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过二人世界去了吗？怎么回来上班这么狼狈？”洛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还一脸的怨气。”
君晔擦了擦头发和身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洛丹，你不八卦的时候更可爱一些。”洛丹的好奇心碎成碴，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主任找你。”
君晔没有说话。
“好像有个很赶的项目要交给你，在郊外，估计你得跑工地了。”洛丹继续刺激他。
“多谢。”君晔把毛巾还给她，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洛丹看着他的背影没来由地担心起来，赶紧给周泽打电话：“表哥，你是不是欺负君晔了？你要跟他分手？君晔一大早的就哭丧个脸，问他他也不说。”
“和你没关系。”周泽没心思应付洛丹，他的妈妈就坐在他面前，要跟他谈判。
君晔这次接手的项目就是个烂摊子，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阴了君晔一把，把这个项目推到他手里。君晔也没拒绝，默默地接了，收拾了东西，跑工地去了。
工地在市郊，院里帮君晔在附近的小镇租了间屋子。君晔在工地住了三天，居然一个字都没和周泽提过。最后还是洛丹按捺不住身上的八卦之魂，找周泽打探消息去了。
没想到原因就这么简单，周泽妈妈回来了。
面对笑容可亲的周泽妈妈，洛丹有些忐忑不安，尤其周泽妈妈还总是问长问短，关于君晔和周泽的问题简直问个不停。
还好周泽为她解了围，把她叫进厨房帮忙洗菜。
“我的天哪，你妈妈对君晔的事情这么敏感？”洛丹拍着胸脯惊呼，“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就是爱上个男人嘛，又不是天塌了。”
“洛丹，君晔去哪里了？”周泽根本没听洛丹在说什么，开口就问君晔。
“君晔在工地，估计得待好多天呢。也不知道谁那么阴损，让他一个人负责。”洛丹撇撇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居然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的电话和短信他都不接。”周泽叹了口气，“帮我去见见他吧？我会搞定我妈的，让他放心。”周泽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和洛丹说话。
“好！”洛丹十分仗义地接下了任务。
☆、第八章
八、
周六早上10点，君晔被敲门声惊醒。他伏在书桌上，醒来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右腿已经麻了，只能一瘸一拐地过去开门。打开门，入目是洛丹甜甜的笑脸。
“是你啊……”君晔见是她，有些失望。“你怎么来了？”
洛丹被他的态度打击到了，不满地嚷道：“喂，你什么态度？我牺牲大好周末的时间来看你，你就这样对我？”
君晔耸了耸肩，问道：“咖啡、茶，还是白开水？”
“白开水好了。”洛丹一踏进他的房间就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喂，这才几天，你抽了多少烟？”洛丹看到满满一烟灰缸的烟头，不由吓了一跳，赶紧把窗子打开。“你不要命啦？”
“这几天加班加点地修改图纸，所以抽得凶了一点。”君晔进洗手间洗漱去了，出来的时候精神总算好了一点，被穿堂风一吹，整个人哆嗦了一下。“你不冷吗？”
洛丹凑前仔细端详了他一番，君晔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干吗？”
“胡子拉碴的，黑眼圈，双眼无神，”洛丹叹了口气，说道，“那么想他干吗不接他电话？”
“我不敢。”君晔老老实实地说道，一边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周表哥不是会服软的人。”洛丹劝道，“你对他有点信心好不好？”
“洛丹，我比你了解他。”君晔缓缓说道。洛丹心头一跳，以为他要说起他们当年的旧事，明知道不该但还是有一点小雀跃。
没想到君晔开口说的却是：“这地方没什么好吃的店，我做给你吃吧。”
洛丹点头如捣蒜。
高一的时候，周泽和君晔既是同桌又是上下铺，可两个人的关系可以说是平淡如水。周泽不是个合群的人，在寝室里只会安静地看书。在他们寝室，君晔负责闹腾，周泽负责冷场。一寝室6个人，4个人看不惯周泽，成绩好、长得好，却又不和一般人打成一片的人，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容易招人嫉妒。嫉妒无分性别。
高中时候的周泽头发很短，用他的话就是两个字：“方便”。
君晔爱打游戏，十几岁的男生都爱打游戏。君晔游戏玩得好，至少比同班同寝室的男生都好，一说起游戏来便滔滔不绝。不得不说，一个相同的爱好，总是能促进两个人交流。君晔和周泽有交流，缘于一场球赛。
君晔和别人打赌一场比赛的输赢，君晔笃定主场会赢，其他人却认为踢馆一方必赢。君晔一人力战，最后争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身边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主场必赢。”
君晔回头一看，周泽头也没抬，正翻着书页认真地看着。“你懂篮球吗？你怎么知道？”终于抓到可以嘲笑周泽的机会，立刻有人站出来。
君晔嗤笑一声：“你要是看到这家伙的三分球，老子保证你以后再也不敢说自己会打篮球。”
“你见过？”
“废话。”君晔得意一笑，再一次回头，周泽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
月末大假，学生们简直像群鸟出笼，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回家去。一寝室，只剩下了周泽和君晔。那一天他们打了整整一天的篮球，无分胜负，纯属切磋，打到最后两个人衣服裤子全湿透了，一点包袱没有地躺在球场上。
“漂亮！”
“你也不差！”
从那一天起他们便亲近起来，加上是同桌，距离更是比别人近一点。君晔知道周泽也会笑，得意的笑是嘴角微微弯起，高兴的笑是咧开嘴，眉眼也跟着弯起，但大多时候周泽只会在君晔面前露出笑容。
高一那年暑假，一整个夏天他们都腻在一起。不管是去图书馆也好，篮球场也好，还是游戏厅，他们总是成对出现。周泽以前没有玩过游戏机，可是他聪明，基本君晔教一遍他就会，和君晔一起打榜更是从无败绩。
高二他们被分到同一个班，第一天报到的时候，他们就自动自发地坐在了一起，一声招呼也没打。班主任讲了半天的话，意思要同班同学和睦相处，周泽和君晔却已经在下面玩了半个多小时的游戏。
至于他们是产生爱情的，君晔不知道，周泽也不知道。大概是某一天，君晔不小心亲到周泽的时候，两个人只是愣了一下，四目相对，却没有半点排斥。
这种感觉很奇妙，两个人都措手不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第一次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过去了，而当第二次到来的时候，他们已做好了准备。
没有缘起的感情或许像无根之水，但却是源源不断，和对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觉得妙不可言。
这还只是他们的心照不宣，但再默契的心照不宣也要捅破那层窗户纸。君晔记得那是放假的第二天，基本上所有人都提前一天走了，只有寥寥几人等到第二天再走。君晔一大早跑球场练习投篮，一直到太阳高高升起，自己也出了一身汗。他终于喘了口气，回过头就看到了周泽。他站在中线的位置上，对君晔喊道：“君晔，我们恋爱吧。”
君晔“噗”的一声差点笑岔气。
这个夏天显然比前一年还要激动人心。
夏天结束的时候，周泽要君晔戒掉游戏，不为别的，为了高考，为了能去同一所学校。作为交换，周泽答应了陪他一起学游戏设计。
本来一切都应该相安无事，他们打着好同桌好室友的幌子混完最后一年，可没想到的是，东窗事发，不知道是谁去向政教处主任举报说，君晔在谈恋爱。
第二天君晔被叫去训话，第三天，第四天……一连7天无休。君晔死不松口是和谁谈恋爱，主任就天天盯着他，丝毫不松懈。
直到周泽作为学生代表，在全校师生面前，做完洋洋洒洒的演讲，最后说道：“以及最后，我想说的是，周泽爱君晔。”
君晔当时就在主任的办公室，趁着主任喷茶的工夫，飞奔出了办公室，直冲礼堂，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喊道：“君晔爱周泽。”
全校哗然。
他们当着全校的人，手牵着手，从礼堂跑了出去。他们也不知道去哪里，只是想一直跑，如果能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他们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可现实给出的答案只有两个字：“不行。”
隔离，训话，请家长。赶在高中的最后一年，他们可以说是被逼上了绝路。
不论是周泽家还是君晔家，父母的态度都是一致的——决不让儿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周泽母亲闹得最凶，当着学校老师和家长的面狠狠地打了君晔一个巴掌，要不是周泽被自己的父亲紧紧抱着不撒手，周泽估计会冲上来拼命。
周泽母亲二话不说给周泽办了转学手续，让自己的儿子离君晔越远越好。君晔也被父母关了一个月的禁闭。最后君晔独自一人回到学校，面对异样目光，依旧冷静地复习，准备高考。
毕竟他和周泽约好了，在大学见。
幸好，周泽母亲没有发现周泽和君晔的书信往来。她以为只要没收了周泽的手机他们就再无联系，可周泽比她想的聪明得多。
高考前的最后几个月，周泽和君晔过得异样艰苦。尤其是君晔，成了孤家寡人，再没有人愿意与他往来。君晔也不在乎，或许是处于叛逆期的男孩子对感情看得无比重要，从他明白自己爱上周泽起，便没有想过退路。
但是他无法接受的是，周泽会跟他分手。
高考结束的暑假，君晔仍旧无法联系上周泽，整整三个月，音信全无，所有的信件石沉大海。君晔还追到了周泽家里，可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周泽搬家了。那一天，他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是一所南方的大学，一个莫名其妙的专业。君晔父母隐而不发，却在最后改掉了君晔的高考志愿。
君晔父母准备好了一切，可君晔却不准备去报到，直到他终于打通了周泽的电话，得到的却是一声冷笑，一句嘲讽：“有什么可说的？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谁他么的跟你分手了啊？
有一个成语叫“世事无常”，可君晔没有想过，周泽有一天会走了再也不回来。
大学几年君晔过得很消沉，除了不声不响地转了专业，转去学土木工程，和遇上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周泽曾经说过，他想当一个工程师。
而从遇到那个女孩开始，君晔觉得自己可以忘掉周泽，重新开始过自己的日子。
君晔不是一个容易怂的人，可只有面对周泽的时候，不论他再怎么倔的脾气，下了多大的决心，只要周泽一发话，他都可以扔掉。
君晔爱周泽，这简直是一句魔咒。
洛丹自觉没脸回去见周泽。周泽也没怪她，拍了拍她的肩，说道：“我也没指望你能把他带回来。”洛丹有些难过，问道：“哥，你们当年为什么要分手？”
“谁会跟他分手？”周泽低声说道。他手上翻着君晔当年送给他的画，一页一页都是他们两个人。
当年一放暑假，周泽爸妈就把他扔到爷爷家里，仍旧不给他与外界联系的机会，只在暑假结束的时候给了他一封信，是君晔的笔迹，君晔的语气，信上写着要跟周泽分手。周泽至今仍记得那封信上的每一个字，现在想来，应该是周泽母亲的手笔。
当时周泽爷爷病重，周泽陪在他爷爷身边，无暇顾及其他。周泽妈妈终于来了，顺便告诉了周泽一个消息：君晔去了南方的大学。
这么多年来，周泽再一次想起十年前的旧事，只觉得当时的自己简直太蠢。
洛丹见周泽和君晔一样干坐着不说话，自己也替他们难过，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跟着干着急。
洛丹走的时候，想起君晔当时的模样，趁周泽妈妈不在的空档，悄悄对周泽说：“哥，君晔这几天很不对劲啊。你有空还是去见见他吧？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肯定很想你。”
“要你废话。”周泽轻笑一声。
君晔不知道自己这几天过得是什么日子，好不容易方案通过并投入施工，君晔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只住几天，可他的房间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
君晔收拾了一下屋子，把垃圾扫出来拿到楼下去扔。不远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很熟悉的车子。
君晔怔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车子前面。周泽下了车，走过来就抱住了君晔。
“泽。”君晔刚开口，就被周泽拦住了。
“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怎么给你留言，你也不回复。臭小子你要干吗？”周泽在他耳边问道。
君晔不敢看他，嘟嘟囔囔了半天，才问道：“你搞定了吗？”
“这样就等不及了？”
“周泽，我们还是分手吧。”君晔突然说道。
“君晔！”周泽瞪着他。他怎么也没想到君晔会冒出这么一句话。
君晔挠着头，有些烦躁地推开周泽，说道：“不然呢？我……我不想再重来一次。”
“重来一次什么？”
“我不想再一次被你丢开！”君晔一字一顿地说道。
周泽愣住了，许久他点了点头，说道：“好。”说罢，他转身上了车，开车离开。
君晔把脸埋在手心里，第一次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傻瓜。
☆、第九章
九、
君晔在工地边上住了一个月，回来的时候瘦了七八斤。他本来就瘦，现在更是瘦得颧骨高起。洛丹见到君晔，还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君晔，你别吓我啊。”洛丹替周泽心疼。
“没事，回家吃个几顿就好了。”君晔拍拍洛丹的肩膀，“不用担心。话说，年会什么时候？”
“后天。”洛丹说道，“你怎么不问问表哥怎么样了？”
“哦，”君晔无可无不可地说道，“我们分手了。”
洛丹抬起脚就踹了过去。“你发什么疯？这点小事你就跟他闹分手？作啊你！”君晔腿一软，幸好扶着墙才没摔倒。
“这不是小事，洛丹。涉及家庭的事，从来不是小事。”君晔拍了拍腿上的灰，淡淡地说道。
“那你是铁了心了？”洛丹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的以后别说认识周泽，认识我！”说完她就自顾自走了。
君晔挠了挠脑袋，和周泽分手后，烦躁感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重。还有他放在周泽家里的行李怎么办？算了，一切都等过完年再说吧。找个时间趁周泽不在家，悄悄去拿回来，然后再重新找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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