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他再罗嗦，赶紧点头。
船舱里一如化海所说的，很闷，头又不由地沈重起来。
极光连忙打开窗子，让海风透过，我深吸了几口气，海风像是进入脑中带来一片清新。
在窗边坐下，往外眺望，一片蔚蓝无边无际，一望不尽。
整个身心都随之放松了下来。
“你见过海吗？”
我转头看向坐在我对面的极光，船舱比较暗，竟看不清他的脸。
我摇摇头。虽然T市三面沿海，但住在市中心的我从没真正地见过大海。
真正的大海该是外面这样的吧。
不，或许没有如此纯净。
极光道：“想看看吗？”
“嗯。”当然想。
他说：“有空，我们一起去吧。”
呃？
愣了一下，我才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
极光见我不答话，道：“你想和谁一起去，家人，朋友，还是，女朋友？”
“我还没女朋友。”我避重就轻地回答。
“是家人吧？”他反问。
“我没有家人。”我说。
对面沈默了半晌，道：“我忘了……”
“没事。”
这一刻，我忽然希望手上能有个光源，好让我看清极光此时的表情。说不清原因，心底急切地希望，然而，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阻止我这个想法。
方才的轻松突然被心中的烦闷取代，我不想再跟极光谈论这个话题，淡淡地说：“我累了。”而後，径自爬上床，背过身，闭上双眼。
但是，却怎样也睡不著。无论我如何逼迫自己，意识不仅不模糊，反而更加清晰。
我忘了……
我忘了……
极光是这麽说的。语气很复杂，分辨不透，也不想分辨。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要去揭开，不要去揭开，如果是迷雾，如果是秘密，就让它一直保留下去吧。
有时候，知道真不如不知。
因为，真相，往往是非常残忍的。
残忍？
似乎曾经有人这麽说过我。
那个人说，你真残忍。
如果不是别人对我的残忍，我又如何会变得残忍。
残忍，有时候也是逼不得已。
意识逐渐迷离，在进入沈睡之际，我忽然听到一声轻叹，然後是一句话：“我该拿你怎麽办？”
我猛地惊醒，冷汗直流。
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气，眼睛四处张望，才发现不过是个梦。
极光看著我，皱眉。
“噩梦罢了，没事。”心脏不停地快速跳动，我努力地平复著激动的心情。
“人死了，是不是什麽都不存在了？”我喃喃自语。
催促我早点睡觉的声音，夸奖我的笑容，为我掖好被角的手，什麽都不存在了。
“不是，还有记忆和感情。”极光道。
“这些不够！”
为什麽要死，她说好要看著我长大，为什麽不守诺言？
我唯一的亲人……
“人终有一死，所以，要学会珍惜。”
是，珍惜。我珍惜她给我的每一份温暖，珍惜她给的每一份关怀，珍惜她给的每一份亲情，可她，还是死了。
我不明白，不明白。
其实从垭伦特到拉普斯岛并不遥远，搭船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但刚才的梦却让我觉得这趟旅程像是有万里之遥。
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翻身下床，整理微有些零乱的衣服。
正要步出舱门，极光从後唤住了我。
他快速走上前，拉开我脑後的冰蓝色的发带，为我打理好散乱的长发，再将发带系上。
他的动作一直很轻柔，不怎麽用力，很细心。
我心里一动。
“你要是有儿女，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他系发带的手微停了一下，然後继续动作。
发带系好，在我以为他不会有任何回答之时，他却说：“可能，不是。”
声音从背後传来，莫名的有些苦闷。
我不置可否。
一出船舱，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被阳光一刺，不由地眯了起来。
“你们出来啦，我正想去通知你们船快到了呢。”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人朝这边奔了过来，伴著爽朗的声音。
我朝他点头，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观望著四周。
“其他人呢？”怎麽涔涔，日月星辰和地主一号一个个都不见人影了。
“一上船便跑开了。”极光道。
我想了想，也是。
按涔涔的个性，估计去甲板上兴奋了；而日月星辰，心情不佳，为人沈稳的他，自是不愿让别人见著的；至於地主一号，不用想也知道。
这三个人……
没关系，反正下了船就能见到。
拉普斯岛，究竟是怎样的？
还有，神秘的九尾妖狐。
九尾妖狐？
“化海，你知不知道九尾狐火？”我问。化海如果经常在船上打工的话，可能会曾听人说过。
“九尾狐火？”化海紧皱起眉毛，手托著下巴，努力地想了半天，才道：“不知道诶。”
“这样啊……”t
“不过，”化海突道，“好像曾经有人给我一个东西抵船费，那个东西，叫什麽来著，哦，对了，微型狐火。”
微型狐火？！
我与极光惊讶地对视了一眼，本是随口问问，没想到，真的问到了。
“具体点。”极光有些强硬地开口。
化海被镇住了，小心地说：“那个，那个，其他的我就不记得了……”
“那个东西现在在哪？”
“那不是抵船费的嘛，当然被我卖了换钱啊。”他讪讪地道。
“连样子都不记得了？”我问，如果能知道外形外观的话，也是一大突破。
“咳，我忘了。”他挠挠後脑勺，眼神四处移动，不敢看我们。
那刚刚还不如不说呢……
说话间，船已经靠了岸，我和极光顺著人流跟了上去，刚踏上陆地，却听化海在後面大声叫唤：“啊，我记起来了，好像是张纸！”
我愣。
真不知道他是单纯还是狡猾。
与另外三人汇合之後，我将方才得到的线索说与了他们听。
涔涔一脸茫然，算了，本就不指望他。
地主一号摊摊手，摇摇头。
而日月星辰在苦思了一会儿之後，道：“难道是画符？”
“？？”涔涔眨巴著大眼睛，不解。
“画符之术，用朱砂笔将战斗中怪所施放出来的技能法术画入符纸，便成符咒，可作为战斗用道具。不过，这项技能成功率不高，需要多次使用，而且能被画下的法术，本身等级也不高，所以少有人问津。”
“你会？”极光问，既然日月星辰这麽了解，可能学习过。
“是。”
“有朱砂笔和符纸吗？”
“有。”
“很好，等会儿战斗的时候，尽量掩护星辰，不要让画符被打断。”极光道，此刻的他领袖气质浑然天成。
出了小村庄，便是一座高山，被绿色环绕。
九尾妖狐的刷新地点毫无规律，而这座山林的范围又特别大，如果碰运气的话，显然是浪费时间。
於是我从宠物空间中唤出了腾蛇。
“去找一下九尾妖狐的所在地。”
腾蛇打了个哈欠。
“小青。”
他整了整衣服。
“你不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叫小青吧？”我挑眉，腾蛇的架子许久不见，到增长了不少。
“好！算你狠！”他瞪了我一眼，愤恨地化身成蛇，飞上天空。
“小空，你真是御宠有方诶。”涔涔崇拜地道。
我笑。
不久，腾蛇回来，将坐标报给了我。
我挑眉。就这样？
腾蛇再次瞪了我一眼，变回原形，将我们送了过去。
日月星辰的画符之术用了一次又一次，却没一次成功。
时间已过了半个小时，人人都已显出些许不耐和疲劳。
若单单是将九尾妖狐杀死，可能还比较容易，而我们却不得不保证它的生命，在日月星辰的画符术成功之前。
“空蒙，小心！”
我回过神，九尾妖狐的一条尾巴向我扫来，力道十足，甚至能听见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我堪堪避过，而尾巴却未停下，朝著某个方向直冲而去。
我倒吸一口气。
星辰！
Level32建会（八）
“星辰！”我急切地唤道，却为时已晚，狐尾带著破空之声扫向毫无防备的日月星辰，眼见即将袭上那瘦弱的身体，但见一个黑影手持双刃疾驰而至，凌厉地将狐尾刺伤逼退。
而正是此时，日月星辰冷冷的声音响起，却犹如天籁：“画符成功。”
所有人一喜，终於不用再缚手缚脚浪费时间了。
我再次唤出腾蛇，巨大的青色蛇身於炙热的黑色火焰中渐渐显现，蛇头缓缓降低，黑色的眼眸中是明显的不甘。
一见腾蛇以此形态出现，除了方才的黑衣人仍不明就里，其余的人立刻爬上蛇头坐稳。
“上来。”日月星辰对著那黑衣人道，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
黑衣人欣喜若狂，连忙爬上射头，厚脸皮地坐在了一脸冷然的日月星辰旁边。
後者没有避开，却只是皱了皱眉。
我微笑道：“小青，走吧。”
得到了最後一件任务道具，赶时间的我们立刻搭上了从拉普斯岛驶向垭伦特的船。
可能因为之前的药效还在，这次我的晕船明显减轻了很多，连带著刚刚打怪时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靠著船舷，任海风拂面，此刻的舒爽令我不禁闭起了眼睛。
“刚刚浪里寻花来消息说他们已经成功拿到了黑寡妇之心和水晶猫眼石。”
“那很好啊。”我道，“终於要建立我们自己的工会了。”
“对，我们自己的。”极光道，声音尤为温柔。
心脏莫名一阵狂跳，没有探究到底是何原因，我睁开眼睛，别向别处，道：“为什麽要等到现在？”
以极光他们的实力，其实早就可以去挑战赫拉克勒斯，建立暗界Online的第一个工会，却为什麽在我以为他们无意建会之时突然做起了建会任务？
“只是觉得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什麽意思？
我看向他，正巧对上了他深幽的黑眸，深沈地隐藏著某样东西。
极光看著我，沈默了片刻，道：“其实我原本无意建立工会，只是，现在有不得已让我这麽做的原因。”
我没有追问，他这麽回答，自是不想让我知晓那个“不得已的原因”。
“原因，你终会知道。”极光看著大海，神情有些说不出来落寞和一丝复杂的情绪。
“知不知道无所谓，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原因。”
世上的路有千百条，坎坷的，布满荆棘的，顺利的，平坦宽阔的，不同的出发点可以到达同一个目的地，或许从中的经验感受收获各不相同，而见到的美景却无二致，如此，重要的究竟是结果，还是出发？
我不知道别人如何认为，而我，却始终忠於结局。
听了我的话，极光明显怔了住，半晌才回过头来，道：“希望你不要忘了这句话。”
？
我觉得奇怪，然而见到极光脸上的落寞已不复存在，也就没问了下去。
船到了垭伦特的港口，下了船，极光向跟在日月星辰後走来的黑衣人道：“之前，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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