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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之上——三山无月

时间:2016-02-28 13:18:03  作者:三山无月

  机头触水的那一刹那,巨大的浪腾空而起,河水瞬间盖住了驾驶舱玻璃,从那个破洞里猛地灌了进来。几人立刻发出一声疾呼,顾不得身上的湿,慌忙卸了坐垫就往上堵。
  风挡前的河水不断翻腾起落,成汩的水流冲刷着四面的玻璃,机舱里的人一个个都被撞得东倒西歪,舱体上的零件也开始掉落,尹琛赶紧伸手抚住了身后的贺尧。
  过了一会儿,机身“哗啦”一声从水中浮起,随着水波轻柔地摇晃。
  尹琛紧绷的肌肉一松,瘫坐在座位上,长出了一口气。
  贺尧感受到了机身逐渐平静,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悲。他默默摸出来机长广播的话筒,递到尹琛面前。
  旅客们正惊魂未定地坐在机舱内,屏息等待着下一秒,忽然听到机长的声音,顿时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穿着救生衣拿着坐垫从逃生门鱼贯而出。
  AH1031,起飞3分钟遇鸟击,5分6秒迫降成功。
  贺尧眼睛上的大片血污都被河水冲刷掉了,但还是留下了很多令人心惊肉跳的血迹。他闭着眼,用手摸着尹琛的肩膀,一点一点向下,直到握到了对方的手。
  “我们还活着。真好。”他的声音有点抖。
  尹琛反握住他的手,眷恋地摩挲了一会儿,就交到了卓然手中,说道:“你先带他出去,我在这里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卓然感到两个人的手都冰冷的不像人样,赶紧答应道:“没问题。”
  “你自己小心,尽快出去。”贺尧叮嘱他。
  “放心。”
  卓然顺着机舱走廊一路巡视,确定二层机舱内已经没有人了,就又下了一层。
  747机身很大也很沉,一层的机舱大半已经被河水淹了,冰凉的河水没过了尹琛小腿,冻得他瑟瑟发抖。穿着皮鞋淌水实在难以移动,他索性把皮鞋脱了,拿在手里,挽起裤腿,努力把一层机舱也巡视完了,确认飞机上除了他都撤离了才从救生门离开。
  当地的救援船已经赶来了,聚拢在飞机四周,分批次把机翼上的旅客们挨个接上船。尹琛看到了卓然,却不见贺尧,有些急切地问道:“他人呢?”
  “送上救护车了,他伤得很严重。”卓然拍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却没想到尹琛被他拍完,膝头一软,直接跪倒了地上。
  “你怎么了?!”卓然有些害怕,难道他也受伤了?
  刚才肩膀上负担了几百人的生命,尹琛不能想也不敢想,可如今,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下来,他再也控制不住,整个人崩溃一般流下眼泪,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像是哑了,只能发出无力的闷哼。
  今天在他推杆的时候,总觉得像是有人帮他推了一把,那操纵温柔的,就像小时候他在她怀里玩儿模拟机那样。
  他根本没想到真的能够迫降成功……
  他自己清楚,在刚才那五分钟,自己是如何与死神擦肩而过。若是今天风浪再大一点,或是那鸟的尸体砸到电子系统,又或是今天卓然和贺尧都不在这机上,他恐怕就真的要步她后尘了。
  双发失效,水中迫降,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活下来。
  大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之后尹琛也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医生要对他进行全面检查,但他却挣脱了,只是抓着卓然叫他帮忙找贺尧。
  卓然算是被他吓怕了,也不敢忤逆,只好带着他去问护士。
  两人在眼科的特护病房见到了贺尧。
  贺尧脸上的血已经彻底清洗干净了,但两只眼皮上都有一些细细的伤疤,尤其是右眼上有一道伤看起来极深。医生正在准备着器械,要对眼球进行全面检查。
  卓然帮忙问了才知道,那只眼睛的情况不容乐观。鸟喙穿过眼皮直接伤到了晶状体,不知道有没有损伤到角膜,还需要继续检查。
  尹琛听到这儿,眼前一阵晕眩。
  对于一个飞行员而言,伤到眼睛意味着什么……
  “如果当时他带着墨镜还好点,起码可以减少一些撞击力,也不至于伤得这么深。”医生说。
  尹琛痛心万分,贺尧向来都有戴眼镜的习惯,要不是因为他当时叫贺尧来看河景,他就不会摘掉墨镜。
  卓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好继续问医生:“会影响视力吗?可以治好吗?”
  这时候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拿来数据看了一下,语气轻快地说:“治好当然是没问题的,如果做手术,视力可以完全恢复。”
  “我不能做手术。”刚做完检查的贺尧忽然说。
  尹琛赶紧扶住了他。
  医生听他这么一说,愣住了,“为什么?手术是最快的方法啊,而且恢复效果还好。”
  “我的眼球不能开刀,会影响眼压……”贺尧皱起眉。
  尹琛低声补充道:“他是飞行员。”
  医生闻言挑眉,“如果不做手术只用保守治疗,我不能保证他能通过C字表,”顿了顿,他又补充道,“E字表能不能到5.0都很难说。”
  病房里一片寂静。
  “真的不可能回到原来的视力吗?”尹琛犹豫了许久,终于艰涩地开口。
  “可能性微乎其微,”医生叹了口气,看着男人灰白的脸色,他的眼中也带了点同情,“做一个眼睛好的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要知道晶状体手术在创后一天内做完效果最佳,拖得越久效果越差,你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
  医生说完,带着护士和器械走了。
  卓然叹了口气,看到手机里邝明翰打来的十几个未接,也迅速离开了。
  整个病房只剩下了尹琛和贺尧两个人。
  贺尧穿着肥大的白色病号服,抱着膝缩在病床上,显得既憔悴又无助。如今他双眼受伤暂时不能目视,手腕上还绑了呼叫器,方便他在有需求时叫人来帮忙。短短一个中午就从呼风唤雨的机长变成了不能自理的伤患,令人无比心酸。
  贺尧眉头紧锁,垂着头用下巴抵着膝盖,似乎还在回想着医生的话,整个人都有些发怔。
  尹琛看着这样的贺尧,心痛至极,他坐到对方身边,想要抱住那蜷缩的身体,但却被贺尧猛地推开。
  尹琛踉跄地扶住了床头柜,一脸泫然欲泣,“尧……”
  贺尧听到他撞到柜子上的闷响,似乎有些不忍,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又恢复了刚才那种怔然又落寞的表情,说道:“尹琛……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尹琛垂下睫毛,阴影遮着他疏朗的双眼。
  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被他这么连名带姓的叫过了。
  “好。”尹琛说着,帮他抖开被子,盖上他的膝盖,又在床头的塑料瓶里添好了温水,“我就在外面,有事情就叫我。”
  “你……”贺尧出声叫住他,却迟疑了很久才继续说道,“别在外面,你走吧……”
  “行,那我去附近买点东西,”尹琛从善如流的回答,他看得出来贺尧就是想把自己赶走,但他绝不会叫他如愿,“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买回来。”
  “我什么也不想吃……”贺尧说着叹了口气,说道,“你……”
  尹琛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会回来,我一定会回来,你等我。”
  贺尧闭着双眼,头转向尹琛的方向,似乎是想看他。他张了张口,最终却又闭嘴,直到尹琛快要放弃等待,才听到他说了一个字:“好。”
  尹琛自然是不敢叫贺尧一个人呆在这儿的,但是又怕他生气,只好叫卓然从公司找了个助理来帮忙在门外看护,如果贺尧有任何异常就联系他。
  反正贺尧暂时也看不到……
  尹琛自嘲地笑笑,他明明并不想承认贺尧暂时失明的现实,却又不得不利用他的这一盲点来监视他。
  现在的贺尧实在太反常,反常的让尹琛心惊。不过尹琛也承认,若他在突逢变故之后还能和往日一样才是真的不正常,那尹琛恐怕连那个病房都不敢出了,绝对要每分每秒都盯着他。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几分钟,竟然天翻地覆。
  尹琛无力地用手覆住双眼,心中酸楚,在这种无边无际的漆黑里,他怎么能好受?
  助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尹琛发来消息,告知他贺尧的情况。男人自始至终都蜷缩在床上,几个小时里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
  尹琛不敢在外多做逗留,在商场买了一些必需品和衣物,又顺便在唐人街买了几份可口的中餐后,就迅速返回医院。
  可人生地不熟的,尹琛紧赶慢赶,等到了医院天色还是暗了。
  他上了楼,拐进了眼科病房区,那个年轻助理并不在,显然是耐不住饥饿先行吃饭去了。空旷的走廊延伸到远处,整个病房区静悄悄的。
  尹琛推开门,病房里没有点灯,走廊里冰冷的灯光透进来,立刻湮没在了黑暗里。
  床上的人影因为这熟悉的脚步声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为什么不开灯。”尹琛摸索着墙上的开关,习惯性问道。
  “开或不开,又有什么区别。”
  尹琛开灯的动作停下了,他看着那个身影定了定神,抓着手提袋的手指不断收紧,骨节发白,像是要把自己的拳头捏爆。他看不到黑暗里贺尧的表情,他只知道,对方声音里的苦涩简直让他窒息。
  他宁愿他冷漠,宁愿他严肃,但他见不得贺尧落魄,见不得他在黑暗里独自痛苦。
  只要他还能恢复,不能一起飞行……又如何?
  手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全部扔到地上,尹琛不顾对方的推却强行用全部力量狠狠地抱住贺尧,将吻密密地印在他的鬓边,哀求道:“尧……我们做手术吧,好不好……?”
  听到他这么说,贺尧挣扎的动作停下了,他自嘲地笑笑,“那我就再也不能飞了。”
  “起码可以恢复到以前的视力,”尹琛努力安慰道,“就算不能飞,地面上也有工作可以做。”
  贺尧闻言握住了他的手,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嗯。”尹琛咬住了嘴唇。
  “好,那就听你的。”贺尧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只要能看到你飞……我就知足了。”
  看到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尹琛双眼湿润了,他知道男人的笑容背后是一个多么心如刀绞的抉择。让贺尧离开蓝天,这无异于斩断雄鹰的翅膀,而他自己,正是逼迫他做出如此决断的人。
  他就是侩子手。
  不知是谁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一直流到了相触的唇瓣上,带着一点苦一点咸,感染了这无关情欲的吻。
  昏暗的房间里,两人唇齿交缠,缠绵悱恻,但心里,却是心事重重。
  一吻结束,贺尧忽然低声说道:“在这次航班上,我本来打算向你求婚的。”
  尹琛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可是没想到发生了空难。慌乱中,那对戒指也丢了……”
  “我一直想成为与你在航线上默默相伴的那个人,但是以后恐怕没机会了……”贺尧的语速变得缓慢,嗓音也压低了,宛若叹息。
  “你别说了……”尹琛的眼泪断了线一般滚落,他匆忙地捂住男人的嘴,却反被对方抓住了手。
  男人死死捏住那冰凉掌心,带至唇边轻吻。
  尹琛感到贺尧的唇在抖。
  “如果你能找到那个人,就忘了我吧……”
  尹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男的女的都可以,你向来害怕寂寞,总归得有个伴……”贺尧无奈地笑笑,“但是陈思就算了,他已经有……”
  “贺尧你他妈到底把我当什么?”尹琛怒不可遏,一把按住男人的肩头将他压倒在床上,“你又把你自己当什么?”
  贺尧张开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他犹豫了许久,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他伸手想要摸摸尹琛的发梢,却被对方愤怒地甩开手。
  “你需要人陪。”沉默了半晌,贺尧说道。
  “贺尧,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咱俩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一句话——‘如果我只是需要一个床伴,又何必找你?’”他捏住贺尧的下巴,鼻尖顶着鼻尖说道,“我今天原话送给你。老子为了你,可以小半年只靠自己左手,你他妈还敢叫老子找别人?”
  “可是……”
  贺尧还要再说,却被尹琛恶狠狠地用吻封住了嘴,他泄恨般用牙齿啃咬着对方的下唇。贺尧知道他生气了,只好顺从地跟着他的节奏回应他。纠缠了许久,尹琛终于不甚满足地收回了舌头,威胁道:“你要是再说一句废话,我就在这儿强上了你。”
  贺尧愣了一下,听话地安静了。
  “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做手术?”
  “我还是想试试。”贺尧叹了口气。
  “好,那我在问一句,最坏的结果你考虑过了吗?”
  “我心里有数。”
  沉默了一下,尹琛又问:“如果保守治疗之后你还是不能飞,那我怎么办?”
  贺尧垂下了头。
  尹琛摸摸男人坚硬的顶发,无奈地笑道:“你可真是死心眼,可是我比你还认死领儿。你能飞,我就飞,你要是飞不了,我也就不飞了。你别想甩掉我。”
  “琛……”
  “嘘——”尹琛制止了贺尧未说出口的话,缓缓说道,“我发现每当碰到大事时,我的运气就特别好,无论怎样,总能逢凶化吉。”
  说着,他仰起头,在贺尧的右眼上轻轻烙下一个吻,笑得温柔。
  “所以,这次肯定也是一样。”
  得知他们放弃手术的决定,医生十分惋惜,“年轻人,你们又是何必。”
  贺尧说道:“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也要试试。”
  尹琛握着他的手,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神情坚定。
  第二周,两人辗转回到了北京,贺尧住进了301医院眼科特护病房。
  “闵参谋,实在太感谢了,”尹琛在病房外和前来帮忙的闵宇打了个照面,“听说您已经调到外地任职了,要不是因为贺尧出了这个事,本来没想麻烦您……”
  “你这就见外了,我当初全靠贺司令提携,如今贺尧出了事我于情于理都该尽力相帮,”闵宇透过窗户看向病房内,贺尧刚刚上过药,眼睛上还缠着绷带,看起来状态不佳。他不由想起对方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不忍地收回视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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