一个人饮酒买醉,从夜晚到黎明,从黎明到黄昏,旁人或上前劝酒,或取笑于他,这些统统与他无关,推开贴过来的身子,拍走摸过来的贼手,他心底睥睨着也嘲笑着,一个人喝不醉。结果没想到喝酒的原因却自己现身来。
他跟着他去赏灯,在灯火昼明处,在人意阑珊处,他走到哪,他跟到哪,一边偷偷取笑他脸上戴的滑稽的狐狸脸面具,一边摸了个狰狞的狼脸面具戴上。
然后便是那场闹剧,虽然离得不近,但大乘期的他耳目已达到非常人的地步,只要他想听,即使对方在十里之外,他也能听得清楚、看得明白。
静观许久后,凤末还是在那个小姐打算贴到兄长身上时,狠快地出了手。
他瞧见了女子的那些小手脚。
可哥哥救了那个女子,正如那日他欲救乔亦,他气不过地将剑移到哥哥脖颈间,那一瞬间什么都在心里闪过,可最后留下的还是苦涩的甜蜜--
我终于在你眼中看到了我。
凤末悲哀的想着,面上克制着对答,话语间还是藏不住醋意。
接下来发生的,却是凤末始料未及的。
哥哥带他离开了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并且在河边,在夜风中,在月色下,对他表了白,他说“你是我存在的意义”。
而主语是“封”。
那个他都不知道是谁的男人。
他问哥哥可不可以吻他,当年那个梦般的亲吻在他记忆如潮水涌来时也一并复苏了触感,他憎恨着自己为何要推开哥哥,为什么要在意哥哥奇怪的耳朵和瞳色,他怀念那个吻,所以借着哥哥以为他是“封”的错觉,卑微地乞求着一个吻。
哥哥没有拒绝。
干净的气息有罂粟般的诱惑,凤末喜爱这个吻,却不敢加深。
可哥哥对他说“我爱你。”
凤末强逼着自己忽略掉那个主语,然后吻上渴望着的双唇,彻底放纵了自己,而哥哥的回应让他背离了人伦。
他和哥哥做了类似双修的事。
这几乎是本能,他解开兄长的衣服,用唇舌尝遍他身上的味道,然后用自己的孽根用力地坚定地进入哥哥的身体。
哥哥在他身下呻/吟。
这让他高兴得快要死掉。可当哥哥用诱人而又渴望的声音喊着“封”时,冷水又当头淋下。
他此刻的亲近都是依靠着别人的名义。
无情道终究是破了。
第120章 生如逆旅14+15
生如逆旅14
一夜荒唐。
莫柒醒来时,枕畔已凉了许久。他迷茫地看着陌生的石室,不清楚自己为何突然就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但是当记忆回笼后,他不由耳根微红,想着应该是封将他移到此处。
整理好衣服,莫柒打起坐来,金丹在丹田中运行了好几个周天后,他惊觉自己已臻金丹大圆满,随时就可突破。
可昨日因着是久别相逢,他都没想到要运行双修之法,这身体里的灵力怎会增加的这么快?难不成他这天狐体质还会自己吸收精华不成?
莫柒一边猜测,一边起身出去查看情况,结果刚出门,就被回来的凤末撞上。
“醒了?”凤末冷漠的眉眼柔和许多。
莫柒点点头,无奈一笑,“看来我睡着的时候你做了许多事。”
凤末僵了僵身子,然后“嗯”了一声。
莫柒打量了一下石室,道:“这石室就是你这些年来的住所?不知距离锦秀宗多远?”
凤末将储物戒中拿到的东西一一摆了出来,道:“不远,左右也就一千里。”
莫柒奇怪地回头看他,“可我这些年也曾出宗来寻过你,为何没有寻到?咦,那是什么?”莫柒走了过去,拿起凤末拿出来的红色喜服,表情有些惊讶,“这,这是喜服?”
凤末点点头,嘴角微翘,笑得有些不自然,“是,我俩的喜服。”
莫柒用手摩挲了下质地极佳的布料,面上有几分动容,“你是想与我成亲?”
凤末走了过去,轻轻地从后背抱住他的哥哥,“嗯。”
莫柒被他充满依赖感的鼻音挠得心痒痒,扭头亲了一下凤末的脸颊,然后问道:“什么时候?”
“现在。”
莫柒被他这么突然的决定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还是笑笑由着他来。
经过好一番功夫,两人才一起将石室布置成了喜堂模样。本来莫柒还想着要不要沐浴一下再换上喜服,结果“封”不知道在着急什么,直接用术法为他清洁了下,然后就让他换上喜服。
檀木桌上摆着一对红烛,桌后墙壁还贴着大红的“囍”字,床铺纱帐也一应都换成了喜庆的红色,而等莫柒为凤末换好衣服后,他们这对新人才真正有了成亲的架势。
“会不会有些简陋?”凤末有些忐忑。
莫柒摇摇头,好笑地看着他,“那又如何,现在你是不想与我成亲?”
凤末牵住他的手,紧紧地十指相扣,“我们成亲。”
莫柒狡黠地看着他,又问:“那我们拜谁?”
凤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无辜的眼神看他。
“历经这么多世,最亲近的似乎也只有你我。”莫柒摇头晃脑想了想,“不如我们就只拜最后一下,夫妻对拜?”
凤末点点头,然后又补充道:“拜三下。”
莫柒用一种“真是受不了你”的眼神看他。
凤末眨眨眼,表示自己很无辜。
绑上红绣球,点上大红喜烛,两个人就来到石室中央开始没有章法地对拜。
“等等,不如这样,每一拜你我都说个人名,好歹也算对过去那么多世的纪念。”莫柒心血来潮地提议道。
凤末眼底一瞬闪过惊慌,但他偏偏又强压着,干涩地说了句“好”。
“好,第一拜--”莫柒弯下腰去,“娄子煦。”
“凤柒。”
莫柒想了想,觉得这也算,便认真地与跟前的人行了礼。
“第二拜--梁溪。”
“阿柒。”凤末小心唤道,表情有些落魄的悲哀。
莫柒瞪了他一眼,“真是受不了你,干嘛这么喜欢我,继续--第三拜。”
凤末眼角有些泛酸,他珍重地弯下腰去,与跟前那人对拜行礼,然后在对方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轻轻喊道:“哥哥。”
一室沉寂。
莫柒弯下去的腰僵在半空,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封”慢慢直起身,面色悲怆地看着呆愣的他。
“你方才喊什么……”
“哥哥。”凤末喊道,他已经不能容忍被所爱当成其他人的感觉,“我是凤末。”
莫柒呆呆重复道:“你是凤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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