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将亡国的责任推在你的身上。所以才会那么想要你的命。但我之所以明知她居心叵测。却还是要将她送到你的身边。却不是为了想要用她的手除去你。而是因为想要帮你。”并沒有解释自己究竟对那异域的美人有何亏欠。古泰首先想要对云峥解释的是自己的动机。
“我又有什么需要你來帮的。”对古泰的理由嗤之以鼻。云峥倒有些好奇古泰接下來又会说出怎样荒诞的理由。
“想必你也见过猎犬吧。”古泰微微一笑。问了云峥一个问題。
“自然是见过。怎么。”不明白古泰的用意。思考中的云峥压低了一边的眉毛。
“和人一样。再厉害的猎犬也会有老的一天。也会有疲惫倦怠的时候。但如果让它嗅到猎物的味道。它就会立即振作起來。重新投入全部的精力和热情。我只是沒有想到。她竟然会如此急于求成。又这么轻易就失了手……”苦笑一声。古泰重重叹了口气。
“你是想说我已经老了吗。”虽然心中清楚古泰的意思。云峥却有意岔开了话題。
“你虽然沒老。但比老了还糟。”不怕会激怒云峥。古泰只是想要说出自己想说的话。“那个人死了之后。你一直都在做什么。难道你自己就一点都沒有自觉吗。”
“你若是想说我一蹶不振、昏聩无能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与他的死活无关。”被古泰这么一说。云峥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立即现出了愤怒的火光。
“怎么。即便是现在。谈起他也还是会让你这么激动吗。”突然对萧秦生出了一种嫉妒。古泰发现自己竟然在强烈地嫉妒着一个死人。嫉妒一个死人。意味着自己永远不会获胜。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差到了极点。让古泰突然变得有些沮丧。
“我的事不重要。如果你想要回那个女人。不如就好好对我讲讲她的事吧。或许。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而网开一面也未可知……”不想谈论任何可能会让自己联想到萧秦的话題。云峥开出了诱惑古泰的条件。
“她有一个弟弟。而且他们姐弟二人好像同时喜欢上了我……”话说到这里。古泰罕见地犹豫了起來。
“如此说來。你倒还真是艳福不浅呢。不过。既然你喜欢女人的话。为什么不把那弟弟献给我。”终于想起了那令自己不解的问題。云峥看向了古泰。
“姐姐行事都如此鲁莽。弟弟的话……只怕是更加沉不住气吧。”心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留下弟弟。古泰的回答其实不过是个借口。
“带那个弟弟來见我。如果让我亲眼看见弟弟的话。或许我会放了姐姐也说不定。”突然对古泰提出了这样一个奇怪的要求。云峥蓝色的眼睛久久盯着古泰。
“可以。但……”回视着云峥。和过去的每一次都不同的是古泰的目光却有些闪躲。
“我不会伤害那个弟弟的。所以你就放心地带他來见我好了。”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必有深意的微笑。云峥对古泰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好。我这就带他來见你。”撩起前摆转身就走。古泰魁伟的背影渐行渐远。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云峥的视线之中。
当古泰带着弟弟回來的时候。虽然早有准备。云峥却还是不能不惊讶于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带來的美丽和震撼。绿色的眼睛配上桀骜和无畏。是真正野生的猛兽的眼睛。完全不在意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來的怨恨和敌意。云峥由衷欣赏着眼前这少年的美丽。
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仇人。又可以算得上是自己的情敌。少年那双绿色的眼睛绿得像是刚刚被春雨洗涮过的嫩枝一样绿的鲜明。只是这鲜明之中。却带上了那么几分阴暗。那双眼睛阴暗起來的时候。又让人想到了那浑浊的河底下摇荡着的暗色的水草。
“跟我來。我带你们去见她。”沒有多说话。云峥直接走在了前面。将毫无防备的背后暴露在了古泰和那少年的前面。面对这样的大好机会。少年几乎就要按捺不住。却突然被一双大手牢牢锁住了双肩。
“走吧。”用眼睛示意少年不可轻举妄动。古泰像是要好的朋友那般揽住了少年那还有些单薄的肩。肩并肩与他一同向前。被古泰这样的“亲密举动”牢牢牵制住了力量。少年纵然是有想要行刺云峥的意思。却也再沒有了行刺的能力。
根本连头都沒有回过一下。云峥对发生在他身后的一切都浑然不知。不想知道。更不关心。他只觉得自己虽然活着。其实早就已经死了。虽然不想活。却也不甘心随便就被痛恨着自己的人杀死。这正是他的矛盾之处。
幽深的天牢。是一般人都不会轻易涉足的地方。当看见云峥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所有的守卫都吃了一惊。“陛下。”纷纷跪地施礼。一干人齐齐跪倒在云峥面前的场面倒也壮观。
“起來吧。你们都远远退在一旁。沒有寡人的命令不许上前。”这样交代过之后。云峥终于回头看向了古泰和那绿色眼睛的少年。“人就在前面。你们若是有什么想说的。就只管过去好了。”
云峥的话音刚落。少年就出其不意地挣脱了古泰的控制。脱兔一样奔向了云峥所指的牢前。看了一眼云峥。古泰迈开大步追了上去。只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观察。云峥看起來倒更像是在看戏。
“你怎么到这里來了。”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弟弟。美人情不自禁用氏叶国的语言和自己的弟弟说起了话。
“是他带我來的。”怀恨地看了一眼云峥的方向。少年抓紧了大牢的栏杆。
“他为什么会带你來这里。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多危险。我已经失了手。如果你也出了什么闪失。那我们岂不是就真的再也沒有希望了。”惊讶随即被懊恼取代。美人这时才发现了追上來的古泰。
“你……是你带他來的。为什么。你不是答应我会好好照顾他吗。为什么不信守和我的承诺。”刚刚两个人在用谁也听不懂的氏叶国语言交流。此时看见了古泰。美人这才说起了半生不熟的汉语。其实古泰的汉语也沒见得好到哪里去。只不过两个说着不同语言的人想要交流。也就只能借助彼此都不是特别擅长却还算通晓的第三种语言了。
“我的确答应了你。也并沒有食言。你看他现在不是就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吗。”对于美人的质问。古泰自然有着他自己的一套理论。
“你不该带他來的……”反复念叨着这一句话。那美人突然变得狂躁起來。双手紧紧抓住了大牢的栏杆。
“你也不必如此激动。我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虽然我现在已经知道。对你最好的惩罚或许就是将你所疼爱的弟弟身上的肉一刀一刀片下來给你看。”云峥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蓝色的眼睛在监牢墙壁上那幽暗的灯光下发出诡异而凶残的幽光。
第179章 衷肠
“你不是亲口对我说会放过他们吗。”云峥的话让古泰也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那双有些可怕的蓝色眼睛。
“我也许的确是那么说过。但现在却突然改变心意了。既然我不能得到幸福。那么别人也休想。”咬牙这样冷冰冰说出残忍的话。云峥的脸上现出了一个狞笑。
“果然是言而无信的昏君……”最先反应过來的还是那牢中的美人。但却因为顾忌自己的弟弟而不敢肆意谩骂云峥。
“你……竟然骗我。”面对这样陌生的云峥。古泰也有些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不能想象萧秦的死竟然会将云峥变成这个样子。古泰说不清自己心中是气。是悲。还是嫉妒。
“谁让你相信我的。那么现在就让我來告诉你什么是相信一个人的代价。來人。把他们两个也给我抓起來。”云峥的一声令下。立即有卫士从四面涌來。包围了古泰和那少年。
“是我害了你。害了你们……”苦笑一声。古泰看向了身边的少年。又满怀歉疚地看向了那美人。
“你已经救了我们一次。今天这样的结果也是我们自找的。与你无关。”少年的绿眼睛闪闪发亮。只是怒视着云峥。
“我果然不该來找你。你为什么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计划之内。古泰用一种怨恨的眼光看向了云峥。
“是吗。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只是这才是我的真正模样。既然你们三个都彼此有情。那我就索性把你们关在一起好了。你们就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这就是竟然胆敢谋害我的代价。”这样说完。云峥竟然转身拂袖而去了。
云峥当然不会想要真的关上古泰一辈子。转到了这三人无法看见的地方。云峥叫來了自己的心腹。“给我好好听听这三个人都说了些什么。一字一句都不许错过。”知道古泰肯定会对自己有所隐瞒。云峥才想出了这么个有些阴损的主意來了解其中的真情。
“你不该带他來的……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能够对得起我当初的决定。”忍不住埋怨古泰。美人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滴。看上去就像是清晨新草挂上了露珠。
“什么决定。”狐疑地看了美人一眼。少年又看了看古泰。“我为什么不知道。”
“沒什么。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约定而已。”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美人打算随便含糊过去。却不想这样的说法反倒加深了少年的疑虑。听说自己的姐姐和古泰之间有着两个人的约定。那双绿色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
“你的姐姐主动提出要献上自己。让我好好照顾你。”古泰这话是对少年说的。说完又转向了姐姐。“事到如今。就什么都告诉他好了。反正他就算是肯留我们活命。也绝对不会将我们从这里放出去。你难道还想隐瞒他到死为止吗。”看出了少年的情绪变化。古泰开口道出了那个秘密。
“怎么。不是因为我更像他……”说到那个“他”字。激起了心中的仇恨。少年未免咬紧了牙。
“那不过都是借口。”叹了口气。古泰无奈地看了那姐姐一眼。
“这么说。是我对不起姐姐你……”少年的眼里涌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又像珍珠一般一颗颗滚落下來。
“你并沒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因为他本來就已经选择了你……”略带悲愁地挑眉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那美人的情态倒真可以倾国倾城。只可惜古泰却无心欣赏。
“这话是什么意思。”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自己的姐姐。少年抬起头。用那绿色的眼睛对上了那好像自己倒影一般的眼睛。
“我本來是想让你获得幸福的。报仇的事就由我一个人來完成……”弯下腰轻轻抚摸少年的头。美人的情态像是姐姐。也像是一位慈爱的母亲。
“但是你这样做我又怎么能得到幸福。每次想到我所谓的幸福都是用你的牺牲换來的。我就实在是不能不恨自己。”双手抓紧了自己的胸膛。少年仿佛可以感觉到衣衫下面那自己亲手划下的伤痕正在隐隐作痛。
“你应该幸福的。我并沒有牺牲什么。能够努力去报仇这件事让我快乐。只是沒有成功……便宜了那个昏君。”慈爱被怨恨取代。美人的绿眼睛里带上了几分怨毒。
“他过去却不是这样的……”轻轻叹了口气。古泰只觉得所有发生过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可是。即便被关入这阴暗的天牢之中。他竟然还是不能怨恨云峥。
“你喜欢他。对吧。”女人特有的敏感直觉让美人从古泰的身上得出了自己一直都在猜测着的答案。之前虽然只是怀疑。此刻她却可以确定无疑古泰对云峥的确有着非分之想。“我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根本不应该來这里。而是应该带他和我一起走。”不等古泰回答。也不必听到古泰的回答。美人搂紧了自己的弟弟。
“你不能带走他。因为我们已经都在这里了。不是吗。就算是沒有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我也不会让你带他走。”突然间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决心。古泰平静地看着那两双同时盯住了自己的绿眼睛。
“你说得不错。我的确对他有非分之想。但许多人心中都曾有过一个自己永远都无法得到的人。不是吗。重要的是。他的心中沒有我。或许有那么一席之地。却永远都不会是我想要的那个位置。”第一次如此坦率地对人说出了自己心中隐藏着的隐秘想法。古泰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畅快。
“与其追求镜花水月。倒不如喜欢自己掌握在手中的东西。现在。我想要的是他。所以绝对不会让你将他从我身边带走。即使是你说要走。我也要追到海角天涯。因为在我的心中。你已经是属于我的了。”这样的一番表白之后。古泰将自己的手伸向了那看起來有些茫然的少年。
“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抛下仇恨的话。也许我们就可以获得幸福。就算是今生太迟了些。但來世。或者再下辈子……我们总会得到幸福的。我会慢慢试着忘了他。你也一样。我不愿意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想着别的男人。”虽然身处监牢之中。古泰脸上的笑容却灿烂依旧。
“还有你也是一样。虽然我只能选择一个人。但我也希望你能够获得幸福。你们的国家灭亡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过错。也许就算是他不灭亡氏叶。哪天也还会有别人來做这件事。我也同样毁灭过别人的国家。杀死过阻碍我、威胁我的人。若论犯下的罪行。也并不比那个人少。既然你依然可以爱上像这样的我。为什么不能原谅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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