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说找蛛丝马迹也不是没有，比如我两个月来好像只频繁调戏过凯恩一个人。虽然很不想在自己身上用这个比喻……不都说小学男生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欺负吗？我以开发出凯恩的各种表情为乐，这份小心思没有惨假。
我想时间或许会给我正确的答案，现在我应该做的是尽快达到拟真3d的真实度再另谋他算。
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凯恩都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他躲我躲得很明显，我一找他搭话他就躲闪着我的目光说他没空或是他累了，那种极不自然的生疏不仅什么都掩饰不了反而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温莎妮娅和迪特两人都是对八卦味道非常敏感的类型，一个跃跃欲试地想劝我和凯恩重归于好，一个面无表情地点出我和凯恩间有恋爱的味道，我急着升级没空理会这些闲话，把他俩晾在一边出了门，然而前脚踏出旅馆后脚又缩了回来。
冥冥之中我看到了一条捷径。
“温莎妮娅，拜托你个事儿。”我转头对猫着腰想跟踪我的温莎妮娅道。
“怎么？想要爷爷我出马帮你到凯恩那边通气吗？”温莎妮娅挺起胸。
“不是那个。”我在背包里翻找出几枚银币，“你现在和弗莱德关系怎样？”
温莎妮娅点点下巴：“挺好呀，两三天就一起出去喝一杯。”
“能让弗莱德安排个可靠的佣兵带我刷图灵山吗？价钱别太贵，我就这么点银币。”我把数出的银币拣到手心里摊开给温莎妮娅看。
温莎妮娅瞪大眼珠：“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但太阳要从西边出来，还有母猪要上树，因为阿尔西斯要开大。
她像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忙站好干咳几声，双手叉腰道：“我跟你去佣兵工会，凭我和弗莱德的交情保证不花你一分钱就能嫖……啊不，雇到一个优秀的佣兵。”
这家伙没跟迪特一起看什么奇怪的吧。
……
温莎妮娅身体力行地为我证实了她没有说大话。她陪我到佣兵工会后喊出弗莱德说了几句，然后朝我笑嘻嘻一番挥挥手功成身退，留下变回男体的弗莱德一拍我的背：“走吧小战士，咱们上图灵山。”
我有些讶异：“你带我刷？”
弗莱德一头燎原火似的红寸头，浅绿色的双眼很有特色，他转了转手头造型精致的火|枪笑道：“莫妮卡是修女，瑞利今天出任务，换别的人带你可就没有免费的待遇了。”
“这不好吧。”我印象里弗莱德不是挺在乎钱的吗？上次在旅馆闹事还喊我们赔损失。
“没什么不好，”弗莱德没拿火|枪的那只手推了我一把让我往前走，“你是温妮的朋友那就是我朋友，朋友间讲什么钱。小子，你就当我心情好闲得慌陪你玩几天。”
这话真耳熟，昨天我也是这么对凯恩说的。
他又哈哈两声道：“当然，你要还是姑娘的样子，没有温莎妮娅我也不算你的钱。”
忽视最后一句，他话已说到这份上，省了我的钱我欢呼都来不及，也不矫情多的，当即提剑就走。
弗莱德的职业是火|枪手，等级按玩家的标准来算应该是能进出山贼王之墓的水准，作为一个佣兵小队的队长他的能力自然没的说，在图灵山上杀只怪比喝口水还轻松，技能都用不上一个，朝怪风骚地砰砰两声，完美结束战斗，和与迪特组队时的情形可谓天差地别。我要早知道雇佣兵带刷这么爽哪儿还会去找迪特抱大腿啊。
在清完岩石区所有的哥布林后我问他：“弗莱德，如果我不是通过温莎妮娅找到你的话，带这么一次图灵山得花多少钱？”
弗莱德挑了挑眉吹吹枪口，向我比出五根手指。
“5银币？”不会这么便宜吧。
“本大爷的价格是5金币，瑞利是50银币，莫妮卡30银币。”弗莱德收回手，“我们小队每个月的营业额在工会里都是排得上号的。”
我之前展示给温莎妮娅的那些钱还真是侮辱他们了……对比之下迪特价廉又好骗，也就涨了30铜币的工钱而已。
在刷怪的同时我有意无意地积攒了许多图灵山特产的材料，比如凯恩提过的绣球鱼和鹰身女妖的蛋，这些都是刷好感必备的。在弗莱德的帮助下我以平生最快速度高效通了一回图灵山，连一颗治愈草都没吃上，跟随弗莱德后更是连路都不用自己走，升级升得比吃饭还轻松，温莎妮娅送的这根金手指是根够粗，够硬，够给力的金手指，传出冒险地后我感激地看着弗莱德，差点张嘴喊妈妈。
到下一级真实度的条件是等级达到25级，最后的3d拟真真实度要求boss战累积次数达到100次，我离25级只差3级，boss战次数没法看，但没有弗莱德我也可以回炽热荒野找独臂怪人玩儿，所以这两项要求都不是问题。用了三天升了3级，刷冒险地获得的金钱和材料使我重新攒回了点家底，虽然还比不上给凯恩买法杖前的身家，但勉强能回归正常的道具流打法了。
25级时解锁的真实度是正常比例的3d建模，同时还有高音质的音乐，高清的材质，并且武器和装备增添了耐久度设定。
这个级别的真实度很接近现实，在黑暗褪尽后我的视角从矮人国一下子升高到了能尽情睥睨他人头顶发旋儿的境界，前后两种画面的技术水平往夸张了说跨越了至少二十年，前一种3d只能做做全年龄游戏，现在这种做个高和谐度的[哔——]少女啦[哔——]女友啦都不在话下。弗莱德的q版建模还做得有些嫩，正常比例的他截然不同，属于**不羁天涯浪子的成熟男人类型，单看外表很难把他和温莎妮娅联系在一起，也不知他们是搭上了哪根弦能互称兄妹。
画面升级后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枯燥的木头人战斗也不无聊了，图灵山的风景是很漂亮的，黄昏时的光影渲染也是很霸道的，偶尔经过几处美不胜收的景点我都想找出那个不存在的截图键记录下所见的风光，连蜘蛛怪茂盛的腿毛和哥布林青皮上凹凸起伏的疙瘩我都能看出个美字来，我就是如此饥渴于正常比例和高清材质带来的真实感，饥渴到那天一出冒险地就到市中心的道具店买了面镜子摆在大街上于众目睽睽下自我欣赏起来。
看到镜子里那个一脸主角相的战士时我恍惚了半晌。
是的，主角相，字面意思，一看就是主角的那种主角相，这张脸不管放到哪个游戏的宣传海报的哪个角落里都能被玩家们率先揪出来指着说：“这个人长成这样肯定是游戏的主角！”
标准主角级别的英俊，标准主角级别的正义凛然，标准主角级别的身材，不长不短的栗发有些乱，同色的眼睛又大又圆炯炯有神，小麦色的皮肤呈现出标准主角级别的健康，即使穿的是普通的战士服也能在一群战士中脱颖而出——因为我是主角。
再往下自我奉承就是龙傲天的节奏了，我把镜子放进背包对周围指点我的人（自以为）帅气逼人地笑了笑，随后收起笑容如丧家之犬战败之将一样离开了市中心的广场。
曾有一只黑猩猩在照过镜子后得了抑郁症，因为它以前以为自己是个人，可是镜子的对面映照出它并非人而是一只猩猩，它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它不属于人类社会，可它也不愿承认自己是一只猩猩，所以它无精打采，它觉得活着失去了意义。
我就好像这只黑猩猩，被那什么造物主强行召唤到了这个不属于我的异世界，作为其玩物在狭小的区域里活动着，被造物主和引导者们观察着，我从没有这么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直到我终于亲眼看见“我”不是我。
“勇者大人，您现在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恕我逾越，您现在思考的这些问题并无思考的必要，您的想法是错误的，按玩物的性质区分我和您是一样的。”
（这种情况下你果然不会不吭声，你是在安慰我吗？）
“是为了稳定您的情绪。”
（放心吧，我的失落最多只会持续几分钟，几分钟后我还是那个缺根筋的阿尔西斯。）
在有限的空间内创造出无限的自由，从来到这个世界起我不就一直在做着这种事吗？眼下还有凯恩的事要处理，我才没这么容易被打倒。
☆、第41章 你的世界
看到正常比例的旅馆内部后我努力适应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陌生感，对在前台玩桌游的温莎妮娅和迪特分别问候了一声。
我把真实度升级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们，迪特对我表示了恭喜，离25级只差临门一脚的温莎妮娅相当不服气，在抓着我打听了正常比例的画面后声称也要去找弗莱德带刷赶上我的进度，我随口应付了她几句，眼神往厨房飘去。
“凯恩出去补充食材了。”温莎妮娅看出了我的心思。
“哦。”我打开背包倒出在图灵山打到的材料，并把它们都填入了旅馆的物资仓库中。
温莎妮娅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我的手臂问道：“你和凯恩真的不需要调解吗？”
我摇了摇头，我们需要的不是调解，是足够时间的冷静。
翌日，温莎妮娅向弗莱德提出要借走瑞利带刷图灵山，弗莱德大手一挥表示自己的小妹还是亲自呵护最保险，抛下我拉着温莎妮娅走了，我和面瘫脸瑞利大眼瞪着小眼好一阵，我不说话，他也不说，我往佣兵工会外走了一步，他也走了一步跟过来，我再看他，他挤出个“走”字，搞不懂他在拘束些什么，瑞利的言行比迪特还难理解，迪特是火星人的话瑞利就是银河系外的种族。
瑞利如同在cos我的影子似的紧跟着我的后脚跟，我俩身高又差不多，我要是转身稍不小心就能嗑到他的头，我又不刷级，他爱怎样怎样吧，就当拖个会自己走路的拖油瓶。
拟真3d真实度的临界线是100次boss战，可是没有硬性规定是什么等级的boss，所以我早就做好了涮独臂巨人涮到100次的打算，瑞利没多问，挥舞着极长的剑顷刻便搅起血雨腥风，他的等级大概和凯恩不相上下，那把剑一看就价值不菲，用来砍炽热荒野这些小虾米有些暴殄天物。
两个等级超了独臂巨人一倍还多的战士挑战独臂巨人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碾轧和凌虐，是堂堂高中生拳打幼儿园脚踢动物园的道德沦丧，是不但不扶老太太过街还反夺走对方拐棍在背后大肆嘲笑的世风日下，要是独臂巨人有自己的思想，它一定在心中扎了无数我和瑞利的小人破口大骂两个流氓。
真实度升级发生在数日后的一个下午，独臂巨人第不知多少次倒下后我的世界迎来了熟悉的黑夜，解锁的有拟真3d真实度和最高真实性的即时制战斗，当然，还失去了对话框和头像。
睁开眼后像是从一个长梦中醒来，眼前和现实几近无差的景象让我产生我正在玩传说中的高科技全息网游的错觉，如果说上一级真实度给我带来的陌生感是被蚊子叮了一口的程度，这次就是被桌腿撞到脚上小拇指的锥心之痛，我甚至快要丧失手脚的知觉，在移动手臂的时候我总觉得那不是我自己的手，这双和真正的人类相似度极高的手掌上连掌纹跟指纹都是那么真实，皮肤上的毛孔与汗毛更是细致到恐怖。
——这里是真实的异世界吗？抑或说我只是被什么力量催眠做了个梦中之梦？
与瑞利告别，我活动着两条腿——属于我自己的腿走回了旅馆，没看到温莎妮娅，她应该还在图灵山上，也没看到迪特，大概又去市中心干坏事了，由于不是饭点，我爽快摒弃了去厨房的选项，径直走进员工房前一人宽的狭窄走廊，凯恩的房门关着，我敲响门板然后大声叫道：“凯恩，我是阿尔西斯，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本以为凯恩不会开门，我做好了等到五点半的准备，因此面前的门开启时我还震了一震。
凯恩的脸在门后出现，这是他……真正的样子。
我屏住了呼吸，即使模样和想象里有些不同，他的眼神却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失去了头像的表现他的神态比之上个真实度更为生动，简直与活人无二。
明明我们都在游戏中，这一刻我竟有种见网友的感觉。
我莫名地安下心，这份安心同时也落实了我这些天考虑的那个问题。这还是我习惯了的那个世界，有我的旅馆，我的朋友们，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变化，变了的只有我的真实度。
面对凯恩疑惑的神情我什么也没说，直接发过去一个组队的申请，凯恩睁大眼，犹豫了一会儿接受了，我交易给了他一些新打的食材。
“你……”他收下食材后张了张口，没有说出后文。
“我找了佣兵带我刷图灵山和炽热荒野。”我老实交代。
“我知道。”他让出空隙示意我进屋，随即坐到了屋内的椅子上，“温莎妮娅跟我提了。”他沉默了会儿又道，“……恭喜你。”
——你想说的恐怕不只是这个吧。
我关上门走到屋中间，取出在道具店买的那面落地镜，迎着光线调整弧度摆好，凯恩不解地望着我，我走到镜前，完整地看到了“真正的自己”，我偏头对凯恩说：“这就是真正的我，也是凯恩你一直以来看到的我。”
我终于能看到你眼中的世界和真实的你。
“早看腻了……”凯恩不冷不热地说。
“可我是第一次看到。”我走过去把凯恩拉了起来推到镜子前，他没有反抗，我让凯恩的全身都被镜子收揽无遗，“凯恩真正的样子比我想象的要帅气十倍。”
“这些话对我说没意义吧。”
凯恩扭过头想从镜子前走开，我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里全都是汗。还是老样子不善伪装。
“你还要躲？”我握紧他火热的手，像握紧了一颗怦然跳动的心脏，“你讨厌我吗？”
凯恩僵硬地站着，视线四下游离，微小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我不讨厌你。”
我的面部肌肉不由自主带动一边嘴角：“那你就是喜欢我咯？”
凯恩用力挣脱了我的手道：“亲密度只是参考数值，谁说不讨厌等于喜……嘶——”
呃，这就是所谓的兔子逼急了可能咬人也可能咬到自己？
凯恩吃痛地捂住腮边，我抓起他空闲的另一只手把头凑近他，他吓了一跳埋下头不给我看，我只好无奈地说：“凯恩，抬头。”
他当然不乐意给我看，我弯下腰去找他的脸，他马上往另一个方向躲，我们做了一会儿捉迷藏，总算在我的一个假动作后捉到了他，不出所料，凯恩的脸染得比他做的西红柿浓汤还要红。
“还痛吗？”我问。
凯恩没有回答，他抬起头不再躲避，眼中带有些期待意味地看向我。
被这种眼神看着我的体温有加速上升的趋势，我迎着他的目光，像要透过他的眼看进他的内心一样：“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怎么想？”
凯恩没有做出如我所想的反应，他皱紧眉头道：“你说的喜欢和我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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