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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香行——魏香音

时间:2016-02-28 13:24:35  作者:魏香音

  不觉间又走出百步,眼前忽然现出一处八角凉亭,里面隐约有人影。
  叶佐兰担心迷路误了时辰,正打算上面询问。而亭子里那人也听见了脚步,朝这边望了过来。
  居然是他!
  叶佐兰心中突跳——亭中之人正是维亨堂外,冲着他粲然微笑的国子学少年。
  他再抬头,这才发现八角凉亭高处挂着牌匾,上书“敬一亭”三个字。
  事已至此,再扭头逃开显然不妥。叶佐兰也唯有硬着头皮走过去。
  那少年将叶佐兰迎入亭中,用温暖带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自我介绍道:“我姓唐,双名瑞郎。我们早上见过一面。”
  叶佐兰点点头,却还是一言不发。倒是唐瑞郎追问:“你怎么不说话?”
  “我以为你没说完。”叶佐兰老实回答:“我今天遇到的其他人,除去名姓之外,往往还会捎带着通报一下身家门第。”
  “通报那些能有什么用?就算他是一品大员之后,读书这件事,还不都得亲自跑到这学馆里头来?”
  唐瑞郎笑得爽朗,又直视着叶佐兰的双眸:“话说回来,你还真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叶佐兰不以为忤。
  唐瑞郎依旧只是笑:“不知也好,倒是免掉了好多麻烦。对了,既然时间还早,不如到我的号舍里去坐坐?离这里也不远。”
  想起刚才胖子那事,叶佐兰觉得不妥,可眼前的唐瑞郎似乎又与那人有着很大的不同。他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学生们的号舍集中在国子监的北边,并且以东北方向的最为宽敞。唐瑞郎的号舍是东北第一进,不算多大,却贵在独门独院、环境清幽。而最令叶佐兰惊讶的是,院中的耳房里居然还住着一名小厮。
  唐瑞郎领着叶佐兰走进正堂,两人在靠窗的桌边坐下。屋子里收拾得还算整洁素净,但叶佐兰知道这并不是唐瑞郎自己的功劳。
  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我原以为国子监的号房都需要学生自己收拾。”
  唐瑞郎倒也没有避讳:“我刚来的时候也和你差不多年纪。家中母亲放心不下,死活都要遣人关照着,否则就逼我罢学。你若是早来一年,东厢那边还住着两个小厮呢。”
  叶佐兰的父亲为官清廉,全家至今还在颁政坊中僦屋而居,家中的三名仆役也都是雇佣性质而非家仆。然而眼前的这个唐瑞郎,年纪轻轻就使唤过三名下人——相较之下,叶佐兰立刻明白了彼此之间的差距。
  在这堂堂大宁朝的国子监里头,难道不应该凭着学问和文章来论资排位的吗?为什么吃饭与住宿,还要看家里头的背景?
  叶佐兰越想就越觉得气馁,然而唐瑞郎并不知道叶佐兰的这点心思。他一手托腮,目光依旧在叶佐兰脸上打着转儿。
  “听说刚才,少府少监之子对你动手动脚?”
  少府少监之子,说得就是刚才那个胖子?不提则已,叶佐兰又想起了那块肥腻的猪肉,顿时皱着眉点了点头。
  唐瑞郎一手指着西边:“你才应该去那头猪的号舍里看看呢。太学分给他的院子里堆满了各种杂物,住了三个仆役,还养了两匹马。他嫌马的味道大,又从别人那里半抢半买了一进院落,专供自己居住。”
  “养马?”
  这听起来可真是荒唐透顶,叶佐兰愕然道:“少府少监究竟是多大的官,怎么难道教官都不敢动他?”
  “倒也只有从四品下而已。然而这厮的父亲协调着紫宸宫的开销用度,皇家的采办和天下银钱的流通,这些可都是肥差。听说他们家的库房里,光是绢就有五万匹,雕刻精美的四足大床两百多张,珍珠宝贝更是不计其数。去年那厮过生日,宴席摆了三天三夜,家宅花园中的树上缠满了绫罗绸缎,灯烛烧得都是人鱼的油脂,日夜不熄。”
  虽然唐瑞郎的口气云淡风轻,然而这些事情在叶佐兰听来,毫无疑问都是闻所未闻的。他愕然追问道:“这些都是贪赃枉法的事情吧?难道他们就不怕被朝廷惩罚?”
  “……”
  唐瑞郎无言地看着叶佐兰,过了一会儿才撑着脑袋笑起来:“你长得和‘那个人’简直一模一样,可是性格脾气却好像完全相反。这真有趣。”
  “什么?”叶佐兰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你是说,我长得像什么人?”
  “像一位十分尊贵的人。但我不应该随便透露他的身份,否则,日后整个国子监的学生都该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了。不过以你的资才,总有一天能够与他相见。”
  听他这么说,叶佐兰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今天早晨维亨堂外,唐瑞郎的那粲然一笑,原来是认错人了。
  不知为什么,叶佐兰突然觉得有点失落,又问唐瑞郎:“你和‘那个人’很熟?”
  “见过几次面,也说过几句话。仅此而已。”唐瑞郎不像有所隐瞒:“说实话,那个人的脾气不太好,周遭的人都害怕惹怒他。我更喜欢你这样的性格,也许今后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还是算了吧。”叶佐兰发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叹息:“这里与我一直以为的有些不太一样,我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呢?”
  唐瑞郎依旧笑着反问。
  “你可知道,当年我家原本打算将我送去弘文馆,只有我的小叔坚持让我到国子监来。他对我说,比起弘文馆,国子监里面能够听见更多不一样的声音。倾听异见,思辨而取舍——这原本就是一种学习。如今你却因为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那么一点差异,就贸然放弃这个无数人求而不得的机会……连我都要替你可惜了。”
  
  第5章 无猜
  
  弘文馆?
  叶佐兰这一下可真是寒毛直竖。
  他当然听说过弘文馆,那可是设在紫宸宫中书省内的学馆,专供皇室宗亲与功勋贵族子弟入读,规格远比国子学更为高尚。
  眼下这唐瑞郎居然拥有入读弘文馆的资格,可见他相较于寻常的国子生,身份又要高出一截……搞不好甚至是皇亲国戚,与下级官吏之子有如云泥之别。
  叶佐兰自幼便被教导“乐殊贵贱,礼别尊卑”,如今“贵人”在前,便不由得紧张起来。
  倒是唐瑞郎笑嘻嘻地逗他:“怎么又不说话了?”
  叶佐兰低着头,只抬起眼睛来看着他:“你的小叔说话似乎很有分量……他是不是什么有名的人?”
  唐瑞郎倒也没打算隐瞒:“正是当年的安乐王爷,赵南星。”
  果然是皇亲国戚!叶佐兰在心中惊呼一声,顿时不知是该坐还是该立。
  见他表情僵硬,唐瑞郎故意作伤心状:“怎么,莫非你很讨厌他?”
  叶佐兰急忙否认:“安乐王可是平定云梦沼之乱的大英雄,我怎么会讨厌他!”
  “那你为什么要用那么僵硬的表情看我?”
  “我……”叶佐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从没有认识过像你这样的贵人。”
  “贵人,你说我?不,我根本不算什么。”
  唐瑞郎摆了摆手,顿时又恢复了笑容:“再说了,你到这里来读书,不就是为了将来封侯拜相、得到朝廷重用?那时候,你不但会认识真正的贵人,还会看见皇上本人呢。”
  皇上?
  叶佐兰的眼睛一亮:“你……见过皇上么?”
  “见过啊。”
  “他长什么样?”
  “唔,挺威严的,胡子大概这么长。”唐瑞郎在脖子上比了比划:“眼角这里有几道皱纹,笑起来比较明显。”
  “皇上经常笑?”
  “也许吧。不过我能看见皇上的时候,都是在宫里的宴会上。那种场合,笑得多一点也不奇怪。”
  说到这里,唐瑞郎又反问叶佐兰:“怎么样,现在还想着离开国子监吗?走了就见不到皇上了哦。”
  叶佐兰愣了愣,认真地摇头:“不想了。”
  “这才对嘛。”唐瑞郎伸出手来,轻拍他的头顶:“我爹经常说,别把机会让给你厌恶的人,明白了吗?”
  叶佐兰又点点头,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催课的敲钟声。
  这天下午,太学馆内依旧是复课。有了中午的教训,叶佐兰再不主动与人交谈;而包括胖子在内的其他人,似乎也忌惮着什么,不再主动来找叶佐兰的麻烦。
  很快又到了晚膳的时候,这一次叶佐兰依旧坐在太学的位置上,却只吃与四门学生一样的饭菜。餐后不久,鼓声从鼓楼传来,意味着今天的第二次升堂即将开始。
  学生们依旧和早晨那样鱼贯进入维亨堂,取回挂在墙上的身份铭牌。叶佐兰取牌的时候,看见洪先生走了过来。
  “怎么样,有没有遇上难处?”
  叶佐兰摇头道:“一切都很好。”
  洪先生也不追问,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今天的表现很不错。号舍已经准备好了,早点回去歇息罢。”
  叶佐兰点点头,出了维亨堂往北边走去。
  早上来的时候,他两手空空,虽然听说号舍中被褥灯烛一应俱全,但还是觉得有点不踏实。好在今天中午唐瑞郎已经领着他来这附近转悠过一圈,因此并不是太费力就找到了自己的号舍。
  这是一进带着天井的四合院,东西和北面各有两间屋舍。格局倒与唐瑞郎的号舍颇为相似。然而唐瑞郎是一人独占整个院落,眼下叶佐兰却需要与另几名四门学生分房而居。
  这还不是真正让叶佐兰意外的。最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的那间号舍里竟然亮着烛光,还映出了一个朦胧的人影。
  难道是唐瑞郎?
  叶佐兰莫名地激动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将门推开。却看见烛光下面的竟然是家里雇来的一名仆役。
  仆役是叶佐兰的母亲偷偷遣了来的,而且显然料到了叶佐兰会反对,还随身携带了一封家信。
  平时在家中,叶佐兰最拗不过的就是母亲。这一次,他也没有立刻赶走这个仆役,只是暗暗打定了主意,等到这旬的假日回家,一定要与母亲好好谈一谈,打消她心中的顾虑。
  如此这般,叶佐兰度过了他在国子监中求学的第一日。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万事都逐渐进入了正轨。与叶佐兰同院而居的另两名四门学生都还算本分,相处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他也开始结识一些志趣相投的伙伴。但最令他欣喜的是,太学博士们的学问功底深厚,每天的学习都收获颇丰。
  现在回想起来,叶佐兰不禁要为自己第一天的冲动而感到汗颜。
  也正因为这迟来的后悔,他对于唐瑞郎的好感也在迅速地增长着。
  平日里,两个人时常相约在午休时分见上一面,说说彼此学馆内的趣事,探讨研读经典时遇到的疑惑之处;或者干脆往窗下的短榻上一躺,眯着眼睛海阔天空地瞎聊一通。
  唐瑞郎只比叶佐兰大了一岁,但说话做事都要老练许多,再加上他与皇家又沾亲带故,很快就令叶佐兰崇拜无比。
  而唐瑞郎似乎也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同伴,不仅整日拉着叶佐兰说话,还拿了许多稀奇的小玩意儿与他开眼。
  转眼又过几天,到了旬试的日子。叶佐兰虽然只来了几日,却也得了一个不错的成绩,不仅被博士赞扬,更让同学刮目相看。
  旬试过后,太学馆中会有一日的假期。通过考试的学生会结伴往城中游玩,或是逛逛务本坊西门外的槐市,挑选书籍。然而叶佐兰却心归似箭,天蒙蒙亮就领着仆从往家里赶。
  家中,父母与姐姐也在翘首期盼着叶佐兰的归来,不仅嘘寒问暖,还准备了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席间,他刚拿起筷子,就有大块的鸡肉鱼羹送来,他对着鸡肉看了一会儿,却轻轻地放下了碗。
  “孩儿在国子监里上学,平日里会馔堂配给得都是青菜、咸菜和鱼干。如今看见这些好鱼好肉,倒不知道应该如何下口了。”
  叶锴全愣了一愣,接着倒是笑起来:“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国子监生作为当朝士人的表率,自然应该过得清净简朴。不过你要明白,这只是一种象征,并不是真正要人一辈子吃糠咽菜。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孩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更应该吃得丰富一些。”
  “爹爹的意思,孩儿明白。可是,还有一些学生,不仅是饮食,就连生活都和别人大不一样。”
  叶佐兰又将少府少监之子的生活简单描述了一遍,然后认真地看着父亲的眼睛:“虽然您说国子监学生的简朴只是一种象征,但是像他们这样的生活,真的能够学有所成吗?”
  叶锴全又夹了一块肉到儿子的碗中:“你之所以不忿,并不是真正担心他们的学业,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吃得好,或是住得更宽敞;而是因为他们拥有的,你和其他人都没有,而你并不认为自己不如他们。”
  “莫非这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叶佐兰若有所思地沉吟道,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严肃。
  叶锴全含笑看着儿子这小小的纠结,伸出手来摸着他的头。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官。好官会为了他人的幸福而不顾自己的福祉;聪明的官则懂得平衡自己与别人的利益;只有贪官才会为了满足自己无限膨胀的私欲而不断盘剥、欺凌他人。自小奢侈无度者,长大多半也会利欲熏心、贪婪怠惰,你可不能与这些人为伍。”
  这一番话叶佐兰倒是马上就听懂了,他连连点头,却又接着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既然奢侈怠惰的害处这么大,不如就请爹爹您上奏朝廷,整肃国子监的学风,爹爹您意下如何?”
  这一次,叶锴全却不说话了。
  
  第6章 虫笼
  
  用过午膳之后,西北风一阵紧过一阵,冬日的天空阴沉下来,像是要落雪。叶佐兰无处可去,就窝在厢房里与姐姐叙话。
  叶佐兰的姐姐闺名月珊,年方十一便出落得亭亭玉立。叶家门第书香,月珊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虽说还有四年方才及笄,说媒之人却早已经络绎不绝。
  然而无论对方是什么出身背景,叶锴全一律不允,似乎是已经有了更好的打算。
  此刻,叶佐兰偎在暖榻上听姐姐抚琴,闲来无事,就从袖笼中取出一截翠绿的竹筒。他先将竹竿放在耳边摇晃了几下,然后凑到姐姐身旁,让她摊开手掌。
  竹筒一端的软木塞子被拔掉,倒出了一粒指甲大小、浅琥珀色的小圆球。叶月珊在弟弟的示意下送进口中,小心翼翼地品尝。外壳像是裹着一层凝冻的脆糖,咬破之后竟然有甜酸的果汁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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