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妈妈说,该是履行承诺的时候了,不要把事情弄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唐脉也没说什么,他就告诉淳于妈妈,明天中午,让淳于生在老地方等他。
挂断电话之后,唐脉就把手机给摔了个粉碎。
第二天一早,唐脉就出来了,骑着去年他爸给他买的那辆山地自行车,去了淳于生家附近的那个石桥。
让他惊讶的是,淳于生就坐在石桥下的缓坡上,同时他也高兴,因为他和淳于生的老地方那么多,淳于生却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
唐脉放好自行车,轻着脚步接近,“算你有点儿脑子。”
淳于生回头,傻笑,“你来了?”
唐脉坐在淳于生旁边,“废话,不然我是鬼啊?”
淳于生抓抓头发,似乎有点不高兴了,“昨天我就想问了,你咋瘦了这么多?”
唐脉以为淳于生会说昨天晚上和那女孩儿的事,没想到是问这个,他拽了把草,“减肥!”
“你别减了,你太瘦了。”淳于生说完还捏了捏唐脉的手腕,和自己的比比,简直差太多了。
唐脉抽回手,半个多月没有彼此触碰,这一碰,他感觉手腕滚烫滚烫的,可他突然拽过淳于生的手,朝着淳于生的手腕就咬了下。
这一口咬的狠,唐脉都尝到血腥味儿了,也没听到淳于生喊一声疼。
唐脉松开嘴,用舌头舔了舔淳于生的手腕,他问:“疼吗?”
淳于生摇摇头,“不疼。”
唐脉甩开淳于生的手,“你就扯吧。”
“比起昨天晚上,真不疼。”
唐脉一怔,“昨天晚上?”
淳于生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昨天晚上看你和别的女孩儿在一起,我心里特别疼,回去还吃了两颗救心丸儿。”
“你他妈傻啊?药是随便就能吃的吗?”
“可我这里疼。”淳于生嘟囔一句,还拍了拍胸口。
唐脉垂下眼睑,他没说告诉淳于生这就是嫉妒,他只低声说,“以后别乱吃药,再乱吃就真的变成傻子了。”
淳于生点点头,又笑了,“行,听你的。”
夏天的大坝风吹过很凉爽,把唐脉的刘海都吹乱了,他看着河面,一时间沉默了,有些话就像堵在了他的喉咙一样,他想说,却发现这些堵在他喉咙的,是仙人掌。
“过几天我跟我妈说声,咱俩去E市看房子吧,租个离你学校近的,省的你早上不爱起来,到时候我也找份工……”
淳于生说着即将到来的幸福,可到了唐脉的耳朵里,都成了刀子,把他的耳膜都搅碎了,他疼啊,疼到无法忍耐终于打断淳于生,“蠢鱼,我今天找你来,有事儿跟你说。”
“啊,你说。”淳于生答的随意,有点儿漫不经心。
“我……”唐脉顿了顿,手指甲抠着手心,“我没报E市。”
“啥?”
淳于生歪头一问,唐脉才发现,他的声音太小了,然后他又重复一遍,大声的:“我没报E市的大学。”
淳于生愣了一下,“你不准备上大学啦?”
唐脉有些无奈,他开始心疼淳于生的迟钝,也心疼淳于生的乐观,他吸了口气,缓慢的说:“我上大学,但是报的不是E市。”
这回淳于生听明白了,他看着唐脉,好半天才说:“唐脉,咱俩都说好了,你不应该毁约。”
唐脉没敢看淳于生,他站起身往石桥上走,“淳于生,咱俩分手吧。”
他的声音特别随意,伴着微风,轻轻撩人,那像闲聊一样的语调,竟是宣判。
淳于生还呆坐在缓坡上,直到唐脉上了石桥他才起身跑了上去,“你生气了?”
唐脉推开淳于生,“我没生气。”
“那你为啥说分手?”
“不喜欢就分了啊,能为啥。”
淳于生皱眉,“你骗人。”
“没有。”
“你骗了,你上次还说喜欢我。”
“现在不喜欢了。”
“你不能说变就变。”
唐脉没耐心了,“人本来就善变,我他妈又不是神仙!”
“唐脉!你不能这样!”
淳于生是喊出来的,低沉的声音穿透唐脉的全身,这是淳于生第一次对他喊,但是他一点儿都不生气,就是觉得自己真是损透了,竟然让好脾气出名的淳于生暴躁了。
可唐脉不想喊下去了,他扶上自行车把,说:“我话说清楚了,你别缠着我了。”
说完,唐脉就要走,却被淳于生一把给拽住了车把,“唐脉,我还有话要说。”
唐脉推着淳于生的手:“我不想听。”
“我还喜……”
“你闭嘴。”
“我……”
“你有完没完?”唐脉猛的扔开自行车,揪着淳于生的衣领,他喊:“我都说不想听了吧?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听!”
这还不够,看着淳于生木讷的脸,唐脉又低笑了一声,“还是说,你被你哥传染了,也变成了聋子?”
唐脉以为自己的坚决已经表达的够清楚了,他以为淳于生会因为自己说他哥,而发火。
事实上淳于生是有点火了,家人是他的死角,别人不能碰,可他还是反握住唐脉的手,将唐脉搂在了怀里,然后他就在唐脉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唐脉,我不能同意分手,我还喜欢你,我还喜欢你,我还……”
不知道听到第几遍的时候,唐脉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他说,“淳于生,喜欢我唐脉的多了,凭什么我非要和你处?你多什么?你要钱没钱,要势没势,跟你在一起我能得到什么?”
一瞬间,淳于生的身子就僵了,大概是用了很长时间来消化唐脉的话,然后他抓着唐脉的上臂,缓缓推开,一双单眼死死的盯着唐脉,眼底都是不敢相信。
唐脉又笑了,泪滑过他的嘴角,掉进了他的嘴里,很苦很咸,他眉头拧成了倒八,很无奈的说:“我他妈就是无聊跟你玩玩儿,你以为睡了几次咱俩就得厮守一生吗?别逗了,别人说你是傻逼,你还真是个傻逼吗?”
淳于生的手使力了,手掌下,是唐脉颤抖的身子,他说:“唐脉,我总觉得你在说谎。”
唐脉看到淳于生千年不变的呆脸上出现了一丝痛苦,他猛地转开视线:“放开我。”
淳于生的力气很大,唐脉挣脱不开,干脆就命令,“淳于生我让你放开我!”
淳于生听话,一直以来都很听话,于是他松开了手,可刚一松开,就被唐脉迎面一拳打在了脸上,唐脉的这一拳打的重,他把淳于生推倒在地,还连带着踢了一脚。
这一脚狠狠的踢在淳于生的腰侧。
唐脉没有看淳于生的表情,他随手掏出兜里的一堆纸卡就扬向了淳于生,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淳于生,“我唐脉要是说一句谎话,我他妈的就被雷劈死!你赶紧滚回去乖乖做你妈的儿子吧,以后给她生个孙子什么的,还有啊,别忘了我是市长的儿子,我以后是要和女人结婚的,和你在一起就是打发时间,现在我玩够了,烦了,这剩下的所有愿望券,就换你从今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一眼都不行。”
唐脉本来想干脆的一句话就分手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要甩出这么多俗烂的台词,他开始庆幸自己平时被项权嘴里的爱情小说‘耳濡目染’了,然后他扶起自行车调转车头,走的时候他还留下一句话,他说:“也别让我听说你有任何反常的举动,你淳于生要是个男人,就等你有出息那天,他妈的指着我的鼻子来报复我,我等着!”
唐脉走了,留下满地的淳于生亲手签名的几十张愿望券,他骑着自行车,疯狂的骑,他咬着下唇,出血了也没有停下,直到快到家了,双腿一软,才硬是跌在了垃圾堆上。
他有洁癖,可现在已经没有力气起身了,自行车还压在身上,而他只是将脸埋在发臭的垃圾袋上,哭的像个傻逼。
不知道哪个垃圾袋儿里的骨头划破了他的手,可他不觉得疼,还用那只手狠狠的锤着自己的胸口,它疼,疼遍他的四肢百骸,疼的他,快要死了。
☆、【谁的青春没遗憾】
唐脉说,如果他对淳于生说谎,那他就被雷劈死。
当然,说的时候他不信真的有雷能劈死他,但是,这雷偏偏就劈下来了,还劈的他尸骨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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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生上的是最好的大学,通知书也下的最快。
那天,唐脉刚巧也回了趟学校,在校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拿着通知书被老师送出来的淳于生。
淳于生是学校的骄傲,老师培养出这么一个状元,自然会得到升职,所以,离老远儿就听到他们班主任老头的笑声。
唐脉躲在校门口的树后,还把项权都拉了过来,两人就看着淳于生挥别老师,走出了校门,直到连淳于生坐的那趟公车也没影儿了。
唐脉看着没有尽头的马路,淳于生跟他听说的一样,一切都好。遗憾的是,他连淳于生最后的笑也没看到。
项权双手环在胸前,看着唐脉,变了调的问:“唐脉,你说今天来学校有事儿的吧?有什么事儿?”
“……”唐脉回头看着项权。
“我看你这不是碰巧有事儿,是特意的吧?”
唐脉一见这事儿被项权看穿了,他也不想装了,直接朝家走,“谁让你自己偏要跟来了?”
项权追上去,“诶呀,诶呀,行,我贱,我贱成吧?”
“我看你也贱。”
项权撇撇嘴,两人并肩走着。
这么多天过去了,唐脉还是原来的唐脉,和认识淳于生之前的唐脉一样,似乎分手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但是,项权知道,唐脉这是在撑着,因为就像闫华说的,唐脉还喜欢淳于生,不然也不会专挑今天来一趟学校。
“你和那呆子为啥分手了?”
唐脉踢着石子,回的轻:“不喜欢了被,能为啥。”
项权不屑的一笑,“当初是谁爱的死去活来的?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你这心那,也够狠了。”
唐脉也笑,可惜项权是个缺心眼儿的人,他看不到唐脉眼里的酸涩。
项权突然想起来,“诶,你不是说晚点告诉我为什么分手吗?怎么,还跟我玩这套马虎眼儿?”
唐脉瞥了一眼项权,“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记忆力是不是渐退了?”
“唐脉,你怎么能这么做人?”
“我怎么做人了?不喜欢就分,哪有那么多废话。”唐脉顿了顿,“以后这事儿,别再提了,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项权冷笑,“我看你这旧的啊,难去。”
——————
唐脉记得,他和淳于生在一起的那会儿,曾开玩笑似得问过自己的老妈,如果他是同/性/恋会怎么样?
当时唐脉他老妈看着电视,爱搭不理的来了这么一句:‘那我就把你送去精神病院,省着我还得养你,怪累的。’
其实唐脉他老妈就是开玩笑,哪有嫌自己儿子累赘的,但是唐脉觉得他妈妈的前一句不是开玩笑,在他们上一辈儿的眼里,同/性/恋就是精神病,得治。
项权也说了,在篮球场上的时候就告诉过唐脉,淳于生跟我们不一样,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唐脉是后悔了,但不是后悔爱上淳于生,他只后悔没能守住他们的爱情,输给了亲情。
这是一场必输的赌/局。
因为唐脉知道,淳于生和他的爱情,要有亲情的兼得,不然,他和淳于生一辈子都不会幸福。
可现在看来,都是妄想了。
有时候唐脉都会笑话自己,怎么被人称为混世大魔王的他开始考虑别人的感受了?怎么就让自己立于这种狼狈的田地了?怎么就做了一次白莲花什么苦都往自己肚子里咽了呢?
时间过的快,没了淳于生的日子,唐脉还得过,有时候跟着项权和闫华浑浑噩噩的就这么糊弄过去了,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出屋子,窝在沙发里捧着陶瓷杯子,看着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动画片,台词都能背下来了。
可那个杯子里从来就没有水,就是一个空杯子。
这陶瓷杯子,还是在他生日的时候,淳于生亲手做了送给他的。
上了大学之后,唐脉又买了手机,还换了手机号码,闫华考去了别的市,留在A市的就他和项权,项权高兴啊,有唐脉陪着,就不怕没兄弟罩着了。
唐脉和项权上的不是同一所大学,离得却不远,没事儿的时候唐脉就和项权出去玩儿,从KTV到酒吧,只要是项权说好玩的地方,唐脉都跟着去,然后他认识了很多人,是的,很多人,而不是朋友,唐脉觉得,这些人都不能称为朋友。
不过,大一的时候唐脉确实交到了一个朋友,唯一一个。
他叫谷茗,是项权的朋友带来的,谷茗这人很开朗,也很温柔,两人当时在酒吧里聊得挺开心,后来唐脉才知道,这个谷茗就是他的学长,学习不错,但高考的时候因为急性肠炎缺考了一科,才上了这所三流的大学。
一开始的时候唐脉没把谷茗当回事儿,一来二去接触的多了,唐脉才知道,谷茗家里是做生意的,但他还是自己一边打工一边上学。
唐脉之所以把谷茗当成了朋友,因为谷茗从来没对他趋炎附势过。他觉得,谷茗这个方面很像淳于生,于是,他允许谷茗走进他的世界。
唐脉本以为,大学四年就这么白白过去了,可惜好景不长,他大二刚结束的那年,家里就出了事。
淳于生曾说过,唐脉的老爸是个贪官。
当时唐脉很生气,现在想起来,淳于生说的话并没有错。
他爸被查,家里的一切都被封了,短短几日,唐脉从天不怕地不怕的官二代直接变成了乞丐,不,应该说,一贫如洗却不会乞讨要饭的乞丐。
唐脉觉得,这是他对淳于生说谎的代价,就是他曾发过毒誓的那一击闷雷。
可笑的是,唐脉家里有权有势的时候,远在国外的亲戚都经常会来电,当唐脉的老妈打电话求救的时候,所有的亲戚都找不到了,唐脉把家里的座机摔了,他告诉他老妈,那群人都是些垃圾,人和垃圾是没办法讲仁义的。
没错,那些人宁愿把那一点连通的血脉都放了,也不想被牵连。
国家这几年严惩贪官,唐脉家一点翻身的能力和筹码都没了。
破鼓万人捶、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说的就是这一码子事儿。
唐脉问过妈妈好几次,为什么要查老爸,老爸他怎么就成了贪官了?他妈妈也没说什么,就一直摇头,说你爸爸是被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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