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无乐低垂着头,罗楼看不到他的表情,还以为对方是疼得不能自已,正要将人从沙滩上抱起来,少年伸出一只手,将他贴近的胸膛推开。
声音里的温度全然降了下来,“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对不起,我丢了唐家堡的脸,我想静静……
罗楼更加紧张无措了,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方才唐无乐从高空坠落时的样子已经把他吓得脑回路暂时切断。现在队友这么低沉的态度让罗楼有些难以接受,难道他们俩真的要像影子人一样,在小月湾的洞里面待上个十年八年的吗?
将近一分钟的沉默,罗楼跪坐在唐无乐的身边,他甚至不敢伸出手去看对方的伤口。
“好了,走人!”刚才还摔得动弹不得的少年现在已经健步如飞了。
整个人都已经被吓坏了的罗楼同手同脚的跟在后面走着,茫茫然看着队友通过深水弹药爆炸的推动力,借助涨潮时峰值最高的那一波,成功地把这艘看上去破旧得快要让人看不下的船送进了水里。
“睡一觉吧。”唐无乐看了一眼罗楼,他背对着月光,有些消瘦却越发挺拔坚韧的身体显得朦胧而温和,“睡醒之后,咱们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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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刃仍然是在码头守了大半夜,下半夜是李沛辰来替他的班。
两个人交班的时候,都是一脸憔悴,趁着光线有些被云层挡住的月光,黎刃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
“这次又是谁的船啊,不知道捞到什么好东西啊。”
李沛辰靠着码头旁的集装箱坐着,又是一个昼夜,心里的担忧加深一层。
第29章
两个人出门四天四夜没有归队的人,在剩下的队员急得火急火燎的时候,晃悠悠地躺在甲板上,头发上沾染着清晨的海风的湿气的罗楼和唐无乐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我总觉得,咱们回去会挨揍。”
罗楼轻轻叹了一口气,扭过头,看了看躺在他身边的唐无乐。少年安静地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上下交叠,宁静而平和。
“谁敢揍我。”从嘴巴里说出来的话,莫名的带着中二感。
“这船,开回去估计要吓死人了。”罗楼慢慢坐了起来,望向仍然看不到海岸线的海面,“小月湾能找的出这样的船?我开始以为是一艘划不动撑不久的破船,结果谁知道对方还只是一个未完全进化状态?”
“都拿着用上了,还扭扭捏捏做什么。”唐无乐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又原地盘腿坐下。
“我哪里有扭扭捏捏,不是说财不外露么!咱们手里有一艘这么吊炸天的船,我觉得……”
唐无乐打断对方的话,“你想多了,这叫个屁的吊炸天,不过是矮子里挑个不那么矮的。欺负人家是古董船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何况,这船,它真心够大!
只是,大的不是外观上的体积,而是内里的容量和吃水。从它终于被折腾进水里之后,整艘船就像是被水泡蜕皮了一样,那些看上去破烂不堪的木制壳儿就像是被海水腐蚀了一般,层层掉落之后,焕然一新的船体成功镇煞了罗楼。
“咱们好歹是把事情搞定了。”唐无乐抚摸着船舷,低低地叹气,“有点后悔没把变种毒鲨的尸体带回来。”
罗楼满脸黑线,一大早的他就发现他担心的重点和队友的完全不同。
“我总觉得,如果我们开着这艘船回去,会被揍,哪怕不被老大他们揍,别人也会觊觎咱们的船。”罗楼还是在纠结这个问题,这样一艘漂亮而强大的船,别人难免不动心。在新海这个地方,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那你想怎么样?一大早就这么别别扭扭的,是个爷们儿吗你?”唐无乐站在甲板上活动筋骨,背对着刚刚升起的太阳。
罗楼摇头,“我要是不是个爷们儿,早把你给扑倒了。”话音刚落就自己咬了舌头,“卧槽,哥们儿我开个玩笑你别介啊。”
唐无乐笑道,“你这玩笑开得没头没尾没根没据的,好好说话成吗?”
老老实实点头,罗楼再一次试图表达自己的担忧,“我觉得我们还是……”
这句话被打断了,唐无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大哥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担心这船开回去被别人看上?还是担心我们找不到回去的路?”
“老实说,都有。”罗楼坦白。
唐无乐叹气,“给你。”
罗楼接过对方手里的小药丸子,“这是干嘛的?”
“吃掉。”
不带犹豫地把药丸子吞下,罗楼看见唐无乐自己也吃了一颗,“这是要干嘛?”
少年笑得不怀好意,“这不是称了你的心意么?担心有人惦记咱们的船,那好办呐,咱们关键时刻拿出来用就行了,现在,那你就游回去!”
说完,他一脚就揣上罗楼的屁股,站在甲板上的大男孩完全没有意料到对方的动作,他睁大眼睛还没有来得及挣扎或者挽留,就踉跄着跌进了海里。
“卧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又被迎面而来的浪花打的栽进浪里,等他再一次把头探出水面的时候,水面上的大船已经不见了。
唐无乐同样泡在水里,但是丝毫不显得狼狈,“不是会游泳吗?为了满足你的需求,咱们就只能游回去啦!”
对于一个四天里只吃些不知道放了多久干粮饼子,和一些分辨不出滋味但是貌似还不错的泉水的20岁大男孩,想到他就要用自己几乎使不上劲的身体从海里游回岸上,罗楼头一回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傻逼。
唐无乐笑得开心,“托你的服,这四天里,咱们俩可是都没有洗澡呢!”
罗楼:……大哥我错了,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别瞎想了,游起来吧!”说着,唐无乐就率先划开胳膊朝前面游去,那个速度,让罗楼有些目瞪口呆——同样是四天四夜没吃饱没睡好的人,对方简直就像是开了挂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把自己甩在后面老远了。
但是当他自己开始朝前方唐无乐的方向游去的时候,罗楼明显感觉到一股轻功而愉快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变得格外兴奋——他敢说,他现在就像一头鲨鱼一样,不管前面有什么,一股脑儿的朝前面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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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边守着的N20剩下三个人就像三块望夫石一样。叹气,抬头远眺,低头,再叹气……这一水儿的流程三个人已经熟练掌握了。
“这么一大早居然有船回来?”黎刃睁大眼睛,看向远处的一艘船,“还挺大的啊,这几天都没有见过这艘船呢!”
李沛辰没有什么兴趣,“大船就大船呗。”
成雍带了三个人分的早餐,李沛辰和黎刃草草吃了两口就停下来,三个人默默地看向海面。
“不见了!”
黎刃大叫一声,站起身来,指着海面:“绝对不是我眼花!你们自己看!”
李沛辰同样惊讶,因为这的确是他亲眼所见,青天白日里,一艘行驶在海面的船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成雍皱了皱眉头,“感觉有点不对。”他举目四顾,这个点上,太阳才刚刚出来,海岸边上都没几个人,除了他们几个天天守在码头的人,又有谁会注意到一艘大船平白无故地在海面消失?
“我看到房子了!”罗楼泡在水里喘了一回气,“我们终于到了吗!”
唐无乐直接架起飞鸢泛月,展开的机关翼冲破水面,溅起的水花甩了罗楼一脸。
“卧槽,你又抛下我一个人!”
“罗楼你还是被黎刃附身了吧。”唐无乐停滞在空中,“趁着现在时间还早,你可以想一想说辞,咱们这四天四夜到底是如何艰难度过的,顺便,如果有可能,你得想一想怎么解释海面凭空消失一艘大船的。”
罗楼:……
“哦,我觉得这样的距离里,眼睛没瞎的人应该都能看见。”
说着,机关翼划破空气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海浪之中,罗楼咬牙接着往前游。磕了一颗飞鱼丸,他现在的确是像一只飞鱼,哪怕泳姿真的算不上好看,但是他游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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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面上那艘大船诡异消失之后,李沛辰的视野里突然就多出了一个越来越近的影子。那不是鸟,也不是什么飞机,直到那道影子染着一声霞光清清楚楚映在他眼前的时候,码头边上的三个人都炸了。
“唐无乐!”
李沛辰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卧槽你赶紧给我下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唐无乐架着机关翼滞留在空中,死活不降落,“不要。”
成雍觉得那一瞬间自己全身都软了,四天四夜,他总算是没有白等。忍下担忧没有朝统战部打支援申请,每日每夜都轮着和剩下两个队友守在码头,总算是把人等回来了。
这几天,成雍、李沛辰和黎刃都憔悴地没个人形了,一观仍然滞空的唐无乐,对方脸色看上去还不错,甚至能够有能力架起他的机关翼,成雍莫名地就觉得心里头堵得慌,感情他这几天的担心都喂狗了?
等到完全没有气力值支撑之后,唐无乐在空中跳跃两下,安全落地。于此同时,气喘吁吁的罗楼像只死狗一样从水里面爬出来,“来个人拉我一把啊!”
十五分钟的飞鱼丸,加上中途喘气耽误的那几分钟,飞鱼丸表示自己撑不下去了,结果可想而知。
“船呢?”果然,两个人一回来,成雍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罗楼舔舔嘴唇,“我饿得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黎刃友情送上了自己吃了一小半的早餐,罗楼也没有嫌弃,三两口吃完了。
“船,咱们收着了。”
“收哪儿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
李沛辰有意不去问,有些事情,只要知道一个结果就足够了。他知道唐无乐身上绝对有秘密,但是他也知道,单凭着现在大家之间的关系,唐无乐不会缺心眼到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底儿交出来。
船的事情,被大家默契地暂停了话题,只要人回来了就好。
五个人窝在一起商量了一个下午,决定当天晚上就出海。
“我不知道别的船到底有什么收获,但是我只知道,如果我们还不下手的话,估计就要晚了。越拖下去,越有问题。”
成雍的话让大家都有些沉默,黎刃一向抓不到谈话的重点,“这次咱们不捡漏了?这两天都没有看到李蕴温呐,好奇怪啊。”
李沛辰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念叨人家。”
黎刃用力摇头,“不不不,我没有念叨他。只是每次他的船回来的时候,几乎都是傍晚,这两天我们轮流换班蹲码头,差点都要忘记他两天没返航了。”
罗楼看了一眼唐无乐,“他们不会也进入了什么幻空间吧?我总感觉那个老头是在坑人,但是那船又挺靠谱的。”
“这四天不见,我发现罗楼你变了啊!”李沛辰突然就笑了,“洒脱一点啊!我真的没有嫌弃你四天没洗澡。”
罗楼:……我想的细腻一点我招惹谁了?
五个人趁着夜色,回到码头,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一艘船倏然出现。
黎刃率先上了船,“总有一种到罗楼和无乐家里做客的感觉。”
成雍走在最后,他回过头,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海岸线,直到视野里被翻涌的波浪充满这才回过头。
第30章
顾崇优这几天过得真的不算好。
心理素质一向不错的顾指挥长一夜接着一夜地做恶梦。
第一晚,他辗转反侧直到半夜才堪堪闭眼。第二晚,睡到一半,从睡梦中惊醒。如此反复几个晚上之后,指挥长不淡定了。
他一次一次地控制自己不去回想那个梦境,却在闭上眼睛之后不可抑制地将念头回转到午夜梦回时的那个梦。
在那样的梦境里挣扎痛苦,停止不了再一次想要体会一次那样的梦境。顾崇优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指挥长,那边有新动作了。”副官傅然将两份文件轻轻放在顾崇优面前的桌子上,但是上司明显没有理会回应他的准备,傅然又悄悄退出房间外。
头一次发现自己还有自虐倾向的顾崇优现在连办公的心情也快没有了。今天格外焦躁的顾指挥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挥散不去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那个名字,说出口的时候,舌尖抵过上颚划过齿间的感觉让他有种特别的留恋感。在梦里,自己的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他死死地看着那个人,却发不出一点点的声音。只能看着对方在冰冷而深幽的水里渐渐下沉,往昔里曾经也注视过顾崇优的那双眼睛平静地闭上。
“傅然。”
待在外间接到内线的副官第一时间进了顾指挥长的办公室等待指令。
“李展丰三天前去了西南?”
傅然不动声色地吸气,“是的指挥长,他身边带着不下三个八阶高手,并且后续队伍也在昨天完成补进。”
李展丰是为了谁而前往西南,这想都不用想。西南的李蕴温作为李展丰最喜欢的“大侄子”,李家老三信誓旦旦地下了保证,力保李蕴温能在西南事情结束后“正式回归”李家本家。但是一个存在了二十年之久的边缘人想要认祖归宗,谈何容易?
他老子李嵩当年惹得多少青眼就有多少红眼,那样的人都没能让李家上一任家主看上眼,现在又有李蕴温什么事儿?
但是李展丰显然是不这么想的。
顾崇优小幅度地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明明是一个很慵懒放松的动作,由一个穿着军装制服的冷酷男人做出来,就有了一股格外禁欲冷傲的感觉。但是男人看男人,尤其是优秀的男人,能够不嫉妒就不错了,别说能够看出什么好感。
傅然没敢直视顾崇优,因为他觉得自己如果敢在内心里吐槽自己的上司一次,那么这种行为就没有办法停止了。
那就催眠自己是顾指挥长的脑残粉吧……
“李蕴温这一次出行西南,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代表了中央高等学院的……”
顾崇优皱着眉毛看着自己的副官,“这是什么结论?毫无根据完全不严谨。”指挥长完全不认同这一个观点,“中央高等学院的脸面什么时候和一个还没有经历过基本兵役的在读生有关系了?”
傅然一噎,没说话。
顾崇优翻了翻下属刚刚送来的文件,眉毛越拧越紧,“他们就打定主意我会留守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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