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拿着毛笔仔细地一条条做预算,最后发现,不管他怎么缩减成本,甚至连砍价都包含在内了,他们手里那点银子只够塞个牙缝,真的只是塞牙缝而已!
江宁正发愁间,韩致远回来了,一把推开半掩的门,从怀里拎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子,二话不说,直接放到江宁面前,挑眉道:“你数数,够不够?”
江宁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打开那个袋子,然后猛地合上,一双眼睛因为吃惊而瞪圆了:“这么多,你干什么去了?”
韩致远坐下,对他的反应颇有些不满,道:“本钱有了,你不高兴吗?”
江宁哭笑不得:“高兴是高兴,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山人自有妙计。”韩致远笑而不语,一双修长的眉目透出意味深长的光来。
江宁:“……”真是一秒钟都不放过装逼,韩总你手上那副小叶紫檀的手串现在在哪家当铺?
江宁数了数布袋里的银子,一共三十八两,在古代来说这算是一笔巨款了,他们一秒钟从贫农向富农靠拢,这种感觉不要太爽,看来韩总在关键时刻总是十分给力的,刚好填补了江宁的预算大坑。
资金到位了,江宁便放下心来,现在就等粮仓做好,就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接下来两天里,江宁与韩致远偶尔会抽空去市集里看看,更多时候是在布置他们的新居,添置一些日常用品,锅碗瓢盆之类的。
待到第四日,木匠工坊派了伙计来通知,粮仓终于做好了,随时可以运过来,两人去看了看成品,工匠的手艺确实是好,用的是好木料,出的是精细活,木板之间拼凑起来,中间连缝都看不见了,江宁表示很满意,爽快地付了工钱,工坊伙计将粮仓给他们拉回了宅子,顺便还全部拼凑完毕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次日一早,江宁便与韩致远一道去了万记粮铺,至于为什么,当然因为他们家的价格开得最低,掌柜为人也十分实在,当天便收购了万记粮铺里所有的库存高粱,一共六十余石,还抹去了零头,以古代的计量单位来算,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石,按照江宁开出的两文钱一升的价格,一共花费了十二两银子。
至于人力,以江宁现在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儿花的性子,自然是不肯出这个钱的,跟粮铺掌柜稍微提了提,掌柜是个爽快人,欣然同意,吩咐了几个年轻力壮的伙计,小半日功夫便将高粱米给他们搬了回去。
韩致远回到家,便见江宁正盘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手里拿着石子在地上比划什么,他走过来看了看,在一旁坐下,道:“还有什么问题?”
江宁蹭了蹭地面的沙土,道:“没什么,我算一下最大利润与最小利润之间的差距。”
“结果呢?”
江宁一笑,扔了小石子,站起来伸个懒腰:“稳赚不赔啊,除非到时候有大量的粮食涌入越州市场,不过那种概率是很小的,毕竟光一个越州城就这么大了,更不要说周边的州府县镇。”
韩致远却盯着他的腰线看了一会,点点头道:“晚上吃什么?”
江宁:“……”听了这么优秀的员工汇报你都不表示一下吗?你只关心晚上吃什么?!
他在心中大肆吐槽完毕,回道:“葱油鸡。”说着转身进了屋。
韩致远亦步亦趋地跟上去,还要提要求:“别放姜啊。”
江宁把葱塞给他,道:“剥了。”
韩致远接过来,坐在小马扎上就开始剥,江宁忽然道:“糟了,我好像忘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韩致远抬头:“什么事?”
江宁面无表情状:“忘了买鸡。”
韩致远:“……”
“你先剥着,我去市集上买。”江宁放下袖子,取了钱出门。
待到了市集,江宁左看右看,挑了半天,才付了钱,拎着鸡满意地往回走,才走几步,忽然,一个菜篮子倾倒在他面前,伴随着女子的惊呼声响起,江宁的脚一时没收住,啪嗒将那菜踩了个正着。
他有点尴尬地抬头道歉:“对不住……”
那女子掩唇一笑,眼波柔媚:“小郎君,真是好巧。”
江宁:“……”他微微退了一步,很快恢复了镇定,歉意笑道:“这位姑娘,真是对不住,不如在下赔钱与你吧?”
正是他们租房子时见到的那位女子,她轻声一笑:“小郎君可是看不起奴家,奴家又不缺这点银钱。”
江宁想了想,又道:“那在下为姑娘重新买过,姑娘看如何?”
女子又笑了,并不答话,只是半掩着樱唇,声音娇柔道:“小郎君可唤奴家绮兰,小郎君是哪里人士?”
江宁看了看天色,诚恳道:“请姑娘稍待片刻。”
他说完,便又去市集小摊将踩坏的菜重新买过,回来时正见那女子仍旧站在原地,丝毫不在意旁人看过来的异样神色,江宁走上前去,把菜放进了地上的空篮子,又将篮子还给她,礼貌地道:“那么绮兰姑娘,在下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就要离开,罗绮兰却反手一把勾住了他的袖子,笑容盈盈:“小郎君慢来,奴家方才扭了脚,不知小郎君可否送奴家一程?”
扭了脚还能站这么久,摆明是想纠缠不休了,江宁微微皱眉,将袖子抽了回来,正色道:“且不说男女授受不亲,在下又与姑娘并不熟识,怕是会引人误会了姑娘清名,况且拙荆还在家中等我,实在是抱歉了。”
他说完,便径自走了,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韩致远抱着手臂站在前方,脸色黑似锅底,声音里夹杂着怒气:“还真是买鸡去了啊。”
江宁:“……”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来一句,你听我解释?!
他想了想,还是挺诚恳解释了一句:“你想多了,我跟她没什么关系。”
韩致远只是冷笑,哼了一声:“谁知道呢?”
话说到这份上,爱信不信,江宁懒得解释,韩致远吃了一肚子枪药,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回了家,江宁开始烧开水,韩致远就冷着脸坐在小马扎上,捡起地上还没剥完的葱,继续工作,两人开始了第一次冷战。
剥了一会葱,韩致远忽然出声,压抑着怒气,道:“你要是想逛窑子也不难,听说古代的青楼还是合法的,二十四小时营业,里面的妓|女琴棋书画样样齐全,要脸有脸,要内涵有内涵,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没人告你嫖|娼。”
江宁听他在一边比比,简直懒得理他,这时水开了,自己拎起鸡,掰着鸡脖子左看右看,神色特别严肃,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韩致远憋闷的心里愈发来了火,本想着人去市集这么久,自己还担心他出什么事,屁颠屁颠地跟出来找,没想到人跟一个暗|娼聊得可嗨了,那笑得可好看了,还给人家掏钱买菜捡东西!
那些画面只要一想起来,韩致远就觉得心中那股火腾地窜上来脑子,把理智一把给烧没了,尤其是江宁这副在他看来是默认的心虚表情,他气得不行,扔下葱站起来,一把把人推在门上,怒不可遏地骂道:“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啊?跟人家笑得那么开心,牙都露出来了,你怎么不跟她回家去呢?过个夜什么的,我看她对你那热乎劲儿,估计还不用花钱,人家能给你倒贴,你也不怕得病?”
其实说实话他就是在瞎比比,隔那么远他连话都没听清楚,江宁又是背对着他的,哪儿能看到他笑得露出牙?
江宁面无表情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操起手边的菜刀,对准挣扎不休的鸡脖子就是狠狠来了一下,鲜血霎时喷涌而出,他声音特别的冷淡平静:“还有什么?继续说。”
韩致远看了看身首异处的鸡,又看了看江宁的脸色,理智终于渐渐回笼,舔了舔嘴唇,声音开始外强中干起来:“你还不高兴?做错事还不能说了?”
江宁把菜刀“咄”的一下钉在砧板上,扔了鸡,镇定地打水洗手,韩致远在旁边站了会儿,忍不住道:“你说话啊。”
江宁慢条斯理地擦手,转身倒了水,语气仍旧是淡淡,道:“说什么?”
他这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又挑动了韩致远那根敏感的神经,他又一把把人堵在了墙角,捏着他的下巴凑过去,表情有点凶地道:“江宁,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江宁抬头看他,一边抓住他的手指往下拽,一边好整以暇地挑眉:“就是啊。”然后果然摆出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来。
韩致远听了这话,脑子里的那根神经在江宁的刺激下,最后终于没忍住错乱了,他强势地反手一把将江宁两只手都抓住,往下一压,一只手捏着江宁的后脖颈,凑过去狠狠咬住那张殷红的下唇,使劲亲,暖乎乎的,有点软,刺激得人头皮都发麻了,韩致远的脑子当时就被烧糊,刺啦一下冒起了青烟。
事后每次江宁回忆起来,就笑得不行,在亲吻这方面,韩总表现得简直像个萌新,就在江宁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以为至少得来个十分钟法式热吻的时候,结果韩致远只会使劲儿嘬人家的下唇,嘬了不到半分钟,江宁就没忍住破功笑了场,把人给推开了,韩致远的脸色当时就黑成锅底。
第25章 弯货
是的,江宁是个弯货,从头到尾都是,安全无公害天然弯,否则谁见过哪个直男在每次见到合适的同性时都会给他们打分?
至于韩致远是不是弯的,谁知道呢?反正从现在开始就是了,而且到目前为止看来,他还弯得很彻底,跟在江宁身后瞎转悠,寸步不离。
韩致远在前几天壁咚了江宁还强行亲了人家的时候,心里就做好了可能会被揍一顿的准备,结果没想到才亲了半分钟,就感觉到江宁微微使力推开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韩总,你这样不行啊。”
说着一把掰住韩致远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了上去,舌尖与舌尖相触的火热感觉让韩致远微微一颤,随后激动地缠了上去,亲了一会,甚至无师自通地反攻了回去。
最后两人都吻得气喘吁吁,江宁把额头顶在韩致远的肩颈旁,听他在自己耳边呼吸急促地喘气,过了一会,韩致远才有点吃味地问道:“你跟谁练过?”
江宁呵呵一笑:“你还管这个?”
韩致远一手摸上他的脸,压低嗓子道:“肯定要管,不管的话你还不得上天?”
“那行。”江宁抬起头来,笑着在他耳廓上亲了一口:“那以后你可要看紧了。”
那个笑容特别好看,韩致远暗骂一声,差点硬了……
事后过了好几日,韩致远才想起来一个问题:“你曾经跟我说你是直男?”
江宁正捏着毛笔练字,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地道:“我说过这话?”
韩致远肯定道:“说过,我记得很清楚。”
江宁抬头一笑,恍然大悟状:“一句话你都记得那么清楚,原来你那个时候就暗恋我了啊?”
韩致远不答,走过去顺手抱住他的腰,才在跟他咬耳朵坦然道:“不止是暗恋你,还想上你呢。”
“……”江宁默然道:“什么时候的事?”
韩致远语气正经,说着无比流氓的话:“很多时候啊,在小乔庄的时候,我们去河里洗澡的时候,摸你背的时候,后来我们挤一个被窝的时候,在船上的时候,刷墙的时候,亲你的时候……现在抱你的时候。”
江宁镇定地搁下毛笔,淡笑着调侃道:“最后只会把人堵在墙角嘬嘴巴。”
韩致远:“……”这个打击来得猝不及防,他有点恼羞成怒地掰过江宁,又狠狠地吻了上去,把那张可恶的嘴堵上。
忘了说,韩致远自从学会了这个技能之后,时不时就要拉着江宁练习,最后因为次数太实在是频繁了,然后被江宁戏称为,接吻狂魔。
亲完了之后,江宁笑着地把毛笔塞到他手里,意有所指地叮嘱着:“没事的时候好好学习,别想太多,免得到时候废了。”
韩致远砸吧了一下嘴,一边回味着,一边开始照着字帖瞎比划。
过了一会,江宁看他写得十分认真,便走过来道:“你写的什么?”
“繁体字啊。”韩致远拎着毛笔理所当然地道。
这么勤奋?江宁遂仔细看了看,顿时满头黑线,将那张写满了不可描述的内容的宣纸扯了过来,团吧团吧扔出了窗外,警告道:“再写这种东西就把你叉出去,好好写!”
韩致远望着他走远了,便把毛笔往嘴里一叼,撑着桌子跳出了窗,把纸团捡了起来,展开看了看里面那些应该被扫黄打非小组严查的内容,然后塞回了书桌与窗台之间的缝里,准备留着下次再回味。
从那天起,韩致远每隔几天就会偷偷摸摸地在书桌缝里塞上一张纸,直到很久以后才被江宁发现。
过了十几日,眼看着就到了十月下旬,高粱的收成季节,果然如江宁与韩致远所料,越州城周边田地的高粱尽数遭了虫害,颗粒无收,一时间,市集上各个粮铺都不约而同地将高粱抬高了价格,由原本的三四文钱一升提到了十八文钱一升,市场顿时一片混乱。
而江宁与韩致远却仍然没有出手的意思,原因很简单,现在价格一时间确实上涨了,但是当初由于资金问题,他们只是购进了大批的高粱用以囤货,并没有垄断市场,所以各个粮铺还有不少库存高粱,大家都想趁着在价格上涨的时候抛售出去,将市场一下子就填了个虚饱,接下来说不定还能产生恶性的压价竞争,所以两人讨论之后,都觉得目前不是脱手的最好时机,决定先观望一阵子。
此后的半个多月,两人每日都去市集调查粮价,上午一趟,下午一趟,不厌其烦地做调查和统计,发现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在高粱价格拔高后的第十二天,开始有粮铺耐不住了,暗搓搓地下调了价格,希望借此招徕顾客,然而就在一天之内,几乎所有的粮铺都跟着下调了价格,打起了价格战,市场再次混乱不堪。
直到高粱价格跌到了七文钱,才逐渐稳定下来,各家粮铺的库存高粱也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同时市场也出现了第二次饱和,江宁与韩致远又商议了很久,还是没有脱手,此时已经进入了十一月下旬,深冬之际。
越州属于偏江南地区,特别湿冷,早早就飘起了小小的雪花,天黑的很早,韩致远大步走在街上,两旁的店铺都点起了门口的灯笼,昏黄的光晕透过薄薄的灯笼纸,落在他的面容上,在黑暗的夜色中勾勒出流畅优美的线条,如同刀刻斧凿一般。
韩致远的步伐迈得很快很稳,他一直平视着前方,直到看到一盏小小的灯笼,亮起微微的烛光,映在提着灯笼的青年的手上,反射出温暖的光芒,他情不自禁地勾起一个笑容,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像是被什么物事暖暖地熨帖着,在这寒冬腊月之际,连指尖的血液都开始滚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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