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永远没有可能变得和平民一样，光看这干净的双手就足以看出他的出生。
只是谁在意呢？有些事本来就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我在看。」克莱布抛下一句话，然后一言不发地跑了起来。
威廉斯跟在他身边，半点也没有被落下。
昨夜下了雪，所以地上都是灰白色的一片，鞋踩在雪里，无声无息得像寂静的鬼魂，只留下了一个个脚印。
跑了一会儿步，威廉斯觉得身体暖和了不少。
回到住店，他已经见到戴维已经买了早餐，在角落的桌上摆满了一堆食物。
刀疤拿着黑面包，冲着威廉斯嘻嘻笑：「小少爷，昨晚睡得好吗？」
「有心了，托赖。」威廉斯带着温和的笑容微笑道。
刀疤顿时觉得无趣，无论他怎样挑衅，目前这个男孩从来不会发火，甚至连脸上也见不出任何一丝的愤怒，平静得有如深井中的井水，不带一点涟漪。
这还他妈的是孩子吗？
克莱布依然独自住在一边吃早餐，既没有加入话题，也没有阻止刀疤。
威廉斯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比之前更加能忍受住寒冷，他苦中作乐地想：人果然都是苦出来的，没有做不到，只有不想做。
戴维依然亦步亦趋地跟在威廉斯身后，忠实得就像一个骑士。
早上的大街并没甚么人气，只有几个提着篮子，用颈巾包着自己整个头的妇女匆匆地走走过。
威廉斯他们步行了三小时才到学院所在的小院。
「哟，这里还不错。」刀疤贱贱地笑着：「连成一片，要是烧起来肯定很壮观。」
旁边的加里一本正经地说：「没错，我们正在研究一种物料涂漆，涂在木块上可以防止起火……你知道火灾有多严重吗？就在这里这半年内一共发生了一百三十七次的火警，现在的屋用木头做真的太危险了，我们计划去做一种新物料，里面包含了……」
加里源源不绝地介绍着自己学生的构思。
「……」刀疤。
他听得一头雾水，甚么水和木块泡在一起，然后又加进甚么……这些都是甚么东西？
「等等……我不懂这些，你可以不用跟我介绍了。」刀疤勾起一个坏笑：「我只懂打人﹑杀人……你要是让我|捅|你几刀，我可能会更有兴趣。」
加里眼睛一亮：「你喜欢研究人体吗？其实这也好啊，不过能够弄到的尸体真的太少了，切了几次，只能缝起来再用……啊，听说你是暗街的吗？暗街是不是常常有尸体？要不你们开一个价，我们可以谈谈这问题……」
「……」刀疤。
他服了，做研究的人就是牛逼，把人体切成碎片那么可怕的事能用狂热的口气说出来……感觉比混暗街的人更可怕。
「暗街的人，生死也是在暗街。」克莱布淡淡地说。
「你意思是我们去你那边开实验室？这行不行啊？」加里望向威廉斯：「威廉威廉，你有没有买到甚么院子在暗街？其实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研究题材，如果我们能更好地了解人们的身体，以后治病也不一定要靠那些大师。我一直觉得其实我们自己也能治好自己……那些大师总是那么忙……」加里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威廉斯知道为甚么，他的母亲就是因为重病，可是请了大师，却因为没有权势总是被推三推四……这年代并不讲求甚么医学，结果他母亲就这样病死了。
「不保险。」威廉斯含蓄地说。
他更想说是那里虽然死人多，但是道德沦亡，恐怕会有不少人为了一点金币就跑去告密……
加里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失望，嘀咕着说：「反正人都死了，给我们又没甚么关系……」
刀疤默默地移到另一边，站在克莱布身后，完美地隐藏起自己。
他想说就算人死了，作为他的亲人或者朋友甚么……也不希望他死无全尸的──仇敌另算。
就像他的兄弟死了不少，可是只要能找到尸体，他都会好好安葬他们的……
这不是有没有关系的问题，而是一个人基本的原则吧……
威廉斯十分淡定：「一步一步吧，没其他事做了吗？」他明明记得学院挺忙的。
「除了这个我们还有其他研究，对了你之前不是提出过……哦，那种叫枪的东西？那概念很好，我们已经造了雏型啦，不过那弹弓不太好使，总是卡住没办法恢复，射|完一颗石头就没办法继续……」加里又继续碎碎念。
威廉斯总算精神了一点，只能火药和枪械被制造出来，那他就能更好好地保护自己了：「那就再多做实验。」
「嗯，不过钱方面……」加里不太好意思地开口，事实上自从有了威廉斯的加入，他们的研究进展简直一日千里，再加上威廉斯时不时提出来的新颖概念，让加里恨不得把人直接绑在学院里好好地做研究。
只是无论做甚么实验，也需要材料的，材料就需要钱来买……加里本身并不是有钱人，学院其他人也更没可能有钱了。
唯一的金主只有威廉斯，偏偏威廉斯只有十二岁，还不是一个可以自己作决定的年龄。
「我会再让人拿一笔钱过来。」威廉斯说。
不过他算了算，再这样下去压力真大……他的产业是有几处，但是能转成暗路花的并不多，大账目他母亲都盯住呢。
想到钱，威廉斯又觉得头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星期三会晚更一点啦…因为我忘记我还有补习啦…
大概十时多更……
昨天家长打来我才记起我忘掉了答应人家orz
第23章 好朋友来了
正如威廉斯所料，他的到来一点都引不起学院里十多个学生的注意力──他们比较在意自己的研究。
所谓上课，跟日后的教学也大相径庭，相比起以后的灌输教学，现在的课堂比较像是一大群人聚在一起聊天﹑吵架﹑研究，老师的角色只能算是引导的角色，在同学不明白时适当地引导和解答。
加里可惜地嘀咕：「要是威廉你也过来教书的话，那大家肯定有更多好想法……」
威廉斯充耳不闻，他那点小货色还是算了吧，也就现在能哄哄这时代的人，他最多就知道原理和成品，叫他讲解思考的过程，他可是完全不会……
格特尔森却有些呆，站在一旁望着天空就发起呆……威廉斯却知道他正在思考自己的理论，考虑怎样把他验证出来。
这样的他完全不像威廉斯上辈子时那么激进和凌厉，也或者加里这些先驱者的死亡对他刺激太大，也或者做学问的人本来就是固执的，对他来说研究也好﹑|革|命也罢，都是一种‘事’，一种他希望得到最后结果的‘事’。
或者在他眼中，两者是一样吧……
威廉斯呼出一口气。
格特尔森这时才注意到他，他热情地打招呼：「嗨，威廉，你来了啊！」
……其实他已经站在这里快半小时了。威廉斯寂寞地想。
「今天还有甚么新的想法吗？我觉得你昨天的想法真的很不错，我做了一个试验，你要看吗？我想你会很有兴趣的！」格特尔森热情地拉着威廉斯往里面走。
……其实他真的有好几天没有来了……威廉斯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
格特尔森还在那边碎碎念在前几天威廉斯提出来的‘奇思妙想’，兴致勃勃地跟他讨论还有多少种可能，一说起研究他就精神十足，和之前的不在状态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加里尴尬地摸摸脸：「……格特尔森是一个好导师，但他不是一个好的时间管理者……」
「挺好的。」克莱布说。
要不是这种私人学院太过危险，他也想让恋人来这里学习……总好过他整天愁眉苦脸，一边伤感于痛心的父母，一边又割舍不下他们两人的爱情。
克莱布有时觉得这时代对他们真的太不公平，他们又没碍着谁，为甚么非一定结婚生子？有时两个人的幸福，并不一定要通过繁殖来维系。
至少他一点也不想他的后代出生。
威廉斯跟在格特尔森后面，看着他私人实验室里的一切，心中却是十分安慰。
在他的干预下，有些东西至少早几年就开始研究。
威廉斯吐出一口浊气，也就是在这种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还有一点用处……
几个人直接住进学院的‘宿舍’里，现在只收了不到二十个学生，所以住的位置还是很宽裕的，甚至加里还把以前家里的仆人弄过来，坐在四周日夜看守。
威廉斯总算睡了一场好觉。
白天的时候他就和所有学生一起上课，但他比较沉默，基本上他们在吵架时，威廉斯只当一个旁观者。
晚上有时被拉去做实验，威廉斯理论基础满分，做实验的能力接近零──毕竟在未来也没有需要他亲自动手。
一转眼就过了三天。
戴维一开始待在他身边，只是威廉斯让他出去逛逛，顺便打听一下城里最近发生的事。
这一天戴维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带过来。
「威廉！你好哗，进城也不来找我！」笛卡气喘喘地说。
他的身材比较胖硕，在小巷里左拐右拐的走着，没一会儿就气不顺了，拼着一口气进了小院，整个人都瘫在雪地上，死赖着不肯起来。
「笛卡？你怎么来了？」威廉斯有点意外。
「你这小子进城后就玩失踪，我能不来找你吗？好不容易捕着你的仆人，当然让他带路啊。」笛卡理所当然地说，然后伸出手：「拉起我，累死我啦……」
威廉斯一用力，就把笛卡一百多磅的身体拉了起来。
「你在搞甚么啊？在这么偏僻的院子里……」笛卡嫌弃地说：「还是贫民区……」
「这里不算贫民区，只是比较近。」威廉斯纠正道。
「差不多啦，那些|贱|民跟贫民差不了多少。」笛卡不耐烦地摆手，然后抱怨道：「你叫我找人帮你清理姨姨的院子，我找了，你让我喂马，我也找人喂了，结果你倒好，进来也不找我，还当不当我是朋友啊？」
「抱歉抱歉，真的太忙了……」威廉斯双手作投降状。
「最近在干甚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要是好玩我也凑凑热闹嘛……」笛卡说。
「威廉，你之前说的……」加里没头没脑地从屋里找出来，然后惊讶地发现院里多了一个人。
「你？加里．霍劳斯？」笛卡皱起眉头：「你不是被|通|缉|吗？怎么在这里？」
「威廉……这是……」加里疑惑地打量着笛卡。
「这位是薇薇安夫人的独子，笛卡。」威廉斯简洁地介绍。
「薇薇安？那不是……」国王的情妇吗？
加里变了脸色。
「你最近在跟他一起玩啊……」笛卡直接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威廉，我父亲对他很不满，你不要跟他玩。」
「加里是我的老师，他很好的。」威廉斯沉静地说。
笛卡一秒转变了态度：「那好吧，既然是威廉的老师，那也是我的老师啦，有甚么可以帮忙的么？哦，想知道骑士会那些人最近都在干甚么嘛？我可以给你们报信……」
威廉斯想，要是国王知道笛卡这句话，大概会十分心塞自己养了一个手臂往外拐的儿子。
笛卡倒是十分真心的，作为私|生|子，他的是非观念很淡，只要认定了谁是兄弟，就会为兄弟那怕｜插|自己两刀也在所不惜。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威廉斯很放心和他交心。
威廉斯突然心中一动：「借我一点钱吧。」
「多少？」笛卡直接问。
「二千金吧。」威廉斯想把附近的院子都买下来。
「……」笛卡。
「兄弟，你知道我没这么多钱……」笛卡尴尬地说，他向来都是有多少花多少，那会去存钱……
「嗯，可是我没办法了，也就你可以帮忙。」威廉斯淡淡地说。
笛卡顿时打了鸡血似的，立即跳了起来：「没问题，给我一点时间，我立即帮你筹出钱来。」
这就是笛卡可爱的地方，他对朋友是无条件的好，上辈子威廉斯并没这么早认识他，但在全世界都反对他和安迪的爱情时，也只有笛卡认真地对他说：「你们要逃出去的话，我可以帮忙，不管怎样，你还是我的兄弟。」
虽然最后自己还是不够坚定……
但这份情，威廉斯记在心里。
「谢谢。」威廉斯真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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