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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所归[上古]——九州月下

时间:2016-09-04 22:49:04  作者:九州月下

    血溅刹那,似乎连心也一同撕掉。
    他也不知,到底谁更痛。
    此恨铭心,此行刻骨。
   
    第89章 淡定
   
    孔雀找了一整天,终于在黎明时看到静立山巅,凝视深渊的阿惠。
    晨光洒在他宛如天人的容颜,朝霞给他身边散出无数柔光,白衣胜雪,清冷如梦,仿佛下一瞬便要凭虚御风,登天而上。
    孔雀看得呆了,忘记扇翅膀,直接从阿惠面前错过去,又急忙飞回来。
    “阿惠阿惠~”孔雀自飞到上边,自由落体地向恋人坠下,梦想被对方接住抱住。
    但这注定是做梦,他被对方反手扯住脖子,甩出丈远。
    咦?怎么回事,阿惠手劲怎么如此衰弱?
    孔雀心中一惊,化为一形走上前去:“阿惠!出了什么事,你手上怎么有血?”
    他一把捞起阿惠右手,却见一道见骨的伤口正在缓缓愈合,而且周边血迹蔓延,显示曾经还有伤口,顿时大怒:“你气血大亏,是谁伤的你?”
    姬惠依然沉默地看着山崖下郁郁森林,不曾回答。
    “以你之能,这世上能伤你的不多,大鹏没那胆子,后羿已经死了--是夏王还是禺稷?”孔雀气的羽毛倒竖,居然有人敢趁他不在伤他老婆,这绝逼不能忍,“我去吃了他们。”
    姬惠终于轻抬眉眼,反握他手掌:“与此无关。”
    无关?那是谁?孔雀心中隐隐感觉不祥,然后突然发现阿惠居然没有元气护体,顿时手忙脚乱地把羽衣变成斗篷披在他身上,心疼的要死:“阿惠,你在风里站了多久了,怎么衣角都结霜了,你伤的不清,我们先回去……”
    “我杀了孩子。”
    他突然听到这个声音,冷淡地像从冰风中吹来的。
    孔雀呆了一下,才理解其中的意思。
    披上斗篷的手指僵在原地,阿惠从不说笑的事实让他感觉心脏仿佛被谁用力掐住,血液都冷的不能流动。
    抖抖唇,他几乎是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低低道:“阿惠,你别胡说……”
    姬惠伸出手,掌心豁然是一对沾着血迹的柔软翅膀,嫩到绒毛都还不曾晾干。
    那种血脉牵连的感觉,让孔雀大脑一片空白,瞬间发出无法抑制的凄厉哀鸣。
    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他是你的孩子,你怎么下的了手?
    翅膀啊,那是翅膀啊——
    是鸟最重要的翅膀啊!
    他还那么小,他才刚刚才壳,你不想让他为妖,也不那么早啊。
    孔雀眼睛里血丝几乎爆出,仿佛回声一样,巨大的尖啸引得周围雪山纷纷轰鸣,大雪崩塌,淹没无数绿意。
    只是他眼前的人依旧如一,毫无动容,更不曾有半点解释。
    “夷召呢?”孔雀气极怒极,咆哮道。
    “不会给你。”姬惠终于低下头,“你就当我不曾生他。”
    孔雀这次没有半分废话,利爪伸出,一招就袭向他胸口,威胁与狠话对姬惠不会有半点用处,他从来就不是会因外力动摇的人,他爱极了这样的姬惠,但今天,他也恨极了这样的姬惠。
    姬惠抬手抵挡,他修长的指尖看似轻柔无力,却精准无比地拈住孔雀袭来的利爪,轻易引到一边。
    一串连环的轻响间,双方的手指在空中交手不下百次,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之人,若是平日,姬惠更占优势。
    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几滴血线溅出,招式来往间,姬惠掌心的伤口再度裂开。
    他的血气精气,已经不足已让他再战了。
    但他没有退后,若要让孔雀放弃,不拿出决心是不可能的。
    眉心一道印记浮现,涅阿长枪自掌心浴血而出,重重轰向孔雀面门,与一支金翎硬拼一记,擦出一道火花。
    双方同时上前,姬惠血枪横扫,其势重如山岳,千难万劫,也要一枪尽碎。
    孔雀身后华屏一展,浩荡神光尽展而出,无边浩大,极尽堂皇,连朝阳也在神光之下黯淡渺小,向那昨天的枕边人奔然刷去。
    光与枪相触的一瞬,整个时间似乎都静止了一瞬。
    姬惠枪尖一颤,他提枪之手后退一分,却又在光芒前行的那一瞬,重新刺出。
    他最后的血气似乎都随之而出,这一枪和刚刚完全不同,轻柔寂静,将之前的声色都收敛无声,像一只翩然蝴蝶,落到那恐怖神光之上。
    那寂静的声意蔓延开来,孔雀与神光都被那无声的寂静沾染了一刹那,身上的时光,似乎也静止了那么一刹那。
    就是那么难以感觉到的时间里,血色的枪尖透过无边的寂静,捅入孔雀右腹。
    他的其它要害都会很快愈合,唯有孔雀胆,一破便是九死一生。
    孔雀的爪子随后也捏住他的脖颈。
    但他知道自己输了。
    姬惠的枪偏了一寸,没有伤到他的胆,甚至没有伤到任何大一点的血脉。
    “你居然想下杀手。”孔雀没有觉得他留情让自己欣喜,反而更加愤怒,他如何看不出,这一枪出后,姬惠是在告诉他,他还有同归于尽的力气。
    “我并不想。”姬惠缓缓收起长枪,闭上眼,“罢了,你想杀,动手便是。”
    “我想杀你?”孔雀怒极反笑,右手劲力勃发,狠狠将他甩出去。
    姬惠猛然咳出一口鲜血,在雪地里触目惊心,刚想起身,一道金翎破空而过,透过锁骨,将他扎在地上。
    “你是我妻,我怎会想杀你。”孔雀危险地看着他,“一个孩子没有了,没关系,你再生几个好了。”
    他一手撕裂恋人衣襟,掐住肩上伤口,轻柔地问:“你说对不对?”
    冰冷在心口蔓延,可笑又可悲,姬惠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孔雀,这样的自己。
    他说:“对。”
    他知该向孔雀抱歉。
    但他不能。
    留下夷召性命,是已经是他背叛族人,背叛天命。
    伤害夷召,是我负你。
    所以,如何对我,都是应当。
    ……
    这一次,孔雀没有任何留手,无关情欲,只是一场极重的刑罚。
    甚至他最后也无法了。
    他不知该拿阿惠怎么办。
    他也不知还能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阿惠就像一块顽石,可以打碎他,但改变不了他。
    面对不了,他只能离开,心里痛苦已经压垮了他。
    为何会如此,他以为会有一家人,他想了那么多的生活,为什么说好的事情,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化鸟离开时,有滚烫的水滴,落在姬惠手背上。
    妖类从来不隐藏自己的情绪,他是真的伤心了。
    血液在身下蔓延,姬惠倒在雪上,安静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这次,是孔雀妥协了。
    而现在,他看着明净的天空,一种深深的疲惫在意识里蔓延,吸引着他休息安眠。
    但功法里本能的预警几乎尖叫着提醒他,你快死了。
    凤枝一役,他身受重伤,后来又为妖胎损了根基,未及修养,就以血为夷召脱去妖胎,更与孔雀大战,用尽最后的真元。
    太累了。
    不能睡,夷召还在地底,被他用地气阵法稳固人血,若他死去,就没人救夷召。
    可是,做不到了,他真的,没有一点力气了。
    神照经里,还有一胎息之法,锁住生机,回返气血,愈合伤势,但十之四五者,一睡永眠,再难醒来。
    罢了,交给天命吧。
    天空明净,一对南雁缓缓飞过,姬惠缓缓闭上双眼。
    山风掠过,卷起的雪花覆盖了一地红艳。
    也覆上那人。
   
    第90章 命运
   
    孔雀不是没想过阿惠会死。
    他甚至知道他们一定会有你死我活的一战。
    就像刚刚。
    但阿惠终究下不了手,宁愿把命给他选择。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心如磐石,到时一定会比阿惠狠心。
    直到看到雪地里没有温度的阿惠时,他才知道自己所有的武装,所有的准备,都不过是蛋壳一样脆弱的自欺欺人。
    他根本不能没有阿惠。
    根本不能……
    他的脑子里身体里都是阿惠,被他装满了。
    没有了,就只剩下壳了。
    他知道自己的责任,知道不能这样。
    但是控制不了。
    如果不是阿惠心口一直还有一点温度,他觉得自己会疯掉。
    你什么都准备好了。
    你从不解释。
    你怎么舍得这样对我?
    你这样伤害我,有没有心疼过?
    ……
    温暖的火焰漂浮在山洞里,驱散所有的潮湿和寒意。
    “你又在发疯了。”一个声音冷冷说。
    当孔雀回过神时,他已经啄掉自己一半的羽毛。
    带着血迹的翅根散落在周围,他沉默地坐在一边,淡淡道:“会长出来的。”。
    “我都不知道你会得啄羽症。”大鹏看着石床上沉睡的姬惠,眼眸里闪过一丝暴虐,“可是真够痴情的。”
    有些鸟类在失去配偶之后,情绪会完全无法控制,不由自主地产生自残行为,无声地消耗自己的寿命,直到自己也死去。
    从孔雀带回姬惠,他就越来越严重了。
    “我会控制,不会影响之后的安排。”孔雀平静地说。
    “你自己相信吗?”大鹏阴沉地问。
    “我是自残,又不是自杀。”孔雀幽幽道,“有时,肉身的痛苦,可以心里舒服一点,是必要的。”
    所以那时阿惠才任自己那么对他,因为他比自己更难过,更想伤害自己。
    只是他的自尊不允许而已。
    愚蠢。
    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如果在孩子和他之间选,他肯定只要他啊。
    你怎么舍得?
    我怎么就喜欢上你了!
    啊啊——
    孔雀尖啸起来,妖类没有什么自尊,从来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大鹏无语至极,心想要不想找时间把他们一起烧了。
    太难看了。
    他走出山洞。
    孔雀又一个人面对着阿惠。
    “你都不醒过来。”
    “你不要孩子,又想不要我吗?”
    “你想养就养吧,我不和你争了。”孔雀恨恨地道。
    “算你狠。”
    “明明你做的那么过分。”孔雀吸了吸鼻子,抱怨道,“谁让我爱上你了呢。”
    “喂,姓姬的,以前的事就算了,你醒过来,我就原谅你。”
    “你听见——”孔雀话音猛然一顿,张大的嘴就那样卡在那里。
    姬惠微微睁开眼眸,安静地凝他。
    “艹!”孔雀怒骂了一声。
    ——
    中都,斟鄩
    多年休养,夏国不但已恢复旧观,且更加庞大,姒揆也成为名符其实的中兴之主。
    当年的青涩少年早已经是俊美青年,越发气势逼人。
    王宫之中,皇袍高冠的姒揆端坐大殿,正拿刻刀处理着政事。
    心里想着要是当年多学习一下,多看点课外读物该多好,能弄出点墨来也不至于如今这样天天玩骨头啊。
    刻到一个骨头,他甩了甩发麻的指尖,停下刀,默默地看着上边的字迹。
    姬惠带回一子,称南荒少主,名夷召。
    他还是出来了。
    姬夷召。
    果然还是如此么?
    他已经不指望能得到姬惠了。
    到此为止吧,这么些年,没见可以把他的心捂热。
    他的心是冷的。
    可能流云能行吧,当年我死后也不知他成功了没有。
    他能用的办法皆已用尽,再过线,就要走上前世老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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