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禾沉默，没有吭声。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沉闷的平静。
屏幕上陌生的手机号让周嘉禾没有接听的欲望，苏翊见他半天不动，偏头看了一眼，心里一滞，开口道：“是薛城。”
“薛城？”周嘉禾以探究的眼神盯着苏翊，问道，“他为什么找我？”
苏翊别开头，显得漫不经心，“我怎么会知道？”
周嘉禾颇不情愿地接了电话，“有事？”
薛城道：“一起吃个饭吧。”
“吃饭？”周嘉禾相当不理解，他和薛城的交情连一个桌子都上不了。“为什么要一起吃饭？”
“上次合作，彼此有些误会，闹得不欢而散，咱们再次合作也是缘分，所以……”
“我懂了。”周嘉禾的脸上闪过一抹讥笑，他盯着苏翊，脸上全是幸灾乐祸，“好啊，在哪儿吃？”
“我请客，你选地儿。”那边停顿了三秒，再次开口，“你一个人吗？苏……有朋友的话，也一起吧，这样热闹。”
周嘉禾应了声好，意味深长地冲苏翊眨眨眼。挂了电话，苏翊揉着肩膀问道：“他约你吃饭？”
周嘉禾带着试探调侃道：“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
“真不去？或许人家想约的是你。”
苏翊起身，“你想多了。”
“你对薛城似乎没好感。”
苏翊冷淡道：“在商言商。他离开飞天，对我而言，毫无用途，只是路人甲乙。”
“怪不得出手这么狠！还真是绝情啊，一点革命情谊都没有！”周嘉禾啧啧惊叹，“好歹人家也曾是你旗下艺人，这翻脸不认人的本事还真让我刮目相看。是不是哪天我离开飞天，你连一声招呼都懒得跟我打？”
苏翊点头，“或许。”
“……”
吃饭那天，薛城穿的很随性，一件纯白宽松的棉麻衬衫，黑色小脚裤搭配一双马丁靴，他的头发较长，盘了起来，光看背影根本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手里点了一支烟，周嘉禾远远观察了他几分钟，却没见他吸一口。他独自一人站在花坛前，偶尔会抬头看看来往的车流。周嘉禾见时间差不多了，上前去跟他打招呼。见周嘉禾一人赴约，薛城的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失望，被周嘉禾尽收眼底。
薛城的目光越过周嘉禾，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来，“没想到我们还有机会合作，也是缘分……你脸上怎么了？”
周嘉禾“当然是打架打的！”
“听说你助理有事请假，飞天没再临时给你安排一个？”
“没有。助理的工作由苏翊兼职。我想飞天大概是不想多花钱吧，其实苏翊做的不错。”周嘉禾故作一脸愉悦道。他知道薛城的心思。
果然，他见薛城脚步一顿，然后极为含蓄道：“苏翊……忙得过来吗？飞天的事务多，时间久了，只怕有什么疏漏，你不如再找一个助理。”
“这你不用担心，就算有疏漏，凭苏翊的能力，还不是小儿科？你说是吧？”
薛城低眉，看不到眼神，只淡淡道：“嗯，你说的是。”
周嘉禾懒得浪费时间跟他搞迂回，直截了当道：“你其实是想约苏翊吧？”
薛城抬眸一笑，“我想约的是你，他要能来更好。毕竟老朋友，也很久没见了。不过我想他大概很忙，也没时间。”
“今早我起床，他还没醒，见他睡得香，我就没叫他。”周嘉禾悠然道，“要是知道你想见他，我就让他一起来了。”
薛城听他这话，脸唰地一下白了，“你们……你们住在一起？”
瞧他随时都可能晕倒的样子，周嘉禾收起玩心，“借宿。那种变态，谁愿意跟他住一起？”
薛城那张惨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拿起桌上的菜单，问道：“你要吃什么？”
“随便。”
两人本就不是一路人，饭桌上冷场显而易见。
心思各异地吃了一半，苏翊来了。
周嘉禾的嘴角浮上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吆，苏总，不是说不来吗？”
苏翊瞪他一眼，“我怕你喝醉撒酒疯。”
“苏哥。”薛城见到苏翊，脸上笑意逐渐明显。
“好久不见。”苏翊寒暄一句，“最近挺好吧？”
薛城点点头，“挺好的，你呢？”
“拜某人所赐，还不错。”发丝轻摆，薛城看到他额头的伤，“你脸上……”伸手要去碰那些淤青。
苏翊别开头，不露痕迹地拉开与他的距离。“没事。停电碰到墙了。”
周嘉禾忍俊不禁，“苏总下次小心点，多在家准备些蜡烛、手电筒之类。”
苏翊白他一眼，“既然你们饭吃得差不多了，周嘉禾，下午还有个通告，走吧。”
见苏翊抬腿就走，薛城一脸落寞，“苏哥……要不坐下来吃点？”
“我不饿，下次吧！”
车子驶向新月，周嘉禾讶异，“还真有通告？”
“不然呢？你以为我说着玩儿？”
“我以为你是为了躲薛城。”
苏翊没吭声。吃了早餐，他左想右想还是不放心，万一两人饭桌上一言不合，打起来怎么办？这才急匆匆赶来，找了个借口把周嘉禾带走了。
“那天打你的人找到了，你猜幕后指使是谁？”
“谁？”
“朱乐。”莫说周嘉禾，就是苏翊也万万没想到。
“我靠，原来是这小王八羔子！”周嘉禾愤然道，“等会儿叫他好看！”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别给我多生是非。”
周嘉禾正想抗议，想到宋云倩的护犊情深，顿时觉得好戏来了，坏笑道：“那要看你处理的结果让我满不满意。”
“解约。”苏翊的嘴唇轻启，吐出的两个字却没有一丝温度，“满意吗？”
“不满意！”
“为什么？”
“老子挨了这么重的打，你却跟他解约？”
苏翊原想不管是谁，查出来之后，一定要找人揍他一顿，还回去。但朱乐是宋云倩一手带着的，他要真这么做，毫无疑问是直接打宋云倩的脸，“你要怎样？”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翊叹气，“等先解约了再说。目前，我并不想跟宋云倩撕破脸。如果她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切！”周嘉禾觉得自己就不应该相信他的话，什么十倍百倍的还回去，他是有多天真才会相信？要报仇还是得靠自己！
“那个宋什么的会同意你跟他解约？”
“她同不同意，那是她的事。我敬她是公司的元老，平日让她三分，并不代表我认同她的为人处世，如果她如此不明事理，飞天也没有留她的必要。”
周嘉禾不是第一次见识过苏翊的处事方法，知道他一向做事干脆利落，甚至不讲情分。但刚才的这些话，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苏翊这个人，有时候冷漠的让人心寒。
“要不是因为苏靖，只怕我也被你解约好几遍了。”
“错。”苏翊侧头，看了眼周嘉禾，那眼神，赤|裸裸地嫌弃，“如果没有苏靖，我根本就不会要你。”
“……”
☆、解约（二）
两人到了办公室，宋云倩和曹轩都在，朱乐低头站在一旁，小声抽泣着。
“苏翊，我看这件事没有必要闹大吧？叫小乐跟周嘉禾道个歉就算了。解约……太严重了。”曹轩上来做和事老。
宋云倩也一脸堆笑地开口：“小周，你们都是同门师兄弟，你就原谅小乐这一回，这孩子太糊涂，是我没管好……”
“宋姐，平时怎样都好说，但涉及到艺人品德问题，我希望你放在心上。要真把周嘉禾打出个什么事来，这可就是犯罪了。我可不想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苏翊脸色阴沉，“还有，这个决定是我做的，就算周嘉禾肯原谅他，我也不会姑息。”
朱乐一听这话，顿时慌了，“苏总，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了。”
“抱歉，没有下次。”
见周嘉禾态度决绝，宋云倩拉过朱乐，“好了，别哭了。既然苏总有意偏袒，说什么都没用。”
“偏袒？宋姐，我想知道我哪里偏袒了？”
宋云倩道：“要说人品，周嘉禾的人品怎样，苏总心里最清楚。对一个三天两头打架闹事的人来说，小乐这根本就不值一提。这样的人飞天都能签，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一个孩子一时的冲动？”
苏翊抬眸，下巴微扬，眼神里却透着自信和张狂，“周嘉禾的所有负|面|消息都是在遇到我之前。”
周嘉禾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瞧着二郎腿，一脸笑意地又事不关己般地盯着几个人。
宋云倩像泄了气的皮球，改变了策略，“我在飞天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苏翊，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
“宋姐，正是因为你在飞天干了这么久，更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触犯底线的，绝不留情。”苏翊知道宋云倩于心不忍，安慰道，“就算离开飞天，凭朱乐在飞天待过，他将来的前途也不会差。”
心知留下无望，朱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慌乱道：“宋姐，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宋云倩拍拍他的肩膀，承诺道：“小乐，你放心，有宋姐在，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她极快地看了眼曹轩，希望他能从中周旋，但口中的威胁，却一个字都没省。“既然飞天容不下朱乐，我也会跟他一起走。”
可惜这种威胁在苏翊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作用，他面色平淡道：“不管你是明天走，还是月底走，工资都会算到月末，我会让财务发三倍工资作为补偿。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给你写推荐信。”
“喂，苏翊！你疯了吗？宋姐可是见证飞天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这些年跟我们同甘共苦，你怎么能……”曹轩气急败坏地瞪了周嘉禾一眼，要不是因为这个小子，苏翊跟宋云倩也不会闹成这样，“就为了这个周嘉禾，你要把飞天的老员工撵走？”
苏翊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是她自己要走。你说的对，宋姐陪着我们走到今天，但她情愿为了一个艺人，舍弃一点点亲手搭建的飞天，我无话可说，只有成全。我以为飞天在你们眼里，不是可有可无，而是难以割舍的家，现在看来，我太天真。也许对你来说，它只是一个可以让你挣钱地方，而不是一份需要用心经营的梦想。”
宋云倩听完他的话，愣怔了许久。她原本只是打算以此来威胁苏翊。但她应该了解，跟了苏翊这么多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一旦决定的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宋姐，离不离开，你可以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你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这些年飞天要是没你，指不定成什么样子。我和飞天都希望你能继续留下来。”先把话挑明，再做挽留，他相信以宋云倩的精明，该知道如何做选择。
“我会认真考虑。”宋云倩沉默了一下，拉着朱乐离开。
周嘉禾拍手称赞：“苏总真是霸气！”
曹轩很瞪周嘉禾一眼，无可奈何地用手指点点苏翊，叹气道：“你呀你！”
苏翊转动办公椅，抬眸看着曹轩，笑得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曹轩对着那张笑脸，气结了半天，只能将矛头转向周嘉禾，“他就是个妖孽！不把飞天搅的鸡飞狗跳他不罢休！”
“我妖孽吗，苏总？”周嘉禾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苏翊笑咪咪道：“曹总总结的很……精练，一针见血。”
“……”
待曹轩走后，苏翊问道：“剧本看的怎样了？”
“没问题。”
“你也就演戏这方面能让我省心。”
周嘉禾哼了一声，“苏翊，我觉得吧，你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苏翊以目光询问。
“自己因公徇私，还对别人这么苛刻。时间长了，只怕怨言四起。”
“我怎么因公徇私了？”
“比如签下我。”周嘉禾将腿叠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狂放不羁地看着苏翊。
苏翊正色道：“你真以为我签下你全是因为苏靖？”
“难道不是？”
“至少一半的原因不是。”
“那另一半的原因是什么？”
“你。”苏翊看着他目光灼灼道。
周嘉禾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他的嗓子有些发紧，“什么意思？”
“至少我觉得你是可造之材，埋没太可惜。”
“……”周嘉禾长长地吁了口气，行了个抱拳礼，“承蒙看得起。”
苏翊淡淡一笑，低头认真工作起来。
“你不怕宋云倩真走了？飞天损失一员大将，真是可惜。”
“她不会走。”
“怪不得你一脸没事人一样，原来事事都在意料之中。”
一杯咖啡见了底，周嘉禾见他忙着，无聊道：“我干嘛？你该不会是让我坐着等你吧？到底有什么通告？苏经纪人，你以后能不能把行程表给我看看？至少每次都提前知会我，OK？”
“抱歉，忘了。”苏翊抬头。
“……”
“一个月前，我替你预约了陈曼，今天晚上六点在星光汇碰面。”苏翊抬表看看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你可以去健身房消遣一会儿。”
“陈曼？那个摄影师陈曼？”周嘉禾诧异道。陈曼是时装摄影师，在业界享有盛名。不仅为多部杂志拍摄封面专题，还为国际知名服装品牌拍摄过宣传图片，偶尔也会为一线明星拍摄个人写真。但他一向恃才傲物，不是每个人都能请得动的。周嘉禾不知道苏翊是用什么法子让他同意拍摄写真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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