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被箍得生疼，想挣脱，穆明夕却受惊一般地又紧了紧手臂：“不要离开我，不要再离开我。孩子会回来，只要我们在一起，孩子会回来的。”
感受到穆明夕的怕他离开的恐惧，赵华不再挣扎。他一直因为孩子的事耿耿于怀，可是听穆明夕这么一说，他应该是在政变之后那段时间出了什么事情，导致孩子没了，还失忆了。
轻轻地拍了拍穆明夕的背，赵华安抚道：“不是你的错，是我没保护好孩子。”
“不不，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们。”
赵华不仅没有怪他，还安慰他，这让穆明夕恐惧之中又掺杂了深深的内疚。那种既害怕赵华知道真相离开他，又因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内疚不已，再想到赵华所经受的一切，心疼到心尖儿都发颤的感觉，混合在一起，简直要把人逼疯。
赵华将头往穆明夕肩头靠了靠：“好，那是你的错。但是现在你知道错了，我原谅你。”
穆明夕感觉眼前的赵华性子都变了。以前跳脱灵动，现在温顺乖巧。当然，得忽略掉他杀人时的乖戾狠绝。
“我以前叫你的名字吗？”赵华问。
穆明夕点头：“叫明夕。”
“现在也可以这么叫？”
“可以，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明夕。”
“嗯，九华。”
“明夕，我不是有意要杀那些人的。我控制不住自己。”赵华担心穆明夕在意他是杀人魔头之事，于是解释道。
穆明夕放开赵华，拉起他的手：“我知道。对不起。但是答应我以后别做那种事了，那些失去孩子的人也会痛苦。”
道理赵华都懂：“我控制不住自己。”
穆明夕有些无力。他没有立场责怪赵华，事实上他更想要无条件无原则地宠着赵华，但是身为一国之君，他不能眼看着自己的爱人成为杀人恶魔，然后被举国讨伐。
“跟我回宫，我让太医给你看看。以后我会时刻待在你身边。”
赵华摇头：“华神医给我看过很多次了，治不好。”
“华神医？”
说到这里赵华才想起来：“对了，我晚上不能住在这里，不回去他们会担心。我明天再来。”
穆明夕立刻抓紧赵华的手腕：“别走。”
“我现在不走，晚一点走。”
“晚一点也别走。不要离开，求你。”
赵华心里有些难过，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现在是这个国家的君主。万万人之上的帝王，却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他。
“好，不走。”
华丛舟半月给他喂一次药丸，一月针灸一次，出来前刚吃过没两天，这几天不回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让我给楼里人传个信。”
穆明夕点头同意，但还是死死地抓住赵华左手手腕。
只见赵华不知用什么方法唤来一只信鹰，到一旁桌案上写了张报平安的字条，塞进信筒里，将信筒绑到信鹰腿上，然后将信鹰放飞。
“你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哪儿？和什么人在一起？”见赵华似乎很在意那些所谓楼里的人，穆明夕忍不住问。
“嗯……”红莲有嘱咐过赵华不能随意泄露天杀楼的信息，于是赵华便含糊道：“是一个江湖组织，楼主不让说楼里的事。”
“那……那个楼里的人，对你好吗？”
“挺好的。”
☆、第五章
天杀楼里，红莲接到赵华让信鹰传回来的书信。一看，不可置信到跳脚。
“赵华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亏我对你那么好，你却这么轻易地就将我抛弃了。不过是去犯个病，居然也能被你那老相好给勾搭走……”
“老相好？”
冷冷地声音从背后响起，红莲一个哆嗦。
“华神医你不要总从人背后出现好不好，人吓人吓死人的。还有你这鬼一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你家赵华离开了你，又不是我离开了你，你恶狠狠地盯着我看干什么。”
华丛舟根本不理会红莲的碎碎念。
“他现在在哪里？”
“护国寺。哎？你想干嘛？别惹事啊。赵华愿意留在那皇帝身边，就让他留着。你去掺和惹他难过，到时候哭的是你。”
华丛舟冷冷地瞪了红莲一眼，飞身出了天杀楼。
红莲想了想，追了上去。
＃＃
穆明夕和赵华用晚膳的时候，听到外面叮铃哐当打了起来。穆明夕目光一凛，喝问门外守卫：“怎么回事？”
“启禀陛下，有人擅闯。”
“拿下听候发落。”
“回皇上，来人武功高强，拿……拿不下。”
赵华一听，想了想，猜到大概是红莲他们。便问道：“来人里是不是有一个穿红衣服的男子？”
“是。”
赵华于是放下碗筷：“我出去看看，可能是天杀楼的人。”
穆明夕赶紧起身与赵华一起出门。
出门一看，果然是红莲和华丛舟。赵华从来没见过华丛舟动武，还以为他只是医术高明，不会武功，今日一看，这身手，比红莲差得也不多。
“华神医，楼主。”
双方停下手，穆明夕挥手让侍卫退下。
“诶哟小宝贝儿，你没事吧。”红莲夸张地嚷嚷着，快步上来拉着赵华看了又看。
“没事。”赵华回头看了穆明夕一眼，笑着对红莲道，“明夕是我以前认识的人，我留下来听他讲我以前的事。”
“哼。”只听华丛舟冷哼一声，“他当真敢如实告诉你以前的事？”
站在赵华身后的穆明夕眸色一暗，目光定在华丛舟身上，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杀机。
华丛舟捏了捏手中的剑：“狗皇帝，我今天要把赵华带走，不想让他重温痛苦。你若不让，我们就手底下见真章。”
红莲赶紧冲过去拉住华丛舟：“华神经你发什么疯。”随即一边使眼色一边小声道，“你别发神经啊，你以为皇帝身边就刚才那几个三脚猫工夫的侍卫啊，你感觉一下周围埋伏了多少大内高手，你不要命了？！”
华丛舟不为所动：“你现在就可以走。”
“我……”红莲被呛得不轻，“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但是你想想，事情若是闹大，赵华知道了真相，你费尽心思让他忘记过去，不就白费了？你想看他继续痛苦？”
华丛舟这才面露犹疑之色。
“狗皇帝，借一步说话。”
赵华没有见过这样的华丛舟：“华神医……”
事关赵华，穆明夕一忍再忍。他担心让这人一闹，打乱他和赵华重修旧好的计划，便阴沉着脸，和华丛舟去了隔壁院子。
赵华要跟过去，被红莲拉住：“他们就是谈谈，不会有事，来，咱俩也谈谈。”
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赵华心不在焉地回：“谈什么？”
“谈谈那个皇帝，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赵华收回目光：“说什么？”
“你们的关系啊笨！说，他是不是告诉你你是他老婆？”
“……”
＃＃
另一头，穆明夕和华丛舟的聊天气氛就凝重多了。
“你要如何才让我带赵华走？”华丛舟先开口。
“无论如何也不让。”穆明夕坚定道。
“哼。”华丛舟又是一声冷哼，“你倒是还有脸留他在你身边。”
“他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子，朕为何没脸？”
“明媒正娶？哼，你别忘了你明媒正娶他的那一天，你都做了些什么？”
“那是朕和九华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确实，穆明夕和赵华之间的羁绊是他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想到这一层，华丛舟不禁有些气急败坏：“你可知一年前红莲将赵华带回天杀楼的时候他是什么模样？记忆混乱疯疯癫癫，十足一个疯子！你把他逼疯之后不闻不问，任由他出走江湖，在城隍庙旁边被人当乞丐一样施舍。如今倒是十分坦然地以自己人的身份自居！”
华丛舟这一番话戳中了穆明夕的痛处。
“朕之前受人蒙蔽，不知九华受了如此多的苦。今后朕会补偿他。”
“补偿？哼，怎么补偿？你打算让赵华以什么身份留在你身边？前朝公主，失踪两年又突然回来，你身边的谋士近臣容得下他？再说赵华身为男儿身，你难道要像前朝那个昏庸皇帝一样，强行纳男妃？”
“皇后。赵华是朕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穆明夕始终坚定的语气，让华丛舟的态度稍有软化。他知道赵华的心在穆明夕这里，他若强行剥离，对赵华而言无疑是另一种伤害。
“除了赵华，朕不会纳妃。”
“……你可要说到做到。”
＃＃
穆明夕和华丛舟谈完回去，发现楚三狄正在院中。红莲拔剑对准楚三狄，敌意很明显。
“你们快过来，这个老头有问题。”红莲扯着嗓子嚷嚷。
穆明夕看到楚三狄的时候，刚缓过来的脸色又黑了。想到赵华经历的一切，这个人“居功至伟”，穆明夕就恨不得把他给剁了。
楚三狄见了穆明夕，下跪行礼：“罪臣，叩见皇上。”
穆明夕从他身边走过，来到赵华身边。见赵华神色无异，知道楚三狄还没有机会同赵华说些什么，放下心来。话说，赵华的这两个天杀楼的朋友，倒是十分靠谱。
没有让楚三狄起来，穆明夕道：“爱卿何罪之有？”
“欺君犯上。”
“噢～如此大罪，朕先前倒是丝毫不知。”
楚三狄俯首不敢说话。
气归气，穆明夕到底不是昏庸无能的君主，知道楚三狄于国家社稷的作用。而且此时若因赵华办了楚三狄，那之后他想封赵华为后，恐怕阻力更大。
“你欺君犯上，知情不报，害皇后流落民间受苦。朕念在你于国有功的份上，暂不予以追究，但是朕希望你明白今后该如何作为。”
楚三狄没想到穆明夕居然不治他的罪。不由受宠若惊，抬头刚要谢恩，就见穆明夕恶狠狠地道：“朕在这里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九华待在朕身边，于国家社稷而言是福，九华若是再出什么事，前朝顺康帝的昏庸，朕可是样样都可以学得入木三分。”
“是。”楚三狄俯首应道。
“下去吧。”
“臣，告退。”
华丛舟听出来，这个楚三狄大概就是皇帝所说的蒙蔽他之人。不由对这人狠得牙痒痒。皇帝有皇帝的顾虑，不惩罚这人。但是他华丛舟可没有。
在楚三狄经过华丛舟身边的时候，华丛舟顺手下了点药。
从此，大周多了一个哑巴宰相。
＃＃
华丛舟跟着赵华进了宫，因为赵华需要他每月一次的针灸和每半月一服的药丸维持正常的精神状况。另外他也不放心放赵华一个人进宫，就算穆明夕对赵华好得没话说，但不能保证没人出阴招。
穆明夕本来觉得华丛舟对赵华有着别样的情愫，不愿让他们有更多的接触。但是一来赵华的病情需要华丛舟来稳定，二来有华丛舟这种一心为赵华又本事超群的人在赵华身边，他确实比较放心。
另外，穆明夕一直希望赵华进宫过后他们能够再有一个孩子，好让赵华可以从失去上一个孩子的阴影中走出来。然而经过长达半年的不懈努力，赵华的肚子仍然毫无动静。
据华丛舟推测，这应该和赵华武功飞速提升有关。赵华应该已经无法再孕育子嗣了。
赵华所练之内功，华丛舟从未见过，赵华又失去了记忆，根本不知道他的内功心法从何而来。大概是来自于他母妃所在的那个小国度吧。华丛舟确定这内功虽会让赵华无法孕育子嗣，但对赵华的身体而言却是有利无害，便没有深究下去。
穆明夕知道他和赵华无法再有孩子之后，失落是有的，但是悔恨之情更为强烈。这也许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美好的东西，若是错过了，便不再有第二次机会。好在老天爷没有赶尽杀绝，赵华还在他身边。
看着赵华沉静美好的背影，穆明夕闭了闭眼，他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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