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毛病！”小裁缝瞪了他一眼，顾及着一堆人在，想要给小军阀留点面子才没有给他吼回去。
但殊不知就他刚来时候的一番作为已经将所有人震撼到了，小军阀耙耳朵怕大舅子的传闻也已早就传遍了。
所以即使这个时候一句凶话没骂，但余威尚在仍旧震慑主在场所有人。
小军阀倒是一点没觉得这句有什么不妥，“嘿嘿”应和了两声后欢天喜地的爬了起来，顾不上擦脸上的鼻涕哈拉就一蹦一跳的往小裁缝身边去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直看的手下几个人忍不住的捂脸——他们家老大犯起二来，真是不忍直视。
133.
小军阀蹦到小裁缝身边，浑身上下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受伤后，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不过这会儿敌人就在外面，也容不得他们闲扯了。
嘱咐军二娃两句让他照看着小裁缝，小军阀就一马当先抢过那昏迷鬼子手上的枪冲了出去。
就这小裁缝无意间抛出炸弹制造的混乱，他三两下就冲出了包围圈，躲进了后头的掩护墙里。
134.
也不知道是不是旗开得胜被鼓励了，就凭着他们那么几个人，硬是将一个小队的鬼子给全歼了。
小军阀最后抱着个二八枪神气活现的一脚踩在鬼子头上，笑的猖狂：“大舅子我说吧，我说咱们会没事儿的吧！”
死里逃生，重见天日，小裁缝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135.
可欢快的气氛也就那么一时，没多久他们就面临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是躲还是找人帮忙？
城里已经沦陷了，到处是炮火留下的残骸。
小军阀得到的消息是，西边儿已经建立了抗战根据地，往那边儿走他们至少可以躲起来过一段时间安稳的日子，接着再考虑往后是出国还是朝别的地方去。
但如果往西南边儿却不同，那里是湘军、川军集合的地方，小军阀的军衔都是他们授予的，如果带着这次的荣誉到那儿去铁定升官加职。
只是，作为主要的抗战力量，他们如果去了那里可就不是去躲躲而已。
（这里的轰炸是以重庆大轰炸做背景，其他具体内容不做考据，另西边儿指公□□的根据地。）
136.
做下最后决定的晚上，小军阀特意拉着小裁缝跑到了村子后面的小山坡上烤红苕吃。
小军阀徒手扒开碳火堆子捞出了烤的烂熟的两个红苕，趁热掰开给小裁缝递了过去：“你尝尝这个，红心子的，特别甜。”
小裁缝本来想接过来，但却被小军阀躲了过去：“烫，你就着我的手吃。”
小裁缝本想拒绝的，自己大男人一个干嘛那么娇气吃个红薯还要人喂，但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小军阀闪亮亮讨好的眼睛，他却没再拒绝。
左右看看没人，他索性也娇贵一回，凑了过去后吹了吹，再小小的咬了一口。
别说，这红苕真跟小军阀说的一样，甜到心里了。
137.
小军阀看小裁缝吃的满意，自己也忍不住上去咬了一口。
老实说，味道虽然比不上以前自己地里种的那些，但这会儿却甜的他都眯起了眼睛。
“这是老子这辈子吃的嘴甜的红苕了。”小军阀如是说，心里也如是想着。
小裁缝点点头：“还不错。”
“嘿嘿。”小军阀笑了笑，趁着小裁缝心情不错，试探着问了句：“你说咱们现在还能在这儿啃红苕吃，城里那些人又该怎么办啊……”
138.
“你想去西南边儿？”好不容易心有灵犀听出了对方话外之音，但小裁缝这次却宁愿不知道。
“唔……”小军阀瞄了一眼小裁缝的脸色，不敢直接回答。往嘴巴里塞了一口红苕，直塞的舌头都打不直了，他才含糊的回到道：“唔……是……啊”
小裁缝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嘴角以可见的速度耷拉下来，然后抿紧。
139.
“唔，大舅子……你，你别生气啊。”小军阀是真的怕了，赶忙将红苕咽了下去，慌慌张张的解释道：“我就是过去，过去看看，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立刻回来。”
仗都打起来了，哪儿能照他的过去看看就能回来的呢？
小裁缝最近紧抿，他知道这时候他说句不准，摞下一句狠话小军阀就会乖乖的跟他一起往西边儿去，可是他不能。
小军阀说的对，他们还能吃个半饱睡个囫囵觉，但那些被战乱侵袭的平民呢？
140.
乱世人不如太平犬，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从南边的小城里逃难过来的时候，他几次差点没活下来，最后撑下来也不过就剩下自己一个人而已。
他们可以逃，可以避开战乱，可以躲到鸟无人烟的地方去，以后呢？
如果他们所在的这片土地被外族侵占了，如果他们的国家灭亡了，如果他们将成为别人的俘虏，即使活下来又如何呢？
141.
小军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小裁缝的表情，他有好多理由可以说，比如自己虽然歪了点但怎么也是个有军衔的军人啊，比如自己也想为国家出一份力啊，比如……
有许多耳朵比如，但最终他却一句没说，只是定定的看着小裁缝，等待最后回应。
良久，小军阀等的手上的红苕都冷了下去了，他家大舅子才终于道：“好，不过我要跟你一起去！”
142.
“别啊，大舅子咱们一开始不是说好了，你往西边儿去的嘛。”小军阀有些急了，他去送死没关系，他家大舅子怎么能去？
“谁他妈的答应你了，老子都说了赖定你的！”小裁缝不退让硬气十足的呛了回去。
平时这个时候小军阀一定萎了，可这一次，小军阀却也扛了下来：“不是，大舅子，我去可以打仗，你去干嘛卖布做衣服？”
“我可以去当后勤！”小裁缝信誓旦旦，毫不退让。
“呵……后勤。”小军阀听到这儿才知道，他家大舅子早就打定了注意。
收敛笑容，他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许久才缓缓道：“可我不想你去，我不想时时刻刻都担心你的安危，不想受伤了让你知道，不想……不想你可能听到我的牺牲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加班开会忙一天忘了设置更新时间了，抱歉。
谢谢林小怪的地雷，你简直是天使啊～～么么哒！
第10章 Chapter 10
143.
之前竭力粉饰太平的气氛被打破，小军阀第一次那么严肃认真的跟小裁缝说话，却没想竟是说的离别。
他们都知道这一去也许就是生离死别，所以才会一个纠结不舍，一个步步紧逼。
但没用，小军阀早就做下决定。
“你看，你那点细胳膊细腿儿的，我要是真打什么注意，大可以把你打晕了绑起来塞车里送走，但是我没这样做。”小军阀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是想将将他的面容，身影印进脑海、骨髓深处似得：“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会气我怨我，但我宁愿这样。这话我今天是好好儿跟你说的，我要去西南，你不准去，你给个我好好去西边待着，等着我，没我的同意不准……不准把妹子嫁给别人。”
144.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小裁缝也知道自己没有争取的权利了。
也是，他去干什么？真去当后期？
别闹了，他满身的本事也就裁量衣服，去当后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真不是去捣乱的么？
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寒夜里原本被红苕熨帖的心瞬间冷了下来，眼中的坚持与炽热渐渐被一层水汽所覆盖，小裁缝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委屈的很，抽抽拉拉了下鼻子，竟然掉下了泪来。
145.
小军阀本就是梗着一口气，看到小裁缝的眼泪忽的就慌了神：“你，哎哟我的大舅子，你，你，你别哭啊……”
他想伸手过去给小裁缝擦眼泪，但手刚拿过红苕满是灰，这一擦还不如不擦。急得团团转，他一个狠心也顾不得起来，突然上前一把，将人拥进了怀里。
不住的拍着小裁缝的后背，他学者昔年母亲安慰自己一样，抚慰着小裁缝：“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
小军阀哪儿是哄过姑娘小孩儿的，不得要领的他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所以最后不但没止住小裁缝的眼泪，还平信白得了一阵埋怨：“你个龟儿子的，老子信了你的邪。都答应过老子不会丢下不会丢下的，现在就要把我给甩了。你个龟儿子的，老子，老子……你要是走了，老子就把妹妹嫁给别人！”
146.
小军阀也委屈的很，要是可以他也愿意就这么平平凡凡的跟小裁缝开个裁缝铺子。
小裁缝做衣服他就在旁边打打下手帮帮忙，不用赚多少钱，不用多富裕只要够吃就好，可是这一切在毁灭一切的炮火前却只能是奢望。
没有国哪儿来的家，没有家他们该在何处漂泊？
舍得舍得，有舍才会有得，小军阀虽然没有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他却知道这一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147.
将人揽在怀里好半天，直到小裁缝哭泣声渐渐安静下来，小军阀才又出了声。
“我……”想了想，小军阀干脆一把扯下自己外套上的扣子，不容拒绝的塞进了小裁缝手里：“我也不知道这次要什么时候回来，不过……这个扣子你收好了，等回来……等我回来了，你再给我缝上。老子可不要别人给我缝衣服……这辈子，老子的衣服……只给大舅子你一个。”
军装的扣子用料不错，指甲盖大小，触手圆润而温厚，小裁缝被强制握在手心的一瞬间却愣住了。
他想起了几天前，两人还围着火炉聊天，他一边缝着小军阀不知道什么时候崩掉的扣子，一边絮絮叨叨的讲着江南的小故事。
可不过几天而已，就人是物非全都变了样儿。
148.
抽抽噎噎了几声，小裁缝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冷静下来。
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军装的扣子，他久久的不发一语，直到小军阀急了想要看他怎么了，他才闷着声，用另外一只手在小军阀手心里挠了挠，低低的应了一“嗯”。
小裁缝一向害羞平日里亲近的动作都少有，因此这一挠竟成了最主动的一次表达。
小军阀瞬间被狂喜所侵袭，一时间激动、感动、兴奋说不出话来。
他就知道他家大舅子是个好说话的人，是最关心他的人，当然也是最爱，最牵挂他的那个人……
149.
虽然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就要离别，但小军阀当天晚上却是笑着睡着的。
第二天离别的时候小军阀以为小裁缝会哭，但他却没想到他家大舅子愣是忍了下来一滴眼泪没掉不说还送给了他一个笑容。
看着那个笑容，小军阀整个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激动。
前路坎坷看不到尽头，但那又如何？他心之所向那人却会一直等着他，照亮他前行的方向。
他这一生没做过什么伟大的事情，但只要能好好的活下来然后给小裁缝一个温暖的家，那就够了。
一盏灯两个人，一顿饭一夜眠，他此一生别无所求，只希望这个卑微的愿望能实现。
150.
两人背道而驰，越走越远，小裁缝一路西行没多久就到了抗战根据地。
他在根据地里开了家裁缝铺子，不过因为物质通常都不会接到什么定制的单子大多是成衣改造，或者帮帮根据地的军人们准备送往前线的物质。
日子虽然过的清苦但因为心中有着希望，他却从来没有埋怨、苦恼过。更辛苦更难熬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又算什么？
151.
但偶尔他也会有疲惫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搬一把椅子到院子里，什么也不说就只是对着西南的方向闷头睡大觉。
手中握着那个人送的扣子，心之所系也许就会引的那个人入梦来，靠着那段梦，他也就还能再撑下去。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小裁缝这一等就是十来个年头。
日本人被打走了，国军被打走了，新中国都统一了，小裁缝都等成老裁缝了，他等的人却一直没有回来。
152.
也不知道是不是思虑过重，三十才出头，老裁缝两鬓就有些发白了。
但他精神头儿倒是好的很，虽然已经有好几个徒弟帮忙了，但每天他还是会亲手裁量布料，做几件喜欢的衣服。
人们的日子过的好了之后的老裁缝铺子也开大了，小徒弟们一个个的离开去了其他地方开铺子过日子，而老裁缝仍旧一个人窝在那小小的根据地里，舍不得挪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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