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玢听了他的话后,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阵子,才悠悠地说了一句“我实在是不应让明笙与你认识。”
“认识我还亏了他不成?”
莫清玢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往日挺直的脊背竟然有些弯曲了。
“没想到你又来了。”
李崇涵把簪子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凑近了看着林傲,林傲感觉不自在,却没有地方退,只能狠狠地瞪着他。
“我来自然是找你,没想到竟惦记着一个白眼儿狼,见了我连理都不理。”
李崇涵眯起眼笑起来,说的话却是前言不搭后语。
“你看起来,比上次凝实了许多,可是偷偷修炼了?”
“是吗?”
林傲探出一只手来,抚上李崇涵凑近了的脸颊,柔软的触感虽然比不上在现实中那么清晰,却也是比上次强了很多,不自主地点点戳戳,好不高兴。
李崇涵眨了眨眼睛,一笑就是两个酒窝。
“是不是很好玩啊?你还没告诉我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若是下次再这样,我可就不理你了。”
林傲放回了手,静静地看着他。如今的李崇涵,分明就是十五岁少年不知愁滋味,做起事情来没心没肺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想起他日后的转变,心里莫名多了丝疼意。
“你怎的不说话了,是回答不出来吗?罢了,你想如何都随便你好了,我却没什么紧要的。”
李崇涵兴致缺缺地在床上坐下,撑着头看林傲试探性地从簪子里往外钻。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把什么放在心上过,林傲算是第一个,从前的时候,寺里的大师给他算过命,说他薄情寡义,不得善终。
幸好当日是他一个人进去的,若是李辰凌听到了,非得拆了那所寺庙不可。遇见林傲之前,李崇涵觉得大师所言极是,遇见林傲之后,李崇涵觉得,什么狗屁大师,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嘛。
“想什么呢你?”
李崇涵蹭的站起来,好奇地拿手去戳眼前的林傲。一身怪异的服装,连头发也剪的那么短,定是不拘泥于古礼的,怎么越瞧着越喜欢了呢。
“我也能够碰得到你。”
林傲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淡漠的眼睛多了几分温暖,李崇涵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他崇拜的那个偶像。
忽然想起那首变成毛笔字的词,林傲动了动心思。
“去把你上次写的那首词给我看看。”
“我写了许多词,你倒是说说,是哪一首,叫什么名字?”
“归去来。元宵节那日写的。”
“元宵节?”
林傲看着李崇涵怔愣的眼神,忍不住又伸手揉了一把。
“就是上元佳节,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莫不是忘了?”
“哦,这首啊,你不早说。就在这里放着呢,我拿给你看。”
李崇涵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是不放心,回过身来一把抓住林傲的手腕,带着他一起走。
“你看起来还是透明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还是拉着你比较好。”
向前走了几步,就是李崇涵平日里用来打发时间的棋桌了,轻轻地转了一下棋桌上放着棋子的小圆盘,桌子下面就出来了一个精致的暗格。
李崇涵把那个盒子放回原位,拿着一个本子给林傲看。
翻开第一页,是李崇涵亲手写的字,林傲仔细分辨了一下,确实与他买的词集上的字迹一样无异。
“怎么还写了我的名字?”
李崇涵本以为他是想看看那首词,没想到林傲只看了他的字就转过了目光,显然是兴趣不大。
“写着你的名字,自然就是送给你的。写这首词的时候,你便消失了,我觉得奇怪,就记了下来。”
“你看,这词中,我也提到了你。”
李崇涵指着一句对着林傲笑,一个杯字让林傲心里突的一跳。
这次过来,变成了一个发簪,他记得,那首词的名字,似乎叫做长相思……
晚间的时候,李崇涵没去用饭,他爹娘似乎也有自己的事情,并未来管他,林傲在外边呆的久了,感觉到精神上很是疲惫,就告诉了李崇涵一声,回到发簪中休养生息去了。
李崇涵抱着发簪看了许久,才让丫鬟进来洗漱,他遇见林傲这短短的时间,思考的力度赶上了好几年。
坊间传闻李公子多情,许多女子芳心暗许,那些抒写情怀的词,被姑娘们细心地放在匣子里,得空便看一看,就像是,这样的话,都是被李公子喜欢着的。
风尘中的女子,哪个不是会看人心的,都知道李崇涵的心根本就没落在这地方,还是一厢情愿地想着,只盼着哪日得了运气,能得李殷良一点点心意。
此生长恨,必是长愉。
“涵儿,昨天晚上我与你爹爹有些事情出去了,听管家说你没过来吃饭,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莫清玢嗔怒地看着他,又往他碗里夹了许多菜。
“还不是让你给娇惯的。”
李辰凌冷哼一声,满眼的朽木不可雕也。
“这是哪家姑娘送的荷包,这般好看,你还随身带着?看来,是有一点儿心思,不如跟娘说说,娘帮你提亲。”
莫清玢敢这么说,也就是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都城里传的再凶,李崇涵纨绔之名再重,那也不可能是真的,为人母亲,怎么会连这也不知道?
“这是姐姐早先时送我的。”
提到李崇落,夫妻两人都顿了一会儿,李崇涵自顾自地吃饭,也没看他们的反应。
“说起来,你也不小了。我听你荣叔叔说,他已经答应了与楼家小子的亲事,下一年,就要下定了。”
李辰凌慢条斯理地嚼着菜,兴致勃勃地看自家儿子被夫人数落。
李辰凌虽看不上楼祁巳他爹,对楼祁巳也冷落了些,但是楼祁巳与李崇涵相好这么多年,也算是看着两个人一起长大的。
楼祁巳既然定了亲,李崇涵自然不能落下,况且,连文赫渊都回来了,恐怕也是要娶亲了。
十五岁,不早不晚,刚刚好,若是再过两年,就大了。
一顿饭下来,全部都是莫清玢在不停地说连荷包里的林傲,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听着李崇涵要娶亲的事情,却觉得很不舒服,难道说,他真是喜欢上他了?
从前林傲刚发现自己的取向的时候,也只郁闷了两天了,就决定顺其自然了,他是孤儿,没有出柜不出柜的说法,说起来,他本就倾向于年纪小还可爱的男生。
除却老大不算,李崇涵似乎更符合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
☆、第八章
“我娘真是越来越唠叨了,实在是烦人的紧,林傲,今日我就带你去香丽苑看看,卓苏虽不及之婧貌美,却也是有一番味道的,她做的菜啊,很是好吃。”
林傲现如今是簪子的形状,别人也看不见他,若是被旁人看到他与一个簪子说话,也不知道要落下什么口舌,所以他特地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巷,把簪子拿在手里,一本正经地与林傲说话。
“你是喜欢她的菜,还是喜欢她的人?”
李崇涵皱着眉头想了一路,也没回答出来个所以然来。
那些女子,个个都是极好的,虽为生活所迫,做了众人所不齿的事情,但是本性都是很纯良的,喜不喜欢这个东西,怎么能那么简单都说的清楚?
香丽苑的老鸨在看到李崇涵的那一秒,笑的脸上的粉不住地往下落,急急忙忙让小丫头带了李崇涵进去,来的多了,谁都知道他是来找卓苏的,连话都不用多说,就能带到地方。
“李公子啊,您这簪子?”
小丫头看着自家小姐得李公子喜欢,也是很高兴的,来这一趟,还带了簪子,极有可能是送给小姐的,小姐若是知道,肯定会很高兴。
“这簪子啊,从之婧那里讨来的,怎么了?”
“啊,没什么。”
听到之婧的名字,小丫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愤然之色,连遮都遮不住。
“是在城南一处摊上买来的,不过一两银子而已,你要是喜欢,我也送你一个。”
小丫头红了脸,把他带到卓苏那里就退了出去。
李崇涵倒是没骗她,楼祁巳是楼府庶子,还没那个败家的楼祁获得宠,要不然,也不会被逼去娶平月郡主了,这样的身份,恐怕在岳家也不会多受欢迎。
楼祁巳跟之婧说的是,簪子是两个人一同挑选的,其实不然。不过是李崇涵随手买的罢了,他还当个宝贝。
“你在想什么?”
林傲觉得这李崇涵简直太难懂了,面色上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偏偏眼神就要绕出一个百转千回的味道,让人想要开口问一问。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有够淡然,有够处事不惊的了,没想到李崇涵倒是更甚一步。
李崇涵并没有理他,因为卓苏已经迎了出来。
“李公子许久没来了,是又想我做的菜了吗?”
“卓苏果然聪明伶俐,上次你做的那道叫做春秋冬夏的菜,吃起来很是有味道,除了你之外再也没人做的来了,所以就来叨扰一番。”
“公子客气了,卓苏这就去准备。”
林傲看着卓苏那嫩白的手出神,做菜什么的粗活,这种娇贵的小姐也要做吗?
李崇涵把他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兀自抿了一口茶“你出来吧,休息好了吗?”
林傲闻言,从簪子里钻出来,站在李崇涵身侧,贴着他的耳朵,用唇轻轻碰了碰“有感觉吗?”
李崇涵没躲,却笑了一声,说出的话险些把林傲气死。
“你怎么跟那些青楼女子一样轻浮?”
林傲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见一声清脆的盘子破碎声。
卓苏在拐角处脸色白的像是一张纸,李崇涵再怎么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何况他又不傻。
他走了几步,把卓苏领到桌旁坐下,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我并非是说你,你不要误会。”
这屋子里并没有别人,他这理由实在牵强,卓苏白着脸不说话,林傲伏在李崇涵肩头笑的开心。
时不时地拿唇去碰李崇涵,调戏的特别开心。许多年没这么高兴过了,世间缘分本就来的千奇百怪,手握住了,就是你的了,何必要犹豫。
卓苏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这个弯儿,李崇涵劝了几句,也没有多少效果。看林傲一个人在那里无聊,就索性告辞离去了,更是让卓苏姑娘的心都碎成了一片一片的,就跟那盛了春夏秋冬的盘子似的。
林傲无法定性自己的存在,李崇涵本来还把他当成鬼,现在看他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你还想怕我?”
林傲抬头去看古香古色的街道,声音淡淡。
李崇涵拉着他的胳膊,躲过一个险些撞在他身上的人,手再也没有松开,挑衅地看了林傲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李公子突然一个人笑的这么开心,莫不是好事将近?街上的人瞬间把这消息传了个遍。
“你姐姐那里,到底是怎么了?”
少年的笑容动人至极,林傲眨了眨眼睛,凑上去亲了一口。惹来李崇涵嗔怪的眼神,越发开心。倒不如,他一直留在这里好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了?
“不必管这些。她那么大个人了,做事肯定比我有分寸。你不如跟我一起随便玩玩,才算是不枉这大好人生啊。”
李崇涵少年时期的词确实彰显了他的性格,就像是现在这样,看的通透,却也不是没心没肺,他们两个,莫不是绝配?
或青湖碧波荡漾,秋日的阳光虽然明亮,却不温暖,林傲伸手帮他把衣服紧了紧,再想碰触时,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从李崇涵的脸上穿过,一点儿触感都没有。
李崇涵眼睛再闭着,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
“你这个样子,别人以后肯定要说李小公子身子真的有毛病,竟然选择孤独终老了。”
“是,这样也好,反正正是你喜欢的。”
“你倒是比她们还要懂我,你要是再也不走了,我就一直跟你在一起,管他们怎么说。”
“簪子呢?”
“嗯?”
林傲看着他把簪子拿出来,钻了进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李崇涵拿着簪子看了半晌,慢悠悠地起身,把小林牵过来,翻身上马,决定去楼家看看。
“你不过就是想搭上荣亲王,何必偏要让我娶,大哥不是更适合?”
楼祁巳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李崇涵“吁”一声,小林拍着蹄子在墙外停下了脚步。
“我倒是想,但是平月郡主偏偏瞧上了你,能有什么办法?这几天不要出去了,媒人已经安排好了吉日,就在这几天了。”
“我……”
“你什么你,你惦记着那个之婧,现在大概已经被文留岳娶进门了,还肖想什么,乖乖等着娶亲吧,娶了亲,我定然是会把你娘抬为侧室的。”
“啊?”
楼祁巳的语气怔怔的,似乎还没听明白,他父亲却已经拂袖离去。
李崇涵心中急切,骑着小林就往枫婧楼赶去,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可能这么快?
未到枫婧楼,被文赫渊拦在了半路。
“你不用去了,她如今刚着了嫁衣被抬走了。”
李崇涵侧着头看他“是你爹?”
如果真的是文留岳,倒是没什么好怀疑的了,他,根本就不是个人!
“嗯,你不要闹事,我先走了。”
文赫渊骑着马赶回文府,如今需要他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反正李崇涵并没有特别喜欢那个之婧,犯不着他再好生安慰一番。至于楼祁巳,这次的事情,若是没有他爹,恐怕还成不了。
文赫渊虽然一贯是恩怨分明,可是这次,楼祁巳他爹分明是借了自己那丢人的父亲的手要把楼祁巳推到荣亲王那里,办的太不厚道了,导致他对楼祁巳也有了几分气。
李崇涵骑着马晃回了李府,静悄悄地没有人。他去了书房,把林傲放在书桌上,把之前那个碎了的酒杯放在一处,又拿了本子来,分明是要再写东西。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林傲试探着张了几次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连李崇涵的注意,都吸引不过来。
他躲在簪子里想了很长时间,从翻开书本莫名穿越,到一首词突然变成李崇涵的笔迹,还有他凝实了些的身影,以及碎掉的酒杯。事情的真相,好像就在眼前,却总少了那么一层东西,怎么想也不透彻。
“你在我身边,我总觉得你随时都要不见的样子,着实让人烦恼。”
李崇涵边研墨,边笑着看他。
毛笔划过宣纸,留下浓重的墨痕,林傲闭上眼睛,心里说了句,这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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