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西自我调节的能力还算不错，毕竟已经被迫接受了登塔的晋级考核方式，他就得尽量把事情往好处想。
只不过，那西可以轻松改变自己的想法，不代表他的护卫能和他达成共识，眼看着考核的方式已经有了定论，并且连登塔的日子都给定下来了，一回到侧殿的客房里阿哲就发作了……还是以一种相当奇怪的方式。
那西被他的护卫压在门背后的时候脸上尚且带着几分不解：“阿哲……？”他的这位护卫是怎么了？
高大的黑发剑士攥着双拳的手分别撑在那西的头部两侧，直直地望向那西的黑眸里有一丝阴翳：“那个该死的贵族拖你下水你怎么不拒绝？”
“……我怎么拒绝？”那西已经接受了这回得用不一样的方式来晋职成神官，实事求是地说道，“你也看出来了，明面上说神权凌驾于王权之上，可实际上能做到这一点的整个光明神殿恐怕都找不出几个来。”那西在神殿的这五年里什么样的事情都见得差不多了，他压低了声音，“神殿里有哪个人是干净的——根本没有！大陆灾变之后的这段时间，神权被颠覆的势头越来越明显，恐怕……刚才那个局面你也不是没看到，如果我不顺着路易斯的话说下去，不选择一个阵营，我这个‘没有姓氏的下等人’就连虔诚的信徒也当不成了！”
雷哲紧皱眉头“啧”了一声，不爽道：“你们这些光明教徒就是麻烦多！”
在黑暗大陆就是用拳头说话，谁的力量更强就听谁的，哪有像那两个破烂贵族就连嘴炮也要绕着弯子来。
那西哂然：“这话你也不是第一天说了。不喜欢的话，我也并不勉强你一直跟着我？”
闻言，雷哲顿时一眯眼，右手过来捏住那西的下颔，俊脸凑近，语气危险态度却挺暧昧：“你就是这么对保护了你五年的人的？”这话魔王大人说得一点不心虚，横竖剑士“阿哲”是他的力量凝成的傀儡，在某种意义上就等同于雷哲的分身，他的分身保护了那西这么长时间，自然也就是他的功劳了。
两人相距极近，那西甚至能够感觉到阿哲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微痒的感觉令人不适。
那西自从五年前雷莎失踪之后就极少再与人这样亲近，近距离的接触让他微微皱眉。青年反扣住他的护卫的手，将自己的下巴解救出来，反手去揪对方的领口，一贯温和的态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浓浓不悦的威胁：“听着，你呆在我身边可不是我要求的！”
“阿哲”在失忆状态下在那西身边守了那么久，身为傀儡思想也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限制，和那西共有的话题并不算多，也不会像雷哲这样对那西动手动脚，平日里“阿哲”习惯性的三两句讽刺的话在那西眼里都是能够包容的部分，因此两人相处多年，连一次争执都没起过。
反而雷哲融合了“阿哲”这个傀儡连半天都没有，就踩了那西的雷池，看到那西的这样一面，雷哲还挺惊讶。
五年前那脾气甚好的小家伙现在也长成带刺的玫瑰了，魔王大人对此感到很是新鲜，勾了那西脸颊边一缕浅金色的发捏在指尖摩挲两下，颇有些好奇地说出自己的感想：“你居然也会生气。”
那西愣了愣。
“这次是我的错，我很抱歉。”见那西愣神，雷哲却出人意料地开始承认错误：“我不该以偏概全，只不过有一点我必须得澄清——在我眼里你和那些麻烦的家伙们不一样，对我来说，你是最特别的。”一边这么说着，雷哲侧了侧头，低沉的嗓音仿佛就压在那西的耳边响起，声线醇厚甚至带了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诱惑。
那西偏头，将自己的耳朵从雷哲的音波攻击范围内挪了出来，神色却已恢复正常：“哦？按你这么说，接下来你是想把刚才抱怨那贵族拖我下水的事归咎于你在担心我吗？你怕我无法顺利通过考核？”
将那西的全程反应尽收眼底的雷哲顿了顿，爽快地应了：“……对。”
“我对登塔考核晋职并无畏惧。”那西露出一抹微笑，疏离又礼貌地道：“谢谢你的关心。”
雷哲心里咯噔一声。
他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从融合了傀儡来到那西身边之后，他就一直感觉到对方身上有点不对劲，现在他知道那是什么了。
无论是那西对谁都一视同仁的表现、抗拒他人亲近的态度，抑或是那双被雷哲惦念了整整五年的浅蓝眸里无波无澜的冰冷之色，都只说明一个事实：五年前的那个被稍稍一逗就会害羞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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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神祈之塔下方的观看台上坐满了人。
所有的神职人员对今年的晋职考核中出了三个异类都有所闻，鉴于大家都很好奇通过登神祈之塔的形式来晋职的这一特殊方式，教皇大人索性应了众信徒的请求，公开这一回三个人的考核过程。
神祈之塔内放置在各层各处的小型魔水晶被全数开启，它们会将神祈之塔内发生的一切忠实地反应在观看台正中央的巨型魔水晶之内，这手段是空间魔法的一种，借用魔水晶作为媒介来传递画面，几乎没有任何时间上的滞后，神祈之塔内部的小型魔水晶忽略不计，塔外观看台中央的那块巨型魔水晶却来头不小。
光明大陆上像这样大小的魔水晶数量统共不超过一只手，因为太过稀少而珍贵之至——它是先代某任教皇与魔法协会会长友谊的见证，被完好地保存了一代又一代，直至今日。
分别来自兰迪尔帝国和帕提亚帝国的两名贵族已经站在了神祈之塔的入口。
而那西这个炮灰则站在一边，虽然面容平静，神祈之塔的圣光仿佛还晕染了一部分到他身上，可在众人的眼里他俨然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是的，众神职人员都已经知道他会掺一脚跟着一起登塔晋职的缘由，十个里几乎有八九个人都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明明没他什么事，却因为站在边上看热闹，不知怎么地就被拉下了水，明明是个小牧师却要去爬神祈之塔晋职，也是可怜。
这几天因为他们三人这事情，神祈之塔的各种传闻在神职人员之中传得沸沸扬扬，却没人能挖出塔内历练的真相来。因为像神祈之塔这类特殊的神器自带禁言法则加持，不允许将神器的威能泄露给在场观看以外者，所以各类典籍中并没有详细的登塔过程，在场的神职人员彼此之间也同样是只能观看却不能议论。
路易斯和加菲尔德——也就是那位来自帕提亚帝国的高鼻孔贵族——两人虽身为神官，却和那西拥有同一起点。
而一直好奇着神祈之塔中的历练究竟是怎样进行的那西，在与另外两人一同踏入塔内的那一刹那，霎时恍悟。
第34章
塔外塔内就像是现实和虚幻两个不同的世界，跨过神祈之塔正门的界线，那西就仿佛置身于异界一样，目之所及是一片纯白，刚才走在塔外时越近越强大的威压此刻竟然消弭无踪，纯白却荒芜的世界里溢满了光元素，密集的能量充斥在身周遭，这空间里纯然却荒芜的感觉恍若不似人间。
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与那西一同进入路易斯和加菲尔德两人不见踪影。
那西站在原地转了一圈，确认身后神祈之塔的正门从视野里凭空消失的事实之后，在心里做出了第一猜测——这个地方恐怕是个类似幻境一样的地方？
继续站在原地似乎并不会有什么进展，那西朝前迈了一步，就当他跨出这一步时，沉淀在周围的光元素倏然一沉，纯白一片的空间突然绽开了耀目的光芒，刺眼的光线令那西禁不住眯起了眼睛，等那刺目的光耀缓缓消失之后，那西这才慢慢睁眼，看向身处之地。
蓝天青草，鸟语花香，这是个如同仙境一样的地方。
这果然是幻境吧？神祈之塔的正门有什么触发幻境的媒介吗？那西还不清楚所谓的历练考核内容具体会是怎么回事，一边迈步一边看似轻松实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围的环境。
那西不得不注意到，从刚才的纯白空间转移到这里之后，周围原本充沛的光元素恢复到了正常水准。
才走出两步，正前方的草地上就仿佛有什么在破土而出，那植物从发芽抽条长叶不过短短几息，它刚长成了一棵矮树的模样，就有枝蔓从它埋在土里的根部向上生长，缠着矮树的枝一路朝上，最后矮树树顶的位置停住，绽出了一朵重瓣的粉紫色花朵来，花瓣带着漂亮的晶莹色泽，看上去格外美丽，只是它最里侧的花瓣却没有完全绽放，呈螺旋状地似乎正包裹着什么。
碰到这样的事情一般人都会先惊讶一把，然而那西表示我已经看清了一切，并在心里做了个摊手的动作┑（￣Д￣）┍毫无悬念，这就是他在这一层的考核内容咯。
那西走近几步，就听有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语气急迫不已：“给我能量，养育我，否则你无法通过。”
它是那样的漂亮，漂亮到几乎会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同意它的要求。然而那西却不在此列。
青年的目光落在了那粉紫花朵中央被重瓣包裹的部分，静立两秒嘴角一勾，笑了：“你要能量？要多少？”
花朵舒展花瓣，在无风的环境中摇晃不已：“给我能量，我要能量。”
那西侧头想了想，决定姑且给它点能量看看会怎么样。他指尖微动，利用精神力汇聚了一小团光元素，朝那朵花里弹去。
粉紫色的花朵很快吸收了那西给的能量，微颤着花叶，在那西脑海中重复着“给我能量，我要能量”的话，继续索要。那西倒也并不以为忤，指尖连弹，又是两团光元素给过去。然而，当粉紫花朵第四次重复索要能量的话语时，那西漫不经心地一挑眉。
看似没有智慧的生物，只会用重复的话语来索要空间中有限的能量——是的，那西早在第一次给予粉紫花朵能量时就发现这幻境的蹊跷之处，这里就仿佛是一个密闭的空间，空间里所有的光元素是一个固定值，随着使用便会越来越少，不会再有补充。
青年的视线在粉紫花朵上转了一圈，几乎是立刻地就在心里有了答案，摆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选择，一是用这空间里所有的能量灌溉这朵花，寄希望于满足它的再三需求之后，获得通关资格；二则是反其道而行之，破坏这朵花的生长，或许也能获得同样的通关结果。
鉴于这是神祈之塔内的历练考核，再加上先前这朵花急切的要求、无底洞般的胃口……那西觉得第二个选择才是明智的。
就在那西沉思的片刻时间，塔外的观看台上已经是一片议论之声。同一批进入神祈之塔的三人参加的历练考核内容无异，观看台中央的巨型魔水晶忠实地呈现出了塔内三人的历练进度——三人的行为都差不多，上手都是一样的试探，而如今除了那西在思考以外，路易斯和加菲尔德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以攻击粉紫花朵的方式来突破。
众人纷纷猜测那西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毕竟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还没有任何行动，不管攻击的方式是否正确，他都已经成了进度落在最后的一人。神职人员们的议论因为神器的禁言法则使然，有时候会在诡异的地方被迫断开，变成一片说不出口的空白，不过好在众人是在一起观看的，结合上下文倒也能领悟出彼此想说的话。
雷哲在观看台的最后方皱着眉抄着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巨型魔水晶上那西的面容。
他不想太靠近神祈之塔，那上面无时无刻不在渗透出的神圣气息令人作呕，魔王大人纯黑的眼眸中隐着一丝担忧，就那西的体质，他也真敢跑到神祈之塔里面去！黑发男人如此忧心着，低声“啧”了一声，声音恨恨：“……居然说什么并无畏惧……”三大圣物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光明神的力量参与，万一出点什么事儿，看你还怎么在光明神殿里混！
魔王大人：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逼。
就在众人对那西下一步行动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的时候，魔水晶属于呈现那西历练画面的三分之一中的人影忽然一动——
那西抬手，默念咒语并拢手掌，他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粉紫花朵在他的这个动作之下顿时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尖啸声！柔软的重瓣花朵在那一瞬间全数绷直，花瓣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皱褶，那模样简直就像是体内的水分被抽取出来了一般，竟是被夺取了生机，就那么枯萎了起来！遭受到这样的攻击，粉紫花朵自然不会乖乖束手坐以待毙，它绷直了的花瓣如同尖锐的刀片一般射向了对它发起攻击的那西！
下一秒，就扎进了那西不知何时召唤出来挡在身前的护盾之上，发出了好几声清脆的“当当”声。
由于在最开始就没有给粉紫花朵太多的能量灌溉，那西抽取它生机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先是花朵，随后是枝蔓，直到缠着矮树生长的那正株植物完全枯萎之后，那西这才放下了手。
塔外的观者均震惊于这个小牧师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残忍”的做法，然而马上地，他们就意识到那个叫那西的小牧师这么做的原因——那棵矮树居然又开始生长了起来，它迅速地吸收着空间内的光元素，然后生出了茂密的枝叶，最终在整个空间的光元素消耗殆尽之后，它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这一幕背后隐含的真相昭然若揭——那粉紫花朵竟将它当成了生长的温床，束缚在身下抽取营养，直供它自己生长！
这时候的那西也听到了那参天大树的声音：“真怀念这个姿态啊……感谢你，我的孩子。作为谢礼，请你收下这颗节制之证。去吧，你已经通过了这一关，恭喜你，我的孩子。”
随着大树的话语，它的树冠中浮出一个璀璨的光体，缓缓飘落到那西的面前。
那西伸手接了，那所谓的“节制之证”顿时化作流光没入他的手中，消失不见！他翻过手掌反复查看，最后确认那光体真的融进了他的身体里之后，也就无奈地耸了耸肩，端着一张冷漠脸朝前又迈了一步——就这一步，让他回到了纯白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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