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有歌自然注意到沈晏那片刻的愣神,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凤眸内光华璀璨,唇边笑容狡黠。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陆子曦:“……”
何储蒙本意是想先自我介绍一番,在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面前宣扬一下自己,词句酝酿了半天,还没等有人问他,他就听到了一道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何储蒙颇有些僵硬地扭头,将莫凛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将同样的问题抛了回去:“莫护法又是为何在此?”
说实在的,何储蒙刚才光顾着在这群正道人士面前招摇了,压根没注意到擂台上的人有什么地方不对,莫凛筝又早和沈晏通了气,在何储蒙现身时便刻意隐藏气息降低存在感,所以何储蒙嘚瑟了半天都没发现自己是在‘老对手’的眼皮子底下。
莫凛筝将长剑收入鞘中,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似乎没将何储蒙放在眼里,回了一句差点将何坛主气得倒栽葱的话:“你能来的地方,我自然能来;我能来的地方,你未必能来,便是来了,也是鬼鬼祟祟的行径令人不耻。”
何储蒙强压下心头勃然而起的怒火,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但莫凛筝的话当着属下的面说出实在太有损他颜面,他险些磨碎了一口银牙,话里不自觉就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莫护法私下离教不怕被教主知道?”
眼瞅着这发展趋势有点不对头,明镜李家的当家人有点坐不住了,一直盯着他们的沈晏嗤笑一声,犹豫了几秒后到底收了戏弄他们的心思,心里想着早解决早回教给何储蒙定罪,他索性坐直了身子,手指搭在扶手上悠悠然的打着节拍,向着何储蒙朗声道。
“此事便不劳何坛主多虑了。”
第35章 炮灰教主攻VS正牌盟主攻11
沈晏这次特意扣个面具不过是不想让何储蒙直接认出自己是谁,但谁想到他这个面具白带了。遥遥听到对面不远处传来的就算烧成灰了他都能认得的熟悉嗓音,刚刚还怒容满面的何储蒙顿时如遭雷劈 ,脸上表情一僵,满脑子只剩下八个字。
呜呼哀哉,流年不利。
如果说一个莫凛筝在这儿就够他扫兴的了,那刚才发声那位在这儿,还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看到了眼里,何储蒙觉得,怕是要换成自己扫那位的兴了。谁不知道那位看着是个最好说话的,其实骨子里的狠遗传了上任教主的十成十。
自己可能要糟……
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莫凛筝下了擂台,将方蔚远丢在一边,走到何储蒙背后悠悠然的冲他说:“何坛主可听清楚了?”
何储蒙背对着莫凛筝,自然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但他自己脸上却如打翻了砚台洒了墨一般,黑沉沉的,细细看去又夹杂着些许不甘,惊疑和懊恼。跟着他一起来的手下们哪里见过坛主这个样子,你看我我看你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敛了初来乍到时的意气风发,有些胆小的还瑟缩了两下身子,看得何储蒙又是一阵气恼。
“何坛主?”见何储蒙久久没有回复自己,沈晏这几年被惯出来的脾气又有点冒出来了,他压下心头淡淡的不快,起身离开座椅,衣袖轻轻一摆手就按在了雕漆护栏上,又好性子地喊了一次何储蒙。
“何储蒙拜见……”纵使心有不甘,何储蒙也只能认了,他转身就要朝沈晏拜道。何储蒙脑子转得快,不管怎么说,自己先做足了态度,教主那么好面子的人,不会在外人面前动手。
但是有句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何储蒙这句话还没说完呢,那边急得火燎燎的李家家主他二儿子李钰恺,也不知怎么想的脑子一懵就把话给截了。不光截了,他还好死不死地朝沈晏开炮了。
“阁下自昨日现身郁府盛宴时便未以真面目示人,现下又对教内坛主如此,莫不是琼明教中不论尊卑?”他得意洋洋地笑道,自以为沈晏只不过是莫凛筝的兄弟,而他又早知道何储蒙与莫凛筝不对付,自己此刻的行为既是为何储蒙出口气,又能提醒他不要忘了两家的盟约。
他这厢正自鸣得意呢,半眯着眼睛,明明相貌挺端正却硬生生笑出了一股不招人待见的猥琐感。直到身旁的小几被人一掌拍裂,上面茶盏中的热茶溅落了些许在他身上,这才“呀!”的一下惊呼出声,他拍了拍身上的水,瞪圆了眼睛看着身旁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李家家主,搞不懂为什么他爹要怒而拍案,一副自己给他丢了多大脸的样子。“爹?!”
沈晏简直快要笑出了声,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瞧瞧,这位实力派猪队友多有眼力见啊!不过,他倒是得谢谢这位李二公子。没看见周围人看他们家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么?明镜李家,在正道也算得上是要名望有名望,要实力有实力,此刻竟然有人帮这明显不是好人,一看就是反派的何储蒙说话,脑袋被驴踢了?
正道给魔教坛主撑腰,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何储蒙现在一刀捅了李钰恺的心都有,没看见他们教主轻飘飘甩给他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意味深长嘛!
何储蒙哪里还顾得了什么联手给正道添堵干掉郁有歌的盟约,他当机立断,身形一转冲着李钰恺喝道:“睁大了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我……”
他这一句话,悲催的,又让人给截了。但这次截的不是别人,是沈晏。
沈晏在何储蒙转身的瞬间就一使轻功,在他喊了一半的时候稳稳立在他身边,手往何储蒙肩上一拍,看着轻飘飘一掌,却拍的何储蒙一个趔趄,差点扑到莫凛筝身上,被莫凛筝极嫌弃地避开了。
沈晏的轻功虽说没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也足够惊了在场这帮正道的眼。
昨天还是个看起来病歪歪的站着不动都能倒的样子,今儿就跟开了外挂似的,不是这人谁啊?!
沈晏拦住了何储蒙马上就要吐出来的话,在一群围观的正道人面前他不好意思对何储蒙动手,但他倒是想直接打几下李钰恺送到他面前的脸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次武林大会是郁有歌负责承办的,如果自己这个打着‘来切磋交流’旗号的魔教中人率先动手,是不是也落了身为盟主的郁有歌的面子啊。
沈晏向来都是心随意动的人,脑子里想什么就直接做了,壳都不带卡一下的,但这次却出乎意料地先考虑了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影响郁有歌。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也没在乎身边人的打量,朝郁有歌那边望了过去,结果扑了个空。再定睛细看,才发现郁有歌笑眯眯地和陆子曦朝擂台这边走过来了。
管他呢……沈晏低声念叨了一句,想着还是剧情先搞定再说,随心所欲地把何储蒙一掌推到旁边,自己走到莫凛筝身边站好,看着李钰恺和他爹,直把人家盯得后背都有点发毛了,这才慢吞吞地说:“尊卑自然是讲究的。”
他这是回答刚才李钰恺的问话呢,李钰恺他爹李屏刚刚也被何储蒙冲李钰恺的厉喝弄得心生不满,见沈晏这副样子,以为他好拿捏,虽然心里因何储蒙的态度而对沈晏的身份仍然有所怀疑,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主,跟沈晏似的,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陡然这么被人撅了(儿子的)面子,老脸有点挂不住了。
“那不知……”
沈晏今天似乎这种截人话的行为要做到底了,他嘎嘣又吐出一句:“只是我没想到李二公子竟然这么孤陋寡闻,”他说完了还给他们一个几秒的缓冲时间,才又说了下半句:“啧……凛筝你可别学他,怪丢人的。”
“是,凛筝知晓了。”莫凛筝也极配合的应了一句。
“你说谁孤陋寡闻?!”李钰恺个爆竹性子,当即忍不了了。身边的小几被他爹刚才拍碎了,没个东西让他也拍一下表示一下自己的怒气,他索性离席,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你看着办。”沈晏瞄了一眼郁有歌,干脆利落地推出了何储蒙,然后凑到莫凛筝的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莫凛筝点点头,扭头走了。
何储蒙知道这是让自己表现的意思,为了被教主从轻发落,他自然要卖一把力气。登时影帝上身似的喝道:“郁盟主也不管管?你们所谓的正道就是这般欺负人的?”
也不知道是谁欺负谁。郁有歌摸了摸鼻子,他这个盟主这半天一直没出声,这会儿下来也只是想离沈晏近点儿,但何储蒙却一句话把他扯进来了,正道那帮人也反应过来郁有歌这会儿一直没动静,都盯着他看呢。
“李二公子莫冲动。”郁有歌抬手将李钰恺拦了下来。“何坛主也是,有话好说。”
一副老好人和事佬的样子。
李钰恺最看不惯郁有歌这副样子,加上沈晏刚才撩拨的那几句,火气上头什么也不顾,伸手就要推开郁有歌。
在谁面前丢脸都不能在沈晏面前丢脸,郁有歌也不是花架子,要是能被连二流高手都算不上的李钰恺推开,他这盟主也别做了。
李钰恺挣扎未果,脸红脖子粗,呼哧带喘的,眼睛都快红了。
何储蒙见郁有歌把李钰恺拦住了,这张嘴比刚才还利索,这次也没有人给他打断了。
“你以为你跟谁说话呢?!”
“个毛头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瞪大眼睛看看——这是我们教主!”
场上顿时一片喧哗,沈晏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也懒得摘下面具了,就这么任一群瞬间变得草木皆兵的正道跟受惊了的兔子似的看,哦不对,瞪着他。
他已经可以猜出这帮人的心理了:琼明来人已经够稀奇了,但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惊悚的还附赠一个现任教主?!
“琼明教主?!”
“怎么会现身在此!”
“竖子欺我正道无人乎?!”
说什么的都有,但沈晏自动开启屏蔽功能,反正这帮人怎么想的跟他也没有关系。这时刚才离开的莫凛筝又回来了,站到沈晏身边。
沈晏眼睛看着郁有歌,说出来的话却是对着何储蒙的:“把明镜李家跟你商量的那些都公诸于众吧。”
郁有歌一愣,沈晏这句话的意思是何储蒙会来是另有内情?还跟明镜李家有关?
之后发生的一切再一次差点让众人惊掉下巴。
原来明镜李家竟然和魔教中人联手想要成为武林盟主,取郁有歌而代之。
何储蒙绘声绘色地描述他是如何和明镜李家约定的。
李家家主恼羞成怒,大叫了一声“一派胡言”,想也不想就提气朝沈晏跃来,欲一掌拍下:“魔教竖子巧言如簧!诸位莫要中了他们的奸计!”
沈晏迎上前接下他这一掌,二人俱被双掌相撞中的磅礴内力震得往后倒退一步。
沈晏说了句“凛筝,跟他们说。”就再度朝李屏逼近,二人索性上了擂台,大开大合地打了起来,台下的郁有歌看得直皱眉,一边分神听着莫凛筝念出沈晏早早搜查好的证据,一边注视着台上二人,生怕沈晏受伤。
莫凛筝气定神闲地一字一句清楚念出,加上何储蒙刚才的讲述以及不久前李钰恺那句为何储蒙撑腰挑衅沈晏惹人生疑的话,铁证如山,众人便是想不信也难。李家众人被看得几欲夺门而逃,但家主在台上跟魔教教主打斗,他们怎能离开。
李屏听着台下众人的议论声,心里叫苦不迭,也越发恨上了搅黄了他计划的沈晏,出手越发狠厉,掌下生风。沈晏游刃有余,丝毫没有捉襟见肘,身形翩然,出手稳健。
正当台上二人打得难舍难分,台下局面被郁有歌控制了之时,刚才那名郁府杏衫下人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不好了!盟主!老爷出事了!”
第36章 炮灰教主攻VS正牌盟主攻12
且说城外擂台这边在场众人还在为琼明魔教教主亲至及明镜李家的密谋而心思各异观望形势时,旻阳城内郁府中却发生了一件令人惶恐的大事。
事情的前因是郁文礼听得杏衫下人来报说已有近十年未相见的老友薛金茂来访,此刻已在府中厅堂相候。郁文礼笑容满面地跟郁有歌说明大概后就暂且中途离开比武现场乘车回府,这一路上不住地抚弄长须,神情舒展,眉宇间充满对老友的怀念和即将相见的激动。
待郁文礼回到郁府时,发现薛金茂果真在厅堂内等他,二人相见本应是喜笑颜开把酒言欢的快意场面,可年近六十的薛金茂面上却透着一种不健康的淡青色,神情间也有些恹恹的,看着有股说不出的抑郁苦闷和矛盾。
厅堂内不光薛金茂一人,还有一做蒙面打扮的黑衣男子半垂着头沉默地坐在他身旁,座椅旁的檀木小台上放有一件用黑布重重缠绕的包裹,形状看起来像极了一柄长刃。
郁文礼本来舒展放松的神经瞬间变得紧绷,厅堂内的氛围看起来有些压抑,他放下本欲迈进厅堂的右脚,眉头微皱地看向明明天气不甚炎热却鼻尖额角都冒汗的薛金茂,薛金茂坐姿僵硬,头一直望着门口,似乎不想与邻座的黑衣男子有过多交谈,可真看到郁文礼出现时,他的眼神又开始变得闪闪烁烁,不敢与郁文礼视线相对,神情晦暗,叫人辨不清他的所思所想,就连身上属于一代高手的气势也缩减不少,看起来与普通花甲好人无甚明显区别。
“老薛,你我十年未见!近来可好?”
郁文礼压下心头的违和感,开口问候道。
薛金茂听郁文礼开口,先是与他客套了几句,吞吞吐吐了半天,趁郁文礼没注意偷瞄了一眼黑衣男子,这才说了正题:此次前来,主要目的是‘圆’跟他一同前来的黑衣男子的心愿——黑衣男子自己虽是无名小卒,但对久负盛名,停云剑谱修炼到第七重的武林泰斗郁文礼久仰的很,念念不忘想与他进行一次切磋交流,也好让他知晓自己应该朝什么样的方向努力。
在薛金茂的口中,老友相见竟然成了此次拜访顺便完成的事项。
郁文礼的目光从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薛金茂身上转移到黑衣男子身上,似乎感受到了郁文礼带着审问的视线,黑衣男子沉静地抬起头来,起身冲郁文礼行了一个不甚标准的见面礼,他左眼与眉梢相连接的地方有一道半指长的疤痕,看起来普通的面容因为这道疤痕竟然透露出一丝狠厉,他开口的腔调也异于众人,带着说不出的别扭劲儿,听得郁文礼的眉头越皱越紧。
老友恳切相求,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郁文礼都不好拒绝,他无奈之下应了,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等郁有歌率人急忙赶回郁府时,郁文礼和薛金茂均已是身中剧毒,躺在床上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而又以薛金茂看起来性命更加垂危。郁文礼的妻子周氏双眼含泪,眼眶通红,颇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在郁文礼的床边嘤嘤而泣,失了主心骨一般。
沈晏在听到杏衫下人来报时,顿时一惊,他急忙瞅了眼郁府几人刚才所待的位置,确实不见了郁文礼。沈晏心里叫了一声“糟了”,这几日光顾着明镜李家和何储蒙之事了,虽然也惦记着要提醒郁有歌转告其父郁文礼暂且不要与老友相见以免受伤中毒,但他思前想后总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这话说出来怕也没人愿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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