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诸葛一愣,赶忙追上去:“道友,你走什么啊!”
顾云横侧脸道:“他的去处不值这么多银子。”
原以为他所找之人对他颇为重要,活诸葛才漫天要价,于是他立马改口:“五两!”
这下顾云横连一句话都懒得与活诸葛说,脚底生风,快速直行。
已经好几天没赚过一个铜板了,活诸葛怕好端端生意没了,跟在他身边,急道:“四两……三两……二两……一、一两!哎哟,区区的亲娘啊!真的不能再少了!喂!道友留步啊!区区带你去找,找到后你请我吃顿饭行不?啊!”
顾云横突然停步,活诸葛一不留神,鼻子正巧撞在他的后脑勺上。只见那人脸上露出狐狸般的狡黠笑容道:“十个铜板,够你买几个馒头了,怎么样?”
活诸葛眉头蹙起,很是纠结。
顾云横又道:“不说我走啦?”
“你回来!”活诸葛一咬牙,一跺脚,揉了揉撞痛的鼻子道,“拿来我就告诉你。”
顾云横不怕他耍赖,反正他又打不过自己,掏出十个铜板丢过去,从愁眉苦脸的活诸葛口中得到消息后立即赶往碧云楼。
碧云楼生意兴隆,门庭若市,进去的客人,只见男子,不见女子——这是家妓院。
封印刚去除,就来这种地方,顾云横鄙夷道: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同门。
他手执折扇进去找了一圈,楼里也不见女子,竟然是家小倌馆。
顾云横忍不住猜测起来,这位同门被封印,莫不是因为染指了哪位师兄弟吧……亦或是,染指了哪位前辈?
一圈下来全无所获,顾云横估计自己十之*是被活诸葛欺骗了。正想出碧云楼,就被人拦住了。
飞云峰的大弟子容貌英俊,气度不凡,不说话时嘴角便自然向两边翘起,一副悠然含笑的模样,最是惹的小倌馆们想要亲近。
进碧云楼易,出来可就难了,左边一群抹着胭脂水粉的纤细小倌馆们缠着不让他走,右边一群魁梧奇伟的壮汉围城一堵人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顾云横不便动武,好不容易从这群难以形容的莺莺燕燕之中逃脱出来,额头上已沁出了一层薄汗,竟比甩掉碎星峰的人还要难上几分。
碧云楼里的人太可怕了,顾云横这辈子都不想进来第二次,抬眼忽而看到一道熟悉的寒酸身影,身形一晃,来到那人身边,抓住他的手道:“拿了我的钱,居然敢骗我!”
活诸葛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顾云横瘦不留情,痛得他嗷嗷乱叫,手里捏着一个馒头,愣是没舍得撒手:“哎呦哎呦疼死了!快放手!我没骗你啊,他真在碧云楼,这算命的本事是我家传秘术,绝对不可能出错。”
顾云横冷哼道:“那你找给我看。”
活诸葛道:“你先松手,我都要疼死了,怎么找?”
顾云横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看他。
活诸葛没了禁锢,第一时间咬了一口馒头,不紧不慢地文绉绉起来:“区区怎会骗道友你呢?”他当空一指道,“碧云楼那么大,你可曾找仔细了?”
“当然,每间屋子我都看了。”说起这事,顾云横略显尴尬,那些屋子里的旖旎风光他有幸瞅到几眼,差点把眼看瞎了。
活诸葛也觉得好奇,视线头像碧云楼,下一瞬,惊叫道:“在、在那儿!你快看!”
只见碧云楼楼顶上坐着一人,黑色、断袖、朱砂,不是顾云横找寻的人,还能有谁?
那人立起来,轻蔑地扫了顾云横一眼,如一道闪电,消失的无隐无踪。
“天啊,这是作甚,怎么一言不合就发走了?”活诸葛咬了口馒头,两眼仍旧望着空荡荡的楼顶,想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人,却扑了个空,“我没骗你吧。”扭头一看,正巧看到了顾云横背面的衣角。
“是我错怪你了。”顾云横的声音夹着几个铜板飞过来。
活诸葛看了眼在地上转来转去的铜板,郁卒道:“当我是要饭的吗?”
说罢,任命地蹲下去捡,吹去上面沾染的尘土后,想到今日总算有收入了,心情不错地塞进荷包里。
卖馒头的张大叔调侃道:“哟,总算开张了?”
前些日子没生意没钱的时候,活诸葛没少来这边蹭吃蹭喝。好在他脸皮厚过城墙,被人当面这样说丝毫不会害羞,反而挺直脊梁骨哼道:“你们这群凡夫俗子没修为,不知道区区的厉害,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们一般见识。”
隔壁混沌摊的摊主轻蔑道:“就几个铜板,瞧把你得瑟的。”
“能力岂是金银可以衡量的?”活诸葛指着顾云横飞去的方向问,“刚才那位修士厉害不厉害?”
周围卖东西、买东西的人一起点头:“来无影去无踪,厉害!”
活诸葛拍拍胸口自夸道:“他对我有事相求,我帮他解决了,他才给我的酬劳,还给了我两次!”
人群中一人好奇问道:“你帮他什么了?”
“你们刚才没看明白吗?当然是帮那位修士找人。不是我吹牛,找人这种事,区区掐指一算便可知。”
正在吃混沌的李婶放下碗问:“什么人都可以找吗?”
活诸葛脑子活,在灵江城待过一段日子,对城里一些人事分外熟悉。印象正,李婶家是卖猪的,专门给酒楼客栈提供猪肉。今日,他瞧李婶眉眼间带着股愁容,估摸着是她家的猪出了什么问题,连连点头,夸下海口道:“别说是人,就是畜生,上天入地,只要是区区想找的,都能找到。”
听到畜生二字,李婶晦暗的眼睛亮起来,她腾的一下站起来道:“太好了!我家猪圈连着丢了两头猪,你来帮我找吧。”
她丢的是两头怀了崽子的母猪,母猪又胖又懒,平时起来走几步都懒得动弹,绝不会是自己跑走的,可若是被人偷走,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李婶喂了它们好些日子,就指望母猪下崽,养大了小猪崽卖个好价钱,眼下母猪快要下崽竟然失踪了,这叫人怎能不着急。
活诸葛嘿嘿一笑,老样子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价钱嘛——”
李婶干脆道:“价钱好商量。”
“好,区区就喜欢你这样爽利的人。”活诸葛一手拿着所剩无几的馒头,另一手飞快地掐起法诀。片刻之后,他突然停下,指着城东方向道,“在那边,跟我来。”
说来也巧,那方向,正是顾云横追人的方向。
第3章 章 三
章三
顾云横从繁华的闹市一直追到偏僻的街角,两人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缩小,反而越拉越大。
幸运的是,这条路并没有岔路,不会跟丢。
一路追到小树林,眼看快要靠近城门,若是再追不上,出了城,道路四通八达,那便更难追了。
顾云横不再轻敌,提起全部功力奋力追寻。
两人虽然没有交过手,但仅从这一段路的追赶,不难推出,那位同门的修为与顾云横不相上下,说不定还要厉害一些。
两旁的景色嗖嗖地从身边飞逝而过,过快的速度让花草树木在视野中变得模糊。顾云横定了定心神,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找寻黑色身影上。
倏地,黑色身影出现在视线中,顾云横心中大喜,紧跟着便听见交谈声,不,那不是交谈。
只见飞出去许久的黑衣同门这会儿站在树下,一会儿站在树的左边自言自语几句,一会儿又跳在树的右边说上几句。
顾云横气喘吁吁地在距离他身后不到一丈处落下,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走”,“不走”,“救命恩人”,“放屁”等等乱七八糟的内容。
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顾云横风中凌乱地偷听了一会儿。
黑衣同门倒是说得起劲,说着说着,好像快要自己跟自己打起来了,转身的瞬间看到顾云横,惊喜若狂跑过来,伸长鼻子在顾云横身上闻来闻去,而后确定万分地叫道:“是你!”
顾云横迷茫地望着他,这人的行为怎么跟狗似的。
黑衣同门继续用肯定的语气说:“是你把我放出来的!”
这下顾云横回过神来,点头道:“是我。”趁其不备,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捆仙索,牢牢地捆住他的双手道,“跟我走。”
一直以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看的同门,破天荒地笑道:“好呀,你去哪里,我去哪里。”说着,频频将自己被捆起来的双手往前送。
“……”顾云横古怪地乜了他一眼,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怎么跟碧云楼的人有点像。
顾云横一心要洗清自己的清白,无暇多想,拽住送过来的捆仙索,径自朝灵江城中走去。
黑衣同门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笑眯眯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云横。”
“哦,云横。”
“不要叫得这么亲密。”
“很亲密吗?云横——小云横——”视线下移,江越岭对着顾云横**打了个招呼,“还有放我出来的小小云横——”
顾云横脚底一滑,差点摔倒。
“咦?原来是你相好啊,难怪找的那么急。”带着李婶来找失踪母猪的活诸葛正巧撞见往回走的顾云横,听着那一声声亲密的称呼,突然间顿悟,拦在他二人面前愤愤道,“让我帮你找相好,才给我几个铜板,你这么做合适吗?”
寒冬腊月洗冷水澡都不怕顾云横,刚被那一声声瘆人的称呼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这会儿又听活诸葛满嘴相好相好的,心情不悦道:“你闭嘴,他不是我相好。”
黑衣同门大喜,手指一勾从顾云横身上掏出个钱袋:“对对对,我就是他相好,谢谢你帮他找到我啊。来,这些银子给你。”
顾云横还未反应过来,黑衣同门已将银子塞进活诸葛手里了。
顾云横:“……”
活诸葛两眼冒光,摸着沉甸甸地银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道:“在下人称活诸葛,敢问这位道友尊姓大名,可否与区区交个朋友。”
“可以,在下叫江越岭。”
“好名字!”
“道友也是好名字。”
冷眼旁观的顾云横瞧这二人一副随时都可以去天桥底下搭台子唱双簧的架势,暗自冷哼:江越岭还好名字,翻山越岭,听着就累。等等!江越岭?江!越!岭!
身边两人两人说得起劲,顾云横一个字都听不见去,满脑子都是江越岭三个字,他震惊地来回打量这位黑衣同门,再仔细地看了几眼他背上的剑。
没错,眼前这位的外貌与门派画卷中的画像十分相像,剑与传说中的闇影剑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位真的是紫竹山第八代掌门最得意的小徒弟江越岭,也就是他的师叔祖。
可是江越岭不是在百年前与魔君曲无声那场大战胜利没多久后便病逝了吗?
顾云横自入门以来,通读所有门派史,其中最感兴趣的便是百年前修真界与魔道抗衡的那一段,尤其是江越岭与曲无声的最后一战。每每看到,都会遗憾自己生不逢时,不能亲眼目睹那场精彩绝伦的大战。也恨天妒英才,让江越岭早逝,使他不能瞻仰其风采。
而今,面前这人说他是江越岭,模样和佩剑对的上,修为也对的上。想到师尊与师叔提及此人时的模糊态度,顾云横板上钉钉,确定他就是传说中“已逝”百年的师叔祖了。
只是,既然江越岭分明没死,为何紫竹山对外宣称他已亡,并且封印至今?飞云峰又为何会从紫竹山派分出去?而分家的时间正巧就在江越岭“去世”前后,这其中是否有关联?
一时间重重谜团包围着顾云横,像是被漫天的迷雾遮住了眼,看不清前方的路。
思索间,江越岭已与活诸葛告别,他晃了晃被捆住的手道:“小云横我累了,找间客栈休息吧。”
顾云横回过神来,依旧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江越岭?弄死曲无声的那个江越岭?”
江越岭一脸白痴笑容道:“是我。”
顾云横张大嘴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一切太过不真切,他只能闭上嘴。
江越岭撞了撞他的肩膀,对他眨眨眼道:“叫一声师叔祖来听听。”
“闭嘴!”
“有你这么跟师叔祖说话的吗?第三十一条门规,尊卑有序,不可……啊!走慢点。”
顾云横置若罔闻,拉起捆仙索走得飞快。他一想到眼前之人就是自己敬佩了多年的师叔祖,就恨不得自戳双目,好一辈子不用瞻仰这种画风清奇的风采。
回到灵江城,早已夜色苍茫。顾云横牵着江越岭走进一家客栈,对掌柜的道:“两间房。”
江越岭不同意:“一间!”
顾云横眉头高蹙:“两间。”
江越岭不开心道:“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一个人会害怕。”
你连人人都怕的曲无声都能弄死,你还怕什么???
顾云横置若罔闻,执意要两间房,江越岭无奈,拿出杀手锏道:“我住隔壁,你不怕我半夜跑了?”
也对,万一他跑了,自己的清白怎么办?倒是放在眼皮子下面最安全。
思及此,顾云横只要了一间房,他睡床,江越岭睡地。
江越岭不干,嫌这嫌那。一会儿说地板硬的要死,睡一夜会要人命,床那么大,完全睡得下两个人;一会儿又死皮赖脸地说自己胆小,连眨眼的工夫都离不开他的徒孙;最后发现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搬出师叔祖的架子,命令顾云横给他腾出位置,否则就是欺师灭祖。
顾云横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心烦意乱,曾经对江越岭的好印象全都冲没了:“好好,怕了你了,上床睡可以,但你给我老实点,不许乱动。”他可记得这人一出来就往碧云楼里钻的斑斑劣迹。
“绝对不动,不放心的话让我睡里面!”江越岭举手保证,因双手被捆住,便一起举起来。
捆仙索绑久了不舒服,顾云横见他个手腕被捆处微微泛红,心软之下念了个决,将捆仙索打开,一头系在江越岭左手腕上,另一头系在床头的柱子上。
跑了这么些天,顾云横也累了,躺倒没一会儿,意识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身边的人没过多久也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江越岭如他自己所说那样,真的一动不动。
翌日清晨,顾云横被鸡鸣声吵醒,横竖不用早起修炼,翻了个身继续睡。他一个人睡惯了,忘记身边还有一人,不小心碰到江越岭,正想道歉,屁股一疼,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踹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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