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二位照顾了。”
“将军折煞在下了，将军放心，我们会让天牢里的人好好照顾将军的。”
“谢了。”莫憬笑笑，转身大步进了牢房，却不料那二人也跟了进来。
“我们相信将军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一人在牢房上加上锁，低声道，“将军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们便是，我们会尽力的。”
“不用了，谢谢。你们这伺候我得哪里像坐牢，别惹恼了上头，做你们自己的事去吧。若是有心，给我带点酒菜来就成。”莫憬笑着，浑然没有自己是关押在牢房里犯人的自觉。
“嗯会的。将军还有什么要我们带出去的话吗？”
“没，还忘记请教二位姓名。”
“我是陆风，他叫陆寻。”一直在和莫憬讲话的人道，又指了指身旁一直沉默的人。
“兄弟吗？关系真好。”莫憬记了下来，“行了你们快些回去吧。别耽误了事。”
“嗯。”两人刚刚转身准备离开，走出没两步，莫憬又出声唤住了他们。
“若是世子来了，别放他进来。”莫憬嘱咐道。
“好。”陆风有些不解，但没有多问，还是答应了。
两人出了天牢在守牢人处叮嘱了几句，幸得那守牢的兵将也是此次跟过莫憬出去打仗的，满口答应了，跑得还挺勤快，一点没怠慢莫憬。
莫憬反倒有些闲不住了，翘着腿躺在茅草堆上，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茅草，还哼着断断续续、不成曲的调子，旁边是守牢人给拿来的一床被絮，但他没用。
天牢本就是用来关押即将处斩的重犯，环境极是恶劣，进了天牢的人，不是大凶大恶之人就是朝廷重臣，大多数是受不了私刑和恶劣环境死在牢里的，能完好无损出去的人很少。
幸得莫憬身体底子好，和这里的守牢人的特殊照顾，还算能熬的过去。
过了几日，太子来看他。
“罪臣见过太子殿下。”莫憬懒洋洋躺在茅草上，却没有起来行礼。他的衣服脏了，脸上沾了灰，气势却没少一分。
“是不是你做的？”太子没理他，愣头愣脑就是一顿问。
“什么？！”莫憬怔了一下，笑道，“我人都在牢里了，我能做什么？”
“皇上中毒了，现在已时日无多。”太子直直盯着他看，好像是要一直看出他有什么破绽似的。
“怎么，太子殿下怀疑是臣做的？”莫憬坐起身来。
“那是将军府送的药！”太子咬牙道。
“什么药？”莫憬按了按额角想了一下，“哦，将军府是送了一次补药来着。”
太子看着他没说话。
“可那他娘的又不是我去送的药，也没有经过我手，关我劳什子事？”莫憬冷笑一声，忍不住骂了脏话。
“你不认？到底是不是？”
“是什么？”莫憬毫不示弱地看着太子，“我跟你讲李遥，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你就算把刀架我脖子上——我他娘也不会认！”
太子冷冷看莫憬一眼，好像有点失望的样子，气得甩袖离开。倒弄得莫憬一脸莫名其妙。
“呸！”莫憬往一旁啐了一口，又继续躺了回去。
晚上，似乎有人进了天牢，刻意放轻了脚步声，但莫憬还是听见惊醒了，他静静躺着没动，手下却悄悄握上袖里的短刺，然后他听到那人驻足停在他牢门前没有动，心下正奇怪就听到那人轻叹了一声。莫憬顿时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发起愁来。
北老妈子来了。
“陆风出卖了我吧？”莫憬将短刺收回袖中，慢慢起身坐起来转身无奈看向那人。
“不是。”北暕跟着蹲下身来，莫憬慢慢挪了过去。
“哦，挺能耐啊，连守牢人都能说服。”莫憬笑。
“不是，我从他身上顺的钥匙进来。”北暕诚实道。
“……”莫憬讶异看他一样，也不顾自己手上沾了灰，伸手在北暕脸上捏了一把，低低笑出声来，“你是真能耐。”
“嗯。我能带你出去，你愿意吗？”北暕没在意自己脸上被眼前人抹上灰，扒拉下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期冀地看着他。
“你不会是要劫狱吧？”莫憬收起了笑。
“差不多。”北暕点点头。
“不行。”莫憬抽回手，“我这儿一堆麻烦事，你别又扯出一堆，到时候回不了北域，你陪我坐牢吗？”
“你要是愿意……”
“我不愿意，”莫憬白他一眼，再次否定，“劫狱不行。”
“我没说是劫狱。”北暕笑，“再过二十来天我得回北域，到时候我能让人偷偷接你出去。”
“皇帝不是傻子，他能派人来查。天牢丢了人，到时候全城封锁，逃不了的。”莫憬叹气。
“这些你不用管，我都会安排好的，你只说跟不跟我走。”
“你这话，由得我拒绝吗？”莫憬把当年他问的话还了回去。
“由不得。”北暕笑。
“行吧，到时候死一起，做鬼也风流。”莫憬点了点头，算是妥协，推了他肩膀一把，“行了滚吧，别待这儿。”
“嗯。”北暕起身，伸手给他脸上揩去了一点灰。
莫憬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没有一点欣喜之意，反而感觉自己更愁了。
☆、离京
过了十来天左右，莫憬终于知道北暕为什么会那么笃定。
西疆战事爆发了。
北暕像是早就知道了会发生这件事一样，但他全都隐瞒了下来，一点没和莫憬说外面的情况，两三天来陪莫憬一次也都没有提到过这个话题，但莫憬能感受出来他很疲惫，他在密谋计划着什么。即使有守牢人和陆风二人也都像被北暕买通了一样，问起来都是模棱两可的话。
直到莫岫来牢房探望莫憬——
“哥。”莫岫乖巧喊了一声，将手里带的一点吃食从两条木栏之间的空隙处递了过去。
“哟，来看看你哥死没死啊？”莫憬瞅他一眼，接过食盒。
“不是，”莫岫没在意，也不嫌脏，就这么坐在了地上，垂头压低声音道，“是世子。”
“他怎么你了？”莫憬抬头看他。
“世子不让我来。”莫岫警惕地往天牢门口处望了一眼，看得莫憬有些好笑。
“他是对的。”莫憬笑着说。
莫岫：“……”他对着这个哥哥总有种脱力感，怎么总是胳膊肘往外拐呢。
“他没跟你说吧。”莫岫看他神情和优哉游哉的样子就大概猜到了几分。
“说什么？”
“西疆那边打起仗来了。”
“什么！？”莫憬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哥你先坐下！”莫岫赶紧拉他一把，“声音小点，被知道了我下次就溜不进来看你了。”
“继续说。”莫憬脸色沉了下来。难怪当日北暕说他都会弄好，敢情就是趁着朝廷危乱顾及不上他之时，带着他趁机离开。真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馊主意！
“西疆那部分国家好像近几年储存起国力来了，这原本没什么，但哥你是知道的，大兴现在是什么状态，空有其表。西疆现在打得正激烈，听闻西疆的国家又与周围众国联手，恐怕——大兴打不过啊。”莫岫面有忧色。
“皇帝怎么做的？”莫憬重新坐下来。
“道元帝……薨了。”莫岫小心翼翼看他一眼。
“哦知道，中毒死的。”莫憬混不关心，“太子继位了吗？”
“继位了。”莫岫点头应道。
“太子怎么安排的？”
“太子……谨遵先帝遗旨，派了朝中大半将军过去。”
“啧，这皇帝死了都还要插手。”莫憬啧啧道，又问，“太子没有让我去西疆迎战的意思吗？那可一直在护国将军管辖范围。”
“没。”莫岫摇头。
“行吧，”莫憬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抬了抬眼皮打量莫岫一番，“你最近还和你那些江湖朋友一起呢？”
“自你关入天牢之后，我就跟景潋赶回来了。”
“啊……麻烦你了。”
“喂，哥，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莫岫不解。
“啧，你小子，贱得你。”莫憬伸手在他后脑上就是一巴掌。
“哎呦哥！”莫岫捂住自己后脑小声号道。
“你凑过来一点，我有个事儿要你去做。”莫憬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哦。”莫岫乖乖凑过去听，惊愕地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吼出声，莫憬便一巴掌拍他肩上：“别瞎嚷嚷。”
“不是吧……哥，”莫岫一脸为难，“我这……怎么可能像你啊。”
“你小子，跟你那些江湖朋友出去混了这么多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学了些什么。”
“不是混……”莫岫想继续解释但是又打住了，重重叹了口气，“好吧，可我不保证多久能被拆穿啊。”
“嗯，只要你不傻就没问题。别辜负哥对你的信任。”
“……”莫岫哀怨地看他兄长一眼，“好吧，那我先走了。”莫岫起身。
“嗯。”莫憬点点头。
到了北暕离开的那天晚上二更时，果然有人悄声进来，打开了莫憬牢房的锁。莫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看了看那人，是陆风。
陆风极熟悉宫中的地形，深知该如何悄无声息离开，带着莫憬七绕八转走了地道到了将军府。
“将军先去好好洗漱一番吧，世子稍后就到。”
莫憬点点头，转身进了房间，动作麻利地洗浴，换了身衣服，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佩剑和盔甲都好好收拾起来放在一个地方，没有带走。
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北暕就匆匆从外面进来了。
“哟，”莫憬轻佻地吹了声口哨，现在还有心情笑着打趣他，“提前一天走，太子不管啊？”
“是新帝了，”北暕纠正他，“他现在忙得焦头烂额，没办法管。”
“怎么了？”莫憬问。
北暕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起身给他端来了一碗热粥，“先吃着点垫垫肚子吧，路途不算远，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吃食和衣服。在马车里睡一夜你醒来差不多就到我们第一个休息的地方了。”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问的。”莫憬看他一眼，端起热粥吹了吹然后舀了几勺吃下，显然不打算让北暕把话题转移掉。
“你先吃完，吃完我给你说。”北暕稍稍沉吟片刻。
莫憬啧了一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三两口把粥喝下了，把碗往桌上一放，磕出了清脆的声响。
“现在说吧。”
“西疆战事爆发了。”北暕语气平淡。
“嗯。继续。”莫憬脸上没有一点讶异之色。
“现在……西疆人已经攻下大兴三座城池了。”北暕抬眼看着他，好像是在等他什么反应。
“那是前几天的消息。说实话。”莫憬面无表情道。
“直至今天来报——已经攻下五座了。”北暕躲闪似的垂了垂眼。
“你这个时候要把我带回北域？”莫憬挑眉略带玩味地看他。
“我回去之后，北域自会派人前来帮大兴。”
“翛云，我们商量一下行不行？”莫憬放柔了语气。
“不行。”北暕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西疆本来就是我管的，现在遭敌，我有职责去迎战。况且——我说过，待我护了大兴安稳便会同你回北域。而如今，大兴并不安稳，它摇摇欲坠，它需要我拼死相护。”莫憬叹了口气，语气有点无奈，“你早些回北域，带兵来助大兴，不是能更快见到我吗？”
“……”北暕没说话，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拒绝之意。
“北暕你别跟我倔。从大局考虑一下，现在是天下苍生的性命！”纵使莫憬对他从来没脾气，此时也有点恼了。
“你去了——全天下的人就能得到和平吗？”北暕突然抬头道。
“不能，”莫憬顿了一下，“但我至少能尽可能护大兴百姓安宁。”
北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莫憬身形忽然闪了一下，他反应极快地一手撑在桌面上，缓缓坐下身来，抬头看着北暕，一手揉了揉额角，苦笑道：
“粥里放药了是不是？”
“嗯。”北暕应了一声，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心疼。
“你他娘的……”莫憬还没骂完，眼前一黑，身子顺着桌子滑落被北暕一把揽住，打横抱起走出门。
“走吧。”北暕微微侧首看守候在屋外的陆风陆寻二人。
“将军他……”陆风有些担心地出声道。
“没事。我有分寸。”北暕弓身上了马车小心将他放在铺好软席的榻上，用软絮被子给他盖好，转身出了车。
“谢谢你们了，先回宫去吧。皇上的安危还需要你们照顾着。”北暕对着陆风道，又侧身对着一名影卫吩咐了让快马加鞭回北域，禀告圣主并请求出兵帮大兴。北暕想了想，又拿出自己的身上一块花纹繁复的玉佩递给那影卫，“你禀告圣主时，把这个给他，他会出兵的。”
“是。”影卫应了一声，只见有影子一闪，便不见了那名影卫身影。
“走吧。”北暕重新回了马车，坐在莫憬身侧，将他有些乱的鬓发小心撩到耳后，看着他的目光如春风三月的月光一样柔柔和和地漫撒下来，直教融化了人心。
☆、揭穿
北暕虽说用的药是最好的，不敢把药下太大剂量怕伤到他，但那药药效极好，就北暕放的那么一点，莫憬醒来之时也已经过了一周，走了近一半的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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