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们看过去是真的很令人羡慕。
黎礁心里很清醒的这样想着,然后笑眯眯的吹凉了勺子里的面,给付舒玦递过去。
之后,付舒玦去洗了澡。两个人没等跨年,只和平时一样,关灯、上床,面对面的躺着睡觉。
黎礁在透着雪光和夜色的房间里,眨眨眼睛对旁边那个人说道:“过年也没什么不同嘛。”
付舒玦没睡着,问他:“怎么这么说?”
黎礁笑:“因为还是你陪在我身边。”他没问付舒玦大晚上从家里跑出来,家人会说些什么。他只是莫名的不想破坏现在这个气氛。他就想这样偶尔有人陪着安安静静的待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付舒玦慢慢开口:“但就是不太愿意看你一个人。”
在黑暗中,黎礁的手抚摸上付舒玦的脸:“那以后呢?”
付舒玦以为他对自己没信心,就说:“都这么久了,还讲这种话。放心,以后我也会陪着你。”
“我去哪儿你都陪着?”
“嗯。”
“去很远的地方呢?”
“有多远?”付舒玦笑:“你想去哪儿?”
黎礁也笑了,他没再问,只是靠过去吻着那个人。
他们的吻在夜晚渐渐生出了其他意味。
付舒玦搂住他,翻身压住他。
黎礁自下而上的看着他,没有动作。
付舒玦在他耳边说:“我知道,我不会让你成为其中之一的。”
抱住黎礁,他对调了两人的位置。
黎礁一只手撑在他耳侧,凝视了他很久,说道:“这是你近一年来做的决定么?”
付舒玦说:“是啊。”他躺在别人身下,却大方而坦荡,甚至是笑问道:“黎礁,可以吗?你愿意吗?”
黎礁的心口骤然紧缩了一下,他发现自己牙关竟然在轻微的颤抖。
他迟疑了。
他本来不该迟疑。他应该很快意,兴奋,说深情好听的话。把长久以来的所有情绪作为催情剂,进入对方、以他人的沦陷调制成最有效的良药。
可是,他迟疑了。
他好像还在确认。
他们俩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做过爱,这是第一次。
润滑剂安全套家里都没有。
于是就用了润肤霜来代替。
付舒玦让黎礁躺在床上,他则半跪在他身上,伸手为自己扩张。
即使做着这种事,他也不忘低头和对方接吻。
接着慢慢坐下,和身下的人融为一体。
那是一种绝对意义上的融合。
温暖包容的感觉如潮水,涌过黎礁的身体,充斥他的静脉。
然而他却感觉胸口很空,像铜墙铁壁被人凿开了洞。冬夜的风夹杂着雪冲他呼啸而来。
他鼻腔全是冰冷,身体又火热,只余一双眼睛是清醒冷静的。
他沉沉的看着付舒玦。
付舒玦吐息着,他唇间的炽热毫无保留的传递给黎礁。他问:“你喜欢么?”
黎礁突然把他按在身下,这一牵动让那人低喘了一声。他占据他的身体,用更深刻,更霸道的方式。
黎礁说:“我喜欢自己主动一点。”
付舒玦就在他颈窝笑了两声。
他们做`爱的时候与平常相比,略显沉默。
没有太多废话。
偶尔付舒玦会忍不住发出很浅的呻`吟,黎礁就吻住他,和他接吻,把他的声音都一并吞没。
他们赤`裸相对,以寂静,以凶悍,以坚决。
像一场盛大华丽的无声哑剧。
只有身体发出原始的求欢的讯号。昭示着开始,暂且不结束。
床因为他们的动作而有些经不住负重的吱呀作响。
许久之后,逐渐平息。
窗外,白雪忽然就越落越汹涌。
☆、19
又是一个凌晨,黎礁从床上坐起。这是他不眠夜的第七天,整整一周。
他以前几乎没出现过像这样持续的无睡眠状态。总有那么一天,又或是几个小时,他是可以睡着的。
虽然他不在意失眠,但他也明白接连循环的清醒状态在拖垮他的精神和精力。
他双手搂着曲起的膝盖,似乎在想着办法。
付舒玦在黑夜中蓦地睁开了眼睛,轻声道:“黎礁?”
“嗯?”黎礁低头看他:“怎么醒了?”
“你不睡么?”
“现在就睡。”说着,黎礁重新躺回了床上。
付舒玦并没有睡醒时的惺忪,他目光还算清明:“你最近都睡得很少。”
黎礁一愣,倒没想到对方居然都知道:“我醒的时候你都醒着?”
“也就这几天的事。”付舒玦问他:“是因为什么?”
黎礁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快毕业了有点压力。”
付舒玦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是想得太多了。”
这句打趣其实也没错。不同于其他毕业生,黎礁不需要为自己的工作而烦恼,压力也因此小了很多。除了专心应对毕业论文,目前还看不出有什么要操心的事情。
“好好睡觉。”付舒玦搂过黎礁,吻了一下他的发顶:“过段日子就快到清明了,到时陪我去扫墓。”
黎礁问道:“谁的?”
“还有谁?”付舒玦发笑。
“你爸爸吗?”
“嗯。去年我是和哥哥一起,不过今年他正好要出差。”
“好。”黎礁很贴心的答应着:“我知道了。”
清明前后,两人选了个休息日从家里出发。
付舒玦带了很多东西,其中还有瓶红酒,说是他爸爸很喜欢。
墓园在这些天少了些冷惆的气氛。但他们所在的那个墓区却仍旧冷清,这边的墓碑也算不上多。
双手都拎的满满当当,穿过石板小径,最后在一块墓前站定。
碑上的人是他们这次要来看望的那一位。
把装好的茶叶糕点一一摆好,付舒玦又拿出了一盒烟。他开口,像是自语,也像是说给黎礁听:“以前,我妈唠叨过很多次让他戒烟,他都答应的很好,但没一次能做到的。有时嫌我妈啰嗦,还会到书房偷偷的抽。”
黎礁笑了笑,蹲下身帮付舒玦一起把袋子里的东西往外拿。
“我有和你说过他吧,我小时候被他看管的很严格。”
嗯了一声,黎礁说:“你还告诉我,他不陪你玩积木,也不爱让你玩。”
“你记得很清楚啊。”付舒玦勾起唇角看向黎礁:“其实不止是我,他对我哥也一样。所以我读书那会儿总羡慕其他小孩的家长,好像他们都不会那样板着脸。可是在他去世后,”付舒玦略微停顿,继续道:“我每年又会很想他。”
黎礁捏捏他的手,安慰着他。
付舒玦说:“我觉得他会喜欢你的。”
黎礁苦笑:“他会讨厌我。”
付舒玦知道这人指的是什么,他指的是他们俩的关系。于是,一时也没有说话。
“为什么带我来?”黎礁问:“真的只是让我来陪你么?”
“是我对他耍了小心思。”付舒玦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没有办法再指责我。我又想让他承认我的选择,让他知道我的喜好。”
黎礁调侃:“你还是小孩子吗?”
付舒玦无奈:“我也知道这样很幼稚。”在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不敢向对方坦白真实想法。在对方过世这么久后,才敢把心里积压的情绪说出口。
的确是缺乏勇气的胆小鬼行为。
这回,黎礁毫不客气的吐槽:“没错,幼稚。”
面对“嘲笑”,付舒玦本想捏身边这人的脸来教训教训他,笑谈间却发现自己特地带来的那瓶红酒落在了车上。
他们这次带的东西太多,结果就漏拿了。
黎礁说:“我去拿吧,你在这多陪他说会儿话。”
付舒玦拉住他:“我去,我比较熟悉这里,很快就回来。在这等我。”
黎礁没在这一点上和对方多坚持,就点头同意了。
等人走远后,黎礁继续摆放着带来的东西,他摆的很仔细,还不忘端详是否够美感。
“付叔叔。”看了眼照片上静默不语的人,黎礁复又低头轻轻叹气:“我真羡慕你。虽然不在了,可是还有人那么牵挂。你看,带的都是你喜欢的,和我谈论的也都是你。你多幸福。”
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和那个男人对视良久,语气平静道:“你该多活几年的。”黎礁突然笑了:“我真的不想你死的这么早。”
他笑容甜软,说出的话却戾气森森:“但不得不说,你死的太好了。从来没有一个消息能让我这样开心。不止是你,我要让付家的人都去死。”
他被自己的想法取悦了,笑的非常畅快,肩膀都在颤抖。
肃穆的陵园,在别人的墓前笑成这个样子实在诡异。
接着,黎礁兀自收了那副笑脸,他轻快道:“我开玩笑的。”
有人上了台阶,是付舒玦来了。
黎礁靠近那块墓碑,声音很低,眼中是嘲笑,他对黑白照片上的人说道:“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付舒玦走到黎礁身后的时候,黎礁抬头对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去了好久啊。”
“没有吧?算快的了。”付舒玦把红酒放下:“刚才在和爸爸说什么呢?”
“我说,”黎礁晃着软软的黑发,认真道:“这些都是你和你哥哥准备了很久的,告诉他你们很关心他,也很想他,希望他快乐。”
付舒玦笑了,想着这人真的很贴心。他揉乱了黎礁的头发,说道:“我还希望他喜欢你,希望他……不要怪我。”
黎礁乖巧的劝他:“为人父母都盼着自己孩子幸福,就算他也许会生气,但心里肯定是向着你们的,放心吧。”
“就你最会安慰人了。”
黎礁得意,一脸得到表扬的可爱表情。
回去的路上有点堵车。
黎礁无聊的张望窗外,看到路边吆喝着的小贩,还有做成各式各样的艾叶青团。他随口说道:“我好久没看到这种团子了。”
付舒玦问:“什么?”
“艾叶团子。”黎礁指了指外面:“原来还是有很多人爱吃。”
“挺多的,也算是种过节传统吧。”付舒玦皱皱鼻子:“但我不爱那个味道,吃起来也觉得怪怪的。”
“正宗的青团很好吃的,我家那边很会做这种东西。”
“是吗?”付舒玦像是记起了什么,开口道:“你还说有机会带我去玩呢。”
察觉到自己的失言,黎礁不着痕迹的转移了重点:“你看你最近哪有闲的时候,晚上都不能准时回来吃饭。别到处玩了,给我好好注意身体啊。”
付舒玦笑道:“是是,知道了。”
黎礁也笑了。
******
七月之后,黎礁终于毕业,他正式去了付舒玦的公司。
从大学出来,他几乎没怎么休息,就直接完成了从象牙塔到社会的过渡。
黎礁的勤恳态度,付舒玦是很清楚的。
让对方从事有关财务方面的工作,他相当放心。
而黎礁也没让他失望,短短两三个月就得到了诸多好评,连一些挑剔的老员工都说黎礁做事踏实。
黎礁也很会逗付舒玦开心,经常变着花样让对方夸自己。
付舒玦同样也愿意宠着他。
这边是一派和谐。
而另一边,谈安郁就没这么悠闲了。
他这段日子简直撞了邪,□□层出不穷。其中一大部分是八卦记者的捕风捉影。
这样的曝光率让他的经纪公司防不胜防。
付舒瑄对他的这些新闻也很不满。最后实在忍不住当面让谈安郁最近消停点,别天天搞些这种乱七八糟的话题。
谈安郁很闹心,特别是付舒瑄的指责让他彻底爆发:“你以为我愿意?这些都是那些记者乱写的!”
“你自己做的好一点,记者怎么乱写?”付舒瑄说:“我给你压那些新闻已经压的够多了。”
谈安郁生气:“你是说我烦?既然你觉得烦,那我消失好了。”
付舒瑄冷眼看他:“无所谓,正好让我清静几天。”
“你!”
“你知道我脾气,”付舒瑄说:“下次少用这种话来惹我生气。”
等人走后,谈安郁愈加不爽起来,随手拿起东西就砸。
偏偏经纪人还打电话来叮嘱他近期别惹事,要低调点,别再被记者盯了。
谈安郁此刻完全是一颗想骂人的心。
经纪人忧心忡忡道:“你啊,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否则怎么被这样整?”
谈安郁沉默,他想不到自己会得罪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搬新家了哈哈哈,忙到晚上9点多,赶紧来码字
吧啦吧啦~
☆、20
付舒玦这几天出差了,只有黎礁一个人在家,而近段时间,他总被失眠和视力影响,所以也借对方不在的时候去了一趟医院。
他要去的医院在省外。
为了不让人怀疑,黎礁就对付舒玦说:自己的高中同学来了,要陪同学去玩两天。
付舒玦一点也没多想,叮嘱他玩的开心,注意安全。
这次检查身体,是张净杉同黎礁一起去的。
这家医院对他们俩来说,都不算陌生。
等待黎礁的医生是位和蔼的女士,她用很熟稔的语气问候道:“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黎礁笑道:“可能不太好。”
医生并没有太诧异,而是了然的点头:“我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我是指全面详细的。”
做身体检查的时候,黎礁感觉自己又一次回到了曾经在医院辗转徘徊的日子。
经历过的痛苦和无奈重新如影随形。
检查报告出来后,医生看了很久,说道:“除了腿上的旧伤,你的视力比前两年下降了很多。”
“以前都还好。”黎礁没有隐瞒:“从去年开始,恶化的很快。”
“迟早的事情。”医生放下手里的报告,走到黎礁身边抬起他的下巴,端详着他的脸:“当时伤的太重,能修复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时间越久,你的年纪越大,伤病显现的就越多。这是事故的后遗症,没法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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