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双手,我有些明白这人是谁了。那双手曾经不止一次的摸上我的发顶,带给我无限的温情。曾经,那双手温热而有力量,但绝不是如今,这幅白皙无力而瘦骨嶙峋的样子。
陆先生似乎看到我了。他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示意他回头看。我赶忙收起眼中脸上的吃惊和伤感,裂开嘴角,笑着看向这个我想念了多年的长辈。
先生转过身来,一如当年拜师时,低眉浅笑,慈爱的看着我。我傻笑两声,几步跑到先生身前,扯着他的衣袖,就这样看着他,突然失了言语。
都是个大孩子了。先生摸着我的发顶,笑眯眯的说。怎么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你可已经是个男子汉喽。
在先生面前,朝阳永远是个孩子。我笑着,如是说道。
来之前,我还在想,朝阳现在长得有多高,是不是快要赶上我了。如今看来,你可比我想象的长得快,也长得好。
先生也没变样。我这么说着,却不自主的摸上了他的发尾,那头银发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也太令人在意了。先生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五吧。
怎么,莫不是先生的头发变白了,朝阳便嫌弃先生了。先生见我这样,竟开起了小玩笑。
怎么会!我急忙反驳。只是先生的头发……
莫要太在意,不过是生病留下的,没什么大碍。先生说的轻轻巧巧的。早先我并不是不想来京城看你们,只是身体不好,大病小灾不断,实在无法出门。年前又生了一场大病,好歹的是好全了,能受得起长途劳顿了,可头发就变成这样了。这一时半刻的也变不回去,再好好养个几年,应该能养回去的。
你这混小子!能说这话的,自然是陆先生。他点着先生的脑袋,一副自家孩子不听话的恼怒表情,恨恨的说。既然身体不好就更应该跟我们说明白,我们好派人接你过来好好养病!师父不在,丽姑年岁大了,山上空荡荡的也没个人能照顾你,生病了连个能使唤的人都没有,真不知道你这个倔小子在想什么!这么大了也不会照顾自己!你真是连我家音海都不如啊!
你们莫要生气了。先生始终笑着,被丞相点着名的骂也不生气。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吗。
先生在京城统共呆了五日,他并没有住在丞相府,而是找了间客栈安安稳稳的住着,没事就去街上转转,似乎只是来京城看望好友顺带游乐的。我回宫后与母后说起这事,母后也欣喜与他的到来,心中牵挂着他的身体,还让我从库中领了不少名贵药材给他送去,就算不对症,能补养身体也是好的。
可惜他不愿进宫来。母后如是说。我倒是很想念他,想跟他好好的聊一聊呢。
先生用三日的时间将旧时好友拜访了一个遍,恐怕满京城唯一一个不知道先生回来的人就是我那位父皇了。先生有意躲着他,连带着陆先生等人也都帮着他。我不明白先生为何如此执着于此,但既然他这样想的,我这个做学生的,自然要替他办好。
五天只是转眼的事,先生又要走了。他不让我送他到城门口,我们便在客栈前分别。先生一如当年那般潇洒离去,只留给我一个清瘦孤单的背影。
人生七苦,爱别离。
朝阳,你在这儿做什么。先生还没走远,我站在客栈门口目送他离去,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我。转身看去,发现是我那百无聊赖微服出宫的父皇。
送一位朋友。我含含糊糊的答道。再一转身,先生的背影已经淹没在纷乱的人群中,再也看不见了。
是吗。父皇点点头,与我并肩站立看向前方。我不知他在看什么,又隐约间明白他在找寻什么。只是那人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叫存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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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朝阳(三)
我是皇帝方朝阳,已然二十有五了。
我登基已有五年,林林总总的作出了一番成绩,也算是没辜负这些年先生的尊尊教诲和母后的期望。我娶了陆先生的女儿音旭做我的皇后,如今已有了一对可爱的儿女。总的来说,一切都是顺利的。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朝廷上下国家内外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五年了,我也算是有时间可以松口气,好好的看看热闹,放松一下心情了。
至于看谁的热闹,当然是我那位父皇的。
父皇退位后便被我那位机智的岳父拐去了小竹山,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这两人多年遗留的感情问题,而后功成身退,乐颠颠的回了京。而父皇呢,就安安心心的留在了山上,整日跟在先生身边,可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不过,山上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先生虽然久居深山不下凡尘,但架不住他医术高超,总有人喜欢找他看病,这一来二去的,朋友也交了不少。其中有一位格外特别。这人曾经是白连宇那厮的帐中客,彼时也被那朵白莲花忽悠的迷了心智,死心塌地的跟在白连宇身后。白连宇离京后,也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位任少侠与其他人分道扬镳,对白连宇留恋不在,也算是迷途知返了。后来,任少侠跟身边的一个护卫好上了,两人混迹江湖时遇上仇家寻仇,受了伤,便上山找先生看病。两人本就是旧识,算得上是志趣相投,再没了白连宇这一阻碍,自然而然的成了好朋友。伤好后,任少侠还喜欢时不时的上山小住,跟先生彻夜长谈。自打发现先生跟父皇在一起后,这位少侠来的更勤快了,他还有一个恶趣味,便是看我父皇吃瘪。要知道他一来,可就将先生的注意力和时间全部抢走了,弄得父皇是吃味不已还不能做什么,当真是吃了一肚子哑巴亏啊。
每每看到暗卫传来的信件中写着任少侠和父皇斗智斗勇的画面,我都是忍俊不禁啊。
这样的日子,当真是不错啊。
这一日,我正在宫中和皇后一同逗弄我们的两个孩子,暗卫突然将一封信放到我的书榻上。信上措辞随意书写凌乱,显然写信的人是相当的不走心。而普天之下会这样给我这个皇帝写信的,也就只有父皇一人了。
我倒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上京了。
父皇来信,自是叫我前去相见。两人住在父皇自购的别院中,好歹不用挤在客栈里,我去见他也方便一些。第二日,我让皇后带着孩子回家归宁,下了早朝后,我匆匆赶去丞相府接上他们母子,一起去别院拜见数年未见的父亲和先生。
先生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脸上带着疲倦,许是因为舟车劳碌短了精神。他与我寒暄几句,询问了我最近的境况,便一门心思的逗弄我那两个小儿去了。当真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啊。
我与父皇关系并不亲密,没了先生在中间调和,我们父子两人一问一答,说完朝中诸事后也就没话可说了。我与他面对面干坐着,一同看向正在逗弄孩子的先生和皇后。父皇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到是看上去比以前年轻了不少,不太像一个不惑之年的男人。他还是没有太多的情感表露,唯有看到先生和孩子的时候眼中能有温情存在。
一物降一物,岳父说的话当真不错。
先生精神不好,与孩子玩闹一会儿之后便困倦了。我们也顺势告辞,不再打扰。反正还有书信往来,不至于全然不知对方音讯,见不见面,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们过得很好,这是我可以确认的。
回宫后,我与母后说起今天见面的事,还将先生写给她的信交到她手里,母后也是满脸笑意。如今母后多是在宫中吃斋念佛,活的更加无欲无求了,难得见到她满脸笑容,我心中也是欣喜的。
母后,还有一事。临离开时,我支吾着开了口。我本不想在今日说这丧气事的,但是实在是公务紧急,不能拖沓。
何事,莫要吞吞吐吐的,好好说来。
吏部何辉贪污案……儿臣不知如何判定,还望母后能帮儿臣做下决断。
何辉……母后轻声念了几次这个名字,随后摇摇头,凝视着我,说。该如何便如何,事关朝廷稳固百信安康,万不能有半分差错。
儿臣明白。儿臣告退。
母后没再说其他的,转身回了佛堂,手中还捏着先生给她的信。
这贪污案本该早几日就判下来,只不过这里面还牵扯到母后的过往以及母后的胞妹,我生怕擅下决断伤了母后的心,不得不拖到今日问过之后,才敢判决。
这礼部尚书何辉曾经是母后的青梅竹马。两人本有婚约在身,母后也是一颗芳心全部放在何辉身上。奈何何辉本人人品有疵,竟在婚前三月与母后的庶妹搞在一起,甚至还弄出了一个孩子。如果仅仅只有这一点就罢了,何辉做出这等事后竟不知悔改,人前对母后百般认错讨好,人后又与母后的死敌纠缠不清,又破了人家女子的清白留了种。这一下,母后变成了京中的笑柄,这婚自然也是成不了了。母后的庶妹被草草嫁入何府做妾,那位与母后不对付大家闺秀则成了日后的何夫人。母后经此一事后变心灰意冷,半年后便嫁给了当时不受宠爱将被贬赐出宫的父皇,从此一心向佛,不问世事。我还年幼时,曾偷听母后与身边亲近的宫人说起此事,当时母后言语间还带着愤恨和丝丝的对那个渣滓的好感,现如今,母后似乎已经彻底放下了前尘往事,再也不会因此而忧心了。
这样也好,母后未能报的仇,我这个儿子替她还了。
善恶到头终有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存稿箱。。。
不知道为什嘛第四章第一篇在审。。。
明明没有啥黄暴内容。。。
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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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竹山垂钓
现在是武庆十年春,江南金陵小竹山,风景如画。
江南的春天本就是美丽的,草木初青,花草遍地,溪流初融,一派生机。这本是最好的时节,也是最佳的踏青出游时间,出行的人们本应该被这美景取悦,言笑晏晏才对。只不过,这游人的心情,可不是全全由这景色决定的。
譬如说,这一位。
方景桓年前被赐往江南封地,连年都没过,匆匆忙忙的就下了江南。老皇帝这次做的着实过分了。这方景桓是皇后之子,居嫡居长,可不是一般的身份。方景桓也没犯什么错,就这么没有缘由的给封到江南,还不许人家在京城过年不许回京,足以见得这位皇长子是多么的不受待见。不过,如果这位皇长子是个平庸泛泛之辈也就罢了,大臣们最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草草上书驳斥几句也就了了,可这位天资聪颖是个治国治世的好材料。这宫中皇子虽多,但有能力的拔尖的也就这一个。皇帝这一道令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朝堂上争吵不断,朝中大臣为这事没少跟皇帝吹胡子瞪眼。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皇上毕竟是皇上,仍旧我行我素毫不退让。而方景桓呢,也闷不吭声的收拾好行囊,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决然离开了京城。
这可不是妥协了,方景桓面上虽不显分毫,可这心里,是早就准备好的对策了。
你不仁我便不义,这向来是方景桓的处世原则。既然老皇帝这么不给面子不知好歹,那他也就不准备跟他客气了。
他这些年也攒了一些兵将势力,再在江南准备两年,他便要一举杀回京城,夺回那个属于他的位子!
虽然方景桓心中是这么打算的,也没停着宽慰自己,但大过年的遇上这种糟心事,就算对策再好,他也很生气啊。这不,平常毫无喜怒面无表情的人此番皱眉瞪眼的气了三个月,从年尾气到年头,这都开春了,方景桓胸中的这口恶气,还没散完呢。
连带着,这生机勃勃的美景也变成了令人眼晕的杂物了。
不过,他的心情虽然不太好,他身边这一位心情可是不错。
陆恒舟叼着从路旁随手摘下的小花,嘴里还哼哼着小曲,慢悠悠的领着方景桓上山。那样子,在旁人眼中是真悠闲,可又真刺他身边这位的眼。
你很烦。方景桓皱着眉头看向陆恒舟,眼中的嫌弃都快要溢出来了。
有嘛?我没觉得。陆恒舟坏笑着,说道。
两人此时都是刚刚及冠的年纪,算是青春正当年。陆恒舟的性子跳脱,还带着些蔫坏。他最爱干的事就是逗弄方景桓,从小到大都是,乐此不疲。
你此番前来,可会有什么问题?方景桓知晓老友是个什么德行,干脆不理会他的耍宝,直接转移了话题。他本人如今身在江南,陆恒舟跟他是好友又是丞相之子,刚过了正月十五便匆匆赶过他这儿来,必定会引起京中那帮吃饱了没事干的政客的议论。他这样问,也未尝没有关心的意思。
能有什么问题。陆恒舟大手一甩,一副无赖样。小爷我如今尚未入仕,朝中变化与我有何关系。我不过是个布衣书生,此番下江南来也只是想看看好友,顺便拜访一下师父。如此简单明了的理由,难道,还能让人挑出错来!
倒也是。方景桓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陆恒舟是丞相独子,天资聪颖才思敏捷,本应该早早入那官场,只不过因着多方原因,仍旧闲赋在家,如今他这个白衣身份,到是给他们的计划添了不少便利。陆丞相那边可有什么说辞?
我爹什么都没说。陆恒舟答道。他肯让我过完正月十五便动身前来江南,就已经是一种表态了。他那人,你也知道,只支持正统皇室血脉传承,你不用担心我们这边。
好。方景桓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闷头跟在陆恒舟后面,在上山的路上慢慢磨。
其实小竹山并不高,毕竟江南地界无峻岭,说白了也就是个土包。山上绿竹盈盈,草木繁盛,才刚初春便是满眼翠意,看着格外清爽。这山的半山腰有一山居,里面住着名满江湖的智者逍广先生和他的小徒弟。陆恒舟曾经师从这位智者。两人这一趟,正是为了请这位大能出山的。
你确定逍广先生会愿意随我下山?走到一半时,方景桓问道。要知道,这逍广先生可是个逍遥性子,万事不拘,很难有人能请他做事。但这人确实有大智慧,凡事有他出手相助,便没有不成的。方景桓想要起兵,自然要想的周全一些,请逍广先生出山只是第一步,但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步。
老师会不会随你下山,我不清楚。陆恒舟嘴上嘟囔着,手里也没停,拿着一根木棍在草地上乱打。老师的性子很少有人能摸清楚,也许你一句话还没说完,对了他的胃口,他就会成为你的助力,又或者你说尽了好话,他却毫不心动,端茶送客。我只能说我提前给他老人家去了信,保证他这几天会在山上老老实实的呆着,却不敢保证他会接受你的邀请,跟你下山起兵。
方景桓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再发问。他说的也是事实。逍广先生确实名满江湖,但让他出名的,除了他那个参透世事的大脑和那颗七窍玲珑的心,还有就是他油盐不进的臭脾气。陆恒舟说的还算是委婉的,事实上,要真是惹了逍广先生不快,从小竹山顶上把你扔下去可都算是轻的了。
两人磨磨蹭蹭了半个时辰,路才走了一半。带路的陆恒舟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一步分成三步走,且溜达着,可是悠闲。方景桓虽然着急烦躁但也没办法,谁让这山居隐蔽,初来乍到若没有人领路,很容易就迷路了呢。
他们走了这半天,走到了山涧一条小溪旁。这溪水是山顶一汪泉眼汇聚流下的,水清澈甘甜,与龙井最是相配。溪水上游清澈见底,下游鱼虾活跃,如今正是冰雪初融之际,溪水还泛着点点冷意,正适合奔波了许久的旅人解渴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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