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昧的问一句。”杭明武沉默片刻,开口道,“您是,柳江先生?”
“信王爷当真是明白人。”男人闻言轻笑,也拆穿了杭明武的身份。
“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杭明武冷眼看着男人,周身的气势凌冽起来。他与自卫军的关系平平,对这位声名远扬的江湖人自是不需要太过尊敬,哪怕他是方中元的亲人。
“倒不是刻意去知晓的。”男人笑着,仍是那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也不在意杭明武的态度,“你刚来村子的时候中元给我们去过信,只要简答查一查自会明了你的身份。”
“他知道?”杭明武话中说的自然是方中元,他一直以为少年跟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故弄玄虚,又或者是把他当做军中大将,可听男人的意思,这人是清楚他的身份的。
“中元从一开始就知道。”男人点头应是,“他虽然驻守在这种地方,但该知道的消息他是一样都不能少。自卫军和你打过交道,你的资料他这里也有一份,因此你一出现,他就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我们的调查不过是确定了他的猜想。这里的环境你也知道,任何莫名出现在这里的人都可能包藏祸心。因此调查和监视是必须的,还希望你能理解。”
“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这里的……问题。”杭明武紧皱眉头说道。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男人听见杭明武这么问倒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看来你查到的东西还不够多啊。”
“只是有这样的猜测,但一直没得到确切的证实。”杭明武说,“中元这小子一直神神秘秘的,只告诉我村里的大爷们当过兵,多一句都不说。他嘴上说着一切线索都在光天化日之下,但我能查到的确实不多。”
“这孩子故弄玄虚的本事向来不错,还希望你别埋怨他。我估计他故意不给你线索,可能是想把你留下来吧。”杭明武听了这话愣了一下,“他还是太孤单了,有你陪着,他还能轻松一些。”
“能陪着他是我的荣幸,我又怎么会怪他。”杭明武的眼中闪过一丝柔情,“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们知晓了这里的情况,为什么不上报朝廷,让朝廷派兵驻守?若西夏人当真从此处入侵,难道你们以为就凭这村子里百来号老弱妇孺就可以抵挡住吗!”
“我们有我们的原因。”男人低下头,不让杭明武看清他的表情,“而且最初也是怕打草惊蛇。若是真的由朝廷派兵在此修建军营堡垒,动静太大,难免不会惊动西夏人。而且早些年,内忧外患并存,你自己想想,朝廷真的有能力排出兵马来此驻守吗?”
“那现在呢?现在战事已平,国力昌盛,你们又是为什么不向朝廷求助呢?难道又是因为那可笑的自身原因吗?难不成国家安定真的不比你们的秘密重要吗?”杭明武莫名的觉得心凉,这些人的决定当真过于自私了,“我不管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我必须将这里的情况上报朝廷,并请旨派兵驻守。事关国家安宁,万万不可当做儿戏。”
“朝廷派兵至此,我们并没有异议。”男人说道,“其实,等入了夏,我们也会把一部分自卫军的战力派过来,加强这里的战斗力。最近西夏那边有不小的动静,探子回报说,那边可能已经发觉了这条通道。我们的确需要朝廷的帮助,但是关于这份帮助的内容和形式,还希望你能听听我的意见。”
“你说。”
“首先,我们希望来的人不要太多。大批军队行动实在太过明显,一旦被西夏人发觉,很可能打草惊蛇。我们一直努力的伪装,这样可以很好的迷惑他们,放松他们的警惕。再有,我希望朝中派遣过来的士兵都是可以以一敌十的精英。这个地方地势狭小易守难攻,没办法塞下那么多人。有个百来号精英就行,太多了反而发挥不出优势。最后,是派兵时间的问题。朝中若要派兵,请在入秋之后。入秋之前西夏人不会贸然进攻的。我们估计,他们最有可能进攻的时间是初春和仲秋。现在初春已过,那就只有仲秋了。”
“可以。”
“你真是干脆到有点草率啊,就不想问问原因吗?”男人惊讶于杭明武的果断,出言问道。
“我虽然不满你们的做法,但是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和判断。这片地方你比我要熟悉的多,派兵遣将的事自然要听你的。”
“呵。”男人笑,“倒是要谢谢你的信任了。”
“我相信中元,自然也相信他信任的人。更何况自卫军这些年南征北战,功劳有目共睹,你们的决定我自然不会有异议。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们到底在隐藏什么,是青山村的秘密,还是你的身份?”
“每个人都有秘密,你又何必追根究底。”男人说道,“这里的秘密,我的身份,对你来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即使将秘密昭告天下,我也只是那个退隐江湖的柳江先生,青山村也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山村。”
“那你们又何必藏着掖着,告诉我不可以吗?”杭明武顺着他的话头挖了个坑,想把男人引到坑里。
“都说了,这是秘密啊。”男人把话又绕了回来,就是不往坑里跳,“对天下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个逸闻,对我们来说却是需要隐藏于心的大事。我说它无关紧要,不过是想打消你的好奇心,你这样不依不饶的做什么。”
“因为你们的身份,长相,能力都不像普通人,尤其是你。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不得不多想。”杭明武沉声道,“敢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任,名柳江。”男人似乎料到杭明武会这样问,从容答道,“莫不是你以为我姓杭?那可是皇族之姓,不是我这种江湖人配得上的。你若是因为我这张脸而以为我是皇室宗亲,那你就想多了。世间长相相似之人何其之多,你我不过是有几分相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又怎知你这话是真是假。”杭明武瞥了他一眼,随即又说道,“不过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了。你们现在都不愿意说真话,我问的再多也没有用。我总会等到真相出现的一天。反正也快了,不是吗?”
“真好奇这孩子都跟你承诺了些什么。”杭明武说方才那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眼中的宠溺都要溢出来了。任柳江见到这幅画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是千般不愿万般无奈,但怎么样也没法改变自家孩子要跟着野男人跑了的事实。“儿大不由娘,这话说得真没错。既然中元跟你承诺了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来问我了。当真以为我的话那么好套出来吗,我吃的盐可是比你吃的米都多呢。”
杭明武不理会那人的调侃,继续含情脉脉的看着熟睡的少年。
“到底是年轻人,心真大。”任柳江这会儿的话是没完没了,还不忘了调侃杭明武,与刚才话里话外含糊其辞的样子简直是两个极端,“事情确定下来了就不管了,啧啧啧,这就是信王爷的行事之道吗。”
“我问了你说吗?”杭明武反讽回去,脸上也带了些许的不爽,“你是有恶趣味吗!”
“脾气真是冲啊,好歹我也算是个长辈,你这样说话可是不礼貌的。”任柳江戏谑道,拍拍衣摆站起身来,背着手往外走。早在杭明武坐到床边拍抚少年的时候,少年握着他袖子的那只手就渐渐松开了。这也是他为什么在最后还要刺挠杭明武几句的原因。发觉到方中元对杭明武的气息更感到安心时,他心中有些空落,但又没有立场阻止。他们亏欠他太多,以至于失去了干预少年生活的权利。
“既然喜欢,就要好好对他。你若是敢负他伤他,当心我们带着自卫军杀到你府上去!”
“我自然会好好对他。”杭明武说的真诚,不是那种随便说说的场面话,“不过,你不反对吗,我和中元的事?”
“中元高兴就好。”任柳江背对着他,低声说道,“只要他觉得好的,我们都不会反对。这也是我们这些不负责任的长辈,唯一能给他的了。”
任柳江说完便离开了。杭明武仍坐在床边凝视着方中元,床上的人睡得安稳,弄得他也是困意翻涌。他干脆合衣躺在少年身边,睡了过去。
我有的是耐心,入睡前,杭明武思量到,所以中元,我等你亲自把谜底送到我面前的那一刻。
任柳江刚踏进厨房,就对上两双关切的眼睛。方家两位兄长打从一开始就没敢上去凑热闹,一直呆在厨房等着,这回见到自家舅舅出来,赶忙询问。
“事情都说好了。”任柳江在餐桌旁坐下,说的是他们最关心的朝廷增援的事情,“他答应入秋时派兵支援。他虽然对我们有些不满,但还是很配合的。至于其他事,我们就不要插手了。”
这所谓的其他事他们也知晓,可就这么放任自家小弟和这位王爷的感情,两位做兄长的总是觉得不妥。
“我知道你俩在想什么。”任柳江明白两个外甥的忧虑,但这件事他必须跟他们说清楚,“他长大了,该放手了。咱们这些年对他不管不顾的,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去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呢。”
“我们,确实没什么资格去管教他。”方言澈也明白舅舅的想法,但有一点他还是不认同的,“但是舅舅您是长辈,您可以……”
“我才是最没资格的那一个。”任柳江摇头叹道,“我连自己的事情理不清,又有什么理由去管教别人呢。”
“随他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伤心。。。
再更文估计得后天了。。。明天要出去被情侣狗虐虐虐。。。
☆、第九章 听闻(上)
方家兄弟并没有在村子里逗留太久,大约十天之后就打道回府了。他们俩一个是帮派领头羊另一个是日进斗金的商人,都不能离开太久。现在不管是帮里的事情还是自卫军的事情都由方家二哥暂管,他们若是再不回去,方家老二就要被累死了。
村子里一如既往的平静。很快进入青黄不接的时候,地里的活计不再那么繁重,村民们终于有时间坐在村头大树下或是田间地头上闲唠嗑了。这时候,任柳江就成了村子里最受欢迎的人,东家西家的都喜欢凑到他跟前,他也不拒绝,笑呵呵的跟他们闲扯,一聊就是一天。
在这样闲适的日子里,如果说有谁最不开心的话,那非杭明武莫属。自打任柳江回到村子之后,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且不说他跟任柳江互看不爽,就说说他这段时间在这人身上吃过的瘪吧。之前那半年,家里只有他和方中元两人,他们俩虽没有正式告白,但对方怀的什么心思两人是心知肚明。平时呢,杭明武可以趁着少年心情好,稍稍说些不着调的话,或者动动手吃点豆腐什么的,要是碰见少年高兴,晚上他还可以跟少年亲亲密密的睡在一起。可任柳江这位长辈一回来,他的福利就没有了!别说是一同就寝了,就连平常拉拉小手出言调戏的机会他都没有了。最可气的是,少年这段时间就没正眼看过他,成天跟在任柳江身边当跟屁虫。好不容易两人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少年嘴上是三句不离任柳江,真是让他郁闷的不行。
不过好在任柳江并没有真正出面将两人隔离开,看这架势,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给他下下绊子,出口闷气罢了。
转眼就立秋了,天气仍旧炎热。村里外出的青年陆陆续续回来了将近四十人。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在自卫军中也都是排的上号的,是能让朝中将领都交口称赞的人物。不过,就算这帮人在外面再牛,回到村子里,惹急了自家的老爹,也只有被摁着打的命。
“藏龙卧虎,说的就是这儿啊。”有天下午,杭明武和方中元坐在院里,一边喝茶一边欣赏一位年近三十的青年人被自己暴怒的老爹追着揍的优美画面。
“过奖过奖。”方中元很是不要脸的接受了这个评价,伸手抓过一把瓜子送到杭明武面前,说“要吗?”
于是两个人喝着茶嗑着瓜子开开心心的看戏,悠闲自得的样子把那个倒霉的青年人气了个仰倒。
这几天,由朝廷派出的军队也到了。介于任柳江打草惊蛇的言论,三百名精英将领并没有直接进入青山村,而是选择驻扎在江城到望远县官道的守卫营中。领兵的骠骑将军派了一个中郎将带着皇上的御笔书信先行上山拜见杭明武,并询问他们接下来的安排。
这位中郎将名叫袁杰,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人,世家子弟,年少有为,立过不少军功。他曾在杭明武的麾下做百夫长,与茂春的关系不错,也能和杭明武聊上几句。这人有个外向性子,自来熟,对谁都大咧咧的,很好相处。他曾经与自卫军共过事,和自卫军中不少将领的关系都不错,此番派他前来,也是希望他能打个头阵,先和村中人打好关系,方便他们进村增援。
袁杰刚到青山村,就被方中元请到家里。正巧这一日任柳江到祖祠里看望村中老者,家中只有他和杭明武两个人。少年估计两人有话要说,把人带到后就很识趣的躲了出去,给他们留出充足的谈话空间。
“王爷,这是皇上给您的书信,请您过目。”因着在这山村里,杭明武便免了袁杰叩拜的规矩,接过书信,随便给他指了个地方让他坐着,自己则拆开信件默默看起来。
袁杰坐在屋子里左顾右盼,着实有些坐立难安。他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自卫军的首领是为他领路的那个少年的兄长,而他现在坐的地方是自卫军首领的卧房,说实在的,他有一种被扔进狼窝的错觉。再加上身边有这么一位威名赫赫的王爷,他这压力还真是不小。
“你不用紧张。”杭明武看完信,随手折折塞进怀里,他抬头准备向袁杰问点事,结果发现这人坐在那乱动,跟凳子上有钉子似的,手还紧紧攥着,很紧张的样子,“咱们又不是没见过,你至于吗。上次见面你不还要拉我去尹江楼闲逛吗,这会儿怎么跟个耗子似的。”
“那啥,这不是到了这地方,难免有点不适应吗。”袁杰憨笑着挠了挠后脑,说,“这里可是尹航的老家啊!我总有种进了狼窝的感觉。”
“你哪那么多事儿。”杭明武闻言白了他一眼,心道忘了这家伙嘴里就没一句正经话,“边疆最近可有问题?”
“最近一直都很太平。”说到正事,袁杰也收了笑,正色道,“西北的匈奴和东南的倭寇都很消停,恐怕最近最不太平的就是这西夏人了。我们这次来一共带了精兵三百人,由方忠将军领兵,方明宇少将为副手,目前驻扎在江城官道上,若是赶来需要将近两天时间。这些兵力用来对付西夏兵也够了。据探子来报,最近西夏局势动荡,老皇帝病重,皇子们开始争夺继承权。这次主张领兵来袭的是不受宠的八皇子,西夏朝廷并不重视,应该不会派太多的人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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