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标本式的傲娇。”士郎轻轻活动了一下疼痛不再的肩膀,有点无奈地笑了。
在这之后,士郎将被子轻轻盖在被拖到卧室来的前原圭一身上,又在对方身边坐了下来。
不再信任任何人以及强烈的攻击倾向——这就是雏见泽特有病毒发作后的情状。进入这一区域的所有人都会不可避免地被感染,只要“契机”到来,集体狂化就会爆发。
过去几年神秘失踪的人们,大概也是感染了病毒,又被雏见泽诡异的氛围所影响而发作,最终自取灭亡了吧。
触碰到真相的士郎就这样陷入了苦恼之中。
无法信任别人的话,彼此之间开诚布公就好;无法控制情绪的话,只要想着这个是自己爱着信任着的人就好。
在少年看来,这个所谓的绝症完全可以如此化解。但方才前原圭一疯狂的表现令他发觉,身为局外人的他将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等这孩子醒过来,自己先道个歉,之后再谈一下发生的事吧。如果有必要,将有关病毒的真相告诉对方也无所谓。这样想着,折腾了一天的士郎在圭一身边躺了下来。
这是,卫宫士郎来到雏见泽的,第二个晚上。
***
明亮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穿过,投射在黑发少年脸上,将他唤醒。
自己昨晚,好像做了相当可怕的事?
用门去夹好友的手腕,用棒球棍袭击别人……这些,竟然是自己做的!?
黑暗的往事闯入脑海,圭一难以忍受地捂住了头。
紧接着,他注意到睡在自己身边的红发少年。
圭一几乎要跳起来,但因对方而生的,莫名的安心感,令他坐在榻上思考起来。
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连姓名都吝于告知的家伙。这不知从何而来、身手又相当不错的无名氏,分明比自己的友人们更值得怀疑,而且,也具备杀伤自己的能力。
而这个,就是关键所在。
之所以可以信任这家伙,是因为对方分明可以杀伤自己,却从未做过任何可疑的事。而且,除了姓名之外,对方简直坦诚得过分。
自己所在意的,是友人的坦诚。礼奈对自己的疑问避而不谈、甚至阻止自己查探的行为,令自己极度不安。
但说白了,对礼奈,自己也并没有将一切坦然相告。
门铃响了。不知为何,圭一相信来人便是礼奈。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既然这样,就好好谈一次吧。
走向玄关的时候,前原圭一下意识地想要拾起棒球棍,却硬生生地压制了这股冲动。
礼奈是朋友啊,不必拿着武器也可以的。他这样默默地说服自己,将门拉开。
站在门外的,正是龙宫礼奈。
“礼奈,我为昨天的失礼道歉。将你挡在门外,弄伤你的手腕,这都是我的错。”圭一开门见山,“但是没办法。对于此前的失踪事件你们避而不谈,这很让我这个外来人不安。我想知道真相,而且……我不想死。如果需要以提防同伴的方式来保护自己,我也一定会这样做。”
“圭一君……”受到狂轰滥炸的少女呆呆地看着他。
“你也稍微为我考虑一下吧!雏见泽可怕的祭祀传统,真的和失踪案件毫无关系吗?我这几天总觉得被跟踪,而你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难道不是……”
“可以了,圭一君。”
前原圭一在愕然中住了口。他面前这个柔弱娇小的少女,再度散发出了令人不快的冰冷气息。
啊啊,这个就是被害妄想症吗?恐惧着手无寸铁的礼奈什么的。圭一想着,向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少女紧紧捉住了他的手:“对不起。那些命案……都是真的。有些人是在祭典过后消失,有些则是割破了自己的喉咙失血过多死掉的。因为都是难以解释的事情,所以,我不想将它们讲给圭一君听。我不想……你害怕和排斥我们。”
“是吗。”圭一倒抽一口凉气,心却莫名地安定了一点。
礼奈的讲述与外界的报道一致了。
至少,礼奈将这些事讲给自己听了。至少,礼奈是可以信任的。
“我不知道圭一君是如此地害怕,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圭一君难以信任的人。对不起。”少女努力地微笑,将受伤的神情掩盖下去,“之前因为气你疏远大家,所以,我做了很过分的恶作剧。对不起。今后,我不会再吓唬你了。但我还会注视着你的。在圭一君不安或害怕的时候,我会陪伴着你。”
“礼奈?”这次愣神的换成了圭一。
“没关系的。”松开少年的手,礼奈微笑着向他张开双臂,“痛苦也好,怀疑也好,恐惧也好……礼奈会一直陪着你。”
黑发少年瞪大眼看着面前的少女。
曾几何时认为少女如毒蛇般可怖的错觉,眼下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轻轻拥住自己的双臂温柔攀附上肩膀,将柔软又美好的触感传递了过来。
圭一眨了眨眼:“那真是谢谢了,礼奈。”他故作轻松地笑了出来,声音出口却变成了哽咽。
过去几天对外界、对自己的恐惧一并爆发,被少女拥住的黑发少年尽情嚎啕。
在靠近玄关的地方,红袍白发的英灵隐身于空气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映入他眼中的,除了在门口的那对少年少女,还有某个慌张跑出房间、又因为看到相拥的二人而灿然微笑的蠢货。
大概是刚醒的缘故,少年宛如琥珀的暖色眼瞳湿漉漉的。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填满纯净瞳孔的,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与欣慰。
为了陌生人的幸福,便露出如此耀眼的微笑吗?这小鬼真是蠢到家了。
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英灵已经领会到了少年的愿望。
——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地活下去。
——没有人经受无妄之苦,没有人无辜死亡,没有人丧失幸福。
这并不是什么邪恶的愿望,却蠢到无可救药。
而这小鬼,甚至没意识到最关键的一件事。
——所有进入雏见泽的人,都会被危险的病毒所感染。
——包括少年自己。
分明已经成为了病毒携带者,却能够在诡异的环境中维持正常,甚至影响到身边的发病者……是因为少年太迟钝了吗?
还是说,在这个正直坦诚的少年身上,并不存在“自私、多疑”这样的劣根性呢?
英灵再度看向少年溢满笑意的脸庞。
那张脸,的确,是有着无比的纯净与坦然。
仿佛对英灵的视线如有所觉,微笑着走向卧室的少年忽然回过神来,小声唤道:“Archer?”
英灵还以沉默。
“什么啊,分明就在那里。”小声抱怨的少年走回卧室。
不经意间,浅淡的微笑在英灵唇边绽放。那一丝若有如无的弧度,软化了他冷峻的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是甜文!
☆、第八章
恢复正常并与礼奈重归于好的前原圭一,心情前所未有地晴朗起来。他甚至没听士郎解释就表示原谅了对方弄晕自己的行为,并拉士郎去与伙伴们见面。
虽然早就听圭一说过他的小伙伴都是女孩子,但当真见到那一行人,士郎还是愣了片刻。
与自己年纪相仿,性格迥异却拥有别无二致娇美容颜的园崎家双胞胎;
看似害羞、脑内却有着数量惊人古灵精怪想法的金发少女北条沙都子;
拥有令自己忆起某位学妹的紫发、担任雏见泽神社巫女一职的恬静少女古手梨花;
还有,自己已经颇为熟识的,聪慧敏锐到极致的礼奈。
虽然大家都只是孩子而已,但圭一君还真是被诸多美少女包围着呢;这简直就是男孩子所能拥有的,幸运的极致啊。士郎发出如此的惊叹。
士郎已经过了玩儿童游戏的年纪,而他也没有暴虐小学生的恶趣味。他只是在水车的阴影下落座,看着少年们绕着林中木屋追逐打闹。
“可恶,又中计了……”被淘汰下来的圭一来到士郎身边坐下,“不一起玩吗?”
士郎轻叹一声,微笑着回应:“你觉得对我来说,‘捉鬼游戏’有任何的难度吗?”
“说的也是,毕竟你比我们老嘛。而且,你还有那样的身手。”原本抱怨着的黑发少年忽然兴奋起来,“话说回来,能那样轻松地夺取我的武器并将我击昏……你其实是什么特殊部队的战士吧?来雏见泽是为了拯救地球?”
中二少年的脑内戏份还真足呢。士郎想道,摇了摇头:“并不是。我只是普通的中学生,但之前倒是被卷入过一场相当残酷的争斗。大家都是为所珍视的愿望而战,最终却大都失望地败北,就连赢家也不怎么开心。”
圭一对士郎描述的争斗感到好奇,但他明显地感受到了对方语气中的失落。他托下巴想了想,选择不去追问:“让你加入游戏太不公平,但把你晾在这里也太失礼了。你有什么喜欢的吗?像扑克牌或弓道之类的。”
“弓道的话,我很擅长。但这里有弓道场吗?”
“当然。”圭一指向远处轻盈跃起的长发少女,“魅音家里有。她可是雏见泽御三家之一的继承人,是相当了不起的大小姐呢。”
士郎看向那个中性打扮的女孩子。那个争强好胜的少女骄傲至极又意外的坦荡,令他忆起了因圣杯战争而结识的,他曾视为女神的远坂家大小姐。
“还真是……颇为相像啊。”士郎怀念地喃喃自语。
“欸?”圭一将狐疑的目光投向士郎,“你想到了喜欢的人吗?”
来自黑发少年的八卦气息迎面扑来,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令士郎有点窘迫:“并不是喜欢啦。严格地说,是非常仰慕的人。”
“噢?好可怜欸!所谓‘仰慕’呢,就是对得不到的人嘛。”圭一简直敏锐到了恼人的地步。
“啊哈哈……”士郎只能干笑。
一丝轻柔的凉风吹散了燥热,红发少年尴尬的笑声在感受到风中若有若无的气息后戛然而止。
感受到了啊,那家伙的气息。分明是很冰冷的,却能让自己安下心来。
就算被呛声也依旧留意着自己,是相信自己能够扭转雏见泽悲剧的宿命吗?
藏身于虚无之中的英灵似乎留意到了士郎脸上自信的笑意,一声不爽的轻哼随风飘了过来。
确定自己听到了Archer的声音,士郎眨了眨眼,朝向自己感受到的魔力来源露出了宛如晨曦的灿然笑容。
“我说……你在魂游异世界吗?”圭一怨念的声音幽幽飘来。
“欸!?”士郎被惊醒般将头扭过去。
黑发少年看着士郎,神情是异于往常的认真:“说起来,你很喜欢那女孩子吧?能让你这样的老好人专注起来、露出安心微笑的,一定是相当优秀又正直的女性。”
“额……”士郎语塞。
令自己专注起来的,仅仅是在身边就令自己感到安心的,的确是相当优秀的家伙。
但,那可不是自己提到的女孩子,也根本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好了,她们已经分出胜负来了。”圭一站起身来,“等下我们去弓道场吧!诗音和沙都子都不擅长这个,你可以教她们。”他径直走开,留下一脸纠结的士郎。
单纯友好的少女们答应了圭一的提议。对弓道颇为生疏的诗音甚至来到士郎面前,郑重表达了感谢:“我对瞄准靶心完全不擅长!那么,就拜托你教我了!请让我达到能胜过姐姐的水平!”
“嗯。”面对眼含温暖笑意的少女,士郎微微皱起眉来。
与从未离开过雏见泽的魅音不同,诗音生活在山外的城镇里。按理说,如此频繁地出入雏见泽,对方应该已经绝症发作了才对;但诗音举止颇为正常,这和Archer说得不一样啊。
“怎么了?”少女毫无预兆地凑过来,几乎将脸贴上士郎的鼻尖,“一直盯着我,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并没有!”士郎涨红了脸,将身体向后错了一点,“失礼了,抱歉。”
虽然有着酷似魅音的长相,但与漂亮却个性大大咧咧的姐姐不同,面前的少女,浑身都散发着犹如月光般的温柔与灵气。从某种意义说,是相当可爱的存在。
会想这种事情的我,真是有够闲的;说好的在绝症失控之前拯救大家呢?
唾弃着自己的士郎再度抬头,发觉诗音正定定地注视着有说有笑走开的圭一与魅音。
“无忧无虑生活在雏见泽的姐姐,真是幸福呢。我所爱着的,亲爱的姐姐。”柔声说话的诗音,却并没有露出欣慰或欢喜的神情。
等等,这个眼神……
士郎一眨不眨的眼捕捉到了少女美目中一转即逝的阴晦。那森冷的暗芒,令他在夏日正午生生地打了个寒噤。
礼奈也露出过这种吓死人的表情,但性质完全不同。如果说礼奈是狼一般冷冽孤高的怒意,那么诗音眼中的,大概就是毒蛇静静蛰伏般意味不明的阴毒吧。
这地方的女孩子都这么奇怪吗?
继“这地方的女孩子都很漂亮”之后,士郎对雏见泽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
没有遇到更奇怪的事,在园崎家弓道场度过的下午安然度过。
回到住处的士郎,因为整个下午都在拉弓示范而肩膀酸疼不已,径直回到卧室休息。而解开心结的圭一与礼奈,却仍旧兴致勃勃地坐在外面说着话。
虽然少年少女是坐在玄关,但感官因魔力而敏锐的士郎,可以清晰地听到他们的谈话。
“总觉得诗音那家伙很讨厌我,是错觉吗?”
“嗯……大概是因为她觉得你取代了她喜欢的男孩子的地位吧,也就是去年祭典上失踪的男孩子。”
“欸?听说去年的失踪案件是关于一位转校生,叫‘北条悟史’,和沙都子好像也有关?那就是说……”
“嗯,失踪的是沙都子的哥哥。诗音很喜欢他,简直到了狂热的地步。甚至有一次……”礼奈停了一下,“诗音认为沙都子拖累了兄长,失控地将她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悟史失踪后,诗音就离开了雏见泽。”
“原来有这样一段伤心的往事啊,那我可以理解了。但沙都子只是个小孩子,被按着打什么的……”
那二人的声音低了下去,士郎从榻上微微抬起僵硬的上身,试图站起。然而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将他按回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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