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你恨一个人已久。因为他给你戴了绿帽,儿子你都给他养了好几年。当心中的郁闷无法发泄出来时,你便可以装作妻子约他去九九八十一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地办了他,或者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都可以。
至于会不会被抓……?玉阳城的官府从不管那里的事情。便是有心也无力。
九九八十一巷就像一颗毒瘤盘踞在玉阳城中,谁也不知当初建城的人脑子被糊了什么屎,要建这种地方。
主角和他的母亲就住在那里。楚谨然当时看到此时便很疑惑,他们孤儿寡母,又怎么能在那里安稳住下去?
行人听到楚谨然问九九八十一巷的位置,眼神古怪。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几眼,很是惋惜的样子,大有一副你长得这么人模狗样,去那地方干甚?该不会又一大好青年要堕落了吧!
楚谨然解释了一下:“我有亲戚住在附近。”他一脸认真地胡扯。
“……”行人突然暧昧的笑笑:“我懂,我懂。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左拐三次,右拐三次,再左拐右拐左拐一次,就到了。”那语气,当真是猥琐的不行。
☆、第五章
楚谨然沉默半晌,看着想歪了的行人,总想说点什么,但又不好说点什么。说不定他一解释,行人反而更想歪了。
楚谨然有些憋闷。
无可奈何之下,他简短的道了‘多谢’二字,便沿着行人所说的路径大步走去。似是要发泄心中郁闷,他走的极快,因此不过一会儿便到了九九八十一巷——
九九八十一巷的入口位置极偏僻,他也是后来又打听了几个人才到的。就楚谨然看到的来言,进入九九八十一巷的巷子有三条:中间的巷稍宽,两边的巷极窄,仅能容一人通过。灰色暗沉的墙壁上不知粘的什么东西,像是血液干涸黏在其上,又像是各种污秽聚集在一起,臭气熏人。
楚谨然呆立片刻,定定的看着那墙上污秽。自虐般的,他没有屏住呼吸,反而看了许久。不知下了什么决心,楚谨然深吸一口气(虽然这让他被臭气呛了下),便举步进入中间那条稍宽,污秽也相对少些的巷子。
九九八十一巷不知暗藏了多少亡命之徒,按理说楚谨然不应这般轻率。可他现在有着原主极强的身手,俗话说艺高人胆大,楚谨然便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小巷灰色的墙高高耸立着,仿佛要遮挡住那天,把人困在这个令人作呕的牢笼里。楚谨然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一直没有见到什么人。这期间他见到过许多小巷,不过楚谨然坚持他原有的路线,毫不犹豫的笔直往前走。他记忆力虽好,但也不敢托大。
又走了一会儿,不知为何,楚谨然略微停下脚步。他环顾四周,并没看见任何人。但一直黏在他身上的眼神并不是他的错觉……唔,看来这里的人都隐藏在暗处,不肯现身。他原想着,若遇到什么人,便向他询问主角的信息。若那人不肯说,他便可以用武力威胁。但现在,这个计划只能作废了……
楚谨然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听见了点不同寻常的声音。他停下脚步,没有贸然的走过去,而是专心的听那左巷中的动静。
***
苏彻怀里紧紧抱着药,脚步匆匆的回家。尽管他因为拉重物,绳子都把肩膀磨出血痕来了。但苏彻却没有吭一声,他就像是不知痛,不知累似的,脚步急急的往回走。
娘还在等他。
今天这药,是他辛苦多日好不容易买来的。他得赶紧回家,给娘熬药。本来,依照正常的工钱,苏彻可以早上几日买到药。但因黑心老板的故意苛责,他被扣了不少工钱。苏彻对于这些不是不知道,相反,他清楚地很。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能反抗人家吗?他搬运货物的地方,是好不容易才肯雇佣他的。别的地方都嫌他的年岁小,身子又瘦弱,别再干不了多少活儿反而死在自家地上。
他要是真闹,那他也不用干下去了,娘的药钱也会没了。
因此,他只能忍。
“哟,杂种又去给你那个骚货娘买药了?”蓦然,一道饱含恶意的声音响起。
苏彻方才抬起一直专注看着路面的视线,看向前方堵在小巷口的几个人。
他们几个皆是膀大腰圆,生得一脸恶相。俗话说相由心生,这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一看便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苏彻不着痕迹的放下攥着药的手。表面却如木头人般毫无情绪。黑沉沉的双眼不着痕迹的扫过挡在他身前的几个人,并不开口言语。
这群人中,为首的是个肌肉虬结,一脸横肉的男人。他铁塔般的身子上前,极具威胁感:“怎么?今天你又赚了几个子儿?”
“没有,都花了。”苏彻平静答道。
“哦?”壮汉闻言,不屑的上下打量他,哈哈嘲讽道:“就你赚的那几个子儿,能干了什么?该不会去红楼找那最低等的、万人可夫的妓|女姐姐厮混一夜吧?”说着,他啧啧几声:“就你这根豆芽菜,能硬的起来么?”
此言一出,周围人都附和般的笑了起来。
苏彻没有答话,平静的如同他们说的不是他一样。他因营养不良而看起来异常瘦弱,且在别人伤害他的时候从不反抗,懦弱卑微的如同一个虫豸般——至少在这群人眼里,他是如此的。
为首者见他一副无喜无悲的棺材脸,晦气的呸了口气。厚实的手掌一把揪起苏彻的领子,骂道:“他娘的!就因为你这个扫把星,天天摆着副死人脸,老子今天才会输这么多!看你这张脸就晦气,妈的!”话毕,拳脚如雨般落在他的身上,拳拳到肉,甚至能听见拳头打在肉体上的闷响。
苏彻一点多余的神情都没有,他仅是愈发凶狠的捏紧了手中的药包。
他想反抗,却不能反抗。若他跟这群人打起来,娘准会生气,骂他是个只知杀戮的野兽。他记不清她这样骂他有多少回了。尽管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从一开始的伤心变成了没有感觉。一如身上的拳头一开始让他感到愤怒,但渐渐地,他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这感觉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他们打便打了,他不还手,他们自会感觉无趣。苏彻记不清了,大概在很小的时候,他便被教导过不要与人动手,要与人为善。就算这些人前天把他揍得浑身是伤,今天他也依旧要对他们好,笑脸相迎。甚至辛苦赚来的钱都要给他们买吃食。
他们打他的时候,他只能忍。
不忍,娘便会生气,她虽不会打他,可那厌恶的眼神却让苏彻感觉很受伤。
我不是你的儿子么?为甚么你要总向着他们?
他有时候也会这般想,但渐渐地,他便不这么想了。身上的痛算得什么?只要,只要别让他看见娘对他露出那般嫌恶的神情。仿佛他是什么垃圾,令人作呕,令人反胃。
苏彻忍不住的蜷起身子,狠厉的拳脚打在他的身上,他没感觉到疼。可一想起连娘亲看他都像个垃圾一般,他的心便止不住的抽搐起来。
身上的拳脚使他前些日子刚结痂的伤口又再次绽开,心中令人窒息绝望的情绪让苏彻死咬紧了牙,双目已隐隐有些猩红。头一次的,他不想再忍耐,不想再压抑自己心中嗜血的欲望。只想痛痛快快的杀一场!
可、不、行!
他若是真的这般做了,那娘亲,他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又会如何看他?
呵,只怕是连垃圾也不如了!
忍。
他死咬着牙,尖利的犬齿已把唇瓣咬伤。
忍!
他都忍了十二年,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苏彻不过活了十二年,可他也忍了十二年!以至于他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他的真性情,还是后天强加给他,已经融入他骨血里的!
☆、第六章
“妈的!”壮汉一把撇下了少年瘦削的身躯,重重的呸在他身上:“怎么打都不带叫出声的!”苏彻被摔在地上,闷哼一声,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蜷起身子,紧紧压着那包药。
其他几人走到壮汉旁边,兴致勃勃道:“你也知道这小子的脾性,只怕我们尿在他身上,他才可能吱一声!”
壮汉闻言,手脚利落的解开了裤腰带:“正好老子想小解,今天就让这小子尝尝他爷爷的尿!”其他几人忍不住恶意的笑起来:“来来来,咱几个都赏赏这小子,被咱们揍了这么多次,他也够辛苦的,总归该给他点奖励!”
众人大笑,围住蜷起身子的少年,恶毒而又畅快的神情是怎么也掩不住的。他几个在九九八十一巷只能算最底层的虫豸,平日里不知受了多少的气,今天正好都出在这个少年身上!
苏彻死死地攥住药,死死地咬紧牙,他黑沉的眸子却一片死寂,愤怒、憎恶、痛苦全然在那双黑的纯粹的眸子中找不到,他就像一个已死的人般,只会通过了无生机的眼冷漠的看着这个世界。恶劣羞辱他的笑声,施暴在他身上的拳脚,似乎全都不重要了。
为首者已解开了裤腰带,掏出那话|儿来,便要尿在蜷缩于地的少年身上,少年的手捏的死紧,紧到青筋都绷了出来,但过了一会儿,他好似放弃一般的慢慢松开了手。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在意呢?
为首者并其他几人正要纾解,谁想身后破空声兀的猛烈传来,便是携着千钧之力击在了为首者身上!
他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身子便重重的摔倒在地,待他强忍着痛摸索四周时,才发现打到他的不过是个小小石子,为首者又痛又恨,背脊却疼的令他站不起来……
其他几人警惕又惊愕道:“谁!?”
便是连苏彻也抬起死寂的眼,看向来者所在巷道——
那条巷道被一片阴影所遮住,而那人,此时便从巷道阴影中缓缓踱出。
正午的阳光灿烂,可却灿烂不过那人的神情容貌。他满头青丝披散于肩,却不显丝毫杂乱,反而隐隐有种飘逸之感,他的容貌明明是极艳极秾丽,带着种似乎能把人眼灼伤的耀眼,神情却极冷极寒,这两种相反的事物组合在一起,偏生在他的身上起了无限的魅力。
苏彻黑沉的眼紧盯着他。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人若千年冰雪的眸子便向他看过来,那双眼,明明极妖极媚,却有一股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看见狼狈的他,他那双冰冷的眸子便好似有了微微暖意——
苏彻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众人一时被他的容貌所摄,怔怔的说不出话来,直到那人形状优美的薄唇开口,他们方才回过神来。
那人说:“滚。”
几个壮汉惊愕,怒极反笑道:“滚?”说罢相互使了个眼色,眼中的淫|邪与欲望几近宣泄而出:“今天不仅能解气,还能好好纾解一下连日来的憋闷!”一人笑道:“小美人,待会便让你知道爷爷们的厉害!”
楚谨然身形挺拔,气势逼人,他抬起眼皮,冷冷道:“滚。休要自讨苦吃。”
可被欲望所控制的男人们岂会怕这天仙一般的人物?他们早已是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
苏彻紧紧盯着他与那群人,生怕那些壮汉伤了他,他自己受伤倒无什么大碍,但若拖累不相干的人,便是他的罪过了。
但见那人身手清逸灵动,优雅的如在闲庭散步,那几个人分明围住了他,却近不了他分毫,他们想束缚他的手脚,他却脚步一错绕到那几人身后去,之后他便是一阵拳脚落了下来,拳拳到肉,可这些狠厉的动作被他做起来却有种冰冷残酷的艺术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把那些人纷纷打倒在地。
楚谨然白衣胜雪,立于哀声痛叫倒地的众人中央,神情冰冷傲然,“滚。我不想再说第四遍。”
闻言,众人纷纷做鸟飞兽散状,那为首者便是爬也爬走了。
待众人走后,楚谨然走到瘦削少年身边,半蹲下身子,冰湖般的眸子中有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关怀:“无事?”
他方才听那动静,分明是那些人要羞辱这个小小少年,之前的事他没看见过,不过楚谨然可以想到,这个瘦削少年受了多少的苦,他若是袖手旁观,便是自己也会鄙视自己。
苏彻狼狈的蜷在地上,不知为何,在这人的关怀目光下,他感觉羞耻异常,像是他所有的卑微懦弱都暴露于人前,让他无地自容,羞愤的满脸通红。
他用手撑地,费力的想要起身,至少,他可以站着与那人交谈,不用如此低贱的姿态。
楚谨然见少年咬牙起身,意外忽略了他身上的尘土,动作轻柔的扶他起来:“慢点。”他道。
说罢便感觉身侧少年浑身僵硬,以为是碰到了他身上的伤口,动作更加轻柔小心,且眉头一蹙道:“可是哪处伤口被我碰到了?”
他却不知,苏彻从未被人这么小心翼翼的对待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顺着楚谨然的力道靠在他的身上,但他身体紧绷戒备也不单这一个原因,苏彻仍在戒备,尽管他救了他。
九九八十一巷会有如此好的人么?没有人会比苏彻更了解九九八十一巷了,此处人心险恶,防不胜防,平常人轻易不会靠近,即使楚谨然不是九九八十一巷的人又能怎样?指不定在他高雅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颗多么黑暗的心。
……可。
苏彻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楚谨然是个恶人。他不能将他与那些人画上等号。不过是这么揣度了下楚谨然,苏彻便忍不住自己厌恶自己,为他那颗脏污龌龊的心。
何况,他在心中淡淡的想: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如此想着,他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子(之前的紧绷不免使他伤口有所牵扯疼痛),从思绪中抽出……几乎是瞬间,苏彻细心的注意到了楚谨然白衣上的点点污渍——那是他弄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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