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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有鹿鸣——楚危

时间:2016-09-17 10:46:03  作者:楚危

  “睡吧。”他忽然转过身,我同他四目相接,刹那间竟心跳如鼓。
  他眸色略浅,但目光却总是十分深沉,像是一口古井,平澜无波,不知深浅,容易令人沉溺其中,看着人时更会产生情深似海的错觉。我支吾着应了一声,慌忙闭上眼睛,等到心跳平稳,再微微抬起眼皮偷偷张望,却见他目光如炬。
  “你怎么不睡?!”我忽地睁大了眼,他抿了抿唇,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我,直看到我有些发毛,才听他无奈地轻声说道,“生辰快乐。”我一怔,没想到他要说的竟是这个,还没回过味来,他就已经听话地老实闭上了眼。我的脸有些热,不仅如此,整个身子也跟着热了起来,我转过身去离他远远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睡意这时终于姗姗而来,我渐渐沉入那黑甜乡中,只是在迷迷糊糊之间人本能地下意识寻了个温暖的地方紧紧地贴了上去……
  直到同他分离、重逢,历经生死之后,我偶尔想起那日清晨醒来看到他因为我钻在他怀里而一整夜未动的姿势和睡眼惺忪的双眼,才惊觉我同他的关系早已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清,一直以来,其实只有他和我相依为命。
  我和他一同长大,在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几乎每一日都有他相伴,不知不觉中,我成长中的每一个模样他都有见证。我和他是这世上独立的两个人,仿佛没有半点关系,原本没有机会相识,现在却比亲人更亲密。我想,就算是山河倒退至洪荒、日月星辰倾覆,只要有他在我身旁,我都会觉得万分的安心。
  我确实并未将他视为我结义的兄长,以后也不会。
  他僵着一条手臂要出门打水,我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瞥见了那朵昼蓁。那朵娇弱名贵的花已经完全枯萎,不过一夜光景,竟然如此不堪。我皱着眉看着那蜷缩成团柔软无力的花瓣,若人似花,得如此美丽,名冠天下,却天不假年,昙花一现,又有何意义?还不如那桥边绿草,年年复年年,春风吹又生。
  “枯了?”
  我闻声回头,见阿缜已经回来,脸上甚是遗憾。我点点头,“这花很难养活。”我将花从花瓶里取出,它的茎叶依旧油绿,可惜花期已过,我不忍心就这样将它丢弃,便想要将它晒干制成干花。
  “这毕竟是别人的一番好意。”我喃喃道,脑海里随之浮现出的是那人的眼眉和他那身穿旧了的黛色袍子。
  我想他必定是个厉害的人物,在他面前阿缜竟连刀都无法拔出。这样的人物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他又要往何处去?他就像是一团迷,来去无踪像极了戏文里讲的那些世外高人。
  若是再遇见他定要问出他的名字。我暗暗下了个不知何日才能实现的决心,将那支昼蓁剪去了枝叶。
  洗漱过后用了早膳,我带着阿缜出门,发现比昨天还要再冷一些,我自言自语道,“要是再下两场雪,就该入冬了。”
  他应了一声,忽然道,“那屋后埋的那坛酒可以启封了。”
  我的眼睛顿时亮了亮,同他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彼此内心都满是期待。那是我们三年前刚从上京回到容城时在我新屋后头埋下的一坛酒,一隔数年,想来必是清冽甘醇。这是只有我和阿缜两人才知道的秘密,他这会儿一提,我顿时有些心猿意马,真想立刻把它挖出来好好品尝一番。
  可想归想,正事还得去做。我和阿缜走的还是昨天那条路,只是现在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了。到了宋宅,送上名帖,意外的是宋老爷不在家,就连宋珉也早早地出门去了。我瞧见还有些面生的人同我一样被挡在了门外,跟随而来的家仆们还扛着一个个的小箱子用红布盖着,隐秘却又显眼,昭然若揭,彼此客气地行个礼面上虽不露声色却还是有些尴尬。
  宋家的下人倒是没有半点颐指气使,态度客客气气却也冷冷淡淡地一一将来客打发走了。自然我也不例外。我没有太多的遗憾,反而松了一口气,如何将礼送进去显然已经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儿了。
  

  ☆、十一

  我正欲打道回府,忽然被一陌生男子拦住了去路。
  “鹿公子别来无恙……”那人低着头不敢看我,脸上还带着可疑的微红。
  大概是我脸上困惑的表情令他深感尴尬,所以他只是同我招呼了一声便没有可以继续叙旧的下文。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还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你是……”
  他先是一愣,脸上的笑便淡下去了几分,道,“我是宋三公子的朋友。”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愈发困惑,他这才敛起了笑意,故作随意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玉川的江作影。”
  宋珉的“朋友”。我长长地“噢”了一声,他大概不知宋珉的“朋友”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朋友”这两个字同“路人”并无二致。宋珉刚到容城那年的生辰,原本以为会格外冷清,没想到地方绅豪们几乎全到了他府上,连闹了三天,一问方知,全是他新近结交的朋友。宋珉那个人同谁都表现得十分热络,毫无亲疏远近之分,同人说话时,他的亲昵态度和真诚的语气总会令人产生一种他在同你推心置腹的错觉,可大概只有我这种熟知他秉性的人才知晓,恐怕大部分人他从未放在心上过。
  这位江公子以为我认出了他,显得有些欣喜,脸上的笑又灿烂了起来,道出了同我之间的“机缘”:“上次与三公子泛舟淄河时与鹿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我哑然,泛舟那是开春时的事儿了,也就是说早就过了半年,宋珉的狐朋狗友又多,难怪我记不得。可我又不是什么声名赫赫的名人,竟叫这位仁兄记住了,我瞬间就有些受宠若惊。为表敬意,我对“江作影”这个名字搜肠刮肚了一番,可还是无果,最终只得讪讪地同他不咸不淡地打个招呼,“江兄,幸会。”
  “幸会。”他笑道,“鹿兄也是来恭贺宋大人官复原职的吗?”
  我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对他作了作揖,“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大概是我无心与他寒暄的态度太过明显,他脸上的笑又变得尴尬了起来,“那不耽误鹿公子了,鹿公子慢走。”
  我微微颔首,转身那一刹那却听见身后有人小声嚼着舌根。说我假正经、瞧我不顺眼的不少,平日里偶尔有像宋珉这样还算亲近的朋友这般评价过,可多是带着点调笑我的意味。这在天庭广众之下,叫我有些丢了面子,可心里竟还觉得那人说的有几分道理,我这般急不可耐的落荒而逃也掩盖不了我和江作影此行同样不上台面的目的。然而,身边的霍缜已经转过了身,瞠视着对方,他的目光冰冷,可细看之下其中却包着一团火。
  我知道他这是在生气,他生气时不像别人会将怒意写在脸上,他总是这样看起来很沉默,双眼却像是一口深井,有无法忽视的情绪在内里汹涌。我顿时释然了,冲他笑了笑,“回去把那坛酒挖出来吧,我可等不及了。”
  他凝视着我的双眼,初时似有不解只盯着我,我眼见他目光中的寒冰慢慢消融,良久他的嘴角才勉强露出了一点笑,点了点头。我松了一口气,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江作影,他显然也是听见了那句话,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
  方转过身,却见一个有几分眼熟的男人裹着一件白狐裘袍打着伞走来,他脸上在笑,笑得十分动人,只是那双眼却没半分喜庆依旧清冷,那头黑色长发披散开来,有几缕落在胸前,手中一把竹骨纸伞,光鲜明艳,不似凡人,有谁会想到看上去这样清贵的人竟做着皮肉买卖。
  “鹿公子好巧啊。”
  崇翘见我直了眼没什么反应,笑着说道,“昨儿才见,公子这么快就忘了我了?我叫崇翘啊。”
  “没、没有……”我回过神来,立即想起了昨日在红楼房门口听见的异响,头一低不敢再看他,脸霎时烧到了耳根,瞧他那坦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做了那羞耻事的人是我似的。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偏偏凑近了过来,追问了一句,“没有什么?”
  他近得令我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的气息,身上带着点他房间里点的香的味道,令人无法不忆起那缠绵的□□,一时竟让我有些六神无主,口干舌燥。
  “没忘记崇翘吗?鹿公子你脸红了。”他笑得眼睛弯弯,像是十分开心的样子,“既然没忘记小人,就常来啊,昨儿敬公子的酒,公子可没有喝。”
  他说着瞟了一眼我身后寸步不离的霍缜,又补了一句,“一个人来也可以呀。”
  他离得实在太近了,那话也说得十分暧昧,令我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脊便撞上了霍缜坚实的胸膛。我猛地回头,不出意外地对上了他那双深沉的眼睛,竟有些被他撞破的心虚感,一时无法直视他的目光。
  幸好崇翘还算体贴,他收起手中的伞,朝宋宅大门走去。那挡在朱红色大门前的仆人同周围的人一样困惑地看着他双手捧着送上一柄一文不值的纸伞,听他道,“这柄伞赠还宋三公子,有劳了。”
  “我家三公子不在,若是恭贺……”
  “非也,非也,”崇翘摇了摇头,“并非贺礼,这本就是宋公子之物。”
  见对方还在犹豫,崇翘索性将那把伞塞进了他的怀里,拉紧了身上的袍子,转身就走还加快了脚步生怕宋家人反悔似的。
  他路过我身旁时又冲我笑了笑,笑容依旧明艳,也依然还是那副叫人休想从那笑容里看出半分真心的模样。我一直分不清他脸上的笑何时是真,何时只是他天生微微上翘的嘴角牵出的弧度。他令我想到了小时候玩的面人儿,那娃娃被捏成的时候便是一张笑脸,就算是日子久了,身子四肢纷纷龟裂掉落,变成一滩烂泥,仍是一张一成不变的笑脸。可是,我发现了他的余光在瞟过一眼宋家大宅时,目光里分明有稍瞬即逝的痛楚。我觉得我偷窥到了他的秘密,同时,这才令我觉得这个人多少还是有些生动的颜色的。
  我微微叹了口气,蓦地发现身边竟不见阿缜的身影。我一惊,连忙四处寻找,刚一转身,只见他被我落在了后面,我心里暗暗埋怨他为什么不快点跟上来,就这点距离也会同我走散。
  我站在原地唤他。
  阿缜,阿缜——
  他无动于衷。我确定他看见了我,街上人并不多,不至于将我们两人的视线遮挡得毫无空隙,更何况,我都能瞧见他,他又怎会看不到我?
  我有些生气,不知他站在那儿发什么呆,气冲冲地走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他早就注意到我了,目光一直跟着我,这叫我更生气。
  “喊你没听见吗?”我气冲冲地问道。
  “少爷刚刚在想他。”
  阿缜突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我一愣,没有明白他话中的那个“他”指的是谁。阿缜的目光垂了下来,又长又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目光,低声道,“抱歉,我不会再离少爷这么远了。”
  

  ☆、十二

  我无法否认自己当时确实是在想崇翘,但绝非与阿缜口中的那个“想”同义。
  阿缜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虽然他原本就是个寡言的人,可我总有种他比往常更加沉默的错觉。我哆嗦地坐在廊亭下,被北风吹僵了身体,还不得不嘴硬说是屋子里太闷要透透气,只为了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瞟两眼他在大宅里忙碌的身影,却始终都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向他解释的机会。
  更何况,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不仅显得刻意,还欲盖弥彰。
  那些人总是能找出许多事来叫他帮忙。要么是将从南湘那两箱子贵重的织锦搬去库房,要么是厨房的那只肥猫爬上梁却被卡住下不来,琐碎却足以令那群丫头们红着小脸殷切地凝视着他。
  我觉得他干得愈发来劲了。
  “咳咳。”我喝了口热参茶润润嗓子,放下茶盏时,发现他终于注意到了我,已经停下了手里的活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冷吗?”他开口问道。
  我装没听见,偏过头不理他。他索性走到我的跟前,不死心地说道,“回屋去吧。”他上来拉我的手,刚一触到便见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只不过想透透气罢了。”我甩开了他的手,拉紧了披风,“若是嫌本少爷在这里碍着你们做事了,那我出去溜达溜达。”
  “少爷言重了。小人们哪有什么要紧事?这天色不早了,老爷就快回来了,我们已经在准备晚膳。”一旁有人听见我这会儿要出门,便急了。我刚才只是随口说说,可听到这话若再乖乖待在家里,岂不是要叫家里的下人们以为我还是那个一听到老子就吓得不敢动的纸糊少爷?
  我昨儿二十岁了,可怎么各个都还拿我当孩子?
  “我出去转转而已,”我说完环视了一圈,众人纷纷低下了头,待目光落到了阿缜身上时,不由自主地补上了一句,“谁都不许跟着。”
  我是挺着胸跨出家门的,阿缜果然没有跟上来。那句话摆明了说给他听的,可这会儿自己反而胸口堵得慌。初冬的夜晚来得早,还未到掌灯的时辰天色就已经昏暗了下来,容城是各地往来交互的重镇,没有宵禁,这会儿街边的酒肆饭馆纷纷挂起了灯笼,但生意都很冷清,所以无论是掌柜的还是跑堂的看上去都懒懒散散。我在寒风中漫无目的地慢慢闲晃,也不知该去何处,愈发懊恼,觉得自己这是在犯傻,不知那时头脑一热到底是怎么想的,像个孩子似的想要引起谁的关注?
  路上行人很少,大多行色匆匆,却有几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穿着寻常的粗麻布衣,面目也极为平凡,脸被风吹得又干又红,像是普通的庄稼汉,但目光却似鹰隼般锐利,盯在人的脸上像是在盯猎物。他们的步幅比寻常人要长一些,阿缜说过,练过工夫的光看表面也许看不出什么,可气息吐纳、步幅、手都会暴露。我再偷偷去瞧他们的手,却发现他们都把手缩在长长的衣袖里,看不真切,这显然是在刻意地隐藏手中的动作。容城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有几个江湖高手出现也属正常,却不似这般刻意掩藏身份。看起来像是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我低着头不敢同他们对视,脚下生风,待回过神时,才发现离家已经很远了。
  容城说大也不大,只是这会儿功夫我便已经站在城北的地界。这里远比城南要热闹许多,不少人群住在这里,不算是什么好地方,甚至还是有些危险的。我这一身锦衣玉服过于惹眼,只能拢了拢衣襟,尽量无视旁人探究的目光,装作闲来无事观赏夜景的样子,继续朝前走。
  街边有一家羊肉馆的生意十分红火,我想起阿缜最爱吃白切羊肉,正寻思着要不要用油纸包点带回去,却听见不远处的小酒楼上一阵喧闹,恐怕是有醉鬼在闹事。这种地方地痞流氓多得很,我已是后悔万分,只想躲得越远越好,却还是忍不住望了过去。
  那小酒楼不过两层,醉鬼半个身子都探在了外头,那晃晃悠悠的样子像是要摔下来似的,发带松散开来遮住了脸,若不是我认出了他身上那件白狐裘袍,恐怕我是不敢认崇翘的。我提着油纸包朝那小酒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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