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莨栾要的故事,他只想弄清楚整件事的始末:“所以你十岁那年寒气入骨,药石无灵的时候她舍弃百年修为救你。”
“是啊,你说她傻不傻?我一个凡人,活的久也不过百年,她竟然将百年修为说舍弃就舍弃。”傅信良笑着。
世间女子,皆以情痴!
“你那时就该死了是吗?她用百年修为救你一命,也改了你的气运。”文娉,这故事你会想听吗?
傅信良用手捂面,他沉稳的声音从缝隙间溢出:“可我终究要死,我在黄泉路口,见到了附骨,看着它们疯狂的涌入我的身体,这向未来借的年份,终究是有期限的”附骨花在他身上潜伏十多年,并不是没有发作,而是一点一点积累,十多年来,附骨花给他带来的疼痛应该不止是知道自己即将要死的恐惧:“附骨花吸髓的疼痛,头几年是没什么感觉,可随着时间的积累,越来越清晰,特别是近几年,我经常疼到骨肉蜷缩,你说我要跟文娉解释,我要解释什么 ?这些恐怖的事我该告诉她吗?她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知道我痛,她肯定恨不得以身代替吧。”
“可你还是算计她。”可笑吧,现在的算计是怕以前自己直接说出会显得自己自私吗?
傅信良双手垂下,月光下,他的睫毛有晶莹闪烁:“我没办法,我爱的终究不是她,我知道我活不久,凡人的性命短短几十年,可我还是想在郁离漫无边际的岁月里陪她走走。”
原来不爱,还可以用来牺牲:“如果你早点了断,文娉会有自己很好的一生,她能找个良人,生一对子女,夫妻和睦,琴瑟和鸣,可你将这一切剥夺,你用你的爱,来制造对她的残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莨栾并不同情他。
“可她已经死了...你看看,她死了。”她死了,他活着,傅信良嘶喊着。
文娉的墓碑上,月光斑驳:“你若是想明白了,她又岂会死?”莨栾走上前,左手摩擦着冰冷的石碑。
“所以呢?你要怎么处置郁离?”傅信良可以死,可以把命还给文娉,可是郁离不能。
“你把命还给文娉,我放过郁离。”
傅信良的语气难掩落寞:“好。”
“三日后,我在这等你。”身后有琐碎声,是傅信良从草地上爬起,撑着身子离开的声音。
文娉,你还是舍不得对吧,可他终归有报应,郁离逆天改命,她又岂能好过?所以这次你醒来,再成全他们!你这么爱他,一定会的吧!
...
三天里,莨栾再没见过傅信良和郁离,约定的时间到,莨栾先去了文娉的坟前等候着,入夜之后,星光灿烂,两道身影从林间并列走出,一长一短,一高一瘦,月光之下,面容明朗,见他们双手紧握,不分彼此。
人和妖相恋,终究敌不过天意。
“莨栾,我如约来了,你要怎么救文娉?”傅信良的脸上,再无挣扎。
莨栾将视线从他们紧握的双手挪开落在文娉孤单的墓碑上:“救你的那日,文娉也这样问过我,她有一句话,也许你该听一听。”
傅信良却把视线放在郁离身上,感受到他的目光,郁离抬眼相望:“不管文娉说什么,她醒来之后,你记得替我和郁离跟她说一声谢。”谢谢她的深爱,也谢谢她的舍命相待。
“我明白了。”看来那些话已经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尽管莨栾想让他愧疚,可在他们面前,什么都显得无关紧要。
“开始吧。”傅信良慢慢的将眼睛闭上,郁离握着他的手,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所以郁离你是打算,生死与共吗?
莨栾不禁自嘲,红莲业火自他身上蔓延往坟墓席卷而去,再一次的异象,文娉的身体破土而出,平稳的落在地上,而同时,两束光线射入傅信良和郁离的眉心,他们也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骨是骨,肉是肉,就因为它们长在一个人身上,所以连在了一起,它们生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直到岁月再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重新换回经骨,已是三个时辰后,再次重组身体要比第一次困难许多,莨栾抽掉置放在文娉身上的肋骨并没有安放回去,而是将它放在了傅信良身上。
郁离的天谴还有点时间,傅信良会需要这个,最后再给他到过渡了一道真气,应该能挺到他们再不分开。
郁离最先醒来,那时莨栾已经抱起了文娉,而傅信良还在她身边昏迷着,她望着傅信良,轻轻的笑了出来:“本想着即使我不在,他也会好好活下去,却不知中间出了你这个变数。”
终究是自食其果:“你想利用我不会想的太简单了吗?”
“嗯,真的是想的太简单了,我们都活了那么久,又怎会不知道,这世上变数最多的就是人。”郁离将手臂从傅信良的脖颈下穿过,将他扶了起来,抱在自己的怀中。
“你知道自己天谴即将来临,又不想傅信良陪着你死,所以想出这个法子,让文娉以命换命。”这就是郁离的目的,傅信良直到最后才清楚的事情。
“你想说我自私吗?一半吧,我知道文娉爱信良极深,却不想信良和她在一起。”
这算是自私吗?想要占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是天经地义吗?
莨栾不语,时间一点一点在沉默中流逝,看着星辰流逝,白光乍起:“快天亮了,你们还有时间。”
莨栾抱着文娉,越过他们的身子:“莨栾,我们都有命运,你别再让它循环了。”
莨栾不知道她知道什么,但是找到木溪是他必须要做的事,如果这就是命运,只要他们一天还分离着,他就无法避免它的循环,想要终止那就别让他们分开。
傅信良还是及时醒了,天空的鱼肚白,树林开始清晰起来,而上方,忽然聚来一团云,那里的空气涌动着,云上在剧烈的翻腾。
也不知是傅信良的声音太大还是他的听力变好了,走出十几步,莨栾都还听见他又惊又喜的声音:“要打雷了,你怕吗?”
郁离笑道:“有你在,我不怕。”
傅信良宠溺的说着:“如果疼,你就抱着我,我会陪着你。”
云上的能量聚集过后化作一道如手臂粗的闪电冲击而下,噼噼啪啪的声音中,有郁离的声音:“嗯。”
身后有热浪席卷扩散,掀起了后摆的衣衫,天空的鱼肚白越来越阔,林中迷雾散开,而文聘的脸上,有泪水从眼角滴落,这附骨生花的爱情,朝枯骨,暮红颜!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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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126
对于文娉死而复生一事,除了安言与文卿之外皆是议论纷纷,文家如何人心惶惶,那都不是莨栾要理会之事。
他要的是一个结果,尽管文娉心死!
文娉经此重创,休养在床,带她回来那夜,她虽有知觉,却并未苏醒,由着文卿与安言守着她,莨栾在文家待了两日,便和小二哥回了乐红尘。
在那是非之地终究没有一个人喝酒来的畅快!
安言在文家住着,抽空才回乐红尘一趟,小二哥重开酒肆,日日只管忙碌,而莨栾在他的跟前饮酒,顺便帮帮他。
到了三月,人间正是春花烂漫,春风屠苏,暖阳正好!
花开烂漫间,安言急冲冲回了乐红尘,走到跟前将那消息说与莨栾听的时候,与她着急相反,莨栾一派平常!
“那是文娉的事。”饮了酒,莨栾淡淡道。
“可是...”安言顿了声:“不管如何,你去看看吧,能劝...就劝了...”
想要拯救一个心死的人,这活不比救人活命简单,再则,他从不会对人强求,安言来找他去劝文娉,这人着实是找错了。
但是相交一场,若是不去不是那个理,敲了木门进入房内,文娉未施粉黛,脸色苍白的坐在红木桌旁!
“你来了。”经此一事,她更安静了。
莨栾在一旁坐下,直言道:“你想清楚了。”
文娉温柔一笑,像极了初见,却又是落寞:“不清楚又如何,我们终究回不到过去。”
莨栾噤了声,对于她要出家长伴青灯一事,并无多想:“你若还是记着他,到哪不是想。”
“可我放不下,我能理解他对郁离之情,却不懂他为何如此决绝对我不爱。”渐渐地,文娉的声音暗了下去。
莨栾伸手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想清楚了,就去做。”莨栾起身,落落大方离开。
徒留她一人,对着那杯半温的茶水出神!
再出房内,是文卿与安言并排的身影,听见了打门声,他们二人回头,同时走了过来。
“如何?”文卿脸上有难掩的着急。
莨栾走下回廊:“随她去。”
“莨栾...”文卿在身后喊。
莨栾回头看他,目光中,是他不忍之色:“你们能弄一个傅信良出来吗?或者,将文娉的心救活。”
“可她还有我们。”文卿不死心。
“文卿,她能舍一次就能舍第二次,这世上,从来难救的就不是疑难杂症,不是生离死别,而是哀莫大于心死。”
文卿噤了声,闭上了眼,思绪像是回到一个多月前,文娉将他骗走,一门之隔,让他经历着她死!
安言心疼,走过来牵他的手:“文卿,让文娉姐换个方式活着,好吗?”
转回了视线,一个月前,身后的房间,还有些许人的念想!
文娉出家那日,是文卿与安言去送的她,莨栾在乐红尘,听着远处钟声,终是只能饮酒!
文卿从庵里回来时,坐在窗边,默默不语,莨栾提了酒,走到他对面坐下,给他倒了杯酒:“酒,”只是一言,并未多说,
文卿转过脸,望着莨栾的目光里不知是何种意思!他伸手,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原来二十多年的时光很容易过,快的像是眨眼,可她离开的日子是这么难,不过一日,我却觉得像是一生。”
抬手给他添酒,莨栾也觉得一个人要变也很容易,初见他时,那样张扬,不过是文娉两次离开,他就跟换了个人似得!:“你若是不长大,文娉不会放心。”
文卿扬唇嘲笑自己:“以这种方式长大也太独特了些。”
端杯饮酒,目光遥远中,是低喃声音:“因为世事残忍,向来不懂温柔。”
若不是这样,他靠什么活过木溪离开的二十一年?
文娉虽然离开,可安言与文卿成亲却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们本就有情,只是不曾捅破,文娉出家的三个月后,他们二人大婚,给了请帖莨栾因嫌吵没去,却是在夜幕,敬了他们一杯,聊表心意。
时间一下子跳到秋季,那时安言与文卿成亲,已过几月,这期间他从未有过木溪消息,只是除了饮酒,已不知要如何去找寻他,莨栾等他等的久了,等就成了本能。
帝都前不久刚结束一场大雨,哗啦哗啦,跟天要蹦了似得,莨栾曾在檐下观雨,看着雨落成帘,洗刷树叶与石板,将一切脉络分明。
他撑着伞从街上走来,将伞上雨水抖落走进乐红尘时,莨栾正在窗下饮茶,酒肆坐着被大雨所困的酒客,喧哗又聒噪。
他一向不在他面前露出面容,可那一身妖冶红衣莨栾却是记得清楚,这半年来,术法精进,也能感受到有人在身边守护着,好多次见不到面容时,却能看见那一瞬即逝的衣角。
只是今日奇怪了些,他居然光明正大从门口走入,径直来到了跟前,见了他,莨栾原本坐的随意的姿势也不由得端正了些,这个人,甚是拘谨。
“不请我喝杯茶?”艳骨抬手拂去身上零落的雨水,看着莨栾道。
莨栾后知后觉点点头,伸手倒了杯,递到他面前,这人仅见过一次,却不知为何总觉得熟悉,故而心境都有些不同:“阁下今日怎么...”
艳骨在他对面坐下,落落大方,仙容玉资:“你为何还在这?”
“找人。”
“可找到了?”艳骨明知故问。
莨栾愣了愣,摇头:“不曾。”
艳骨默了下来,端茶饮尽,这才说话:“既然找不到,何不离去?”
“我知道,他就在这。”
艳骨看向他,今日出来见他与他说这些话,的确是担着他想起往事的风险,毕竟他的记忆不同流景,不是被他故意封印,而是在救他时因魂魄肉身的重组而忘记,艳骨问道:“若真是在这,不会不来见你。”
“你对我之事好像很了解?”莨栾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互相探索着。
“没错,我不仅清楚你要找谁,更清楚是何人引你来帝都。”艳骨坦白。
对于他的坦诚莨栾是有些疑惑的,但是他两次相救,且那莫名的熟悉总让这心觉得他不会加害:“是何人?”
“你可清楚那个女人引你来帝都的目的?或者,你又想过?何以她会清楚能用木溪羁绊你,莨栾,回去吧,回到小镇,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艳骨说罢,起身离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倒是清楚说哪个点能让他无法反驳,当梁桑出现在面前,说是一个女人伤的他却又能在他身上感知到木溪气泽时,莨栾就强迫自己不去想,木溪为何会离开,又因何...与一个女人有了联系!
在这半年多,木溪不可能感觉不到他的到来,若是想见,他早就相见,又怎么会让他空等半年?
但是他又如何与后宫女子扯上关系?那场大雨后的第三日,一顶轿子抬到了乐红尘前,那位身穿宫服的内侍点名道姓了要请他进宫一趟。
说是借这双起死回生的手,救一名有了身子的妃子,起死回生?那倒是要好好看看打着知道木溪下落的妃子,是要怎么个救法?
轿子在一座安静的宫殿停住,内侍掀了帘,这才看到朱红色彩!
“公子,娘娘在里边等候。”
由着内侍引进,才知道殿内装饰,满目琳琅,处处粉纱遮掩成帘,内侍关上殿门,殿内更显静谧,香烟袅袅间,正是沁人清香。
正疑惑之时,从粉纱深处传来一声□□,像是受到剧痛时痛苦吟叫。
这妃子倒是放得开,找了他来,殿内一个宫女都不留:“娘娘若是缺守卫,应该去找皇上。”
声音甫落,那深处响起声音:“公子快些进来。”
莨栾顾不上失礼,她这声音里藏着隐忍,正想着会不会有什么恐怖之处时,走进纱幔深处,却见一张由纱幔围住的大床,床上躺着个扭动着身躯的女子,粉色纱幔所营造出来的视觉,看上甚是模模糊糊。
“娘娘还是让宫女进来的好。”莨栾在三丈远的地方站定,背过双手,避开自己视线道。
“我知公子手段厉害,遣开宫女是不想她们受到惊吓,公子放心,外边守着的都是我的心腹,断然不会对公子不利。”
莨栾倒是想守着礼法,奈何别人不让:“不知娘娘想让我怎么个救法?”
她虚弱的声音再响起:“我想求你救我姐姐,她如今胎气不稳,怕有小产之兆,我想请公子,将我腹中胎儿,转移至姐姐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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