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郭英珍忍不住又想揍自己的蠢儿子一顿,要是被别人听到了,还以为他们家这是要逼小禾自己去外面找东西吃呢,果然是科学家的家庭里养出来的孩子,不傻之后倒比一般孩子精明许多。
“以前是以前的事,以后前外不能吃外面的东西了,就是饿了也回家吃,听到了吗?”
“嗯,我晓得。”许晋乖巧地回答道。
郭英珍看了自己的儿女一眼,不放心地强调道:“小宝,二妹,大石,你们几个听到了没有?”
“妈,你放心,我可不傻。”小宝率先做了个鬼脸,二妹和大石也应承了,郭英珍这才放心一点。
金秀欣慰地看着乖巧的孙子孙女,然后转向儿子梁国涛,说起正事来,“国涛,缘福他们家有丧事,等一会儿你过去看看,看需不需要搭把手,人需要的话你就留在那里帮帮忙,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事我们得帮一把,当年你爸过世的时候大家可没少帮衬。”
“好,我等一下去看看。”梁国涛应了下来。
郭英珍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没说,地里的活确实不紧张,有他们几个就够了,婆婆说得对,都是乡里乡亲的,人情债也不好不还。
梁国涛本来想上午过去梁缘福家问问需不需要帮忙,没想到梁缘福倒先找上门来了。
☆、第九章
梁缘福看起来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个子不算矮,大概一米七多,人很瘦,瘦得颧骨高高凸起,加之他蜡黄的皮肤,浮肿的眼睛,一望过去就有一种贫苦扑面而来。
上午太阳大,许晋本质上不是小孩,玩心不重,也懒得出去晃,就搬了张椅子在走廊底下呆着,正好见到梁缘福找上门来。
郭英珍一见到梁缘福便赶紧招呼,梁缘福的母亲赵藏香刚刚去世,郭英珍想寒暄也不知道该寒暄些什么,一时表情有些讪讪的,梁国涛在房间里听到动静,忙出来跟他打招呼,“缘福你来了?我这刚想过你那边看看,你等我一下。”
梁缘福也不走近郭英珍他们,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会传染给别人一样,梁缘福表现得相当的拘谨,他动了动嘴,愁苦地说道:“麻烦国涛哥,我妈去了,需要人搭把手。”
“乡里乡亲的,说这些话干什么?”梁国涛止住他的话头,在房间里穿了双烂胶鞋就走出来了,与此同时,他还提了一个小布袋出来,不由分说地把它塞给梁缘福,“拿着,带回去给孩子吃。”
梁缘福打开袋子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眼圈倏然有些红,梁国涛见他这样不自在地挠挠头,“你别嫌少。”
梁缘福吸了吸鼻子,摆摆手,“哪里,谢谢国涛哥……”说到最后,梁缘福有些哽咽。
梁国涛拍拍他的肩膀,跟他一起出去了。
郭英珍看着他们的背影跟着叹了口气,黑黄瘦削的脸上有些不忍之色,许晋看着她的脸,心里也不好受,这个世界的人们过得太穷了。
郭英珍收拾好东西又准备出发干活,这时金秀背着一捆柴回来了,她把东西放到灶房后跟郭英珍说她要去梁缘福家帮忙,毕竟做丧事需要大量的人手,她这个当婶婶的不去搭把手也说不过去。
婆婆要去哪里郭英珍当然不会有意见,她点点头表示知道后就去上工,家里的活总要有人干,大石也已经去地里干活了,她得去照应着点。
眼见金秀也要出发,许晋忙站起来,跑到金秀旁边昂起头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表示想跟她一起去。现在二妹去了河边洗全家人的衣服,小宝也跑出去了疯玩,家里就剩许晋一个小孩,金秀虽然不见得多待见他,但也不介意带一个小孩,起码带着他过去中午还可以省一餐饭。
“去到你缘福叔家要听话,别乱跑听见了没?”金秀叮嘱。
许晋点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奶奶,是不是到缘福叔叔家之后就不可以说话了?”办丧事有不少东西需要忌讳的,许晋也不清楚这里有什么风俗,忙提前问清楚。
金秀听了许晋的话心中觉得颇为奇怪,谁告诉这孩子不可以说话的?她随口答道:“你怎么会有这想法?没那回事,你到你缘福叔家之后只要不到处走就行了,其它的规矩没那么多。”
“哦,好。”许晋点点头,又问道:“小宝哥哥他们也来吗?”
“来,下午你表姨下了工就带他们来,大家一起在你缘福叔家吃饭。”金秀答道,许晋还想再说些什么,奈何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他对这个世界也不算了解,只能无奈地暂时闭嘴了。
都是一个生活区的,两户人家住得并不远,走了十多分钟路他们就到梁缘福家。
生活区的房子都是统一建造的,要是房子没有加盖或者推到重建的话,房子的样式都差不多,梁缘福家的房子和郭英珍家的房子也相似,就是少了几间而已,可许晋看这类似的红砖大房,愣是从里面看出几分萧条出来,尤其是房子内还有人在哭,也有人吵吵嚷嚷地在讨论些什么事情,在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更显得这房子衰败。
察觉到许晋的脚步停了一下,金秀以为他在害怕,忙拉住他安抚道:“别怕,个人都在,我们先进去。”说着便拉许晋进去了。
梁缘福家里果然有一堆人,七嘴八舌地正在讨论赵藏香的葬礼,包括宴席和修墓两部分内容,大家一见金秀来了,三下两下的就把她也拖入了讨论当中。
梁缘福和梁国涛算是堂兄弟,不过只是远亲,梁缘福和梁国涛的爷爷就已经是堂兄弟,关系虽然还行,但也并没有亲近到哪里去。事实上在仁原生活区当中,梁姓是大姓,一千多户人家,四百多户姓梁的,大家都沾着亲,关系还算不错,平时也团结,要不然就凭梁缘福家这穷得叮当响的样子,要请到这么多人还真不容易。
许晋一个伪小孩,顶着一个小孩的壳,坐在角落里也不嫌无聊,他正伸长耳朵仔细听客厅内众人说的话,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多了解这里一点,以后行事也方便。小禾一直呆在许晋旁边哪里都去不了,幸好他也是个静得下来的,就蹲在许晋旁边,半点都没打扰到许晋。
亡者就摆在她原来住的房间里,还没有动过,她是今天凌晨过世的,所以大家加紧讨论到底要怎么安葬她,要不然这里没有冰柜,怕放久了有异味。
许晋在旁边听了许久这才知道现在居然又流行土葬了,因为一个个生活区离得远,火葬场设立得不方便,再者这个时代人口相对较少,科技的退步导致被解放出来的剩余劳动力也少,火葬场就算设了也不可能常年招员工,所以干脆没设立。
不进行统一火葬,个人要进行火葬就比较困难,毕竟现在大家都回到了靠柴火作为燃料的时代,鉴于生态的原因,每个家庭能用的柴火就那么多,政|府还组织大家每年春天上山种树以维持生态平衡,而要火葬需要大量的柴火,温度也不怎么容易达到,费时费力,索性大家回过土葬,反正在汉族人心中,土葬一直是最合适的丧葬方式。
土葬这点是毫无问题,现在要商量的也就是葬哪里,棺材还没有备好,去哪里买一副,外加到时候抬棺的有哪些人,走哪条路等等,都是一些零碎却必须提前商量好的问题。
其余的还有宴请事宜,老人家辛苦一辈子,身后事总要风风光光,爆竹锣鼓哭丧席面等等,也是要提前决定的问题。
许晋作为一个写手,向来喜欢收集资料,他本身又对民俗这些东西十分感兴趣,所以听起来也津津有味并不觉得枯燥。听到说要宴请宾客准备丧仪时,许晋脸上浮现出一抹同情的神色,他看梁缘福家称得上家徒四壁,连像样的家具都没几件,估计要办这场葬礼也颇为困难。
这家的孩子也可怜,许晋在外面听见有人哭就是这家孩子在哭,梁缘福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梁虹今年十一岁,二女儿梁碧今年九岁,小儿子梁青今年才五岁半,都是小孩儿,他们的母亲早在生梁青的时候就因为难产加产后恢复得不好,没几个月便病故,丢下几个儿女撒手人寰。
梁缘福家人丁不兴,他父亲就生了他这一个儿子,也早早去世了,现在梁缘福的母亲也亡故,家里就剩下梁缘福和三个幼小的儿女,连个女性长辈都没有,估计他们以后的日子也会十分艰难。许晋在心底里唏嘘一阵,看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人多事杂,到处一片乱哄哄,也没谁管的上许晋,许晋自己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自然不会有留在这里看热闹的心思,中午的席面吃完之后,许晋顺势跟着人群一起离开了,他吃饱了,总还要给小禾找点吃的,再说,丧葬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许晋也不想留在现场。
大家都是干惯了活的人,动作很快,下午金秀回来的时候梁缘福一家的事情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梁缘福的母亲已经下葬,丧礼就算差不多,毕竟夏天正是农忙的季节,大多数人都没空抽太多时间过来处理梁缘福家的事情,以梁缘福家的经济状况,也没办法大办这丧事,只好一切从简。
许晋缩在角落里听金秀说起梁缘福一家的事情,说多亏大家出的份子钱梁缘福才能勉强把葬礼搞好,要不然,他妈这事还真不好收场。
“他也可怜,留下三个孩子,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过。”郭英珍跟着叹了口气。
金秀也叹,“谁说不是,好在阿虹已经找好人家了,明年就过门,他家收几个聘礼钱,缘福本来就勤奋,少一张嘴日子也就能勉强过下去了,唉,在过几年,等阿碧也嫁了,阿青长大,日子就好过了。”
郭英珍一惊,“阿虹不是才十一岁吗?那么早就能嫁人?”
法律规定当代男女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六岁,有些穷苦一点的生活区可能会早一点嫁娶,可再早也要十四五岁才能谈,梁虹就算明年嫁人也不过是十二岁,年纪还是太小了。
“谁说不是?”金秀摇摇头,“这不是没办法嘛,男方家说了,阿虹先过门,等她十五以后再圆房,生了儿子后摆酒,那户人家还算殷实,人也知根知底,不会亏待她,再怎么着也比吃不上饭强。唉,要不是家里太穷,缘福他妈也不至于去吃野外的东西,那么年轻就得病走了,真是造孽啊。”
家里孩子多,赵藏香什么都紧着孩子吃,实在饿狠了也会去外面扯点野菜捞点鱼虾吃,她心中存着侥幸心理,没想到最终还是死在这上面。
郭英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沉默一会儿,她再次严肃地叮嘱家里的几个孩子,一定不能吃野外的东西,饿死也不能吃,要是吃了,那可是会穿肠烂肚长肉瘤的。
许晋在一旁听着她们聊天,忍不住暗暗咋舌,现在可是二零七六年而不是一九零六年,居然还有十二岁就嫁人这回事,许晋想起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觉得中国搞了十几年素质教育,现在又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这让许晋的心情十分低落,他一方面同情梁虹姐妹,另一方面却是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真的来到了一个异时空,成为孤魂一缕。
☆、第十章
仁原生活区这种小型生活区鲜少发生什么大事,每天最重要的主题就是干农活。
夏天是正农忙的时候,水稻、辣椒、玉米、花生都是这个季节收获。玉米种得不多,早收完了,中稻收获的时间都比较晚,还可以缓一缓,辣椒种的也不多,也不用太费心,但是花生却不能等,错过时节很容易就碰上雷雨天气。
原本有人养猪,不过现在野外的东西受W射线等各种射线的影响,根本不能吃,这意味着猪饲料都要来源于种植或人类的剩饭剩菜,养猪的成本十分高,猪肉奇贵,那些大的生活区还进行少许工业生产,里头的人生活比较宽裕,重建工作也做得比这里好得多,许久也能捞点肉吃,但是像仁原生活区这种小型生活区就算了,非过年难以嗅到肉香,更别说吃猪油过日子。
没有猪油这块补充,仁原生活区的大部分人家都要靠花生油度日,生活区方面也有种植花生总额的硬性指标,是以家家都种了一些。现在到了拔花生的时节,家家户户都忙着动员全家尽快抢收,要是错过时节,等花生枯苗之后,花生十分容易脱落在泥土里,要再收回来就要费大力气。而且花生要是落在地里,一遇到水分就容易发芽,一旦发芽长成植株,这花生也就没用了,所以收花生一定要抓紧。
做惯了农活的人都知道收花生的紧迫性,郭英珍家当然也不会忽视这个,这天看到地里的花生长得差不多,花生叶已经开始发黄,郭英珍也不敢等,趁着天气好忙准备动员全家出去拔花生。
拔花生是个细致活,很难快起来,偏偏时间比较紧迫,一定要尽快把花生收回去,要不然碰上雷雨天气,就算收回家也没有好天气及时晒干,花生很容易发霉。
作为家里的主要劳力,郭英珍、梁国涛、梁大石和金秀是肯定要下地,梁二妹干完家务活之后也要去地里帮忙,就算家里最小的孩子小宝也不得空闲,许晋自然也要跟着去干活。
许晋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十多天,终于有机会见识到生产基地的样子,心里不是不好奇,他跟着梁国涛一家人早上五点半便起床,匆匆洗漱完然后出发往生产基地走去。
早上五点半的时候气温还有点凉,也就是二十几度的样子,刚睡醒出来能打一个激灵,天空刚刚破晓,天空一片浅白泛蓝,空气带着凉意,十分清新,许晋原来还有些困,看到这幅晨景之后整个人都清醒不小,他习惯晚睡晚起,上一次这么早起床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时候,故而这晨景看在许晋眼里着实有几分新奇。
不止郭英珍一家会这么早起床上工,实际上忙着做农活的,大家都差不多是这个点,许晋跟着梁家的人一出来,一路上碰上好几个熟人,前几天刚叮嘱许晋不要吃外面的东西的水凤嫂也跟他们碰上,大家互相打招呼寒暄,许晋听到有好几户人家都说要去拔花生,也是全家大小一起出动,挑着要用的工具,看起来十分热闹。
生产区在仁原安全基地的上方,许晋看着一大片连着的肥沃土地被整整齐齐地规划出来,田垄上不知道装置了什么,竖起一片洁白长条的物体,田里也布满了管道,整篇土地白绿相间,一直延伸到远远的那头,直至山脚下,一片微风吹过便涌起一波令人心旷神怡的绿浪,许晋初次看到这种情景,不由觉得十分震撼。
仁原生活区靠着全江,水资源十分丰富,水利设施也建设得相当出色,生产区内人工开挖了许多沟渠,几乎每一块田地都能连接沟渠或邻近沟渠,灌溉起来非常方便,看起来也十分整齐。
“等会儿你们就捡花生,小心点,不要碰到防辐射管,更别去防辐射板那里玩,知道吗?”下到花生地里,放下工具,郭英珍交代小宝和许晋两人,小宝不想干活,有些不情不愿,许晋却是扬起一个甜甜的笑脸,认真点点头,脆声应是。
郭英珍看看许晋,再看看自家儿子,两相对比之下,不得不承认许晋的确是精乖,毫不作伪的笑脸十分讨喜,反观自己儿子这边,那一脸不情不愿比起来就差多了,郭英珍见状忍不住手痒地轻敲了自己儿子的小脑袋一下,非要听到他答应才放过他。
小宝和许晋的年龄还小,郭英珍也没对他们多加苛求,就是一人给了他们一个小竹篓,让他们两在拔完花生苗的田垄里把不小心掉落的花生捡起来,放到竹篓里。
花生苗脆弱,有些干枯的花生苗根本拔不起来,一拔花生全脱落在泥土里,所以捡花生这项工作必不可少,几乎家家都会带自己家的小孩子过来地里捡花生,能捡多少捡多少,尽量挽回一些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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