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凤的手还没有碰到宁一霜,就被宁一霜轻轻地挡开了。宁一霜虚弱地翻起眼睛来看了看火凤:
“你……是想害死我吗?”
火凤一愣,有些尴尬地收回手道:“对不住,我一时情急忘记了,你我……你我……原本就是水火不容……”
火凤最后这几句话说得很轻,赵应天站得近却听得真切。
赵应天看了看火凤,火凤一脸的关切,眼中却又有明显的落寞。赵应天本想说点什么宽慰火凤几句,却看见一只苍白的手冲他面前伸了过来。
一愣,赵应天抬头。
“扶我一把。”宁一霜道。
“哦、哦、好!”赵应天连忙扶住了宁一霜的手,将人揽在自己身边,一边支撑着他、一边扶着他离开这里。
从大树旁边走出去两步,宁一霜回头看了看大风,若有深意地对火凤说:
“火凤,此事只有我们几人知晓,你知道该如何去做。”
“你还要护着大风?!”火凤太惊讶,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他既是我凰族族人,就该遵守凰族的规矩,任何族人不得对祭祀无礼、更不得伤害我族祭祀。”
宁一霜沉默。
“大风既有胆子伤你,便也该有胆子接受上神的审判,”火凤冷冷地看着远处在火龙爪子之中的大风,“祭祀是上神在凰族之中的化身,大风你这般动手,我不得不惩罚你。”
大风被火凤压制住,虽然无法动弹,可是却十分不服,他冷哼了一声道:“族长大人,你护着祭祀大人一样是因为你的私心,至于祭祀大人——他为了一己私欲,冰封了整个东岛海面,让我凰族中人无法出去、又让外者无法进来。说得好听,是为了我凰族的安危。说得难听——那便是他为了他自己!”
“大风你——!”火凤怒不可遏,几乎就要操纵火龙将大风毙命。
赵应天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是看着三只鸟的脸色都不大好。
于是赵应天站出来当和事老:“族、族长大人,这事情呢是由我而起,怪我没有和大风解释清楚。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大风一次吧,再说了——受害者——宁一霜他都已经答应了放他一马,您也就不必计较啦……”
火凤听得懂人类语言,可是他还是皱眉看着赵应天。
“规矩是死的。”宁一霜不咸不淡地开了口,这一次却是用了人类的语言。
火凤狠狠地剜了赵应天一眼,又看了看火凤和王欣,摇了摇头:“一个个为了人类神魂颠倒,成何体统?!我管不了你们了!”
说完,
火凤收回了他控制大风的火龙,看着还是默默生气的大风、又看了看宁一霜,丢下了一句话:
“也罢,随你们去。只是我盼着,你们不要再在祭典上闹出什么乱子!”
火凤一离开,大风就飞快地跑到了王欣的身边,护主一般将王欣的胳膊紧紧地搂在怀中,示威一般看着赵应天:
“人类,你不要以为现在祭祀大人护着你、你就有多了不起!我告诉你!我和我家欣欣是两情相悦,你不过是祭祀大人利用的工具!哼——”
大风这话说出来,赵应天变了变脸色。
宁一霜愣了一会儿,转过头去看了大风一眼,却没有否认大风所说的那句话。只是示意赵应天带他离开。
赵应天愣了愣,被宁一霜捅了捅腰才回神过来扶着宁一霜走开,赵应天甚至忘记了回应大风的挑衅,忘记了向大风解释他和王欣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祭祀大人根本不爱你!你听到没有!”
——似乎是因为得不到赵应天的回应,大风恨恨地大吼出来,声音顺着风声传入了赵应天的耳朵里,然后直接到了心里。
赵应天的脸色白了白,却勾起嘴角笑了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将宁一霜紧紧地搂住,更多地分担了宁一霜身体的重量,然后不理会大风,头也不回地往中心的梧桐树走去。
虽然跌跌撞撞、一脚深一脚浅,可是赵应天扶住宁一霜的手,一刻也没有放开过。
从小溪旁边走到宁一霜的梧桐树还有很远的距离,宁一霜一直在看着赵应天,赵应天几乎分担了他身体的大部分力量,就算是磕磕碰碰,赵应天也是率先稳住他,好几次险些崴了脚,赵应天也只是停下来稳了稳心神,然后又继续走下去。
宁一霜看着赵应天额角渗出的细细汗珠,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
“嗯?”赵应天回头看着宁一霜笑了笑,抹了一把脸道,“再忍忍,没几步路就到了。你是不是伤口很痛啊?要不要——我背你?”
宁一霜摇摇头,一直冰封一般的脸略微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他停下脚步来看着赵应天。由于他停下来的关系,赵应天也就只能停下来看着他。
一人一鸟对视了半晌,宁一霜终于开口问了:
“你,希望我爱你吗?”
“……”赵应天愣了愣,一瞬间被宁一霜的问题给问住了,眼睛瞪了瞪,嘴巴整个张开几乎可以吞下一个鸡蛋。
这、这算什么问题!
赵应天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抛直球谈情说爱的人,鸟也没有见过。别的鸟类谈个恋爱好歹还要唱唱歌、开开屏什么的,眼前这位漂亮的鸟人先生这么直接问出来,让赵应天回答什么!
赵应天憋着犹豫,脸色却越来越古怪。
眼前的宁一霜是很漂亮不假,虽然平日里残忍又古怪、寡言又无趣,可是他们共患难、又是相互扶持,赵应天在心里自然很亲近宁一霜。
宁一霜是他穿越过来认识的第一个人、不、是第一只鸟,而且宁一霜多次为了自己和族人起了冲突,刚才又是为了他才受得伤。赵应天觉得出于道义,怎么样自己的关系和宁一霜要铁一点。
只是,谈及情爱……
赵应天有些尴尬,憋红了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甚至连摇头点头都不会。
宁一霜看着赵应天这神情,他却笑了,勾起薄唇微微一笑,虚弱地喃喃自语道:“不希望也好、希望也罢,大风说得没错。”
“啊?!”
宁一霜不再说话了,只是往前迈步,带动赵应天继续往前走。只是没有走几步,赵应天就觉得自己手中的力量一轻,蓝光飞过,身旁的宁一霜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就浑身布满了蓝光,慢慢地倒下去,变成了一直巨大的白色凤凰。
雪白的羽毛飞散,祀天石挂在凤凰尊贵的颈项上,翅膀上黏着的血块此时更加明显起来。
“卧、卧槽?!”赵应天慌忙去接住,这一次他没有让宁一霜倒在地上,而是在半空的时候就接住了这只巨大的凤凰。
故事里都说,妖精修炼千年才能成人。若是受了重伤,就会被打回原形。
赵应天猜想宁一霜他们凰族虽然不是妖,但是道理应该差不多。只是看了看抱在怀中的白色大鸟,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那颗参天梧桐大树,赵应天在估量自己抱着一只鸟爬上那颗大树的可能性。
最后,
赵应天无可奈何地仰天长啸:“球球,来带你爹飞啦——”
作者有话要说:
TAT常年荣获手残奖的我上周存稿把这篇直接发表了,所以锁了一段时间QAQ不要嫌弃我!
☆、枫叶羊羊羊
日落时分,东岛上下了一场大雨。雨水打在梧桐叶片上弄得整片梧桐林簌簌地响,天空中有沉闷的雷声闪过,白色的闪电将森林之中照得忽明忽暗。
赵应天蹲在自己两层的树屋上面,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屋前的那口水井,又有些无奈地回头看了看蹲在他身边的球球,赵应天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唉……”
球球蹦了蹦,也往左偏了偏头。如果一颗蛋能叹气,肯定也能听见一声唏嘘。
在这一人一蛋的后面,一只巨大的白色凤鸟躺倒在赵应天的被褥之中,它身上的被子只盖了一半,露出了它受伤的左翅。
树屋的构造本就简单,占地面积也不大。
现在的状况就是单身公寓里面硬要住下了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屋子弄得很紧张不说,赵应天更加担心的是他的树屋会不会在盖起来的第一天就“寿终正寝”——因为承受不住那么多的重量。
外头的雨势渐渐大了,赵应天气鼓鼓地将球球抱在怀中,下巴抵在球球光溜溜的蛋壳顶,戳着球球圆滚滚身子最大的一圈半径,赵应天有些郁闷地开口:
“球球,你那么大一只蛋,而且是一只会飞的蛋。你竟然无法背起你爹来,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球球转了转身子,不蹦蹦跳跳了。
“你爹多轻啊!我都能抱得动。只是我不会飞,你们的树太高了!”赵应天说着,又狠狠地瞪了不远处无辜的参天梧桐树一眼,“球球,你说我掉下去你都能把我给顶上去,怎么换了你爹你就做不到呢?”
球球仰了仰头,“咚咚”地跳了两下。
“唉哟我的下巴!”赵应天捂着下巴龇牙咧嘴地哀嚎。
其实,
赵应天抱着宁一霜回到梧桐树下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变化:太阳当空,风和日丽。在赵应天的叫唤下,球球从梧桐树顶上一跃而下,然后赵应天就连比划待搬弄地将宁一霜整个人覆盖在了球球的身体上。
球球身为鸑鷟,理解能力拔群。
虽然听懂了赵应天的话,可是球球心有余而力不足,它能带着赵应天飞,却不一定能够带着一只白色的凤凰飞。
所以,
在球球试了好多次——终归都是失败——甚至险些将宁一霜从半空中摔下来之后,赵应天终于认命地抱着鸟,带着一蹦一跳的蛋蛋,往树屋的方向走。
原本赵应天想的是让大风或者火凤过来帮忙把宁一霜给驮上去,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天,赵应天知道凤凰的习性:凤凰非梧桐不栖。
赵应天缩了缩脖子,最后选择去找大风或者王欣帮忙。
奈何天公不作美,赵应天和球球好不容易将宁一霜给带上了树屋的顶层,外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吓得赵应天慌忙将窗户关严实了,给宁一霜盖上了被子,顺手又把球球给抱在怀中。
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才造就了如今这种:一人一蛋一鸟共处一“小”室的尴尬局面。
“罢了罢了,”赵应天看了看球球,又回头看看那只鸟,“我们就先住在这里吧。”
因为下过雨的关系,夜里森林中的空气变得潮湿而寒冷,球球比往日更早地往赵应天的怀中蹭,赵应天也冻得哆哆嗦嗦——
先前准备不周,没有在柴火上面盖上棕榈树编成的棚子,这场大雨反而是事先提醒赵应天要准备挡雨,以免柴火受潮、受冻挨饿。如今夜里没有生火,赵应天只能努力地搓着自己的手脚,扯过凤鸟身上盖着的一半被子,努力将自己团成一团。
王欣送给赵应天的被子不是什么双人被,赵应天自己一个人盖着、抱上球球都显得有些挤,如今要让出大部分给宁一霜盖着,赵应天又要抱着球球,赵应天苦了脸。
孵蛋不仅是技术活还是体力活,夜间、球球会大量汲取赵应天身上的热量。赵应天手脚冰凉,不由得往杯子里面滚了滚。
背脊接触到了鸟身上的羽毛,还有羽毛下面的肌肤。才碰了一下,赵应天就跳了起来。吓得球球也跟着在他怀中蹦跶了两下。
“怎么会这么烫?!”赵应天伸手摸了摸鸟的修长的脖子——确实很烫。
鸟的体温虽然一直会比人类高,可是这只鸟是宁一霜——那个和赵应天肌肤相亲的雄性凤凰!那只因为体温太低无法孵化自己宝宝的傻鸟!
赵应天慌起来,人发高烧要用物理降温、再吃上退烧药,捂在被子里面出出汗睡上一天就能好。可是眼前是一只鸟,赵应天手足无措起来:
“完蛋了球球,你爹发烧了我该怎么办?你们凰族吃药吗?”
着急上火的赵应天在屋内团团转了两圈,看见球球有些跳不起来,整一颗蛋都变得有些泛蓝光,赵应天连忙将蛋蛋抱在自己怀中,着急地挠头想办法。
“算了!不管了豁出去了!”赵应天一拍大腿,“鸟人鸟人,又有鸟又有人,既然你有人的部分,我就按照人的部分来医你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可不能怪我……”
球球滚了滚,没有在意赵应天说什么,自动在赵应天的臂弯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赵应天拍了拍球球的脑袋,翻了翻自己小屋中的工具,将被子好好地给鸟盖上,握紧了绳梯就从树屋中跳了下去。
打来水给鸟的脖子上敷上了冷巾,赵应天折腾着给凤凰的腋下、爪心都细细地擦拭了一遍,这才用被子裹紧了自己和宁一霜,沉沉睡去。
半夜赵应天醒过来一次,重新给宁一霜换了换冷巾,又把球球抱紧,一人一鸟一蛋很快就进入了梦香。
次日清晨,赵应天起了一个大早,摇醒了怀中的蛋,拍了拍球球的小脑袋:
“球球你好好在家陪着你爹、别贪玩,他受了重伤,你别让人欺负了他。我去去就回,好吗?”
球球偏着头看了看赵应天,又旋转了一圈似乎在看宁一霜,最后前后摇晃了两下。
赵应天笑了,忍不住弯下腰来搂着球球香了一口:“球球真乖!”
如果不是赵应天眼花的话,在他离开树屋二层的一瞬间,赵应天觉得球球这颗巨大的蛋变得整个都泛着红光。
赵应天出门以后就带齐了他所有的工具,然后毫不犹豫地往东岛的东北方向走过去。东岛的正北方向是三座大山,中间一座宁一霜经常带他去。旁边两座朝东的一座上面有低矮的丛林,而西边的一座乃是七角羚羊的领地。
赵应天没有犹豫,根据海上日出的方向定位,然后顺利地找到了他要找的目的地:东岛上很大的一片竹林。
以前赵应天暑期旅行的时候去过电影《卧虎藏龙》的拍摄地,在那片竹海之中享受满眼的绿意,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甚至整个人都能融入进去。
东岛上的竹林也是一样,虽然没有梧桐林那么大,但是竹子涨势都很好,整片竹林里面十分安静,天空被绿色的竹叶给遮挡起来,只有细碎的微光罅漏,也方便赵应天寻找他想要找到的第一样东西。
宁一霜受了重伤,连人形都不能变化,所以赵应天必须靠自己找食物,还有替宁一霜找到食物。
自从知道了东岛上生长着“神奇土豆君”赵应天自己倒是饿不着了,多吃一两顿土豆没什么事。倒是宁一霜,身为一只凤凰,还是担任凰族祭祀这样的凤凰,赵应天觉得他不能让一个伤鸟、病鸟跟着他吃糠咽菜。
《庄子》有云:凤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赵应天抬头看着头顶和身边的这一堆竹子,心想凤凰还真是浪费:传闻竹子五十年到一百年才会开花,而且并非所有开花的竹子都能结出练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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