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夜已经深了,李玄背靠着李修齐,看着那个大窟窿外的一轮圆圆的月亮,突然想起了那夜他也是这样和李修齐静静的坐在宫外后山的陷阱里,那时他的心里忐忐忑忑,不知道是在为什么而悸动,他现在似乎明白了。他小心翼翼的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能闻到从李修齐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皂香,这皂香似乎是从童年传来的,让他一阵心安。他让自己的背往后靠靠,倚在李修齐的身上,然后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在心里默念起来:“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哎……”
第二日清晨,李玄和李修齐帮那白胡子老头将屋顶的大窟窿给补上,告了别,便赶回营地。
走到一半李玄说道:“先往这边走,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看。”说着将李修齐带到昨日相遇的地方。
李玄从怀里掏出那张图纸,指着江水中部的一块高地,道:“如果我们将竹笼里装卵石的方法在高地附近堆砌,让它形成一定的高度,那么当江水位过高的时候,洪水便会漫过那块高地流入外江,这样便能分掉一部分的水量了。”
李修齐眺望江水,双眉微皱,道:“这方法倒是一个方法,殿下是从水经注里读来的吧?”
李玄点点头,李修齐便接着说道:“其实水经注这一整本书归根到底便是四个字:‘因地制宜’。安曲江有安曲江的水性,直接将书上的方法照搬到这里是行不通的,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殿下此事还需商榷。”
李玄便道:“但是这两条江有很大的共性,他们都是东部高西部低,又有一座山横跨其中。我们完全可以将兴川山给开凿了引水过来,江水分流,便能泄掉一大部分的洪水,保住江边的万顷良田了。”
李修齐略微思索,道:“这个工程浩大,现在开始恐怕时间不够,但是我们可以试一试。”李玄听李修齐赞成自己的想法,两条黑眉扬了起来,道:“那我们就试一试!”
卫忠听了他们的提议紧锁双眉,这样的年轻人他见得多了,因为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以为自己多么的与众不同,几百年老祖宗积攒下来的经验都比不过他的灵光一闪。他冷笑了一声,道:“这书里记的当然是成功了的,这种办法都是看运气,运气好的碰对了便流芳千古成了佳话,可多的是失败了的,可是你们不会知道,因为失败了的就没有资格记进书里。你们或许觉得是我迂腐。但是我为的是这南边的百姓,这水来土掩是自古的方法,也是最可靠的方法。这种时候就要踏踏实实的来,别想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
这时李修齐上前,道:“殿下,让我跟卫将军说几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李修齐到底说啥了?”
庆之:“额,我也不知道……【尴尬】”
ps:李修齐同学的病只是庆之撒的一个狗血以及他身世的一个线索,并不会领便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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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南方水情很严重,我所在的地方是受灾区。我住在市内还没收到直接的影响,但从网上还有一些朋友哪里得知今年的水情真的非常严重,很多地方已经决堤,水位都创下了历史新高。
这篇文是我在五月份写的,那个时候根本没想过今年会下这么大的雨,写治水这一部分的内容未经考核,是根据去都江堰那里旅游了解到的一点点皮毛胡乱写就。
很愧疚自己能力不够,不能表达出在大灾大难面前人的无力感,只能局限于小情小爱之中,过程也太过理想化,真正防患真的非常艰难。
此文缺乏考究,仅供大家观之一乐,谢谢。
最后:祝所有朋友一切安好。^-^
第23章
李玄不知道李修齐是跟卫忠谈了什么,但第二日卫忠便给他们拨了一批将士,到安曲江中段的高地上作业。
李玄心里一直有些奇怪,他细细的回想着李修齐到南部之后的一系列反常的地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看着李修齐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便没有多问,只是想着是不是李修齐口吐莲花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卫忠给说蒙了。
这些人由八字小胡子胡大带着,胡大脸上的绷带已经取了,半边脸上留下了一大块火红火红的伤疤,但他倒是觉得,男子汉大丈夫的,靠的是能力和胆识,哪里需要在意这么一副皮囊,丑一点就丑一点,并无大碍。
胡大见着李玄咧嘴一笑,道:“小兄弟,有些日子没见了。”
李玄忙拜手,道:“胡大哥,这分水堤的事儿还多亏了您的帮衬啊。”
胡大又一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我倒是佩服你,能将卫大将军给说通,他那人什么都好,就是固执起来跟块石头似的,油盐不进。你居然能让他同意这件事,真是不简单。你是不知道哟,他刚刚叫我带人过来的时候那脸黑得跟张飞似的。”
李玄听了微微一笑,答道:“是新来的李总督李修齐做的说客,他书读得多,有学识有口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便把卫大将军给说动了。”
胡大听了便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其实卫大将军真的是个好将军。修堤坝这种事儿都是从村里抓壮丁来修,哪里会动到精兵呢?但是卫将军说,这军队就是为了保护百姓的,现在南部百姓需要保护了,那么他们这些将士义不容辞,别说是搬砖来修堤坝了,就是要去上刀山下火海也是要拼了命。”
李玄听了心里一阵感动,之前为了荣诺的事儿,他觉得卫大将军冷血而不讲道理,现在想来他也是一片丹心照汗青,为的全是黎民百姓,只不过他们二人的立场不同,而李玄又初出茅庐心肠软,见不得一人受苦。李玄便道:“卫将军是个好将军,这南部的百姓有福了。”
修建分水堤并没有李玄想的这么容易,兴川江把江水分流的路给绝了,如果想把水给分进来,就必须穿山,而穿山这一决定立马便遭到了所有村民的反对。
“怎么可以穿山?这山叫兴川山,兴百川,这个江叫安曲江,安万曲。这么个灵山妙水,怎么可以开山破水?这山里住的尽是神灵,保佑着我们这方的百姓,穿山会惊动他们,要是惹恼了,那会遭到报应,遭到报应的!”
反对的不只是村民,还有跟着他们修建分水堤的将士,他们也不愿意做了,他们跟李玄抱怨道:“穿山?穿山这是什么事儿?这活可不能干啊,要是干了别说是我们遭报应,到时候还会连累子孙后代……这儿事不能干,不能干。”
李玄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件事的最大阻碍不是卫将军,而是这群比卫将军还要顽固的村民。李玄对这群村民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始终忘不了那夜高举火把的村民那一张张看不见五官的脸,他们平日里明明和和睦睦,为何总会在一瞬间变成吃人的怪物,而李玄却永远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改变。
李修齐听了这些反对的意见,倒只是微微一笑,他云淡风轻的对李玄说:“既然他们怕的是神灵,我们就给他们造一个神灵。”
李修齐所说的神灵便是荣诺了。自从荣大死后,卫远认她做了干妹妹,让她留在营地里,跟着白胡子大夫学医,成了天麻和天冬的同门。
听了李修齐的提议,荣诺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她说道:”李总督的计划倒是相当的大胆。“李修齐微微一笑,道:“这也是无奈之举。”
荣诺问道:“你觉得你们的这一计划有几成把握?”李修齐微忖,道:“五成。”荣诺道:“我是说分水堤有几成把握?”李修齐答道:“两成。”
荣诺一笑,道:“比我想到倒还多了一成。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倒是一旁读着医书不曾作声的天麻突然发话了,他道:“这计划听着不妥当,要是她真死了怎么办?”李修齐便答道:“这个我可以保证,荣姑娘绝无性命之忧。”
荣诺听了倒是一笑,露出嘴边一只小小的梨涡,道:“要是你怕我死了,那你便多和我说几句话,免得到时候想说都没法说了。”
天麻一听脸腾地一下红了,道:“你,你,你,谁管你。”
其实这计划说来也简单,不过是装神弄鬼,把村民唬一唬村民罢了。但戏还是要做全套的,李玄便把胡嫂给请来。
胡嫂又是胡大的妻子,将这计划透露了也无大碍,胡嫂听明白李玄的意思后便着手给荣诺梳妆打扮一番,毕竟是要演仙子的自然是清新脱俗,曼妙绝伦为好。
于是将荣诺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给挽成发髻,再插上金钗银钗,又在脸上轻施薄粉,淡点胭脂,耳垂上挂上琳琅的耳坠,换下灰蒙蒙的衣服,穿上一身纯白的锦衣长裙。最后用细簪子挑上一点儿胭脂,抹在唇上。正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在胡嫂的巧手打扮之下,荣诺整个人一下便明艳了起来。
李玄低头将荣诺的小脸打量了一下,微皱眉头,道:“还是差了些什么……”
荣诺听了小脸一沉,小声道:“人长得不好看,怎么也补救不来……”
李玄听了将她的小脸一捏,道:“这是瞎说什么?人跟人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能美到哪里去?又能丑到哪里去?再说来,你这小脸水灵这呢,所以别再说这种妄自菲薄的话了。嗯……我觉得这眉毛还是淡了些。”
说完取来了石黛,用刷子给她小心翼翼的扫上,再侧脸打量了一番,将一面铜镜在她面前竖起来,道:“你瞧,这样不是美极了吗?”荣诺低头一看,见李玄给自己描上了两条柳叶眉,衬得自己的一双翦水的眸子顾盼生辉,脸一红便将那镜子给盖下了。
胡嫂见了,两眼一弯笑着说道:“还是这位小兄弟的手艺好。”
李玄便道:“诶,我这只是随便画画,不过荣诺呀,你现在年龄小还不懂,以后这画眉的事儿可是只有夫君才能给你画的,知道了吗?”荣诺听了,小脸比胭脂还红艳,有些害羞的说:“你,你,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玄哈哈一笑,觉得更加好玩了,便道:“好,我不说了,以后如果看上那家的混小子了,就跟我说,我给你做主,你爹……”说着,李玄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便忙住了嘴。
荣诺听见他的话,眼眸垂了下来,淡淡的说:“你说,你说……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是不是真的?”李玄有些紧张的瞧着垂着脑袋的荣诺。
“是我克死我爹娘了……”李玄听了,轻轻在荣诺的肩上拍了一下,道:“你别听他们说的狗屁话。你以后每日只管吃好睡好,日后结婚再生个胖娃娃,气死这些嘴碎的家伙。”荣诺听了仍是垂着头,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正说着,李修齐从门外进来,李玄抬眼一瞧,见李修齐向来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些凌乱,一丝黑发垂在肩头,身上的衣服衣领子居然歪在了一边,李玄有些不悦,便向一旁的天冬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让你们去取个药吗?”
天冬快人快语,马上接话道:“我家师父一见李总督便是大喜过望,他说李总督身上的病可是奇病,一定要好好瞧瞧,便说什么都要给李总督做一个全身检查,若李总督不依便不把这药给他。”
李玄一听,心想:“这白头发鬼老头也太恶劣了,吓唬我就算了,居然连李修齐也不放过!”便道:“你家师父真是……”
天冬撇了撇嘴,为师父声辩道:“我师父也是情有可原,这病实属罕见,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师父这一辈子也就见过两个得这病的人呢!”
李玄被这话给气的背过去了,还过了这村没这店了,这群杏林春暖的大夫医术虽然尚可,可却没有半点同情心,他将天冬凶了一句,倒是忘了问这第二个得病的人是谁。
李修齐将衣服整了整,让天麻把取来的药给了荣诺,让她将药先服下。然后平躺在一块摆满了白花的担架上,合上眼,起初胸口还有几丝起伏,过了一会便纹丝不动,李玄两指抚上她的脖颈,确认没了脉搏,便回过身冲李修齐点了点头。李修齐便一挥手让天冬和天麻将人给抬了出去。
李玄正要跟着出门,却被胡嫂给拉住,她掏出一只小小的瓷瓶递给李玄,道:“小兄弟,麻烦你将这药给胡大哥送去,他,他身上的伤到了雨天会痛,这几天阴雨连连的,我怕他受不了。可他又,可他又不肯见我……只能麻烦小兄弟了。”
李玄接过那瓷瓶,虽然不知道为何胡大哥不肯与胡嫂相见,但仍是开口安慰道:“这药一定带到。这几日堤坝上事多,胡大哥应该是太忙了没空,胡大嫂千万别担心。”
荣诺被抬到村外的空地上,天冬一人当先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实战他鬼哭狼嚎的神功,他扯着嗓子哭着:“哎呀,哎呀,我的小师妹啊,你我同门不过数日,你便香消玉殒了,实在是可惜,实在是可惜,师父常说你冰雪聪明,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没想到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天冬的哭声一下子便把村民给陆陆续续的引了过来,一人便用手肘耸了耸李玄,压着声音问道:“小兄弟,这是怎么了?”
李玄一看,这人原来就是那日搬火柴要烧死荣诺的村民之一,心里便没了好感,冷冷地答道:“荣姑娘没了。”
“怎么没了?”又有一些人围了上来,瞪着好奇的眼珠子打探着。
李玄便说道:“这事儿说来实在蹊跷,昨晚我从外面回来,走过荣姑娘的屋子时,看见她的屋子里一阵紫气冲天,照得半边天都红了,那时我刚从堤坝上回来,又累又饿,便没有多想,只是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头晕眼花给看糊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第二天,我就听见荣诺的师兄天麻和天冬说荣姑娘昨天夜里睡着的时候走了!”
“啊?”
“是啊,你说荣姑娘才刚十四五岁,身体又一直很好,我前几日碰见她是,看她面色红润,嗓音清亮,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一天夜里就走了……”李玄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村民的神情,见大家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道大家是全信了。
前面的天冬依然嚎啕大哭着,现在他已经哭倒在地上,说:“荣姑娘啊,你死的好惨,明明是睡着了,没想到却在梦里就走了……小师妹啊,小师妹啊,师父说你这是上天上当神仙去了,你现在真的在天上吗?在天上看着小师兄我吗?哎呦我的仙女小师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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