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珵很自动的拉了椅子坐下,看见喻天翔面前的茶杯,一句话也没问,就自己动手的喝了起来,「你确定要带你的软肋去那场鸿门宴?」
喻天翔瞥了他一眼,讽刺回去,「乔不像夙沙烨一样,那麽脆弱。」
把玩着茶杯,穆珵脸上带着笑意,刻意放慢说话的速度,「喔?这是被踩断三根肋骨後的心得?」
毫不意外的,喻天翔冷哼了他一声,穆珵笑着看杯子里的茶汤,「碧螺春,挺不错的。」
「那个价位的碧螺春当然不错。」
杯子放回喻天翔的面前,里面的茶叶梗立了起来,穆珵笑着说,「要我把乔笙贺借你当然可以,不过小烨的问题你要解决。」
喻天翔皱眉看着茶叶梗,他就不明白穆珵这个人怎麽会这麽迷信这个。
「我看过他的病历,可以用EMDR治疗看看,EMDR的临床实验上成功率是84%。」喻天翔从抽屉抽出一叠纸递给穆珵,「用在夙沙烨身上应该会成功,裴探明明知道却选择了药物治疗,这导致夙沙烨重度依赖药物。」
「重度依赖药物我知道,垃圾桶里常常看见空了的药罐子,那不是一段好的回忆。」想起夙沙烨的反抗,过度使用药物,最後他不得不用上手铐把人囚禁,甚至跑到这里与喻天翔那浑蛋做交易。
喻天翔指尖指着上面的一段字,潦草得让人看不清楚,还全是英文,穆珵不爽的把病历推了回去,「你们这些医生,全是书法家,鬼才看得懂。」
「呵呵。」喻天翔的声音有些低沉,「这里写得正是裴探对夙沙烨PTSD的猜测,错过了最佳时机点,就算使用EMDR治疗也会有困难。」
穆珵一脸无赖的样子,他翻了喻天翔一个白眼,「我是商人,是黑道,但偏偏不是医生,你觉得我要是看得懂,还需要找你吗?」
喻天翔指尖轻扣在桌子上,跟这种胡搅蛮缠的男人说话,真让他感到有点无奈,「我还有一个方案,心理暗示,不根治,但是是最快的方法。」
「那就心理暗示,反正我只要小烨安全并且恢复正常。」
「行,只要你记得前一天把乔送过来。」
□
喻天翔这次找了一个深度催眠治疗师,并且全程参与,完全杜绝如同裴探的事件再度发生。
夙沙烨慢慢好了起来,心理暗示确实有效,而且他也渐渐脱离依赖药物的恶习。
那晚,他回到家,映入眼簾的便是那熟悉的笑容,「欢迎回家,珵。」
他悬着的一颗心,终於放下了,「嗯,我在,睡吧。」低沉的声音让人感到安心。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一片幻象一般,美好、安稳,夙沙烨看似上了轨道,可是那颗□□仍然存在,随时可能爆发。
☆、银狼
银质面具是阎王阁阁主的特色,少有人知道面具下的面貌,更无法想像阴狠毒辣的阁主,居然是一个拯救人性命的外科医师。
此时紫溯三少为阎王阁阁主银狼准备的鸿门宴,即将开始。
穆珵走过面具男子的身边,手勾着自己的男伴。
当他们擦身而过,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喻天翔耳边,「最後你还是没有带乔笙贺来。」
刻意被压低的声音传到穆珵耳边,他回答,「我以为你应该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暴露在穆瑾面前?」
「呵呵。」很快的交谈,然而在外人眼里,他们只是擦肩而过。
穆珵拿了一杯香槟给夙沙烨,露出了没人看见的温柔,「别喝太多。」
夙沙烨回以一个微笑,点头。
穆瑾忽然出现,一手勾着穆珵的手臂,红酒整杯被倒入他自己口中,「二哥,不介绍你的男伴给我吗?」
「夙沙烨,复姓夙沙,外科医生。」穆珵任由穆瑾挂在自己身上,他扭头笑着看夙沙烨,「小烨,这是我弟弟,穆瑾。」
夙沙烨一身白色西装,嘴角轻扬,而那栗色的长发则是一丝不苟的扎在脑後,黑色清亮的眼睛带着笑意,他挽着穆珵另一只手,「你好。」
「原来你就是二哥心心念念的……」穆瑾的话说到一半,穆珵回头横了他一眼,让他的话咽了回去。「夙沙烨啊,久仰大名。」
「然後那边那个是我大哥,穆玦。」不远处身穿黑色西装的穆玦冲着夙沙烨举起了酒杯。
「对了,二哥。」穆瑾忽然收起了嬉皮笑脸,有些严肃的问,「关於阎王阁你知道多少?」
穆珵一挑眉,似笑非笑的把人往喻天翔那边推,「阎王阁阁主你不是请来了吗?想做什麽就去吧!今天你才是主角,二哥支持你。」
笑着目送穆瑾离开,只是穆珵的眼神闪过一丝阴狠。
「穆珵。」夙沙烨扯了扯他的袖子。
那样的眼神瞬间被他收回去,脸上是夙沙烨熟悉的笑容,「怎麽了?」
然而夙沙烨只是摇头,微笑。
本来正在与刑警聊天的喻天翔看见穆瑾走过来,他举起酒杯,「穆三少。」
「银狼先生。」支开了围绕在喻天翔旁边的人,穆瑾笑着问,「您觉得很无趣,对吗?」笑里藏着锋利的刀,穆瑾身体微微靠近喻天翔。
看不见面具底下的表情,可是那黑色的眼,却让人感到压迫,他挑起声线反问,字字句句都是讽刺,「穆三少的宴会怎麽会无趣?就算有人觉得无趣,也有大少二少顶着。」
「原来“喻少”是这样想的啊!」穆瑾刻意加强了“喻少”两个字,可是喻天翔的反应却没有如他所料。
「喻少?穆三少是认错人了吧?」喻天翔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让穆瑾有些动摇,下一句话,喻天翔刻意压低声音,「呵呵,如果真想知道我是谁,不如自己凭实力来摘我的面具。」
敬酒,回敬然後是跳舞,音乐。
无趣的宴会,可是每个人都各怀鬼胎,有对於银狼真实面貌感兴趣的,也有想要窜夺紫溯的。
这样的一场宴会里,最单纯的也就只有夙沙烨一个人,被穆珵保护的极好,连哪个黑道大哥的脔宠知道的都比他多。
□
过份张扬的栗色长发成为众人的焦点,石焠挡在夙沙烨面前,帮他摔翻了好几个人。
「您没事吧?」转头,石焠看见夙沙烨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仍然是那样轻柔优雅的微笑。
「没事。」看见石焠疑惑的眼神,夙沙烨还是那样笑着,他开口,「无论是穆珵还是你都不会让我有事的,所以我只要相信就好,不是吗?」
石焠听见他的话,也笑了,「您真的很有趣,怪不得小乔会这麽喜欢您。」
「真的?」
「当然是真的。」石焠一边笑一边踩在黑衣蒙面男子的胸膛上,低头狠狠的瞪着他,「说!谁指使你来的!」
颤抖的语调,不敢直视石焠,那蒙面男子明显在说谎,「是……是银狼先生。」
穆珵微微皱眉,「那小子,居然还来阴的……」
穆珵的话还没说完,“碰”的一声,枪响完全抢过了他的风头,蒙面男子应声倒下。
银质的面具,轻佻的语气,银狼往枪口吹了口气,「他那鬼话你也听?」
「呵呵~」穆珵的身体轻靠在夙沙烨身上,「我当然相信阎王阁阁主的。」
夙沙烨很主动的搂着穆珵,安静的听着他们对话。
一直到他忽然觉得手上有湿湿黏黏的感觉,然後是穆珵身上越来越重的血腥味,颤抖的手摊开,血液沿着指尖一滴滴落下,此时他的优雅从容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恐惧,「穆……穆珵……!」
穆珵的手握着夙沙烨的手,「小烨,看着我,我没事。」
☆、受伤
「你……是什麽时候受伤的?」
「我没受伤。」这句话一出,穆珵的手腕被夙沙烨狠狠捏住。
优雅瓦解後,夙沙烨变得更像人了,他会生气,会骂人,「脸色苍白、脉搏微弱、呼吸急促,还有冒冷汗,穆珵,我是医生!」
「我当坏人……我保护你……你当医师……我受伤,你治好我……我们约定过的……」穆珵笑了笑,说完话後靠在夙沙烨身上昏睡过去。
「原来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穆珵……」
虚假的世界因为穆珵的话,开始出现裂痕,心理暗示投影出来的完美城堡一瞬间崩塌。
八年前被抛弃,他的世界只剩下母亲,与母亲一起的日子,很温馨,温馨到他觉得自己可以努力遗忘穆珵。
在医院的日子也过得很好,没有人知道他是白昙企业董事长吴进的私生子,回到家便有母亲温暖的怀抱,她亲手煮的晚餐,一起是那麽美好。
穆珵离开时,他曾经留下了纸条,纸条上是凌厉的字,上面承诺着三年内,一定会回来,所以夙沙烨数着日子期盼他回来。
就这样他咬着牙渡过了每一天没有他的日子,但是在穆珵离开他的第二年,某天他接到了一个紧急病患,原因是车祸,伤者一身的血,他在手术室里面忙碌了六个小时,才终於把人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在他结束手术,从手术室走出来的那一刹那,另一间手术室恰巧也刚好结束,可是……他看见了什麽?
那不是真的!告诉我那床上的人不是她,告诉我不是!拜托谁都好,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了,穆珵就会回来,母亲也不会这样躺在他面前。
凭什麽肇事者被他救活了,被害人却被一个菜鸟学弟害死了?妈妈明明是无辜的……
现在的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把那个闯红灯的浑蛋弄去陪他母亲,只要被掉呼吸器就好,很简单的……很简单啊……
可是懦弱的他却做不到……
灵堂里,夙沙烨抱着自己母亲的骨灰罈,冷眼看着那个肇事者,又是感谢又是对不起的,意义呢?
为什麽都这样,凭什麽你好好的活着,我却要承受这些!!
夙沙烨的眼泪不自觉的落下,此刻的他比穆珵离开时更加脆弱。
人已经死了,再说什麽也改变不了事实。
还剩下一年……穆珵,你就会回来对不对?
他浑浑噩噩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医院,吃饭,回家,三点一线,期间不知道去看了多少次精神科,可是精神还是一直很焦虑,没有改善,思念是他唯一的动力,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日历一页一页被撕掉,一直到一张画着黑豹的日历出现在夙沙烨面前,他终於露出了笑容。
那个优雅又危险,外号是黑豹的男人今天会回来。
夙沙烨特地请了假,一大早便到市场买菜。
早餐只是随便填饱肚子,然後就开始忙碌了,午餐煮到一半,夙沙烨忽然愣了几秒,有一个念头突然闪过,“现在的我,真像等着丈夫回家的妻子。”
有点可笑的想法,先是性别就很不对劲了啊……不说这个,如果穆珵真的继承紫溯,那他也不可能真的和他结婚。
夙沙烨甩了甩脑袋,试图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去。
忙碌过後,穿着围裙的夙沙烨坐在餐桌前,等到了下午三点,才有些失望的自言自语,「大概是晚上才会回来吧……」
筷子挟着菜,机械式的一口一口送进嘴里,他根本吃不完那麽多,最後只好全部扔厨馀桶,他可不能委屈刚回来的穆珵吃些剩饭剩菜。
做完这些事情,夙沙烨又再次埋进厨房忙碌,这次是准备晚餐。
可他却是边掉眼泪边煮饭的,「穆珵……你不会不要我了吧……我真的什麽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你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晚上七点过了……然後是八点,夙沙烨等得饭菜都冷了,每一分钟都是如此难熬。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餐桌上已经看不见人,唯有饭菜孤零零的放在桌上,丝毫未动。
床上那一团棉被里明显窝着一个人,而且里面还传来闷闷的声音,那听起来有点绝望,「穆珵……为什麽要给我希望?为什麽要骗我?你的一辈子到底有多长?」
☆、背叛
刀子一下一下的往左手腕划去,鲜红的血染上了纯白的棉被,一片血海,一直到他感觉脑袋有些晕眩才开始为自己止血。
唯有这样,他才能忘记一些事情,唯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活着,很偏激,他知道。
穆珵抛弃了他,而他居然还活得下去,其实他感到很不可思议,人果然是很坚韧的生物。
裴医师给他开了百忧解,作为一名医生,他明白百忧解的危害,明白EMDR才是他需要的治疗方式,可是他还是不断的使用,有些自暴自弃,反正穆珵都不要他了,他还要什麽EMDR?算了吧……
日子还是要过,药物成瘾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一直到他闯入我的生活。
高佑恒,他的大学同学。
「呐,这杯给你,你的精神看起来很不好。」
一杯咖啡被放在他的面前,抬起头来,那好像是他的大学同学,「高佑恒?」
「是我。」高佑恒一屁股坐在夙沙烨的办公桌上,那是自信的笑容,有些刺眼,「夙沙烨,我喜欢你,而且我要追你。」
「呃……」夙沙烨皱着眉头,「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你可能没发现,我在大学时期就很喜欢你了。」穿着白大挂的男子,已经褪去少年时期的青涩,「现在你的身边没有人,我不能试试看吗?」
听见“没有人”这三个字,夙沙烨反射性的缩了一下。
「不能吗?」有些难过的表情,勾起了夙沙烨的回忆,以前篮球队输的时候他也是这个表情,篮球队队长啊……也许……可以吗?
夙沙烨僵硬的回答,「我的心里有别人。」
又是那样的笑容,有些得意,有些满足,这让夙沙烨有时光倒转的错觉,「没关系的,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会让你未来的日子里,只有我。」
「好吧……」反正我只是个被抛弃的流浪狗,谁捡走了都一样不是吗?
和高佑恒在一起的日子其实夙沙烨很开心,彷佛这样就可以忘记穆珵,只是当绚烂过後,他仍是一个人回家,空荡荡的,而且寂寥。
「乾杯。」酒杯轻轻撞在一起,发出了响亮的声音,然後一饮而尽。
「佑恒,你今天怎麽怪怪的?」他一直有些坐立不安,用着微小的幅度左右张望。
「没有什麽啦!」高佑恒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小烨,别再继续吃百忧解了,难道我没办法帮你分担吗?」
夙沙烨抿唇,「我很少去看医生了。」他又喝了好几杯酒,一直到意识逐渐模糊,然後……他彻底倒下,趴在餐厅桌子上昏睡过去。
当他悠悠转醒时,夙沙烨已经不在餐厅里了,那是一间颇豪华的房间。
一个陌生的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然後旁边还有一个长得很像穆珵的人,正在与高佑恒交谈。
然後夙沙烨看见高佑恒收下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突然心底有什麽破掉了。
「佑恒……」夙沙烨虚弱的呼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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