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致远看着,皱了皱眉,先抛开这个角色是反面角色不说,单就人物形象而言,也过于单调,这种叛逆的角色远洋已经演过好几个了,再演下去,恐怕也只是维持原样。
再联系他自己的角色想想,感情这个赵导挑角色的依据,就是演员之前塑造过比较成功的人物形象?
陆致远皱了皱眉,任远洋见他神色不对,问他:“怎么了?剧本有什么问题吗?我看着还挺好的。”
陆致远怔了一下,转念一想,剧本的确是好剧本,再说了,合同也已经签了,再毁约,横生枝节,反而不美。他想了想,又再看了一下之前合同的备案,他们参与拍摄的时间也就一个多月,便也释然了,回答说:“没什么问题……我就是觉得,你的这个角色有点反面,不太好。”
“你在担心我?”任远洋乐了,“没问题的,现在可不比以前了,有时候反派的粉丝比主角还多!前一阵子上映的那个电影,里面的反派被剪成了主角,可乐了!”
陆致远被他激起了兴趣:“你是说那个叫《青柠》的电影?我也去看过,剪辑的片子挺有意思的,情节还很流畅,演员的表情也很到位……”
他讲得兴起,忍不住凑近了任远洋些,任远洋也下意识地搂住了他,这是天生的吸引,他们彼此依偎着,笑着讨论,只觉得暖入心脾,却没有料到,这一幕被有心人看到,入了镜框。
咔擦,咔擦。
细碎的照相声里,陆致远警觉地抬起头来:“谁?!”
四下寂静无人,只有任远洋莫名其妙地问:“致远,怎么了么?”
“我感觉有人在拍我们。”陆致远紧皱着眉,“刚才的照片应该不足以构成证据,接下来几天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好。”
言出必行,接下来几天,他都刻意和任远洋保持距离,纵使是任远洋郁闷得很,也绝对没有松口。忐忑地等待了好几天,这事并没有后文,陆致远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心态放松下来,继续拍戏。
在片场,穿上一袭青灰色的袍子,就变身成了一名教授心灵鸡汤的人生导师,满脸迷茫疑惑的男主人公,在他身边急切地发问:“老师,这个世界的本源是什么呢?是神创造了这个世界吗?”
他做思忖状,许久,缓缓开口道:“不好说。不过,你要遵从自己的内心,问你自己,你的心会告诉你答案。”说着,他缓缓走了出去。
“可是……”这个答案太模棱两可了,男主不禁上前追住了他,继续提问:“若是我的内心也不知道答案呢?”
陆致远回过头来,用目光凝视着他,缓缓地说:“我心里有自己的答案,但是我不能告诉你,这一切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
话音落下,赵导喊了卡,宣布这场过了,进行下一场,而就在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这是私人号码,除了陆老爷子一般没人会拨打。陆致远有些抱歉地朝男主点了点头,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的果然是“爷爷”。
他笑着接通了电话,问:“爷爷,有什么事么?我这头在拍戏呢,要回家看您的话,估计还要过一个月才成。”
“致远。”电话那头,陆老爷子的声音严肃得不像以往,他声音沉沉地说:“前一阵子,有个人匿名给我寄了一组照片,内容是你和另一个男孩子。”
陆致远的心,咯噔一声,简直快要崩塌。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发照片的人是谁?Ta又有什么目的?陆老爷子知道后,会不会强硬阻止他?
这些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翻滚着,让他心慌得几乎要放下电话,而他终于还是挺了过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电话里,略微带着一点颤音:“您……怎么想?”
这句话虽然简短,却也明确传达了一个意思——他承认这段绯闻不是捕风捉影,而是事实——他真的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电话那边,陆老爷子的呼吸显然急促了许多,他顿了顿,想要开口教训,又想到这个小崽子一向的倔,住了口,最后只是说:“无论如何……腾点时间,这个周末带他过来一趟吧。我想问个清楚。”
“好。”陆致远答应着,按下挂机键,感觉身体的能量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他捏着手机,掌心都有些汗湿。陆老爷子会怎么想?他们老一辈人观念传统,连进娱乐圈都会被看做不务正业,同性恋爱……会不会看做是变态?
变态就变态吧。他叹了口气,又开始琢磨起发照片的人来。收到照片第一反应不是上传新闻,而是发给陆老爷子,这人应该不是博新闻的狗仔,而是另有目的。
——会是谁呢?他出神地想着,直到导演喊他过去拍戏,都还在思考着这件事情。
☆、 037 阻挠
会是谁呢?陆致远仔细思索了一下,发现这个人应该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他认识陆老爷子,并且知道他们的爷孙关系;第二,他和自己有些共同利益,所以才会不把这个事情爆给媒体,而是选择了暗地提醒。
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并不多,一个名字盘旋在他的脑海——陆以谦。
作为他的远方表哥,同时又是他和任远洋的经纪人,他会选择这种方式,不足为奇。陆致远呼出一口气,正准备去找他探探口风的时候,陆以谦就过来了,西装革履,朝他点了点头:“致远,你爷爷叫你——我载你回去一趟吧。”
陆致远朝他点了点头,心中的怀疑已然变成了七八分,要知道,陆以谦之前对于他们的请假问题,可是没有这么宽松的,更别提主动提及载他一程。
想着,他坐进了车里,引擎启动,一片歌声中,他斟酌着,开口打破了这一片沉默:“谦哥……这事儿是您跟我爷爷提的吗?“
陆以谦扭头望了他一眼,居然点了点头,承认了。
“小远,是我带你进这个圈子的,你现在出了状况,我好歹要给你们家一个交代。”他顿了顿,又说:“当然,你要是想怪我不讲义气,那也可以。总而言之,回去跟你爷爷好好谈谈吧,不要跟他倔。”
他永远是那么冷静理智,分析得头头是道,逻辑关系清楚,利弊考虑分明,简直让人连火都发不出来。陆致远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车子一路往西,在尽头停下,那个陆致远无比熟悉,承载着他童年回忆的地方,徐徐呈现在眼前。
下了车,陆致远深呼吸一下,缓缓敲了敲门。
“叩叩。”
门开了,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陆老爷子,一阵子不见,他好像已经苍老了一岁,神色复杂地打量了一下陆致远,缓缓开口说:“进来吧。”
陆致远低着头,跟着他进了门,屋内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摆设,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一切似乎都像是静止了,茶几,沙发……他们散发着和以前一模一样的,令人熟悉的光泽,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然而,他现在是不会哭的——现在哭,就好像是心里默认了这段感情,是罪恶的。
而它原本不是。它只是一份再纯粹不过的感情,无关金钱,也无关权利,更无关猎奇。
陆致远想着,低垂下眼睑——他不确定待会儿,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和陆老爷子,维持和平的爷孙关系。
就在他思索这些的时候,陆老爷子已经颤颤巍巍地走到了陆以谦面前,说:“待客不周……以谦,麻烦你先在客厅里呆一阵子了,我想,单独和致远谈谈。”
这种态度,远远比他想象中要更加冷静一些,陆致远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分析当前的情形,陆老爷子已经来到了他身旁,沉声道:“走,跟我进去吧。”
陆致远点了点头,随着他一起进了书房,一进书房,陆老爷子的脸就冷凝起来,冷声厉喝道:“跪下!”
“爷爷,我没有犯错。”陆致远早料到有这么一出,但这一幕真的呈现在眼前,他反而变得沉静了,抬起眼,坚持又固执:“我没有犯错,为什么要跪下?”
“好小子!”陆老爷子都气笑了,颤抖着拿起桌上那把尘封许久的戒尺:“不走正道,偏好男风,你说你没错?!我看你这是没大没小了!”
“爷爷。”经过上一世,陆致远倒也模模糊糊地知晓了些相处之道,知晓这位老人家吃软不吃硬,干脆放软了语气:“我知道这段感情在世人来说算不得正经……但我是真的喜欢他,您一直教导说要‘心存坦荡’,如果喜欢一个人不能直接表达喜欢,非要因为俗世拘谨着,算得什么坦荡?”
最后一句话,他一不小心又犯了前世的毛病,说得激烈又决绝,而陆老爷子叹息一声,竟是放下戒尺,也不像刚才那样严厉了。
“我不打你……反正打你也没用。”他叹息一声,神色懊悔又疲惫:“我只是后悔……我当时就不应该让你入这个圈子的,演戏的地方本来就是一团乱,你被带歪了,也怪我。”
陆致远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说。他当然知道,自己做下这个决定,就相当于在陆老爷子本已受伤的心口,又洒了一把盐。
可是他没有办法。
这事他总不可能一直瞒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最亲的亲人。
于是,他最后只能说:“对不起,爷爷。”
“你……你!”陆老爷子听了这话,只觉得本来已经下去的火焰,又上来了,一种怒其不争的心情充盈了他的内心,他背手在屋子里踱步着,走着走着坐在了藤椅上,索性站起来,拿起戒尺:“我不管!反正我得打你一顿,不然对不起我们陆家的列祖列宗!”
“您打吧。”陆致远认命地伸出了手,“您……注意身体。”
“你以为我不敢?!”陆老爷子恨恨地扬了扬手中的戒尺,一板子,就要这么落下去!
“叩叩。”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突然响起来!陆老爷子愣了一楞,道:“以谦,你别拦我,这臭小子,就是欠打!”
“我不是谦哥,我是致远的恋人。”有个声音回答说。
陆老爷子一听,这还了得,眉毛挑起,冷冷道:“我在处理家事,你还是请回吧!“
“吱呀”一声,虚掩的门打开了,任远洋直挺挺地跪了下来,说的话直接又实在:“这事儿本来就是因为我,您要打,就打我吧!别打致远,他身体不好!”
陆老爷子的戒尺,听在了半空中。
他能怎么说?他能怎么做?难不成还真打人家不成?人家都不是他家的孩子,他也没那个理由去教训人家!这个时候再反过去打小远,反倒又像是欺负小辈了!
可是什么也不干,显然也不是陆老爷子的作风,他想了想,问:“你这事儿,你家里人知道么?”
任远洋愣了一下,低垂下眼睫毛。
“我没有父亲。”他说,“我妈死了,小远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这情况是陆老爷子没有料到的,他刚要出口的反驳话语被堵在了嗓子眼,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你说怎么办吧!我们陆家世代单传,到了小远这一代,也就他这一个!”
“如果小远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代孕。”任远洋看陆老爷子神色,像是不太明白这事,就解释说:“就是把男方的精,子放入试管内培育后植入母体受孕……”
“这像什么话。”话虽然这么说着,但是陆老爷子脸色显然缓和了不少,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最后来了句:“你们出去吧。”就放两人出了门。
出了书房门,陆致远心中松了一口气,情况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陆老爷子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说什么要赶他出家门的话,甚至在任远洋进门的时候用打量儿媳的眼光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可陆致远这么认为,任远洋显然不这么认为,一出陆家门,他就低声说:“你爷爷好凶啊,他看我那个眼神,简直把我吓了一跳!”
那是你没有看到他真正发火的时候。陆致远心道,想了想,基本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却又问了一遍:“是谦哥给你开的门?”
“是啊。”任远洋点了点头,“好在他给我通知了一声——不然我看这架势,恐怕你爷爷还真要打你一顿呢。致远,不是我说,我觉得你真不用这样的,这事情是你爷爷没转过弯来,又不是你的错,你干嘛干干跑回去挨打?”
“你不懂。”陆致远淡淡道,“给他打一下……也是好的。”
身体上的疼痛,有时候可以弥补一下由于这两世的任性带来的争执和心中淡淡的悔恨。
“我这不是怕你疼嘛,你这被打一顿,回去还要演戏,你又那么拼,说不定给弄个伤口发炎什么的。”任远洋搂着他进了车门:“请进!”
“哟,还挺体贴的。”陆致远笑了,随着他进了保姆车,活力大男生特有的柠檬香味,在他的四周蔓延着,带着如同火烧炉一般的灼热温度,那是他所从未有过的,可以依靠的怀抱。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心里想 ,这一切是值得的。
抗争是值得的,如果要挨打也是值得的。
因为他身边那个人,愿意替他挨打,这也就足够了。
车子驶向他们新买的公寓,陆致远没有再开口说话,他其实很想告诉远洋这事儿是陆以谦揭发的,但是又忽而觉得告诉这个也没有什么意思了。远洋知晓后肯定会找陆以谦理论,然后呢?他们和经纪人关系闹僵,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倒竞争对手乐见其成。
想到这里,陆致远便也沉默了,任由任远洋搂着他,车子一路朝他们新买的公寓驶去。
车上,任远洋忽而开口:“致远。”
“嗯?”
“我总觉得你好像有心事没有告诉我。”任远洋控诉说。
“没有啊。”陆致远笑了,“再说了,人家杂志上不是说了,恋人要有点秘密才能永远保持神秘感么。”
“等下,你刚才说什么?”任远洋眼睛亮了,像吃到糖的小孩子:“恋人?”
“是啊,我们本来就是恋人啊,难道不是么?”陆致远坦然道。
任远洋忽而欣喜,也不再追究刚才的欲言又止,搂紧了他,在一片熟悉的气息里,陆致远和煦地眯起了眼。
是有话没有告诉你呢……
曾经的不甘,痛苦等等消极情绪,慢慢化作欣赏,喜欢,乃至于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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